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文通：不容错过的考试

魏宁

蒙文通（1894—1968）

名尔达，字文通，四川省盐亭县人。我国现代杰出的历史学家。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起先后执教成都大学、中央大学、河南大学、北京大学、华西大学、四川大学等高等学府。建国后，任华西大学、四川大学教授，兼任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一所研究员、学术委员。蒙文通先生在中国古代史及古代学术文化研究领域中，辛勤耕耘了一生，造诣深湛，成就甚高，有《蒙文通文集》六卷传世。

在民国时期，如果要问谁的课不容错过，答案会是一串大师的名字；但如果要问谁的考试不容错过，那就非蒙文通莫属了。

相对于那些尽人皆知的学术大师，蒙文通是个相对陌生的名字。但这位自幼师从国学大师廖平、刘师培，五岁入私塾，一生为学术献身的蜀学传人，在经学、理学、史学、佛学等领域都有着精深的研究，著作等身，是名副其实的学术大家。

不过蒙文通留给后人印象最深的却并非他的学问，而是他的考试。从在家乡四川任教起，他的考试方式就远近闻名。别人考试都是先生考学生，蒙文通的考试却是让学生考先生。考场不设在学校，而是在离四川大学不远处的望江楼公园里。望江楼依锦江而建，园内波光楼影、翠竹夹道，是读书的绝好去处。蒙文通酷爱喝茶，这考场自然就设在竹丛中的茶铺里。到了考试时间，蒙文通在茶铺中手拿茶杯正襟危坐，学生按照事先排好的顺序依次到茶铺中陪老师喝茶。

可蒙文通这茶却不是那么容易喝到的，学生必须就本学期所学内容出一题目来考老师。这种考试方式真能考出学生的学识来，学生如果只知道死记硬背，对所学知识不能融汇贯通并有自己的思考，怕是一开口就会“现了原形”。一般是考生的题目一出口，蒙文通就能探出学生的学识程度，当场就给出本学期的成绩分数。如学生提出的问题好，先生就哈哈大笑，点着叶子烟猛吸一口，请学生喝茶，然后详加点评，不用问，这茶钱自然是先生自掏腰包。可如果学生提出的问题不好，蒙文通当场就会请你走人，至于本学期的成绩，肯定不会理想了。每个即将参加考试的学生都是既兴奋异常又心中忐忑，兴奋的是上了这么多年学，从没经历过这样的考试，都迫不及待想喝上蒙先生的茶；忐忑的则是自己提的问题不高明，喝不上茶，在同学间丢了面子不说，好成绩更是别想了。因此，不少学生都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出难题、歪题，想难倒蒙先生，但蒙文通却总能回答出来。

其实，除了考试以外，这种重视学生提问的态度贯穿蒙文通教学生涯的始终。所谓“学问学问，学本乎问”。蒙文通始终鼓励学生多问，他常对学生讲，老师就如同大钟，“大扣之则大鸣，小扣之则小鸣”。每当遇到好问问题的学生，蒙文通都兴奋不已，有问必答。在四川大学任教时，蒙文通鼓励学生到家中登门问教，不论白天晚上，随时欢迎。若在晚上，哪怕夜深，先生也一定侃侃而谈，直到燃过两根抽水烟的纸捻才肯放学生回去；若在白天，则多半又去茶馆，一边喝茶，一边回答学生的问题，还用他那家乡方言说：“你在茶馆里头听到我讲的，在课堂上不一定能听得到哦。”至于茶钱，遇到这样能查善问的学生，自然是蒙先生请客了。

考试从来都是严肃的、枯燥的，能让考试课充满趣味，变成一种享受的人，大概只有蒙文通了，这样的考试不值得我们怀念吗？

栏目编辑 江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