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梦吟
前不久,笔者随“扬州大学特级教师高级研修班”一行参观考察了台北市健康国小,听了台湾陈纯纯老师上的一节二年级国语课,感触颇多。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台湾国语课的话,那我想,用“难看”来形容,恐怕是最恰切的了。
“难看”之一:安静
在大陆观课,尤其每逢大型的公开课,那真是一场精神、文化的盛宴。上课的老师和学生被安排在高高的舞台上,老师手舞足蹈、眉飞色舞,使出浑身解数引导学生大声地说,充满激情地读,这还不够,还得通过话筒把音量扩大几十倍,整个会场回荡着不绝于耳的聒噪声。
走进台湾的课堂,你立刻会被一种静静的氛围所包围。上课伊始,当校长结束欢迎词后,平静地说:“孩子们进来吧!”一群等候在门外的二年级孩子像一群蝴蝶般静静地“飞”了进来。虽然是跑,但脚下是轻轻的;虽然只是七八岁的孩童,但没有一个人是叽叽喳喳的。他们跑到自己的位置后迅速地坐了下来,甚至拉凳子时都没有一点声响。课中教师没有声情并茂的示范朗读或热情的指导,她的讲话始终是轻轻柔柔的,似乎是唯恐吓着了孩子。“有一个人叫什么名字?”“他长什么样?”“什么叫‘高高壮壮?用文章里的字告诉我哦。”与其说这是教师在上课,不如说更像一个大姐姐在和孩子们说着悄悄话。孩子们无论读书还是发言,声音都是低低的。坐在他们座位四周的我们几乎听不见,可奇怪的是他们的老师和同学都能听见,也许是长期的低分贝音量训练的结果吧。这样的课堂既没有感官上的强烈冲击,也没有让心灵感动的震颤,波澜不惊,使我们这些久已习惯热热闹闹课堂的老师一致认为——台湾的国语课,“难看”。
“难看”之二:随意
因为信奉“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每次公开课前,我们都要精心设计和学生的闲聊环节,目的是解除师生的紧张心理,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而台湾教师是这样引领学生进入课堂的:老师随意地在黑板上写了几个与本节课不相干的字,问学生:“看得见黑板上的字吗?”得到学生肯定的回答后,她擦去黑板上的字,又在并排的另一块黑板上随意写几个字,再问学生:“看得见吗?”在学生回答“看得见”后,老师说一声:“那就好。”课便开始了。
在教学过程中,教师指名学生回答问题更是随随便便,“老爷爷为什么叹气呢?张XX你来说。哎哟,还害羞了。孙XX,你知道吗?也不知道啊?”没有预设,没有预见,真是“脚踩西瓜皮,滑到哪儿算哪儿”。在一个个教学环节之间,教师也没有精致的过渡语,“那第二段写了什么呢?”“周处后来怎么样了呢?”平白如话,朴实无华。相比较我们大陆教师那种文采飞扬、句式整齐的诗意语言,台湾教师上课真是“难看”。
台湾的学生在课堂上也是自由自在、随随便便。因为是几个人围坐的,所以上课时,有的学生面对老师,有的则面对同伴,老师没有要求,想发言就发言,不想发言也没有关系,教师不批评,同伴都习以为常。要拿长短板来写篇章大意了,各小组派一个人跑上去拿,写完后又纷纷地贴到黑板上。而在我们的许多课堂上,学生们拥有端端正正的坐姿,训练有素的站姿,课前严格设定好的有序活动,整齐、规范,煞是好看。
“难看”之三:不精导
大陆语文课还有一个极好的看点,那就是教师的引导功。一些教师,特别是驾驭课堂精准老到的名师,在课堂上对学生的引导真是层层递进、点石成金,使学生于柳暗花明处豁然开朗。而台湾的国语课全不见教师随机引导的真功夫,一切皆由学生说了算。《周处除三害》是本堂课的教学文本,教学目标是“篇章大意的习写”。在概括了每小节的意思之后,要用一句话概括本篇文章的主要内容。台湾教师是这样教学的。师:这个故事发生的地点在哪里呢?生1:大山里。(老师板书:大山)生2:家乡。(老师板书:家乡)生3:河里。(老师板书:河里)师:这么多地方,你觉得哪个是最主要的?生:家乡。(师在黑板上用箭头示意大山、河里都进到家乡这个词里。)接下来要每个小组把篇章大意写在小卡片上,然后贴到黑板上,教师带着学生辨别哪一句话的概括是最好的。其教学过程更是“幼稚”。教师读一张卡片,问学生“好吗?”学生若说不好便继续读下一张。好几张卡片上的句子都是不通顺的,教师既不指错也不纠正,任由它张贴在黑板上。好在后面终于有一张卡片上的句子还差强人意,学生一致认为写得好,教师就选它了。整个过程,教师跟在学生后面,全然没有教师的庄严。课堂显得散散的、粗粗的,“难看”之极。
“难看”之中的耐看
在列数了台湾国语课的“难看”之后,我们静下心来细细品味这些“难看”点,却发现这“难看”的课里有好多的耐看之处。
自主性。“学生是学习的主体。”“要积极倡导自主、合作、探究的学习方式。”(2011版课程标准)这个理念我们已经提出了十多年,专家做报告时讲解,教师写文章时引用,但我们的课堂依然是“讲风盛行”,师问生答、师讲生听的课堂模式比比皆是。揣摩教师意图,迎合教师的需要成了学生修炼的基本功。少有自我,没有个性,自然也培养不出具有创新精神的人才。台湾的课堂则完全是学生的天地,几个小伙伴围坐在一起,伙伴合作学习的时间比师生之间的互动时间还要多。学生说错了不要紧,不想说也没有关系,一切皆由自己做主。有时答案的对错似乎还是学生说了算,教师在其中也只是一个学习者的角色,和孩子们一块儿探索、学习、前行。
过程性。我们大陆教师是带着结论走进课堂,教学中千方百计地用最经济的时间,把教师的结论奉送给学生。台湾的教师则是带着时间走向孩子,学习过程中把大把大把的时间毫不吝啬地给予孩子们,让他们在其中摸爬滚打,自己则在一旁微笑不语。概述《周处除三害》篇章大意中的地点,这一段教学如在我们大陆教师的课堂上,一句话引导就够了。“大山,是哪里的大山呢?”学生便顿悟是家乡的大山了,而不会去“浪费”下面一大段时间。台湾的教师呢,明明一句话便可以引导学生说出“家乡”,偏偏不把孩子们往结论上引,任由孩子们说“大山”、“河里”,只是最后让他们知道“大山、河里”都属于家乡,真正让学生经历了语文学习的旅程,体验到语文学习的过程。
日常性。“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是台湾课堂教学的真实写照。没有包装,不求好看,却真实、自然、简单、朴实,一如从乡村走来的拙朴少女。其实,这样的常态课是伴随每个孩子学习生涯的“主课”,是学生学习知识、培养能力的主战场,上好这些常态课应该是我们每个教师的追求。那种经过千锤百炼,着力包装出来的好看的课,只是路边的风景,走过,看过,便烟消云散。
总之,课堂是师生共同学习的一段时间和空间的组合,真实的学习过程一定是磕磕绊绊的,曲曲折折的,不可能如行云流水般的顺滑,自然,也不可能好看。如此说来,语文课还是“难看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