多少楼堂烟雨中

石云峰

新任国务院总理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宣布治理近年来颇为人们诟病的政府开支问题。不仅表现了新一届政府的态度，它更像是一个宣言和承诺，显然愿景是美好的，也是社会各界广泛期盼的。

尴尬的现实

一位老财政人告诉记者“早在2007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就曾经专门印发过《关于进一步严格控制党政机关办公楼等楼堂馆所建设问题的通知》（中办发〔2007〕11号）。并且两年后又印发了《关于党政机关厉行节约若干问题的通知》（中办发 [2009] 11号），其中第六条中也明确指出‘严格控制党政机关办公楼等楼堂馆所建设。自《通知》下发之日起到2010年底，各级党政机关一律不得新建办公楼，不准建设培训中心、宾馆、招待所等楼堂馆所。经批准已开工建设的，要严格执行规定标准。严禁为领导干部超标准建设、装修住房。

既然限制政府性的楼堂馆所建设已经提了很多年了，但为什么今年总理还要提“约法三章”呢？这本身就说明现实情况并不是特别理想。”

在采访时，他嘱咐记者一定要特别关注2007年的《通知》。颇为有趣的是，记者发现当时《通知》中提到的现象，放到六年后的今天似乎依然不过时。《通知》规定：近年来，一些党政机关违规修建办公楼等楼堂馆所现象又有所抬头，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有的违反审批程序，越权审批，擅自提高建设标准、扩大建筑面积；有的不注重建筑的使用功能和经济实用性，盲目攀比，贪大求洋，搞豪华装修；有的不惜贷款、举债，甚至挪用扶贫款、救灾款等专项资金修建办公楼等楼堂馆所，群众反映十分强烈。党中央、国务院对此高度重视，明确要求采取有效措施，坚决刹住这股歪风，维护党和政府的良好形象。经党中央、国务院领导同志同意，现就进一步严格控制党政机关办公楼等楼堂馆所建设问题通知如下……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A市政府官员也告诉记者“拿我们当地的情况来看，恐怕最严重的问题不在于是否继续新建政府性的楼堂馆所。为什么？因为这些年该建的，有能力建的也都基本上通过各种形式建得差不多了。”

“光管政府也不行，学校也拿着大头的财政补贴。现在不少学校建得也很气派，许多老师的办公室也相当豪华，礼堂场馆也多得很，这里面是否存在‘超标呢？另外，我们如今的教育投入已经占GDP的4%，可老百姓对我们的教育依然挺多意见。那么投入教育的资金是否全用在了刀刃上呢？我觉得财政资金不能仅仅停留在让政府过紧日子，那些政府补贴支持的单位、项目是否也得过紧日子呢？考虑考虑支出和绩效？”一位政府部门下属培训中心的负责人如此说。

界定“偏差”

界定楼堂馆所是一个不好把握的事情。关于楼堂馆所的定义，还停留在1988年颁布的《楼堂馆所建设管理暂行条例》。比如，福建省发改委关于如何界定楼堂馆所也曾作出解释“为了进一步明确楼堂馆所的范围，严格控制楼堂馆所的建设，对楼堂馆所和一般房屋建筑的界限作如下划分： 一、关于楼堂馆所的标准： 楼堂馆所，是指建设规模大，建筑标准高（高于当地一般民用建筑标准），或规模虽不大，但标准很高，设有高级附属设施和器具的宾馆、招待所、大会堂、大礼堂、办公楼、疗养院、大剧院、展览馆等。 现有楼堂馆所的日常维修和危房翻修，按一般房屋维修和翻修处理。如以维修、翻修为名，扩大楼堂馆所建筑面积，提高建筑标准的，按楼堂馆所建设处理。文教、卫生、体育、科研等部门根据事业发展和业务需要建设的影剧院、排演场、医院、门诊所、一般疗养院、运动场、低标准的小型体育馆，以及实验楼、资料楼、图书馆、档案馆等； 大中型企业或工矿区建设低标准的办公楼、简易招待所，以及劳保福利用房和文化福利设施，如幼儿园、小型俱乐部、阅览室、食堂（或食堂兼礼堂）和工矿区的电影院等；城镇服务性行业，为解决广大工农群众需要建设的旅馆、饭店、商场和综合性商业服务楼等；机关、学校等事业单位和部队建设的职工住宅、学校校舍、部队营房，以及附设的简易招待所或接待站等；城镇各单位为了节约用地和根据城市规划的要求，建设一些楼房。上述房屋建设，虽不属楼堂馆所范围，但必须按隶属关系报经省、市、自治区和国务院主管部门审查批准，纳入国家计划，才能施工。这类项目的审批权限，不能层层下放。这些房屋的建筑标准，应严格控制在当地一般民用建筑标准范围以内，不得超过。如超过标准，应按楼堂馆所处理。”

显然这些条文中所定义的楼堂馆所与百姓所理解的有一些偏差，也似乎为各个地方“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提供了不小的操作空间。

后续如何跟进

那位A市的政府官员还指出“一脚急刹车不得新建，控制增量思路很好，但本没必要装修的主动去装修升级，以租的名义去规避本单位新建楼堂馆所等一系列变通之法都会让严控的实际效果打些折扣。而且那些已经存在的楼堂馆所怎么处理？前两年下发的通知中也曾要求全面清理党政机关办公楼等楼堂馆所建设项目。可根据我了解的情况，直到现在问题依然不少。控制增量难，清理存量执行起来难上加难。控制新建本身就可以从上面审批直接控制，但这些存量处理起来就错综复杂的多了。这方面还涉及法不责众、既往不咎等等一系列中国特有的观念文化惯例在里头。

关于清理存量这里面的细节局外人确实很难搞清楚，更何况现在是特殊时期，我就更不能跟你细说了。但可以看结果啊，你们记者应该走访了全国各地许多地方，也去过楼堂馆所，现实情况又如何呢？相信你们至少是有一个直观感受的。”

在问及现有的楼堂馆所何去何从时，另一位地方财政部门领导告诉记者“准备新建待批的估计不会批了，正在建的和已经建好的有可能既往不咎、适度清理。现在各地查‘三公消费的力度非常之大，可以说是史所未及的。最近大家平时吃饭也都是在单位食堂吃工作餐，确实必要的接待索性就去自己系统内部的楼堂馆所吃住，图个踏实。所以从这个层面上来讲，对于某些已经存在的楼堂馆所的长远效益来看可能是好事儿。但对于一些分流不到的、本来就超规模、超标准的地方可能就没有那么乐观，最近有不少地方已经处于半歇业状态了。而且从这次中央的态度和力度来看，往后政府‘三公消费这一块儿肯定要削减，接待少了，会议少了会直接带来对整个链条的冲击。无论是采取更为有力的行政措施去清理某些现存的楼堂馆所还是市场规律的作用下，在今后都可能会产生新的格局变化。”

从各地方政府部门的反应和声音，可以看出大家的共识是“低调行事”，也都在观望中。“将来会发展成什么局面，主要还是看中央的态度和后续跟进力度。”上述人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