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雯
《给你爱的人以自由》是冉云飞十几年来有关教育的文章的不完全结集,思想所及小至自己孩子,大到国家教育制度。因对女儿深切的爱,他对教育的理解有了更多感性与温度,而这样的深情,必然使他对教育弊端不可容忍而发出严厉批评。
“父母不能用势利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子女”
锐读:您觉得父母与子女之间正常、健康的关系,应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冉云飞:父母不能用势利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子女,不要老想着让子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而应该让他们快乐、健康、自由地成长和发展。但是99%的中国父母都做不到这一点。而且目前的问题是,很多父母根本觉察不到自己其实是在用势利的眼光看待孩子,他们认为自己是在为孩子着想,是在为他们好。比如,你让孩子从小就参加培优班,上辅导课,其实这是父母在转嫁自己的恐慌和焦虑,压迫孩子的天性,这真的是为孩子好吗?
锐读:父母与子女之间可能真正的平等吗?
冉云飞:当然可以是平等的,在国外很多地方早就是这样了,但在中国这一点还是很难做到。中国父母觉得自己养育了孩子,就是有恩于孩子,但孩子的出生根本不由自己控制,家长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是恩人呢?生是你的选择,养是你的义务,不是恩德。只有将子女视作平等的人来看待,家庭关系才可能是正常、健康、和谐的,但这在中国尤其不容易做到。
锐读:要做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父母,可以在成为父母之前提前训练吗?
冉云飞:可以,西方有这样的培训学校,但中国还缺少这样的机构。在真正成为父母之前,最好要提前学习一下该怎么做父母。父母对子女的身教胜过言传,整天打麻将的父母天天让小孩好好学习,这可能吗?这就像政府贪污,却叫人民清廉一样,很好笑。
锐读:您在给女儿的信中写道,作为父亲给自己造成了角色捆绑,“角色捆绑”具体是什么意思?它可以松绑吗?而以更自然和谐的方式相处?
冉云飞:人在家庭和社会关系中有很多种角色,在夫妻之中我是丈夫,在父女之中我是父亲,在父子之中我是儿子。当角色不同时,说话的方式也不同。所以我的女儿和朋友的孩子,一起在我家上古文课,但朋友的小孩明显学习效果要好过我女儿,因为对她来说我首先是父亲,这就是一种角色捆绑。
中国的文化中,等级这个概念是根深蒂固的,一时半会很难改掉,哪怕在我们自己身上也是一样。所以与女儿相处时,有时开个玩笑都会觉得别扭。当然在养育女儿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我和妻子也是不断反省,纠正自己的错误,才会有今天书里的这些文章,这些感悟不可能是刚做父亲时就有的。而女儿也因为发现我们的变化而感到欣喜,这就是双向的快乐。梁启超先生在这点上做得很好,他跟子女的通信中,没有父亲的架子,而是完全平等的,像朋友一样,这就是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在制度还未改变的前提下,可以自己有所作为”
锐读:距离《沉疴:中国传统教育的危机与批判》的出版,已过去了十几年,是否在实践中找到了缓和或弥补现有教育制度缺陷的方法?
冉云飞:我确实在尝试新的教学方法,比如在家教女儿学古文,整套教材都是我亲自编选的,独一无二。其实不是我们没有知识储备,没有教学能力,没有人格魅力,只是我们没有去大学任教的机会。
不过,今年暑假我将担任立人大学研修班的导师,去实践我的教育理念,这次共招收5个学生,人数少,就可以因材施教,我相信效果会不错。
锐读:您仍认为教育的改革必须从制度下手,而不是技术层面的小敲小打吗?
冉云飞:对,我依然这样认为。在制度还没有改变的前提下,可以自己有所作为,小规模地做一些实际的事情,比如蔡朝阳老师、李镇西老师都是这样的。我们这些人长期对此呼吁,目前看来还是有一点作用的。
锐读:您对未来的中国教育有何希望?
冉云飞:我做任何事之前都是不考虑结果的,我呼吁教育制度改革,并不要求也不指望它马上就改,我不知何时能等到这一天。但我不会轻易说失望,也不对它抱有非常大的希望,我只是发出自己的声音,绝不轻言放弃。
“别人的声音无法动摇我内心的根本”
锐读:为什么在您这一辈人中,很多人已经熟练于这个社会的游戏,游刃有余,而您还总是那么有激情?
冉云飞:是的,我可以理解他们有自己的选择,因此有种种变化,但我并不羡慕,更不嫉妒别人的成功和他们的生活。我不太会受别人的影响,我既不因有人批评而过度沮丧,也不因几句表扬而忘乎所以,别人的声音无法动摇我内心的根本。
我觉得活一天就要把这一天过好。人都是向死而生的,活一天少一天,因此有什么想不开的呢。不要过多考虑那些不能控制的东西,让它们干扰自己的情绪。当然死亡我们也不能控制,可以对它进行哲学的思考,但不要因此停下自己的脚步。
(摘自《长江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