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太湖边,东渚镇里大大小小的玉石作坊里,可闻一片“沙沙”的琢玉声。可以看看一块顽石经过工匠巧手,成为精雅绝伦的艺术品。石之美者为玉,这种温润、内敛而便于雕琢的石材被中国士大夫阶级赋予了极高的拟人化品格,“君子比德如玉”,以顽石雕琢成器,喻君子之涵养修为,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非琢磨不能成大器,石是然,人亦然。事实上,苏州传统玉雕亦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既久,文化积淀深厚。
正文:
苏州东渚镇百匠街,俞艇制作的碧玉薄胎朝冠耳香炉在展示柜的聚光灯下泛着幽冷、内敛的青绿色。剔地隐起雕刻的宝相缠枝纹遍布炉身和炉盖,仅有0.5毫米厚的玉质炉壁在光线的作用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亦将繁缛静雅的纹饰烘托出惊人的立体效果。他小心翼翼地捧出这件历时七个月才完成的作品,放置在案头。“正好有些上好的沉香,大家品品!”他取出香托放置在炉子里,一炉初热,香霭馥馥撩人。苏州玉雕中的薄胎器皿雕刻由来已久,中国古代玉器自新石器时代始,经过上万年的发展进步,至清朝达到顶峰。特别是乾隆年间,经济文化得到全面的恢复和发展,玉器的制作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乾隆时除了制作中国传统玉器外,还引进和仿制了外域的玉质艺术品,其中最著名的是“痕都斯坦”玉。这种来自中亚和东欧一带的民间工艺,清代乾隆年间传入我国,一般多为实用的碗、杯、洗、盘、壶等饮食器皿,花纹装饰多为植物花叶如莨苕、西番莲、铁线莲等纹饰。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中提到:“今琢玉巧,以痕都斯坦冠绝。”痴迷玉器的乾隆皇帝对这种工艺不吝赞美之词,称其“在手疑无物,定睛知有形”。
传承了几个世纪的薄胎玉器也曾经中断过,器皿,是玉雕中最见功夫的形制。如此说,大多因它的镂空与打磨,有时还有一些镶嵌工艺,但凡追求创意及工艺,其毁损率便极高。“确实太难了,最关键的是掏膛,以当时的工具和工艺,东西很容易碎掉,成本大,成功率低,慢慢就没人能做了。”俞艇说。苏州玉雕中的薄胎器皿雕刻也是近一二十年在俞艇等工艺师的反复试验中才渐渐恢复的。他的《青玉薄胎团花碗十件套》采用青海青玉为料,包括碗、盏、匙、箸、箸置等共捉对十件碗型敞口深腹,在明清宫碗器形之上,稍加变化,并将明清宫廷瓷器上极常用的双团花和西番莲图案,浅雕阴刻在外侧。碗璧薄如片纸,打磨均匀,色如雨后荷塘,满目青碧,极为奥妙。
传统的水磨掏膛技术是用带着解玉砂的飞轮,随着器物的形状,将实心的玉料一点一点掏空,最薄的地方甚至可以达到0.5毫米。“薄胎玉器一直是玉雕中工艺要求最高的,清代的时候代,玉工用那些脚踩的木头水桌,用陀轮这样几乎原始的工具,也能把玉器内壁做到大约0.8毫米的程度,现在工具这么齐全,还都是电机带动的,也仅仅能做到0.5毫米,这0.3毫米的改进,在薄胎玉器上,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俞艇一边介绍,一边打开了工作台的电源。陀轮高速运转起来,却只有柔和的沙沙声,一块上好的和田籽料已经拉好了初胚,陀轮沿着画稿上的线条细细推进着,黑色的笔触渐渐被玉料本身的羊脂白所替代。大件薄胎玉器的制作,是对创作者的工艺水准和心理素质的双重考验,稍有分神,即会全功尽弃。“那件《天宫双耳炉》,师傅整整做了七个多月呢,料子有六十三公斤重,最后完成的作品只有三百克!”为了不干扰俞艇工作,他的徒弟轻声介绍着。水滴在了那片刚刚琢磨出来的脂白色里,料子上的缠枝纹渐渐清晰起来,曼妙而清雅,丝毫不见雕琢的痕迹,宛若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