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广灵
毫无疑问,美国是当今唯一的超级大国,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它聚敛了世界财富的四分之一之多,其综合国力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无可比拟的。但是,即使是在这样一个富有的国家里,仍然有不可尽数的无家可归者(Homeless),遍布包括华盛顿、纽约、旧金山在内的各大城市街头的每一个角落。公园里的长椅上,阳光下的街墙边,避风的楼门口,幽静的大桥下,或是喧闹的地铁车站里,到处或躺或坐着那些衣衫褴褛的无家可归者。
公园就是栖身地
除了数九寒天的严冬,即使是无家可归者,他们的生存也无须担忧。四处为家的他们,到处都能找到自己的归宿,街区公园无疑便是其中之一。在纽约,所有街头公园都是开放式的,那里闲置的躺椅,遍布的草地,浓密的树荫,都成为流浪者们无奈之下的“最佳选择”。虽然高楼大厦中席梦思床上的另一种生活是他们不敢奢望的梦想,但在夜深人静的星空下,他们也许可以在公园长椅上同样做出天堂般的美梦。即便无家可归,这些人也大都有相对固定的栖身处,相互间“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想为一件小事去自寻麻烦,更不想因此而惊动警察。纵然是流浪,但这些人似乎并不缺乏生活中的物件。雨天有伞,天凉时有棉被,虽然不知道他们平时都放在哪儿,但在需要时似乎总会“神奇地出现”。有的可能是临时拣来的,有的是好心人送的,有的是他们平常积攒的。当然,更多的是一些慈善机构、民间团体和好心人捐赠的。如果寒流来得太突然而缺乏御寒之物,他们也会找来几个破纸箱,把自己包在里面过夜。那些善于“持家”者,不知从哪个工地偷来或拣来一个帆布大斗车,里面珍藏着他的全部家当。赶上雨雪天气,他们有权到公园附近楼房的门洞内、屋檐下躲避,谁也不可以驱赶他们,因为美国的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
这些人大都有自己的领地,有他们的生活圈子。因此,他们不敢有不良记录,那样就会失去很多自由。凡有前科的人,都会被盯得很紧,一旦有越轨行为,警察一找一个准,他们在警察面前比绵羊还要老实。
要钱不要饭
对无家可归者来说,钱是生活必需,因此他们从不放过每一次敛财之机。在人群出入频繁的地方,经常可见到衣衫褴褛的流浪者们在眼前放上一个小纸杯或别的什么容器,不时地把小纸杯中的硬币摇得叮当作响,以唤起过路人的怜悯心而收获一、两个小钱。他们特别乐于向女人要钱,因为经验告诉他们女人比男人更富有同情心。乞讨也是有选择的,别以为他们是乞讨者就会来者不拒。他们期待的是纸币和大钞,对那些派不上大用途的硬币、小钱则不屑一顾。因此如果施舍的钱小于25美分,不但得不到感谢,很可能还会遭白眼。这些人从不要饭,甚至很少要物(向路人要一支香烟倒是常有的事)。沿着曼哈顿岛的WEST-END(西河边路)开往华盛顿大桥的一个转弯处,常可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胸前挂着用硬纸板自做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饥寒交迫,无家可归”(Im hungry, cold and homeless),希望能打动路过此地因转弯或塞车而减速的人们。同样,尽管他挂着“饥饿”的牌子,如果有谁塞给他几片面包则肯定不会收获到感激,他要的只是钱。你别说,他还真有耐心,迎着风雨,顶着烈日,成年累月地站在那里期待着……
也有一些较文明的乞丐,他们不是直接向路人要钱,而是付出某种劳动,以此换来一些施舍。如在地铁站里演奏乐器,在街头、公园里表演技巧、鼓乐或是出售一些廉价商品等,为路过的车辆擦车。说是擦车,其实就是用一把刷子在车窗上糊弄一下了事,为的是混几个小钱。
社会犯罪的主体
流浪汉同样也是公园里刑事犯罪的主体,纽约中央公园不时发生的贩毒、抢劫、行窃、强奸、甚至杀人案,很多都与这些人有关。中央公园是一个开放式的公园,其面积之大,是全世界市内公园的佼佼者,且不收门票,汽车都可以出入。偌大的公园,流浪汉可以随便躲在什么地方。贩毒多是团伙行动,他们把毒品藏在草丛里、树洞中,留下人看“家”,然后分头到有人的地方去拉生意。他们悄悄地、以最简略的语言问路人:“Smoke?”(抽烟吗?)在行的人一听便知。买卖谈成之后,一声呼哨或打个手机电话,一会儿功夫,同伙就会从林中走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即使遭遇到警察也没关系,因为出头露面的人身上从来不带货,抓不到证据,警察也就无可奈何。这些流浪汉都是成群结伙,神出鬼没,路暗人稀的僻静处,就是这些人作案的隐蔽所,抢劫、强奸什么事都干,黄昏后散步的弱小独身者,早上晨练的年轻女人,都是被猎取的目标。
偷窃也是这些人的寻常事。他们从不把偷来的东西当回事,只要有人买,给点钱就很随便地卖了,毕竟“无本”的东西来得太容易了。一套高级相机,百余美元甚至几十美元就成交。他们不在乎它值多少钱,只要能换成现钞,给点钱就行。偷、抢什么都干,不择手段。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些人真的是社会的渣滓。
这些无家可归者经常做出一些既不文明且令人讨厌的事。他们经常喝得醉醺醺的,随地躺卧,四处大小便,不管是街头闹市还是大雅之堂。这些人还不能随便得罪,否则不知道会招来什么样的报复。一位朋友的公司,就因为没有让一个无家可归者在门口睡觉,第二天一早就被一摊大便封住了门。
美国的政策养懒人
各方面那么发达、生活水平高居世界前列的美国,何以还有那么多的流浪汉呢?这都是美国的养懒人政策所致。在美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尤其是大量的新移民,他们当中相当多的是非法移民,由于种种原因,成为这些无家可归者中的一部分。即使是已经在那里生活了多年的老移民,由于失业、破产、疾病或好逸恶劳等原因,也有不少人加入了流浪者一族。于是,产生了为数众多的流浪汉。
美国政府和一些慈善机构,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来养活这些人。一个只身一人在美国生活、30许年纪的哥伦比亚裔流浪汉,就曾非常坦然地对笔者说:“我为什么要去工作?为什么要花力气去挣钱?美国政府每周给我200多美元的救济金,已经够我花的了,这样呆着不是很好吗?我如果去工作,这笔钱就拿不到了。只要我不去招惹别人,不闹事,警察就不会抓我,我就有钱拿。我不需要去干活。”这些人游手好闲,庸庸碌碌地生活,每天却有人送饭吃,纽约34街东河边的码头上,就是这些人诸多就餐点中的一个。每天中午、晚上规定的就餐时间一到,不知从哪儿涌来了一大群男男女女的流浪汉,有数十人之多,领饭的队列排得很长。餐车按时送饭,风雨不误,伙食还相当不错呢。别看这些人是靠嗟来之食生活,却一点儿也不珍惜,面包、水果随处丢弃,吃不完的就去喂鸽子、喂鱼,每每饭后人去,码头上一片狼籍,残羹遍地。有这样的养懒人政策,还能有谁去找工作?严冬,特别是暴风雪的日子里,纽约市几乎所有教堂都对无家可归者开放,作为这些人御寒的栖身之地。还有志愿人员为这些人服务,并动员市民捐款、捐物。可是,这些人偏偏不喜欢去这些“收容所”,他们觉着不自由,还是乐于四处流浪。
流浪汉也有“感情”生活
尽管得到了社会的一些同情和怜悯,这些无家可归者的物质生活还是十分匮乏,仅能勉强度日。在这样的条件下,精神生活更是成为奢侈品,翻翻拣来的粗俗街头小报、看看无聊的色情杂志就成为仅有的“文化娱乐”。尽管如此,生存的本能和生理的需要也在驱使他们去寻找男欢女爱。在公园的草地上、树荫下,同样有成双成对的流浪者过着自己的日子:一条几乎辨不出本色的被子两人合盖,一个水果两人分吃,相互依偎着,卿卿我我,耳鬓厮磨,那亲热劲,绝不亚于热恋中的年轻人。一个朋友说过这样一个事实:夜深人静,公司门外昏暗灯光下的平台上,似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蠕动。出于安全考虑,他随手打开了大灯,眼前的情形不禁使人愕然,一对无家可归者正在做爱进行时。早晨的公园里,不难看到树下双栖双宿、脏兮兮的男男女女,甚至有时一个女性周围躺着多个男人。事实上,无家可归者出于人的本能,也有常人的欲望和需求,他们也不甘寂寞,只是没有享受性爱的地方和条件而已。
而另一些人,则为此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拦路强奸,公园的阴暗处下黑手的,攻击并伤害女人的,大都是这些人。纽约中央公园里曾多次发生女人被奸甚至被杀的案件。
流浪汉也不都那么讨厌
其实,纽约市街头上的流浪汉也不都那么令人讨厌。他们中间也有一些“文明人”。笔者在纽约工作期间,经常走的一条路上,总能见到一个女性无家可归者,倚在一家大饭店的街角处写着什么,直到寒冬来临,才再没见到她。有人风趣地说,这没准是个街头作家,说不定某一天出版一本惊世之作。不要以为这些无家可归者都是没本事的社会渣滓,其实他们中间很多人都有高学历,甚至不乏博士、硕士。只是他们生不逢时,始终不得志而已。有些人也不总是流浪汉,一旦时来运转,他们也有出头之日。
在纽约,住处门前的卫生也实行“三包”,如果不保持清洁是要受罚的。尤其是冬天,积雪如果不及时清扫,有路人不慎跌倒,谁的门前谁负责,没准还要惹上官司。我们住处门前的“卫生区”很宽,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小的无家可归者,长年在我们车库门外的墙边过夜,那里似乎成了他的家。冬天,就在一个冒着地下热气的铁篦子上卷曲着睡觉。此人从何而来,在此做什么,无人知道。相反他却几乎认识我们每一个人,进进出出都很有礼貌地打招呼。有人戏言,“没准是FBI(美国联邦调查局)派来监视我们的”。他从不做让人讨厌的事,还经常为我们义务打扫卫生,如夏天扫街、冬天铲雪。一个很冷的冬天,他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都以为他在夜间被冻死后,尸体让人拉走了。可是冬去春来的时候,他却春光满面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气色很好,似乎比以前精神了许多。有人猜他可能是被儿子接走了,也有人说他进了收容所。不管怎样,他穿的比过去明显的好了。他又像往常一样,帮我们打扫卫生,与我们每一个人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