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伤逝》和《苹果树》中女性爱情悲剧成因的异同

2013-04-29 02:25王葵
语文建设·下半月 2013年7期
关键词:爱情悲剧伤逝苹果树

王葵

摘要:鲁迅的《伤逝》和高尔斯华绥的《苹果树》的创作时间相近,都讲述了女性爱情的悲剧,两部作品中女性的命运相似,而造成她们爱情悲剧的成因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本文由二者的爱情悲剧出发,对两部作品中造成女性爱情悲剧的成因的共同点及差异加以探讨。

关键词:伤逝 苹果树 爱情悲剧

一、《伤逝》和《苹果树》中爱情悲剧概述

我国著名文学家、思想家鲁迅先生于1925年创作了一篇以青年爱情婚姻为题材的小说《伤逝》,以其独特的作品形式,深厚的意蕴,备受瞩目。《伤逝》讲述了五四时期的一对青年男女,涓生和子君,以坚定的态度,无畏的勇气,冲破了封建的束缚,追寻恋爱自由、个性解放,实现婚姻自由的主张,然而他们最终并没有真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涓生无法直面生活的困境及残酷的现实,最终选择了逃避和退缩,他残忍地将子君抛弃,最后子君抑郁而死,涓生痛悔不已。小说中子君的命运无疑是悲剧的,而造成这个悲剧的成因令人深思。

二十世纪英国著名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约翰·高尔斯华绥创作的中篇小说《苹果树》同样描述了一对青年男女艾舍斯特与梅根的爱情悲剧。小说采用了倒叙的手法讲述故事,中年男子艾舍斯特携妻子到乡间郊游庆祝银婚纪念日,发现所到之处非常熟悉,继而回忆起年轻时代还身为大学生的自己曾经在这里遇到一位美丽的乡下姑娘梅根,梅根对艾舍斯特产生了强烈而纯真的爱情,艾舍斯特也为梅根的热情纯真所动容,爱上了梅根,或许他的这份爱还夹杂着些许的骑士精神以及些许对梅根这个乡下姑娘的怜悯,总之他们爱得热烈,两人在苹果树下定情,艾舍斯特信誓旦旦地许诺要带梅根私奔到伦敦去开展新生活,最后却因为害怕面对私奔带来的残酷后果,而选择不告而别,将可怜的梅根狠心抛弃,梅根最终精神错乱,痛苦地自溺而死。多年后艾舍斯特回到这个美丽的乡村,发现了梅根的坟墓,景物依旧,物是人非,生活中那些美好的“那苹果树、那歌声和那金子”已然不见了。梅根悲惨的命运与《伤逝》中子君的命运相似,而造成她们爱情悲剧的成因同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二、两部作品中的男主角都不能承受生活重担

在《伤逝》中,涓生与子君带着满腔真诚热烈的爱情冲破一切束缚,开始了自由的同居生活,然而当生活逐渐陷入困境,涓生暴露出了虚伪自私的面目,此时的涓生看来,子君已然成了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他开始怀念自己在会馆时候的单身生活,他产生一连串的抱怨,他抱怨子君“只知道捶着一个人的衣角”,子君每日承担着繁重的家务劳作,在涓生看来没有任何价值,甚至阻碍了他前行的道路,他躲在温暖的图书馆里,留下子君一人独自面对冰冷的人生境况。最终涓生冷酷而自私地抛弃了子君,明明是为了实现自己自私的目的,踢开子君这个绊脚石,他却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子君可以无须顾虑,勇往直前,使她能毫无牵挂地做事,这对于子君,是多大的讽刺和打击。子君最终失去了爱和家庭,失去了归宿,找不到人生的目的,最后不得不向旧势力屈服,回归到旧家庭中,生命很快在抑郁中走向终结。

在《苹果树》中,艾舍斯特与梅根情到浓时,对梅根信誓旦旦地许诺要带她去伦敦生活,娶她为妻,然而在他到附近城镇银行取钱准备购置行装时,猛然间另一种生活情形出现在他的面前,私奔后将要面临的生活重担使他退缩了,他轻易地背弃了自己的诺言,选择独自回伦敦与门当户对的斯妲拉结婚。艾舍斯特甚至还为自己的逃避想到了看似极为充分的理由,他认为时间一长,自己对梅根的新鲜感不再,剩下的只有腻烦,梅根跟他走必然不会幸福的。他认为自己的不告而别对梅根而言反而是好的,是为了不改变她的人生,他宁愿去上吊也不愿这样去毁灭梅根的人生。这样的理由看似为了梅根好,貌似也极具现实依据,其实是艾舍斯特为自己自私的背叛行为找的借口。殊不知,他的不告而别使梅根承受着被抛弃的巨大痛苦,造成了梅根的悲剧性结局。

三、男女不同的爱情观造成两位女性的悲剧

在《伤逝》及《苹果树》这两部作品中,男女主人公的爱情观存在着差异,男女双方对待爱情的方式不同,女性将爱情视为自己获取幸福生活的唯一希望,是走向婚姻的途径,将爱情看作她们生命中的唯一支柱,而男性则认为爱情是生活的附加品,是生活的点缀,男女双方不同的爱情观是导致作品中女性爱情悲剧的重要因素。

《伤逝》中,涓生和子君最初爱得真诚且热烈,但内涵却有所不同。涓生爱上子君的果敢及其与众不同的思想,从“我爱子君,仗着她逃出这寂静和空虚”这些语句,我们看到涓生爱上子君是出于情感需要和本能欲望,爱情对于涓生,是生活的点缀,而非生活的目的,涓生秉承的是浪漫的爱情观。而子君对涓生的爱,是深情且专注的,她要找的是可靠的爱人,与之相守一生,爱情对于子君而言,是生活的归宿和目的,子君秉承的是实在的爱情观。他们在爱情的路上前行时,面对来自社会环境的压力时,涓生略显胆怯,那些探索、讥笑、狠毒和轻蔑的眼光使他全身瑟缩,然而子君却是坚强勇敢的,她大无畏地前行,坦然得如入无人之境。同居后,子君满足于小家庭的幸福生活,每日操持家务,与官太太进行小市民般的争斗,没有去追寻更高的精神境界,而涓生却认为爱情需要时时更新、生长、创造,因而他在“清醒地读遍了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后不再感到新鲜、神秘,渐渐地对子君的行为感到厌烦。两人在爱情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涓生将生活的困顿归因于子君,子君已然成了他的包袱,他认为只有分开才有新的希望,并冷酷地认为子君应决然舍去,虽然他也曾想到子君可能因此而死,但他还是绝情地与子君分手。涓生的浪漫爱情观在生活的压迫下破灭了,从此他明白了“人必须活着,爱才有所附丽”,即人生的第一要义便是生活,对于子君的离开,他感到心中有些轻松,舒展了。而将爱情看作生活唯一支柱的子君,在失去了爱情之后,只有茫然地走向自身的毁灭。

在约翰·高尔斯华绥的《苹果树》中,梅根与子君一样,视爱情是至高无上,且是唯一的,她爱得很彻底,她知道自己的社会地位与艾舍斯特相差甚远,因而将自己置身于一个卑微的角色,她不奢望艾舍斯特能给她名分,只需要跟他在一起,就够了。尽管艾舍斯特郑重地承诺要带她去伦敦,娶她为妻,她依然不敢奢求这个名分,她要的只是跟艾舍斯特在一起,遭遇了爱情的梅根,已将爱情视为自己生活的全部。艾舍斯特对梅根的爱最初是发自内心的,然而这浪漫的爱情却敌不过残酷现实给他带来的深深恐惧,他清醒地意识到带着梅根私奔到伦敦之后所面临的必将是生活的困顿、现实的压力。他背弃诺言,不告而别,甚至还为自己的行为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梅根和自己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因为时间一长,自己必然对她腻味,那时,她整个人生都将改变。”在他看来,热恋一个人不会超过两个星期,他不愿为这两个星期的热恋承担后果,因而决然离去,他甚至理所当然地认为梅根也只会痛苦两个星期。艾舍斯特一去不回后,梅根时常站在他们定情的苹果树下,直瞪瞪地望着远方,最后精神错乱自溺于水池中。

四、两位女性爱情悲剧下的不同社会背景

通常情况下,作家笔下的女性爱情悲剧,无不与其身处的社会环境息息相关。鲁迅先生在“五四”退潮期创作了爱情小说《伤逝》,主人公涓生和子君看似已经觉醒了,敢于冲破封建礼教,追求爱情婚姻的自由。然而,在当时的社会,封建礼教、封建旧势力和传统观念仍占据着主导地位。子君对待爱情是勇敢的,坚决的,为了爱情,她不顾家庭的反对,与亲人反目,她说:“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然而她踏出了第一步,社会就绝不会使她再有前进或回头的机会。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婚姻对于女性而言,其实就是一份从父亲手中转到丈夫手中的契约,子君与涓生的同居关系,并非是子君父亲与涓生直接所定的契约,而是基于子君与涓生之间的默契,如此一来,子君可谓是孤注一掷的,因为她的父亲乃至整个社会都不会再接纳她。最后子君被涓生残忍地抛弃,她面临的只有父亲烈日一般的威严和旁人赛过冰霜的冷眼,不被旁人再接纳的子君走向悲剧成了必然。

《苹果树》的故事背景是两极分化极其严重的资产阶级社会,作家约翰·高尔斯华绥试图通过写作对维多利亚时代的阶级、门第、道德等观念上的种种虚伪、堕落、肤浅、狭隘加以抨击,以展望新的生活文化观念。当时的英国社会,阶级界限非常分明,身处不同阶级的男女,若要跨阶级恋爱,必将遭到社会的唾弃。梅根是身份卑微的乡下姑娘,而大学生艾舍斯特身处上等阶层,他们的爱情注定没有好结果。梅根不敢奢望艾舍斯特能正大光明地娶自己为妻,只是希望与他在一起,就够了。梅根的私奔有可能使她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却义无反顾,勇敢前行。而艾舍斯特因梅根的美丽对她产生了爱情,他嘴上说自己配不上梅根,心里却怀着一股骑士般的优越感,认为自己出于怜悯,对梅根施舍爱情。梅根与艾舍斯特的关系,不像是恋人,倒像是主仆,甚至像是主人与宠物,他们之间的不平等注定了梅根爱情的悲剧。最后艾舍斯特清醒地意识到私奔将会给自己生活带来无尽的困顿,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汗颜,他背弃诺言不告而别,回到伦敦与门当户对的妻子结婚。梅根很快被艾舍斯特淡忘,因为他对爱情的预期只有两个星期。没有爱人音讯的梅根,在患得患失中迷失了自我,以悲剧性的结局收场。

总之,造成《伤逝》及《苹果树》中女性爱情悲剧的成因有着其共同点,男主角涓生和艾舍斯特都是冷酷自私的,他们怀抱着浪漫的爱情理想,却没有承担起生活的重担,加之男女双方对待爱情的观点不同,女性将爱情视作生命的支柱,而男性只将爱情看作生活的点缀,由此导致了女性爱情的悲剧。两位女性身处的社会背景也是导致其爱情悲剧的直接原因。

参考文献:

[1]钱理群,王得后编.鲁迅小说全编[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1 .

[2]李玲.中国现代文学的性别意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3]约翰·高尔斯华绥,屠枫译.苹果树[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猜你喜欢
爱情悲剧伤逝苹果树
做一颗永远成长的苹果树
《孔雀东南飞》的悲剧根源及叙事艺术
简析歌剧《伤逝》秋之咏叹——《风萧瑟》
小说《伤逝》中男主人公“涓生”的人物形象分析
基于歌剧《伤逝》阐述中国歌剧的发展研究
关于伦理之理的理性思考
简析《花月痕》中韦痴珠和刘秋痕的爱情悲剧
浅析《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安和润叶的爱情
苹果树
“苹果树”大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