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戈们的罪

张毅

大陆院线影片公映时经常性被删改早已不是秘密，《泰坦尼克号》《云图》《风声》《志明与春娇》《加勒比海盗3》《毒战》……银河映像在大陆上映的影片基本都要单独拍一个与原版不同的“大陆版结局”，以至于杜琪峰在《放逐》公映后断然拒绝承认大陆版结局出于自己之手，甚至连小清新文艺片《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女孩》都逃不过广电总局的那把刀。但像《被解救的姜戈》这样上映一分钟就因为“技术原因”突然停映的还是实属头一遭。所谓的“技术原因”究竟为何，直至影片在32天后再次回归也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官方答案，但即使还没看过正片，根据坊间传言还是能略窥一二，无非又是因为涉及了露点、暴力那老几条。说句实在话，其实老痞子昆汀的片子，大部分对他有所了解的影迷压根儿就没想过能在国内的院线看到，谁曾想突传喜报，在奥斯卡颁奖礼上异军突起的《被解救的姜戈》将在今年一刀不剪地在国内上映，很多影迷大呼过瘾并且称赞广电总局英明神武，结果终究落得个史无前例地突然停映，所谓的一刀不剪也成了笑谈，姜戈还是没能被解救。

阉割or审查？

作为昆汀第一部在中国内地上映的影片，可能总局的某些老总真的低估了这个老痞子的尺度。中国版的《被解救的姜戈》是昆汀亲自操刀剪出的，虽然删掉了人中枪后血浆飞溅的慢镜头，但手臂生生折断、白人放狗咬死黑奴杰米·福克斯倒挂裸露生殖器的镜头依然保留。这种尺度如果能大大方方地走上银幕面向观众，被删掉接近三分之一的《白鹿原》和《007：大破天幕杀机》真的就要鸣鼓喊冤了。据《姜戈》重映以后的第一批观众反映，其实这次停映后删除的部分也就是那几个裸露喷血镜头，不怎么影响整体剧情的完整和观感，片子还是很好看，那么具有中国特色的电影片段删节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存在的价值呢？

自去年起，中美双方就解决WTO电影相关问题的谅解备忘录达成协议，中国的进口大片比例将从每年20部增加到34部，据统计，去年全球票房前20名的好莱坞影片中只有六部未引进，在这个大背景下自然导致了更多与中国电影审查制度的冲突的发生。众所周知目前欧美电影实施的是电影分级制度，以最成熟的美国电影分级制为例，决定美国公映影片（电视节目，家庭录影带等）分级的机构是MPAA（美国电影协会），该机构制定的电影分级制度现在分为5级，家长可根据影片级别的不同选择是否带孩子入场观影。

中国电影审查制度之严苛众所周知，但出人意料的是，各种级别的影片国内都曾经引进并大范围公映，也都取得了相对不错的票房成绩。只是R级及NC-17级影片进行了相应的片段删减，换句话说，即使这片子在美国是不适合青少年观看的，经过广电总局的审查处理，在国内上映后各位家长带着孩子去看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从这个角度讲，审查制度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正面作用。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国内电影市场经过近几年的发展，国内观众对于各种级别的影片都存在一个相应的市场消费空间，也都能够理性地选择适合自己的电影产品进行消费，而目前的问题在于，我们的电影主管部门总是试图用一个统一的标准来管理越来越细分化的市场，因此这些引进片都或多或少地在内容上做了相应的删减。但要想让类型和风格如此繁杂的影片都做到“老少皆宜”，恐怕不是靠一把剪刀能做到的，所付出的代价必然是对电影本体和观众群体的双重伤害。

迷失吧好莱坞

是一刀切地审查，还是制定相应法规政策实施分级？这是目前蓬勃发展的中国电影市场面对的选择。有趣的一点是，在中国，基本上涉及到意识形态的东西都很难法制化，最明显的就是：没有电影法、没有新闻法、没有互联网法。谷歌被赶出中国的时候，外交部只说中国依法管理互联网，可是依的是哪一条那一款，却从来没说过。

在这个大环境下急于抢占中国电影市场的好莱坞片厂总得想点主意来顺应我国国情2008年，围绕《色·戒》的一场风波，让广电总局的电影审查纲要流到了网络上，好莱坞发现，几乎任何美国电影都与纲要有冲突，也许只有PG级别的动画片除外，可即便是《功夫熊猫》也曾引起一些国人抗议，因为主角是对国宝的玷污。对于老美来说，这就是困难之处，他们无法预测什么东西会突然触及剪刀手的神经。2009年，索尼与合作方中影一起向审查组递交了《功夫梦》的剧本，然后老实修改了本子以满足对方需要，可最终成片初审还是被拒，据说主要原因是总局对反派为华人不满意，经过磋商，电影剪了12分钟，最终得以公映，但档期已被拖后，票房大受影响。

这几年好莱坞大片厂在和国人打交道上越来越乖巧，另辟蹊径走起了合拍片的路子。这里头好处有二：合拍片的分账比例是43%，即使习近平总书记访美后分账片美方比例增加到25%，对于目前动辄四五亿的中国电影票房这依然有着巨大的差距；另外片厂们发现合拍片进入中国的要点是加中国演员、故事线和场景，《钢铁侠3》中的王学圻和范冰冰就是这一特色的突出体现，只要有中国元素，市场反响一般都很有保证。

但同样的，电影里中国元素越多，就越可能触及禁条，所以目前大部分合拍片都老老实实地提前递交剧本，并直接请审查官员入棚监督以防有任何偏离。这也许是个好方法，至少导演们可以在剪刀手下落前就开始执行规避措施，而不用拍完了片子再被删改得面目全非，而影迷也能尽量完整地看到影片本来的真实面目，但是这种单方面的融洽和迁就，恐怕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