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小炜
气温明显回升。田野里的油菜一个劲儿地往上蹿,虽然没有听到蓬勃向上的拥挤声,却也一天一个样儿,眼看着一垄一垄露在外面的黑色泥土,仿佛转眼间就被油绿肥壮的叶片覆盖了。放眼望去,那片绿,绿得养眼,绿得沉稳,绿得恰到好处。仿佛再淡一些,就显得漂浮,盖不住大地;再浓一些,又显得沉重,让心情失去光彩。那样的舒心,愉悦而不张扬,轻松而不飘忽。
我跟着母亲下地去锄草。母亲告诉我:这是油菜生长最为旺盛的时期,当然,杂草也会随之疯长,所以,要及时锄草。
我忽然发现:农民对土地、对农作物的生长规律,总能了如指掌。田地的收成,光有风调雨顺还不够,更需要农民对各种植物生长规律的准确运用。到了什么季节播什么种,到了什么时期施什么肥,到了什么时间整什么苗,他们对于这些都能了然于心。因为对植物生长规律的尊重,他们的收成总能越来越好。
人类的文明几千年了,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都严格遵循着“适者生存”之道。农民在种地的时候,都知道这些简单的道理:种子需要筛选,那些颗粒饱满无虫害的才有可能生长出粗壮的秧苗来,比如黄豆。有些种子没有经过筛选,长出的秧苗就大小不一,比如油菜。农民就知道在一片大小不一的秧苗中挑选出长得比较粗壮的,按照一定的行距和株距重新移植,再加上经过一个冬天的低温,来年春天的油菜定能长得又粗壮又结实。
可是我们的人类呢?我们在高度发达的文明面前,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大自然的一分子,仿佛人类的一切皆在自我的掌控范围之内,特别是教育。起跑线上的孩子,还没学会走就要学会跑,不管先前的基因如何,每个家长都认为自己的孩子天生就是学习的料。那么多的孩子都拥挤在同一个教室里,享受相同的教育,犹如同一片地里的油菜享有同样的阳光和雨水,可是长出的秧苗还是有大有小,可是我们就不信差距,我们认为每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出色,长得快的孩子要先缓一缓,长得慢的孩子要拼命拉着一起走,这样一来,两头的孩子都没有了学习的兴趣,被框在同一个圈子里,想出去的不能出去,想留下的又不能自己。农民知道要将油菜秧苗精心挑选后移栽,为的是让生命力本身就强的秧苗享受更多的阳光和雨水,享有更多的空间让自己成长,可是我们的教学呢?我们没有移栽的权力。我们的口号是:不让一个孩子掉队!即使教室里的人多得已经远远超乎了我们的想象。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挣扎的生命,被捆缚得毫无发展的自由权。移栽后的油菜苗会在短时间里出现耷拉的现象,那是因为在移栽的过程中总或多或少地伤着了根系。可是我们的教育呢?我们不舍得将孩子转移一个地方,一旦转移了,孩子出现了些许的不适应,我们会心疼,会竭尽全力给孩子最好的。农民知道,移栽的油菜,叶片耷拉是正常现象,正因为这样的耷拉,才能让它的根系拼命地从土壤中汲取更多的水分,这对根系来说,是一个发展的机会,留待以后的生长过程中,高高的植株需要强劲有力的根系来维持。如果这时长不起来的秧苗,它迟早也会被淘汰,所以,偶尔农民会补苗,那些没能适应的油菜会趁早拔掉,重新栽上。农民知道,好的油菜,还需要经过一个严冬的考验。这个季节它的生长会很慢,慢到你感觉它已经完全停止了生长,你不知道,它正在为自己强劲的生长积蓄能量。经历过考验的油菜,就在来年的春天里长得茂盛异常。而我们的孩子呢?我们舍得将孩子经历如此凉入心骨的考验吗?我们能在大批的考验中大胆地承认:孩子,如果你不行,你就退下吗?我们都不行!我们甚至都忘了“厚积薄发”这个成语,一味地追求显性的教育成果——分数!
自然万物的规律都是统一的。从农民种地到教师教学,从植物的优胜劣汰到人类的生存法则,都是一个不容改变的。如果我们的教育,光从个别人的理想和意念出发,忘却了行走途中的规律,带给我们的终将是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