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的童年时代

曼弗瑞德·德沃沙克

20年前，因特网开始晋级为世界媒体，它的破竹之势归功于一款充满魔力的简单浏览器和很多拥有自我批评勇气的网络先行者。

Mosaic的魔力火种

1993年4月21日，伊利诺伊大学学生马尔科·安德瑞森写了几千行代码，设计出互联网历史上第一个获普遍使用的网页浏览器Mosaic。它非常简单：电脑屏幕上一个窗口中有篇文章，点击划线的文字，就会出现另一篇文章。Mosaic在当时世界上大受欢迎，并成为点燃后来互联网热潮的火种之一。很多人认为它带来了一个魔法世界，使用它是纯粹的享受。

自1993年至今，已经过了20年。20年前的因特网和享受毫无关系。它是一个贫瘠、苦行僧似的媒体，一个没有图片的字母世界，只有科学家和一些黑客才能理解。因特网的原住民互发电子邮件，交流数据，在论坛上讨论。他们必须输入神秘的命令，那些长长的字符串“像是一只大铠鼠在键盘上滚出来的”，柏林作家皮特·格拉瑟尔这样写道。

那时，德国电子媒体还处于严格的监控之下，未经批准，禁止使用。就是电话也只能被租借，它们属于德国联邦邮政。谁在打电话时想离墙上的插座几米远，就必须租用官方允许的延长线。因特网属于网络专家。他们维护自己的专用语言，对外行无法进入网络世界的现状非常满意，而突然出现的Mosaic浏览器结束了他们的理想生活。“那些专家的权力突然就被剥夺了”，格拉瑟尔说，“现在我们甚至能用十分钟的时间向一个戴草帽的老妇人解释因特网：来，拿着鼠标，点击窗口。”

Mosaic完全简化了网络导航。只需要点击鼠标，就可以随心所欲跳到一个又一个页面。而且，和之前的浏览器不同，它能显示图片，因特网变得彩色、可动。不久就有第一批使用者讲述点击带来的幸福感：人们在世界的各个跳板上跳来跳去——这里是一场印度婚礼，那里是美国国会图书馆，角落上是南塔斯马尼亚的金丝雀饲养员。

开垦网络的蛮荒之地

很快，很多人不再满足于简单的点击，第一批敢于把自己的面目展现在公众面前的人出现了。“大家好，这是我！”托米在他的照片下写道，“谢谢你们找到了这里，那么现在，我该说些什么？”

慢慢地，网络这片蛮荒之地得到开垦，数据的空洞开始填满。网页上出现了“鲍勃的小行星”和“丽莎的世界”这样的个人主页。那时几乎每个主页上都有一块近期来访登记，并急切要求访客留言，最常见的留言是：也来我的留言簿写几句吧！

有人开始收集数据。一个叫保尔·特尔福特的人推广了网络大百科全书，其他人展示他们的唱片、读的书籍或自己写的诗。美国人保尔·菲利普斯列出一张“无用的网页”清单，记录网页中的荒谬之事，其中包括蛆的烹饪法和单轮脚踏车越野运动员。不少网页还主动申请加入这个清单，这样可以获得更多访问量。Mosaic的创立者安德瑞森赞赏这个清单，称之为“互联网世界最好的网址”。

很多主页被彩带、镶边和很多闪闪发光的饰物装饰，到处是闪耀的星星、熊熊的火焰和跳动的心。那时候，早期的网民满足于模糊的图像，自制视频还无法想象，YouTube还在遥远的未来。网络先行者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图片要很长时间才能打开，一行一行地显现，仿佛这些像素是由一个电传打字机打出来的。

Mosaic浏览器使因特网变得多功能化，但那时，这种新媒体到底会发展到哪一步还是个未知数。一个最大的问题是，那时没有可使用的搜索引擎。1994年4月，斯坦福大学的两名博士生，大卫·费罗和美籍华人杨致远共同创办了Yahoo！事实上它只是一个可搜索的目录，支持简单的数据库检索功能。此后，搜索引擎逐渐发展成熟，直到1998年9月，谷歌诞生。

网络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广阔，空间似乎被扩展得没有尽头。这种感觉是以前所没有的：听收音机、看电视或打电话的人，总是和人类相互联系，没有人会想到信号传播的距离，网络则完全不一样。这里只有你和机器。只有在无人的环境中才会感觉到网络空间的延伸。在网上晃荡的人，会有意外发现。人们从一个偶然发现跳往另一个，很快就忘了他们最初是在寻找什么。

网络飞速扩展，总是有新的服务器连上网，服务越来越多，数据传输需求越来越大，网络带宽的压力与日俱增。对此，老一辈很难理解。“我的母亲直到今天还在问我，因特网会不会马上就满了爆炸了。”格拉瑟尔说。

从虚拟角色扮演到网络真人秀

在早期网络时代，很多人认为因特网会变成一种视频游戏：在幻想冒险中，女人是小伙子，白发老人是花季少女，人事经理是采集并出售草药的老婆子。在网络中，你可以是一个茶杯！然而，操纵虚拟人物散步的乐趣很快褪去，即使是在网络中，人们也只想展示真实的自己。

1996年，美国女大学生杰妮芙·林雷成为第一个网络真人。她在自己的房间中安装了一个摄像头，毫不避讳自己的私生活，任何人都可以看到她打呵欠、梳头和睡觉，在计算机边工作，甚至做爱。她的节目持续了七年零八个月之久，据说好的时候能吸引三四百万观众。她的表演启动了限制级网络视频的发展，揭开了整个网络秀的时代。

杰妮芙·林雷引起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讨论：在新媒体中，没有礼义廉耻吗？人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在这里尽情裸露吗？实际上，网络并不是可供每个人肆意表演的舞台。人们乐意搜寻和发布信息，但是如果有人为博取眼球而展示自己生活和身体的全部，就做得太过了。

社交网络时代

2000年以来，很多网络公司开始走下坡路，更多的却生存下来。在因特网上，商业似乎是最大的赢家，购物网站琳琅满目。但接下来，博客横空出世，脸谱网、YouTube、推特随之诞生，网络迎来了它的2.0时代——社交网络。因特网转变成一个维持人际关系的媒体，而不只是简单的计算机。

20年前和Mosaic一起诞生的人，无法理解特务扮演游戏和网络真人秀给当时的人们带来的激动和兴奋。在他们眼中，网络世界的一切理所当然，仿佛已经存在了千年。

[编译自德国《明镜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