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莎的风流妇人》剧作中的女性形象阐释

摘 要：《温莎的风流妇人》是莎士比亚众多喜剧中非常有代表性的一部作品，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文章从该剧作中的女性形象切入，以戏剧本体论为依托，从戏剧冲突和戏剧情境两个方面探析剧中女性形象的戏剧性塑造，然后剖析剧作中女性的精神内质，最后就其现实意义的探讨言及如何把西方剧作中的女性形象搬上东方的舞台，这对于改编西方剧作有一定启示。

关键词：女性形象 戏剧性 精神内质 现实意义

《温莎的风流妇人》（以下简称《温莎》）是一部以情节和人物取胜的风俗喜剧，分五幕叙述了发生在温莎小镇的风流趣事。莎翁在该剧中塑造了众多典型的性格化人物，两位妇人（福德太太和培琪太太）的青春旷达和对爱情的忠贞，福斯塔夫的奸诈好色和粗俗鄙贱，福德的暴躁与多疑，牧师与医生的滑稽可爱等，剧作处处呈现着追求欢快生活和反对禁欲主义与封建主义的精神。以往研究者的焦点多集中在福斯塔夫这个人物形象上，因为相传伊丽莎白女王对《亨利四世》中的福斯塔夫很感兴趣，想知道他是怎么恋爱的，因而命莎士比亚创作此剧。福斯塔夫的形象在剧中确实塑造得很成功，但是不应忽略，此剧中的女性形象也塑造得非常成功。

一、《温莎》剧作中女性形象的戏剧性塑造

莎士比亚是一位戏剧天才，他深谙戏剧创作的规律和原则，运用戏剧化手段，戏剧性地塑造了许许多多鲜活的人物形象。这里涉及到“戏剧性”的问题，近现代众多戏剧理论家对此问题做出过解释。英国剧论家阿契尔曾对戏剧性下过定义：“任何能够使聚集在剧场中的普通观众感到兴趣的虚构人物的表演”①；德国19世纪浪漫主义理论家奥·威·史雷格认为戏剧性就是“在戏里可以看到人们在朋友或敌人的往来中互相较量”②，他主张剧中人物在有了思想感情以后，必须要通过对话和行动影响到对话的一方，才能引起戏剧兴趣。总之有关“戏剧性”的说法非常多，莫衷一是。“戏剧性”不仅发生在剧场中的舞台上，而且也存在于戏剧文本中，《温莎》剧作中女性形象的塑造就颇具戏剧性。《温莎》剧作中的戏剧冲突包含了鲜活的女性形象，这种戏剧冲突并非严肃的文学性冲突，而是带有强烈的生活化的冲突。生活化气息的营造不仅给读者带来审美的愉悦，而且使得冲突中的女性形象更贴近观众的视野期待。从剧作题目来看，“温莎的风流妇人”最有可能体现冲突的就是“风流”二字，它给读者和观众带来巨大的悬念。这一开篇的戏剧悬念为读者带来一种艺术期待，而作者令读者和观众期待的是什么？就是两位太太对好色的福斯塔夫的三次戏弄。这种生活化的戏弄带有更真切的现实性，“按照生活的真实面貌来塑造人物，将性格的丰富性统一于性格的主体性中”③，实现了戏剧真实与生活真实的完美统一。

剧作中女性形象的成功塑造很大原因在于莎翁营造的一个个偶然性的戏剧情境，偶然性在剧本中的运用非常困难，适度而巧妙的偶然性能为剧本增色许多，“偶然事故所玩弄的把戏，往往构成喜剧情节的一个主要部分”④。《温莎》剧作中的偶然性几乎都与剧中的女性有关，两位太太本想背着丈夫偷偷惩罚福斯塔夫，本来一切计划都很美妙，恰巧她们的事被福斯塔夫的仆人告知给福德，又恰巧福德是个多疑的人。假如没有一系列的偶然性因素，那么后面的剧情就不会存在了。虽然“在莎士比亚的戏剧作品中，情境的构成确实往往出现许多反自然常态的因素”⑤，其意在于莎翁经常运用脱离生活的偶然性情境，但是该剧作的偶然性是带有生活真实的偶然性，不会使读者感受到很多文学性的夸张。生活化的偶然性拉近了读者与剧作的距离，也为女性形象的成功塑造提供了契机。

二、《温莎》剧作中女性的精神内质

《温莎》剧作中的女性极具个性解放的外在张力，这种个性解放具体体现为浓郁青春气息的张扬。剧作以“风流妇人”领篇，表面上这与青春矛盾，但是细读文章就会发现，这是莎翁巧妙的戏剧手法，正是这种矛盾才带来剧作中女性形象的鲜活塑造。不管作为读者还是观众，在欣赏该剧作时首先要对“风流妇人”予以清晰的认识，莎翁没有给予剧中年轻女性安·培琪太多的戏剧话语，反而重笔着墨在两位太太身上，正是这种匠心独运的戏剧化处理，更能揭示出该剧所映射出的那种独特的女性意识。

剧作的主体是对福斯塔夫的三次戏弄，这是带给读者最“喜剧”的三个场面，然而这三次戏弄背后暗含了更为深层次的欣赏愉悦，那就是戏弄的实施者两位太太为何要戏弄福斯塔夫，而且采用那么令人发笑的方式。如第二幕第一场“培琪家门前”，两位太太同时收到了福斯塔夫的情书，在对福斯塔夫调侃的话语中就说道：“你可以找到二十头贪淫的乌龟，却不容易找到一个规规矩矩的男人。”⑥当然这样的话语带有几分粗犷，但是这种豪放之语却使读者感受到了两位太太的可爱。她们在谈及如何对福斯塔夫的报复时说：“我们和他约一个日子相会，把他哄得心花怒放，然后我们采取长期诱敌的计策，只让他闻到鱼腥气，不让他尝到鱼儿的味道，逗得他馋涎欲滴，恶火雷鸣，吃尽当光。”⑦两位太太俨然回到了青春时代，说着俏皮可爱的话。她们在面对福斯塔夫的罪恶时，没有选择去当面指责，而是要对其迂回打击，要让福斯塔夫尝到温莎女人的厉害，从这些话语中，不仅看到她们对福斯塔夫的果决打击，也看到了她们身上浓郁的青春气息。

《温莎》剧作中的女性都是善良的，具体体现在两位太太对丈夫的忠贞与对和睦家庭的渴求两个方面。她们在面对福斯塔夫的轻鄙行径时，希望通过自己的方式给予有力的回击，而不是事事都依靠丈夫，在她们眼里，女性的尊严容不得半点践踏，但是要认识到，两位太太对福斯塔夫无情地嘲弄并非毫无顾忌，因为这是她们背着丈夫做出的主意，不过她们之所以要背着自己的丈夫，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丈夫的爱护。福德和培琪都是温莎小镇上有头有脸的名绅，而且福德生性脾气比较急躁，若是她们贸然把福斯塔夫的行径告知丈夫，必然带来一场决斗。在剧作的第一幕中就提到卡厄斯医生因休·爱文斯牧师把自己深爱的安·培琪介绍给另外一个小伙斯兰德，而引发一场决斗，这一开篇的戏剧情境就暗示那个时代在欧洲，男人之间武力解决纠纷是很正常的事情，尊严与荣誉贵于生命，所以两位太太选择先背着自己的丈夫，避免丈夫受到伤害。两位太太对丈夫和家庭都是很负责任的，比如她们在商讨完如何对付福斯塔时，福德太太说道：“要是我的男人见了这封信，那还了得！他那股醋劲儿才大呢！”培琪太太说道：“我不给他吃醋的理由，他就绝不吃醋，但愿他永远不吃醋。”⑧可见两位太太都担心这样会引起丈夫的吃

醋。“吃醋”是后面剧情发展的一个悬念，但是这也反映出两位太太是非常爱家庭的，她们不是盲目地要图一时“风流”之快，而是在维护夫妻间和睦的前提下，为家庭荣誉而战。

三、探析剧作中女性形象的现实意义

《温莎》剧作属于喜剧作品，喜剧是戏剧艺术的主要类型之一。中西戏剧在本质上有巨大差别，“中国戏曲中并不存在如西方戏剧中那种完全意义上的喜剧，而是一种带夸张的喜剧色彩的笑戏”⑨。就喜剧而言，该剧作中的主角是福斯塔夫，他属于“否定型人物，其激发起观众的笑，主要是嘲笑、讥笑和嗤笑”⑩。但是就剧作整体思想而言，温莎的妇人是该剧主要角色，虽然她们也是构成喜剧情境的主要人物，但是她们属于那种肯定型的人物，带给读者和观众的是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所以莎翁在塑造她们形象的过程中，不管是服装还是语言，都力求正面塑造。

《温莎》创作于文艺复兴时期，文艺复兴“其精神实质是以‘人为中心，反对神本位：肯定人的个性自由，以个性解放，现实生活的幸福，反对禁欲主义和来世；以人的理性和科学至上，反对蒙昧主义和神秘；并将人的全面发展作为人的最高理想”，莎翁在该剧作中重视女性的人文关怀，从平民的生活中挖掘温莎小镇女性的闪光点，在人物的性格塑造中完成思想抒发和道德教化。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形象都暗含着时代性，这就要求在对该剧作改编时正确把握剧中的女性形象人文主义光环下的精神内质，然后处理好与她们相关的戏剧场面。就该剧作而言，要把剧中女性置身于文艺复兴的大背景下，通过舞台男女形象的对比，使其女性形象在舞台上闪耀出耀眼的光芒，从而真正把它改编为东方观众所喜闻乐见的笑戏。

女性形象在文学作品中的呈现历来备受研究者关注，与普通的文学作品相比，戏剧文学中的女性形象更具研究价值，因为它不仅有文本形象，还有舞台形象，甚至还会在演员与观众交流中产生第三形象。深入剖析《温莎》剧作中的女性形象对于文本理解和舞台改编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通过该剧中女性形象的个案研究，认真分析作品中围绕女性形象营造的冲突和情境，正确把握剧作中女性形象的精神内质，这对于戏剧导演如何把西方剧作中的女性形象搬上东方舞台并且如何“戏化”为东方观众所接受，都有一定的启示。

①②④ 谭霈生：《论戏剧性》，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4页，第4页，第151页。

③ 张庚、郭汉成主编：《中国戏曲通论》，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第250页。

⑤ 谭霈生：《戏剧本体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21页。

⑥⑦⑧ 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喜剧悲剧集》，朱生豪译，译林出版社2010年版，第153页，第153页，第154页。

⑨ 蓝凡：《中西戏剧比较论》，学林出版社2008年版，第538页。

⑩ 谭霈生主编：《戏剧鉴赏》，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206页。

作 者：孙凯，上海大学影视艺术技术学院戏剧戏曲学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外戏剧史和戏剧理论研究。

编 辑：赵斌 E-mail：mzxszb@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