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
主持语:
徐松波的作品着重于主观表达的介入,他努力地尝试、提升和深化个人的语言系统;在对画面反复的推敲过程中,不断地接近与印证他所感知到的语言表述方式,进而用问题意识来超越绘画在当代艺术中的窘境和局限。他的作品表现的纠结和冲突不仅体现了艺术家精神与情感世界的某种焦虑与怀疑,也是当下中国文化遭遇真实的反映。
我想任何一个认识徐松波的人,都会被他的真诚打动。以至于每一次和他交谈过后,我都庆幸艺术圈的温暖,就是因为有了像他一样释放正能量的人。他是个一丝不苟的布道者,对于艺术满怀虔诚……
SHMJ:徐老师,首先恭喜您获得了国家公派访学的机会。这次您的访学地点选择是哪里呢?
徐松波:我还是首选欧洲的比利时,虽然固定的访学点只有一个,但好在这次的时间比较长,欧洲国家之间的交通也方便快捷,所以可以多出去看看。
SHMJ:这真的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获得国家公派很不容易,这是一个荣誉。这次访学有哪些规划呢?
徐松波:如果时间允许,希望能把这次经历写出来,不仅仅是一次艺术的总结,也算是充实人生的心路历程的记述。应该还会安排一些讲座,但比较担心的是,签证能否顺利,另外自己的语言也需要加强。
SHMJ:据我所知,欧洲的生活方式会相对比较悠闲。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是非常利于艺术创作的,可以让人静得下来……
徐松波:的确是,很多人说比利时很安静,白天都很少看到人,到了晚上就尤其静了。我倒是很向往这种状态,因为佛教讲“戒、定、慧”,这个“静”也是属于“定”的一个层次,人只有在静下来的时候才能关注自己的内心,去思考深刻的问题,平时被世俗喧嚣牵绕着,把自己都快要丢了。就像我们常说德国是一个产生哲学家最多的国家,这一定是和环境和生活方式有关系的。
SHMJ:文化也会从土壤里长出来的!
徐松波:我相信一个人身处静得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地方,去面对自己、去思考。他所获得的体会是直指内心的,自然就会往智慧方面去思考,会深刻起来。
SHMJ:谈到直指内心,我觉得你的画就是你内心的现实彰显,我在里面似乎隐约地读到了你对于哲学、历史、佛教等等人生认识的回应和态度!
徐松波:从我个人来说,我平时爱读书,特别对历史、哲学很感兴趣,小时候觉得它们距离自己特别遥远,现在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所谓“四十不惑”,我感悟到人生是非常短暂的,生命是非常脆弱的、渺小的,人更多的是无奈,所有我们曾经狂热的将来其实都在现在,你能去期待的时光岁月和你能做的轰轰烈烈的事业都是有限的,所有能做的就是现在,所以对待历史,我感觉它们越来越真实,越来越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到了如今这个年龄,我明白自己的阅历可以整合出怎样的感受,然后又知道传统其实距离我们一点都不远。只是因为我们往往在生活当中陷入太多的片面片段,因而忽视掉了这些其实是一个完整的整体,因此我的作品里呈现的时光穿越的并置完全出自我的内心,它们是真诚的、有效的。我认为“古”和“今”是通的,我既体会着现代人的经历和思考,也体会着古人在人性和内心与我共通的感触,所以在创作当中我的思路是在古今之中游走的。
SHMJ:个人的主观感受在作品当中的确重要,但是不是又会出现另一个问题,个人感受在作品中的凸显会削弱作品本身的时代共性和普适性。比如一些作品里强调的个人困惑和审美倾向会致使艺术传播过程出现障碍。
徐松波:这问题是肯定会出现的,但艺术毕竟不是选择题,不是说我们要去选择一种普适的艺术方式,或是大众更能接受的一种方式。人的思考本身就是分成不同的层面,而我所能思考的可能只有和我层面契合的人群可以理解。作为艺术家,我们首先要认识自己,表达自己,然后去兼顾让更多的受众接受,只有这样的表达才是有效的。认识自己是第一位的!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有你做的艺术和你是气质吻合的,是一个整体才是有价值的,才是值得被尊重的。言不由衷的东西,即使在社会上流通在广泛也会令人产生疑问,你究竟在说什么!就和我之前说的人的脆弱和渺小一样,正是因为无力的存在才显现真实和生命力,这些在我的作品中都能找到我思考的痕迹。当然可以达到“曲高”而不“和寡”,这是一个很高的要求,这也需要艺术家靠自己的知识储备、靠时间阅历的积累去逐步地完善和实现。至于我嘛,先努力的做好自己,可以去期待、去努力、去迈进……
SHMJ:你在作品里面不是去想解决什么,更多的是去提出一个问题,随着你每一个阶段思考和认识的不断推进。在这个不断认识自己、肯定自己、否定自己,进而突破自己的过程中,你困惑的时候多吗?
徐松波:准确地说我现在就在经历你说的这种困惑,你现在看到的这幅作品呈现的就是“十字路口”的选择。越是梳理自己、我越发觉得自身的幼稚,特别是处在现在的年龄阶段,随着社会阅历和认识的维度不断加深,我以往建立地对于传统文化、西方历史的一知半解、支离破碎的认识都使我重新怀疑,所以对于之后的学习和创作安排,我也做了详细的准备,跳脱出固有的文化圈子去审视我们的母体文化和西方文化,我想这对我的人生和艺术都有很大意义,一想到这些,我就特别激动。
SHMJ:艺术家有时确实需要一种排空自己的勇气,以一颗空杯的心来重新认识世界,因为真诚有时会被经验欺骗,用纯净的体会来回应艺术才能建立自身的面貌和个性。油画是外来的艺术门类,它是在西方文化中孕育而来的,和本土文化的再结合一直是一个老生长谈的话题,你觉得油画的本土化可操作性强吗?现在很多油画家开始信奉基督教,希望在本源上去实践思维模式的共识,这对油画发展有意义吗?
徐松波:我觉得东方、西方没有冲突,但存在误解,或者说障碍。说起西方油画,我们可以理解为是流派演变的一个过程,或者是材料发展的渐进。从材料、工具来说实际上是没有障碍的。但深层次来说,你会发现东西方走了两个体系,它们不光涉及的材料、工具、技术、语言的不断完善成熟,还伴随着各自的人文、哲学、历史、科技进步的过渡,所以本土化的艰巨在于,它不是工具材料和技法的衔接,而是深层次的问题。说到本土,究竟本土是什么?我们能不能在文化根本性上找到依据这是一个问题。所以我们要的油画绝不是生硬在图像上做文章,借符号说事!
SHMJ:我个人有一种感受,现在很多艺术家的创作比较回避本体的探讨和研究,而是在排除了艺术语言之外去大谈深刻性。我甚至一度怀疑我们的艺术已经到了在本体上无所作为的尴尬处境了!但你的作品让我有一份惊喜,我不止可以透过你的画面经营去读你这个人,还可以一再欣赏你在画面处理上的细节。这里面给我很深的印象是你的画面感很整体,细节和局部的处理能看出严谨的推敲,理性地揣摩。这和你学壁画出身有关系吗?
徐松波:我在中央美院壁画系毕业,这对我的艺术肯定是有一定影响的。壁画的教学是开放、自由的,培养的学生思维宽泛,对于多种材料的综合运用能力总是显露出来自身的优势,所影响到我的就是不会因为学的是某一个画种,而在创作中区分选择,这就形成我的创作视角关注于大气魄和宏观的探索,相对比较自由的思考,这些凝结在画面上出现了时空穿越、东西纵横的感觉。
SHMJ:美术史总是伴随着风格和思潮的更迭,被卷入这个大潮的艺术家也会被冠以各种标签,你的作品有种超现实的味道,但它还是给我们留下了很多的线索,让观看者可以在你构建的世界里去和时空对话。
徐松波:在我的作品里面,我试图设计一个殿堂,也试图愚公移山一样累积一个小的山峰。这里面你能看到曾经影响我的超现实主义,也可以看到后续对于古典技法的一些尝试,它是一次混合的思考。我就像是画面里的这个人物明年会怎么样,走到哪里……我很关注这种生命体验的过渡和变化,并且希望自己能够一直以这种内外如一的方式去认识和表达自己。
SHMJ:徐老师,谢谢你接受我们的采访,很高兴能有这样一次深入的交谈,我很期待在未来我们能有更多的合作。
徐松波:也感谢你们的关注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