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瑜 孙业
随着国家对于民生问题的日益重视,进城务工人员子女这一弱势群体开始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如今,已有相当数量的专家和学者将研究的视角转向这个群体,比如对于进城务工人员子女的教育问题的研究就较为深入。但目前国内学者对于进城务工人员子女的道德成长方面的研究还不丰富,研究的内容主要集中在道德成长的本质和道德成长的内容,理论研究较多,实证研究匮乏,对于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所依存的社会环境尚未有全面而深入的调查。由于不能提供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真实的多元社会环境,因此,无法分析和阐明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所处的环境对于其道德成长的影响。由此看来,对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的社会环境进行研究,是很有现实意义的一项工作。
一关于相关概念、调查对象和方法的说明
本文主要以嘉兴市本级地区处于义务教育阶段的进城务工人员子女为研究对象,对他们的道德成长所处的多元社会环境———家庭、学校、社区三方面进行调查。在调查的基础上,归纳和还原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的社会环境,进而探究进城务工人员子女所处的社会环境对其道德成长的影响。本研究所指的社会环境,从广义上看,包括人类生存及活动范围内的社会物质、精神条件的总和;狭义地说,就是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所处的直接社会环境,包括家庭、学校、社区等环境因素。
为了全面客观地了解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的家庭、学校、社区环境,我们专门设计了由进城务工人员和其子女填写的两份问卷。其中,由进城务工人员子女填写的问卷有20道客观题,分别涉及对城市生活的看法和心理变化、所处的家庭、学校和社会的主客观环境。由进城务工人员填写的问卷有22道客观题,1道主观题,分别涉及其子女道德成长所处的家庭、学校和社会的主客观环境,他们自身的道德思维模式和行为习惯,以及在对孩子进行道德教育时面临的困惑。将两份问卷进行统一的编号处理,一份由进城务工人员子女填写并当场收回,另一份让孩子带回家去由其家长填写并在次日收回,避免问卷填写时的讨论与干扰。
我们选择了嘉兴市规模最大的民工子弟学校———嘉兴市蓝天学校作为调查基地,分别在蓝天学校下设的蓝天一校、蓝天二校、民丰蓝天学校发放学生和家长共同填写的两联调查问卷,共发放问卷300份,其中由学生填写的问卷回收288份,回收率96%,有效问卷267份,有效率92.7%。家长问卷实际回收228份,回收率76%,有效问卷215份,有效率95.6%。被试及抽取情况见表1、表2:
二調查结果与分析
(一)家庭环境对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的影响
苏联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曾经说过:要使所有的父亲懂得,儿子听话和遵守纪律的程度取决于父亲责任心的强弱。可见,在孩子的道德成长中,家庭环境尤其是父母的教养,起着直接、示范和启蒙的作用。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所处的家庭环境,主要指以下几个方面:父母和孩子的沟通情况、亲子关系、父母教养方式、父母对孩子的教育期望、孩子在家庭中的地位、夫妻关系、家庭情感氛围、父母的道德思维和习惯、父母对于孩子道德行为习惯培养的重视程度与实施力度等等。
调查表明,由于工作忙碌、劳累或缺乏沟通手段等各种原因,进城务工人员和子女之间缺乏有效的沟通,“从不”或者“偶尔和孩子进行沟通交流”的比例达到45%。孩子在家庭中的地位较低,很多时候,孩子的发言权被剥夺,家长没有给予孩子充分的表达机会和表达的空间,有34.5%的家长认为没有必要让孩子参与家庭问题的讨论,家庭讨论氛围不够民主。在进城务工人员的家庭中,有32.6%的父母认为孩子与自己的亲子关系一般,而15%的父母承认自己与孩子的关系比较紧张。有38%的进城务工人员认为自己目前的夫妻关系一般或者比较紧张。在问到“你觉得你的家庭温暖吗”时,回答“很温暖”和“比较温暖”的仅占58.5%,有27%的进城务工人员子女认为一般,甚至有15.5%的进城务工人员子女认为自己的家庭令他们感到压抑。这说明进城务工人员家庭的亲子关系和情感氛围并不令人满意。在教养方式的选择上,专制型的教养方式最为突出。在一次与进城务工人员家长的交流中谈及孩子犯错误时的处理方法,有位家长坦诚地说,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大声呵斥或者是一顿打骂的现象非常普遍,很多家长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去具体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股无名火上来之后,打骂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其他家长也承认在教养孩子的方式上简单粗暴,缺乏理性和智慧。
父母的道德思维和道德行为习惯是极富影响力的环境因素。在“您对马路上随地吐痰的行为如何看待”的调查中,有62.4%的家长认为“没什么,我也经常这样做”。这一数据直接反映了进城务工人员的道德素质有待提高,行为习惯有待改善。从对子女的道德行为习惯培养的重视程度和实施力度上看,只有15.6%的家长经常和学校的老师交流孩子在学校的道德表现,有高达47.1%的家长不曾就孩子在学校的道德表现与老师交流。在“您有意识地去培养孩子的道德行为习惯吗”的调查中,有18.6%的家长表示非常关注,有20.4%的家长在孩子出现问题时纠正,有21%的家长选择“想起来了就说一说”,甚至有40%的家长基本没有意识去培养孩子的道德行为习惯,并认为这是学校的事。在“您会和孩子讲讲感动中国十大人物这样的道德楷模的故事吗”的调查中,有17.8%的家长觉得没有时间讲,有38.2%的家长觉得“不会,自己也不了解”,有23.5%的家长认为“考试不需要,没必要讲”,只有20.5%的家长认为“当然要讲,很有教育意义”。由此看来,进城务工人员自身的道德素质不高,对子女的道德教育不够重视,显得比较被动和懈怠,一部分家长甚至将对孩子进行道德教育的重任全权交由学校,当起了甩手掌柜。
(二)学校环境对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的影响
学校是儿童道德成长的主阵地,对于进城务工人员子女而言,学校环境的优劣直接影响着他们的道德成长。但是从实际调查看,这一阵地并不稳固。这可以从直接德育和间接德育两个方面作进一步地分析。思想品德课是学校对学生进行直接道德教育的重要平台,但是学校思品课的成效却令人担忧。调查表明,有23.4%的学生对思想品德课感觉“一般”,有15.5%的学生表示“不太喜欢”。究其原因,有38.9%的学生认为思想品德课“上课枯燥,形式单一”,有23.6%的学生感到思想品德课“总是被其他课占用”,18.2%的学生认为思想品德课“空讲大道理,脱离生活实际”,有19.3%的学生认为思想品德课“内容陈旧,没有感染力”。可见,民工子弟学校对于思想品德课的重视程度不够,思想品德课的内容和形式不够丰富生动,课时也没有得到充分地保障,思想品德课并没有为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提供丰富的营养质。
從间接德育的环境分析,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随着父母从农村学校迁移到城市学校,已有的道德价值观受到强烈地冲击,面临其他同龄人所没有的迷茫和困惑,心理上掀起巨大的波澜,甚至出现了不少的心理问题。调查表明,有32.4%的学生感到“孤独”,28.5%的学生感到“退缩”,有29.5%的学生感到“自卑”,有10.6%的学生觉得自己变得“冷漠”。由此可以推断,民工子弟学校针对进城务工人员子女心理健康教育的重视不够,更谈不上进行有效的心理疏导,致使一部分进城务工人员子女的心理处于亚健康甚至是不健康的状态。在学校里,进城务工人员道德成长的辐射源除了教师,还有身边的同学,有大量的研究已经发现,进城务工人员子女的道德发展滞后于普通城市儿童,思想道德发展水平较低。此外,学校中的同辈群体交往也在传递着不少的负能量,例如,在“你身边的同学经常使用礼貌用语吗”这一项调查中,有45.6%的进城务工人员子女认为身边的同学“经常说脏话粗话”,而“经常使用礼貌用语”的同学比例仅为23.2%。至于来自于同一地方的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小老乡)之间经常结伴逃学、与来自其他地区的孩子打架、逛网吧等等不良行为,也经常发生。可见,学校对于非正式群体的教育和同伴引导教育还存在着盲区。
(三)社区环境对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的影响
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的社区环境,狭义地认作是进城务工人员居住地附近的与道德成长有关联的社区环境。进城务工人员由于经济条件的限制,绝大多数的家庭租住在城乡结合部或者是棚户区内。在本次调查中,我们曾实地走访位于嘉兴市老城区内三塔里的进城务工人员聚居地,只有两层楼高,比较陈旧,每户人家排列得非常紧密,一家人的生活起居都在一个相当于城市居民车库大小的房间内,社区内卫生环境较差,那里的居住环境与旁边的居民区相比有很大的落差。在调查中发现,有40.3%的进城务工人员家庭认为居住地的治安环境一般或较差,有偷盗或斗殴事件发生。接受采访的一位大妈直言,有时候不敢把好的衣服或者鞋子晒出去,会被人家偷掉。因为担心摩托车晚上被偷,很多人家都将自己家出行的交通工具停在原本已经很狭窄的屋内。由于进城务工人员的大量聚居,使得他们平时所接触和交往的仍旧是同类群体,他们的生活很难融入到城市主流生活圈中去,这样,他们的身体虽然生活在城市中,但是精神却被限制在旧有的贫瘠土壤中,吸收不到高尚文明的养分。
在进城务工人员居住的社区,道德文明和精神文化的建设相对滞后。调查发现,有45.8%的进城务工人员子女表示居住地附近只有网吧和游戏厅等单一的文化活动场所。在对于进城务工人员子女课余生活的调查中,看电视、玩电脑成为他们课余生活的重头戏。而这些孩子上网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消遣。调查中发现,有52.5%的进城务工人员子女上网是为了玩游戏,有22.5%的同学是为了聊天,仅有25%的同学是为了学习和查阅资料。在“课余时间经常和谁一起接触”的调查中,有14.5%的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选择了社会闲散人员。在“你居住的社区经常组织争做好人好事、宣传道德模范这样的道德教育活动吗”的调查中,有40.6%的学生选择了“偶尔”,更有12.4%的学生选择“没有组织过”,可见,进城务工人员家庭所在的社区道德教育功能存在严重的缺失现象。
三结论与建议
综上所述,影响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的家庭不利因素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由于自身文化水平所限,对孩子的道德教育常常有心无力,加上平时缺乏亲子沟通,导致家长无法及时地洞悉或解决孩子面临的道德困惑,任由其发展甚至转化为不良行为。二是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随着父母从农村迁移到城市,他们原有的道德价值观与来自城市的新的价值观产生激烈地碰撞,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博弈,而家长却无法在孩子形成成熟的道德判断的关键时期给予正确的价值观的引导。三是进城务工人员的道德素质普遍不高,他们的道德思维模式和不经意的不良道德行为习惯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孩子的道德价值观和行为方式,进城务工人员目前的道德水平很难为其子女的道德成长身体力行,提供榜样作用,甚至在孩子道德成长的过程中产生消极影响。
从学校环境看,首先,由于当前学校教育过于注重外显的即时性的教育效果(主要是应试教育),忽视了学校日常生活中隐性的迟效的非教育性影响。其次,学校的教育途径与方法过于模式化,忽视了进城务工人员子女这一特殊儿童青少年群体的道德心理发展特点,致使学校直接德育实效差。最后,学校不关心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和行为规范引导,致使一部分进城务工人员子女的不良行为并没有得到及时有效地纠正,其他同学则耳濡目染,使得负能量在学生之间广泛传递。以上这些不利影响因素严重地制约了进城务工人员子女的健康道德成长。
总的来说,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的社区环境比较恶劣。对于进城务工人员子女而言,他们平时所接触的大人本身的道德素质就不高,社区内不文明的行为也是比比皆是,加上治安环境较差,偷盗事件频发,这些对进城务工人员子女的道德成长产生恶劣的负面影响。另外,调查中也发现,进城务工人员家庭居住的社区很少举行类似“争做好人好事”、“宣传道德模范”等有针对性的道德教育活动,社区精神文化生活的相对贫瘠也为孩子们的道德成长埋下隐患。在这样的居住环境内,进城务工人员子女的道德成长很有可能陷入“5+2≦0”的窘境,五天的学校道德教育成果在两天的社区生活中悄然瓦解。
所谓“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尽管环境因素对进城务工人员子女的道德成长不一定起决定作用,但不能等闲视之,更不能放任其肆意地释放负面能量。我们应该充分地认识到外部环境存在着不利于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的风险,当他们面临不同的环境时会无所适从,进而产生价值观和思想认识的混乱。构建一种起到稳定和一体化作用的道德成长外部环境,降低外部环境的风险系数,是当前德育理论研究的迫切议题,也是学校德育实践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
针对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成长环境建设,笔者有几点设想:首先,模糊家庭、学校、社区对于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道德教育的界限,在互相合作的基础上,形成道德教育的合力。第二,政府加大对民工子弟学校的扶持力度,适当提高教师待遇,为教师提供培训进修的机会,道德教育先进学校可与其结对,共享道德教育的实践硕果。第三,在进城务工人员群体中宣传道德教育的重要性,通过讲座等形式让进城务工人员亲近对孩子的道德教育。第四,开展社区联谊,社区与社区之间互相学习,加强联系,发挥道德教育的立体网络作用。
参考文献
[1]曹晓红.流动儿童家庭道德教育研究———以武汉市江汉区为例[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09:6.
[2]林洲辉.厦门市外来流动人口未成年人思想道德教育现状及对策研究[D].厦门:福建师范大学,2007:5.
[3]张冬梅,刘凤玲.浙江省外来务工人员子女教育状况研究[J].中国高新技术企业,2008.20:253.
[4]岳音.公办小学流动人口子女的德育探究———以苏州市新庄小学为例[D].苏州:苏州大学,2009:9-10.
[5]勒涌涛.个体道德成长的教育启示[J].中国德育,2008.3:22-26.
[6]邓达.个体道德叙事与儿童道德的成长[J].教育评论,2006.2:26-29.
[7]Duna Izfanna,Nik Ahmad Hisyam. Research a comprehensiveapproach in developing akhlaq----A case study on the implementation of character education at Pondok Pesantren Darunnajah [J]. Multicultural Education & Technology Journal,2012.6:77-86.
[8]Biying,Hu. Judit Szente. Education of young Chinese migrantchildren:challengesandprospects[J].Earlychildhood education journal,2009.12:58-62.
[9]AlexAgboola,KaunChenTsai.BringCharacterEducation into Classroom [J]. European Journal of Educational Research,2012.1:163-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