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孟施
呜呜咽咽的唢呐声再次响起,木鼓铜锣的敲击声紧随而至。在一片喧闹声中,我跟着好奇的村民目睹了一场盛大的丧事。
暑假,正热的时候听到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村里那位高寿的老人去世了。说起来我们还沾点亲带点故。听妈妈说,这是个和善的老人,每年去给他拜年时他总会对我们这些孩子关心两句,对我们的态度也极好。老人孩子多,连曾孙都已上小学,却和老伴两人单过。听说他的孩子们不怎么回来,尽管回家并非难事。有时,从他门前经过,会看到他扶着门或墙缓缓移动。原来,人一旦老了,就会什么都不方便,不招人喜欢,没有儿孙承欢膝下,只有孤寂形影不离,也许死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解脱。这个瞬间出现的想法连同这个消息很快被我抛置脑后,因为这些事和我无太多关联。
妈妈要开始忙了,照惯例只要是村里人办事,不论红白每家都要去一个人帮忙。听说老人的孩子都是精明人,在外头也都混得不错,这丧事必然简单不了。
时不时传来的鞭炮声,让我无法安心看电视,心里感到有些烦躁同时也有些愕然。外面在办丧事不是吗?毕竟是一个村的长辈不是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些许的难过反而厌恶鞭炮声过于频繁?是从什么时候起我竟变得如此冷漠,找不到半点同情之心?还是因为整个社会都早已如此?
夜幕降临了,老人的儿子们担负起守灵的职责,同时也忙里偷闲玩两圈牌。我作为小辈也得去上炷香与死者遗体告别。我看见他的女儿、儿媳们在一块轻松地聊着天,从自家孩子聊到今夏流行的裙子,最后抱怨这个又得磕头又得下跪的冗长仪式。总之,那不时传来的笑声告诉我,她们的谈话里没有他……这就是他的孩子们!老人被整块的白布盖着,案头的红烛闪着微弱的光,房里的熏香散发出奇异的味道,在这个本应哭泣的日子里,我却没有听到哭声。唯见他的老伴半眯着眼靠在椅子上,望着他不知在想着什么。一阵风吹过,我打了个寒战,夏天的夜晚竟也会有如此冷的时候……
为期三天的法事终于到了最后一天。灵柩上山时老人子孙的表现又让我深刻懂得了什么叫“扶棺痛苦,撕心裂肺”。听说这是村里办得最隆重的一场葬礼,花了不少钱却也让人一饱眼福,同样,收益也相当可观。
只是,没人再想起那个被埋葬的老人。当曲终人散时,我却突然悟到:原来人生如戏,人死亦可成戏。
【简评】本文写出了一个典型的社会现实:“老人孩子多,连曾孙都已上小学,却和老伴两人单过”;“儿孙满堂”的老人去世了,作为儿孙举办隆重的葬礼,只是在演给世人看。对比手法的运用——“灵柩上山时老人子孙的表现”和没人时候儿子们“玩两圈牌”,女儿、媳妇在“轻松地聊着天”;“我”的自责与老人的儿女们的表演——突出了主旨,使得全文更具讽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