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灵魂的温度

2013-04-29 12:54清扬
西部作家 2013年6期
关键词:思想者姿态灵魂

清扬

认识罗丹是从他的那句启发了世人审美情趣和思想触点的名句“对于我们的眼睛,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开始的,紧接着便认识了他的“思想者”。可以说,“思想者”闯入我的眼眸的时候,我的思想还处于混沌未开的状态,我并没有从真正意义上体会出“发现”的真谛,也根本蒙昧无知地想不到这青铜铸就的杰作原本是有“温度”的,尽管我是具有古老的青铜文明国度里的一个子民。

不成想,认识作者竟也是缘于这“思想者”的“温度”,这“温度”是作者的“发现”,也是我的“发现”。作者发现了这“温度”传递的精神意蕴,而我发现了作者这一现实生活中带有生命分子扩张跳跃“温度”的真正的 “思想者”。“思想者”遇到作者这样具有活跃的生命体征的“思想者”是他的幸运,而我遇到了作者,又何尝不是我的幸运?

法国最伟大的青铜作品远涉重洋在长春世界雕塑公园安家落户,这是世界文明对古老中国文明的一次访问,也是世界艺术家深邃的卓识和见地对国人的一次熏染和震撼。所以,作者一看到他,体内油然而生一种涌动感,就感觉到有一种神秘的灵体在他的周围出现,任他想象着。举手投足间,思想,隐藏在人或动物的体内,指使肉体变换出百种形态,表达属于他们心灵密码的体语,使如他一样的人们产生了无比的好奇。好奇心,是人类思想的雏形。爱因斯坦说:“对于一切来说,热爱是最好的老师。”有了好奇,才有了人类从蒙昧到文明的蜕变;有了好奇,才有了人类力量的无穷发展;有了好奇,才有了人类科技的突飞猛进。好奇是最初的生产力,是人类思想发展的起点。这样的好奇,是作者思想的助推器,它推动着作者思想向纵深和广阔的领域发展。于是,作者的内心作者的头脑也洞开了一片天地,他的思想腾空而起,深入到那个“强有力的男子”弯着的腰、屈着的膝、右手托着的下颌、以及他深沉的目光和拳头触及嘴唇的姿态里。就像血溶于水一样,思想与思想的契合,就那么自然地在一种绝对的“冥想”状态中走向升华。

寥寥的游人从《思想者》洞开的“地狱之门”走过去,目不斜视、步履匆匆,他们以为自己从容地走向了天堂,他们无暇思考关于“地狱”的种种,奔忙的生活已经让他们丢失了思想。他们奔着金钱、名誉、地位、利益而去,他们以为这才是他们的天堂,而他们活着的最主要目标就是奔向天堂。

而作者,这深刻的思想者,却在这裸者面前,在这裸者千年不变的坐姿面前哀从心生。这种悲哀之气凝结在他的心中,让他的思想酝酿发酵,以一种窖藏千年而后启封的状态,他品出了“思想者”比雕塑公园里陈列的主雕更沉重、更耐人想象和忖度的气息。在这弥散在“思想者”面

前的气息里,他仿佛听到了“思想者”体内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脉搏突突跳动的声音,还有他那均匀有力的呼吸声,所有这些声音都将一个带有体温的“思想者”呈现在他的面前。正如罗丹自己说的那样:“他不仅用大脑、张开的鼻翼和紧闭的嘴唇思考,他还用胳膊、腿、背上的肌肉思考,用紧握的拳头和紧张的脚趾思考。”这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雕像”,他的周身都汹涌着思想的波涛,就连他宽厚雄健的脊背上,组织明确的肌肉群都在有节奏的涌动起伏,让你无时无刻不感受到那雄健的身体会产生出连绵不绝的雄健的思想;而我们中的有些人却的的确确成了“雕像”一般的人,他们似乎凝固了、静止了、沉睡了,他们失去了思想,缺失了灵魂,他们是一群眼珠间或一轮,只会不停地喃喃自己利益的一群,是活着的木乃伊,他们远离了思想,远离了温度。

来看作者为他们雕刻的塑像吧:“自从经历了长期的贫困折磨之后,有些人认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这些才是人生的要谛,其他都是扯淡,早将思想与人格弃之如敝屣。”面对这些冷漠与麻木、愚昧与贪婪的面孔,作者心中的“哀”转化为一连串的问号,重重地悬挂在这些冰冷灵魂的心上,仿佛一记记重锤敲响出时代和社会的强音,产生强烈的震撼。“他千里万里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思想者》今天到了异国他乡,是否想到了这些?”“为什么大家对金钱如此的痴迷而忘乎所以?炎黄的子孙们怎么啦?”“如果人与人之间,只重利益而少仁义,只有物欲而无人伦,缺失诚信,财富诚然会越累越多,而你又有多少安全感?人生又有多少乐趣?”“思想者,你是否还在孤独地为之寻找答案?”……作者的思想以井喷的方式展现出了灼热的温度,这温度融化着一切丑恶与落后。这是对人生终极意义的思考,这思考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尤其在很多人的思想都朝着物化的焦点奔驰而去,思想在空间的市场化、世俗化中,变得越来越稀薄的状况下显得质朴而可贵。鲁迅在文字中“呐喊”,作者在他的文字中“思索”,“呐喊”和“思索”都是文字的灵魂,这灵魂有着触手可感的温度,这温度温暖人心、也感染人心、更震撼人心。

从公元前几百年到公元前后,雅斯贝尔斯称之为“轴心时代”。因为在这几百年间,在世界各地,有了孔子、老子、庄子、孟子,有了苏格拉底,有了释迦牟尼,有了耶稣。他们之所以成为“轴心时代”的“轴心”,就是因为他们像景仰日月光辉一样景仰着思想,他们像辛勤的农人一样播种着思想的光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们让这个世界沐浴在思想的光辉里。在世俗功利的意义上,孔老夫子是一个一辈子都不成功的人,但他流淌着血液温度的思想告诉我们;这世上还有比混得好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人类要讲求“仁义礼智信”,要去追求一些无法用是否成功来衡量的价值。

他思想着“思想者”的思想,他甚至想做“思想者”书房里的一名男仆。这样质朴的思想绝不是他的突发奇想,而是他对人生对社会深层思索之后的一种精神渴望。而在我心目中,早已把他想象成“轴心时代”那些“轴心思想家”书房里的男仆,他目睹着他们书写、目睹着他们思考、目睹着他们传播人类思想的火种,他在这样的目睹中靠近、接受、丰富、欣喜。他接过他们带有体温的思想接力棒,薪火相传,让思想之光历久弥新。

现代人的生活有三个层面;物质生活、精神生活、灵魂生活。而只有追求精神生活和灵魂生活的人,才能有一定的思想高度,才能站在一个制高点上高屋建瓴地去洞悉时代的需求。才能看到当今社会民众信仰与民族自信力急需凝聚,亟需思想家的理论指导。人类在返璞归真的航程上需要大思想家高擎一盏思想的航标灯,将人类引入一个正确的思想航线上。否则,偏离或背道而驰都将把人类社会引入发展的黑洞,远离文明的曙光。显而易见,作者正在靠近这样的精神生活和灵魂生活,他的富有思想的写作,是他对精神田园的开辟,也是对当前文坛浮躁的写作态度的一种警示。

这不由得让我想到了作者的另一部散文集《生命的姿态》,这是他2008年与死神赛跑获胜之后在医院的病榻上完成的作品。劫后余生,使他原本就丰富深邃的思想随着灵魂的攀升更发生了质的演变。正如史铁生的“扶轮问路”,残缺的身体问的却是一条通往人类至真至美境界的精神之路。他没有将自己的灵魂趸进一条一意孤行的名利之路上去,他没有像一些出了名的作家渐渐忘记了文学唤醒社会、呼唤人性的使命,他对那些将文学变成唯利是图标签的作家始终不齿,他坚守着文学的道义,在他“扶轮问路”的

道路上,精神之花一路开放;而作者病榻上虚弱的身体,问的也是一条摒弃浮华、抛却物质、通往精神家园的道路。他的一句朴素的话,“有的人则手不释卷,饱学治问,欲将天下的道理由他而将给人们听从,日日年年负载着提升人类心灵的重压,使命缚身,死而后已”!字字句句都跃动着思想的毫光,都让我们倾听到一个执笔为文者最朴素而又最撼动人心的声音。

作者的文友认为这部散文集体现了一种飞翔的姿态,冲破生命中的阴霾,以生命的力度一飞冲天。我则以为体现的恰恰如这青铜塑成的“思想者”一样的“思想”的姿态。这是一种“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般的沉静姿态;这是一种“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般的深远姿态;这是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般的博大的姿态。他体现的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般的力度和强度,这样的力度,是基于他长期对人生对社会的深刻观察、认真思索、仔细品味后,披沙沥金般经验的积淀和智慧的彻悟,因而给人以洞穿的震撼。

这样的生命姿态,才能让他的心中生出无限的悲悯,这悲悯因了这思想的稀薄的人群而生,因了这物欲泛滥的思潮而生,所以当那些自以为有思想的所谓的思想者,附庸风雅地站在“思想者”面前装腔作势地进行所谓的思想的时候,或者当人们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思想者”那富于思想的全身心而漫不经心地走向《平安》《春、夏、秋、冬》《火鹤》的时候,他却以思想者的姿态伫立在“思想者”的面前,他把全部的思想投注进去,他的思想在这“千年缄默、妙不在言”的“思想者”面前沉浸、而后升华。

读着作者带有思想温度的文字,我周身的血液渐渐沸腾起来,它有秩序地、清晰地在我的体内流动,它冲开了我思想的“栓塞”,打破了我思想的混沌状态,我的眼前豁然开朗,仿佛有一只手正引领着我向前,在我的前方,“思想者”深邃的目光正俯视着我,也俯视着人间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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