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寿
那次,我正在出差途中,突然接到我们头儿的电话:想不想去美国和加拿大?我以为听错了,傻傻地问一句,您说什么?稍一愣神立马回道:想,当然想啊,做梦也想去老美看看,看看这位山姆大叔长成什么模样。
旅游真好。如果不是改行到旅游部门工作,我压根儿也想不到穿了几十年军装的我,去年去了东南亚,今年又让我去北美。这两次出国皆因公务,都是搞专项旅游产品推介。记得去年去东南亚,所有手续都是市场处代办,从护照到机票,几天内一应俱全,没有遇到丁点麻烦。可今年去美国和加拿大则不同,提前一个多月就要填表,两张表密密麻麻,比户口簿的种类还多,填了爱人填孩子,填了孩子填亲属,就连去世十年的父亲也要填上。这让人想起“文革”时的政审,参加什么都得“三代清”。有人对我说,这美国人啊,“9·11”把他们搞怕了,生怕你去搞爆炸,整天神经兮兮的,把什么人都当敌人看。后来去洛杉矶出入境时得到进一步验证,过关检查你得脱鞋去外套,在指定的位置上两手向上伸展老老实实接受安检,当你通过X光过滤时,大概是没有什么隐私的,可能连一根毛发也跑不掉。填表后一个多星期,通知我去美国大使馆面签,要求带上六个证件。身份证、户口本、独生子女证、学历证、个人名片,就连结婚证也要带上。这可难煞我,因为结婚证和独生子女证搁在江苏老家,妻子不得不回老家跑一趟。
美国大使馆坐落在北京朝阳区天泽路与安家楼路交会处,毗邻女人街及莱泰花卉市场,对面是凯宾斯基饭店及燕莎购物中心。与我一起办证的有三峡旅游景区的曹艳梅总经理,还有国家旅游局的纪检组长刘金平及秘书。
国家旅游局的老孙开车把我们送达美国大使馆。艳阳下,气温30多度,来签证的人很多,据说一上午要签2000多人。入馆前所有随身携带的物品都不能进,连手机也未能幸免,整个儿一个裸人。门口有武警站岗,目光如炬,警姿威武。签证的人顶着烈日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缓缓向前推进。曲里拐弯来到大厅,要经过三个关口。第一道是验证,工作人员是雇佣的中国人,盯着你瞅一会,人证对照,符合就挥挥手,让你过去。第二道是按指纹,一位身材高大的美国小伙让你按先右后左再双拇指的顺序,在精密的仪器上用力按下指纹。第三道是询问有关情况。这一关多少有点让人忐忑,因为不少拒签者都在这里卡壳。有的是回答问题出了差错,有的不为什么,不需要理由,大概是看你不顺眼。等轮到我和三峡的曹总时,我们已经随着嘈杂的人群站了近三个小时,过道上连歇息的凳子也没有。
眼见得要轮上我们了,那位金眼碧发的女郎挂上了暂休的牌子,去吃午饭了。还算好,午饭大概很简单,只等了二十分钟的样子,那女郎来了,用半生不熟悉的中国话招呼我上前。问得很简单,叫什么名,去美国干什么,是哪个部门的?我说,我是旅游部门的,这次是随国家旅游局搞旅游产品推介,让美国旅客都知道我们的“长江三峡”。
没想到来得这么简单,美国女郎用修长的纤指切里咔嚓敲了一会键盘,对我说,你的护照没有问题,贵国外交部会通知你的。我带来的那六个证一样也没看。
回头时,只见刘组长这位国家局的领导还在我们后边排着队,在翻看随身携带的一本书,无聊地消磨时间。看我们办完签证,他说,还是你们动作快啊。我说,让领导也跟我们一样排队签证,我们于心不忍啊,但又替代不了,想拍马屁都不成。
出得门来,听签证的人埋怨,全世界就老美要面签,还有英国要按指纹。谁叫他是老大呢,这位山姆大叔处处都骄傲地炫耀它的霸气。你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不然,你就别去美国,反正要去的人多的是,排队的人长着呢。
我和曹总到原来的地方找车,全然不见车的影子。只好一南一北分头找那辆灰头土脸、老掉牙的丰田车。
烈日下,我们走出一身臭汗。一碰头,还是没找着。曹总说,我们只有打电话给国家局的孙老头,可是手机又没带。手机,平时总感觉带着是个累赘,常常怀念没有手机的日子那般清闲和安逸。但真正一旦失去它,又感觉到它须臾不可离身。我们在一家街道边的旅行社停下脚步,入得门来,对工作人员示意要打个电话,满脸倦意的女工作人员说,市内一块钱一次。入馆前什么也不准带,身无分文。曹总笑笑说,这下好,一块钱难到英雄汉。与工作人员好说歹说,答应给我们先打后交钱。曹总是那种知识女性,她还真把司机老孙的电话给记住了,稍稍一拨,电话就通了。原来,老孙在原地等了一会,估计要四个多小时,就把车开到街摊上去喝冷饮了。
老孙来了,车一停下就连说对不起。
回到住处,两腿酸涨,好像有点肿。我自嘲地对自己说,想到美国去,见见山姆大叔,别想得太美,先给你来个下马威,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