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新婚

2013-04-29 00:44小米
短篇小说(原创版) 2013年8期
关键词:麦草草垛傻子

小米

天黑之后,傻子就没出门。

夜深了,到睡觉的时候了,傻子也打算睡了,米香却用不容商量的口气对傻子说:“你今晚跟家旺睡去!”傻子愣了愣,想,家里没有来客嘛,也不知是女客还是男客。傻子已经养成了习惯,他不打听这些。往往是,只要家里来了客人,米香也打算让客人留宿,就无论男女,都跟米香在炕上睡。

到傻子家来的客人不多,女客就不说了,男客常常只有根柱,再没别人。

傻子家只有一铺炕,平常,傻子跟米香两口子在炕上睡。家里还有一张床,很小,给他们的儿子家旺睡。

到了第二天早晨,来的如果是女客就不急于走,往往还在家里。傻子见了她面,不用问米香,傻子就知道客人到底是谁了。如果是男客,常常是,傻子早晨起来就看不到人了。客人已经走了,傻子也就懒得再问。他只要明白,米香头天晚上是跟一个男的睡了的,而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根柱,这也就够了。

世上的事往往是这样:你知道得越多,烦恼也就越多。

也有这样的情况,比如今晚,家里明明没有客人,却会有人来睡,就只有一种原因,是村里的另一家,来了客,又没办法安排住处,人家征求了米香的意见,米香也答应了,到了睡觉的时候,来客才会到米香的炕上,前来占领原本属于傻子的位置。这样的机会虽说不是很多,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傻子才破例问了句:“谁要来?”

米香不容商量地说:“你管他是谁?”

傻子跟往常一样只是愣了愣,他知道米香并不打算告诉他,也就不问了。

傻子到儿子家旺的房间去了。

天还没黑家旺撂下饭碗就出去玩了,这时还没回家。这个孩子常常是这样,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不玩到深夜是不会回家的。有时即使到了深夜,家旺也不回家来睡,而是跟任意一个伙伴,到别人家睡。在家旺的眼里,在哪儿都是睡,这一点倒是跟他的傻子爸爸特别像。情况往往是这样,早晨,傻子开了家旺的房门,到家旺的床前查看,却发现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家旺却不见踪影。因为儿子常这么上演空城计,傻子也就不知道家旺今天晚上是不是回家睡的觉。傻子不怎么管这个儿子,一切由着他的性子。

这天晚上,家旺果然又没回家睡觉。吃早饭的时候,家旺回家了,傻子还是没有问他,米香也没问他。傻子起床的时候,米香做的早饭已经快熟了,家里没有别人,傻子就不知道昨晚跟米香睡的人是谁,他想知道,却没知道的办法,米香不对他说,他也就没了问问米香的打算。傻子想,米香跟谁睡还不是个睡,自己一个人睡,也是睡嘛。

傻子常常这么想。

吃完早饭,家旺去上学,傻子跟米香到山林里的开荒地,去给党参锄草。开荒地里的杂草到了夏天就长得格外快,也格外凶,过一段时间不去拔一拔草,地里就只见杂草却看不见党参了。附近的农户都有在山林里开荒种药材的习俗,党参、当归、木香等等,多多少少都要种一些,以党参为主。这是从老辈人那里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这些药材到了秋天就可以挖一些出来,无论高低贵贱,卖了,总能贴补贴补家里的开支。也有几十亩上百亩地种药材的,但毕竟不多。傻子觉得,种庄稼才是庄稼人的根本,靠种药材是致不了富的。

天黑的时候,傻子和米香赶着骡子,从山林里回来了。骡子驮了一驮柴,傻子和米香打了些空筒菜的菜尖,一人背了一小捆。就算是菜尖吧,也有近一尺长,一小捆就得二三十斤,一趟好歹也是三十多里山路哩,背得多了,会更吃力,只能随便背一点。仅仅背了这么一丁点,到家的时候,傻子和米香全都累得腰酸背疼,瘫在屋檐下不想站起身来。但不起来终归是不行的,米香还得做夜饭,这是女人份内的事,傻子是个男人,他从不做饭,米香也从不让他做,附近的夫妻都是这样的习惯,并不是米香对傻子有什么特别。

傻子虽说有点儿傻不啦叽的,却也仅仅是行为有些朴拙,其他的事儿都分得亮亮清清的,当然在正常人的范围之内,不然的话,米香不呆不傻,不会嫁给傻子。

米香的娘家王家山,山太高了,交通太不方便了。米香当姑娘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个男人离开王家山,到山下过完后半辈子,至于她要嫁的这个男人嘛,米香就不想太强求了。米香心里想的是,只要是个男人,能够做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就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结婚前,她心里就已经透亮的了。

十六岁那年,米香还未找到婆家呢,就跟邻家男人根柱钻过草垛子。米香清楚地记得,那天吃完夜饭,天已经黑了,根柱到米香家来的时候,米香还在洗碗刷锅。父母和弟弟都出去了,家里没有别人。根柱站在米香身后一步开外的地方,一言不发地看米香洗碗,米香见根柱进屋来,却很久都不说话,回了回头,随口问道:“洗碗有啥好看的?”根柱说:“不是洗碗好看,是你的沟子(屁股)好看。”米香扑哧一笑,没有搭话,继续洗碗。

米香从小就莫名地喜欢这个长了一张娃娃脸的根柱,他对她说什么,做什么,米香当然不怎么计较。米香甚至想,她要是早出生十年,就有可能嫁给根柱。根柱比米香大十五岁,看上去,却并不像大了那么多。让米香遗憾的是,根柱是有三个孩子的人了,她却是个还没长成大人的碎女子。

米香很久不再说什么,根柱的手忍不住在米香的沟子上捏了捏,才说:“你才十来岁,沟子就长得蛮根根的,这也太大了不是。”米香说:“我也不想长得这么大,可它非要长那么大,我有啥办法呢?”根柱不说什么了,手却再一次贴在米香的沟子上,这一次不是捏了,是揉。根柱轻轻地把米香的沟子揉了又揉,米香继续洗碗,也不说啥。根柱揉了一会儿,手就停在米香沟子侧面的裤兜那儿。那儿有两粒黑色的纽扣。根柱的手逗留了一会儿,迟疑了一会儿,发觉米香没什么反应就更大胆了。根柱几乎没费什么劲就解开了裤子侧面的那两粒黑色纽扣。他的手从两只纽扣与两个扣眼之间的缝隙里钻了进去,停在米香腹下。米香的身子不由得颤了一下。她觉得大腿上的皮肤很痒,但她咬了咬牙,没说啥,也没动。米香有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奇异感觉,米香被这种奇异的感觉深深地迷醉了。她不想让那只看不见的手离开,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正在洗碗的手,头微微地后仰着,眯上了眼睛,身子也仿佛冻僵了一般,一动不动。

根柱的手努力着,试探着,轻轻地游走着,时而在腿间,时而到了腹部,时而蜻蜓点水般,触碰着米香的最隐秘的地方。米香觉得小腹里有一种热呼呼的东西在缓缓地流动着,她“妈哟”了一声,她没有听见,更不曾发觉这一声几乎是来自于她体内的惊呼。根柱当然听见了,也发觉了。根柱是有几个孩子的人了,他知道米香沉睡的身体已经被他的手给点燃了。明白了这一点,根柱就果断地抽出那只手来,用他的双手抱住了米香。米香没有挣扎,更没有反抗。根柱的胆子就更大了,他把米香抱得离了地,而且,他的脚也朝着一个方向挪动着。根柱想把米香抱到炕上去。

米香很快就发觉了根柱的意图,她喃喃地说:“这样不行。”根柱问:“为啥不行?”米香说:“家里人说不定啥时候就回来了。”根柱的头脑一下子也清醒了过来。他放下了米香。两人默不作声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根柱说:“你先把碗赶快洗完。”米香没说什么,手上却有了动作,她又接着洗起碗来,动作也的确快了许多。

米香洗碗的时候,根柱出去了。

临出门,根柱回头对米香说:“我在草垛那儿等你。”米香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她没有回答他,继续洗碗。根柱好像也不需要米香回答他,他出了门,走了。一切收拾停当,父母也都回来了。米香出了门,父亲看她要走,就问米香:“你干啥去?”米香说:“弟弟不是没回来嘛,我找他去,叫他回来睡觉。”父亲没再说啥,算是默许了。米香出了门,一边找弟弟,一边想着草垛。

草垛所在的位置,王家山人没有不知道的,就在村里唯一的打麦场一侧,那儿堆积着麦子脱粒之后留下来的很多麦草。这些麦草年年都要存起来,到了冬天,生产队的饲养员用铡刀铡了,要喂给他们为生产队养的牲畜吃。平时孩子们在打麦场里玩累了,也到草垛下躺一会儿,不为别的,就因为躺在这么多的草上,舒服。草垛是圆柱形的,全生产队的麦草全都堆积在这一个草垛里。堆积的时候,草压得很实,为的是不用占更大的地方。这么多麦草堆出来的草垛是很大的,直径有两丈多,高一丈多。为了不让风把草吹散,草垛顶部另外压了几块很大的石头。麦草这么露天堆积着,却不怕雨淋,雨水进不到草垛里面去,表面薄薄的一层虽然让雨水淋得发霉了,但里面的麦草,仍然黄澄澄地,光鲜亮丽,柔韧劲道,跟新鲜的麦草没什么两样。村里的女人早晨生火,要是怎么生也生不着,就去草垛上撕一些麦草抱回家来,一根火柴就可以把麦草轻易点燃,再让燃烧的麦草把柴引燃就容易得多了。米香也偶尔这么做。她是发现别人这么做了,才依葫芦画瓢的。草虽然是生产队的,属于集体财产,但毕竟值不了几个钱,随便撕一点,只要队长默许,别人就无权干涉了。

米香当然知道草垛在什么地方。

接到成年男人郑重其事的邀请,对米香来说,还是第一次。她甚至不知道根柱邀请她到草垛那儿去,究竟是要干什么。米香无暇顾及这些,她的心里只有隐隐的期待,她期望根柱既然邀请她了,就一定会跟她做点儿什么事,而他们将要做的这件事,是她和根柱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别人是不知道的,米香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米香想,根柱似乎不像一个男人,长得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不像三十几岁的人,倒似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却比二十来岁的男人成熟得多,稳重得多。根柱也不像大多数男人那么粗糙。他的脸上只有几根极其稀疏而纤细的胡须,不仔细看,几乎很难发现他长了胡须。根柱在王家山也算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够得到根柱的邀请,米香觉得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她没有不去的理由。

米香在打麦场里找到了正玩的弟弟和另外几个孩子。米香要弟弟回家睡觉,弟弟不答应,他还想多玩一会儿。米香在旁边的石榴树上随手折了根又细又软的棍子,威胁弟弟说:“再不回家,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弟弟见势不妙,立即逃了。其他的孩子还打算玩,米香说:“都到啥时候了,还不赶快回家睡去?”其他几个男孩女孩也纷纷回家去了。打麦场里一下子冷清下来,沉寂下来。米香朝不远处望了望,光线很暗,影影绰绰的,也望不见人影。她想,根柱还没来?还是来过了,却等不及了,又走了?

米香怏怏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踌躇良久,米香还是不死心,她决定到草垛跟前去,再仔细看看。

米香到了草垛下,却发现周围静得出奇,连一条狗都没有,更别说是活生生的人了。米香心里有一种被骗的感觉。米香想,我也太傻了,根柱有的是女人,他家里的那个就不用说了,在村里,和根柱相好的女人,尽人皆知的就有好几个。跟她们比起来,多了米香不算多,少了米香也不少,自己算个啥呀,不过是个没结婚的碎女子(年轻姑娘)。

米香转过身子,打算回家睡觉去,却听见草垛顶上有人轻轻地叫着:“米香,米香。”米香听出是根柱的声音,她抬头望了望,就看见草垛顶上有一个人,在朝她招手。根柱的意思米香当然明白,他让米香也爬到草垛顶上去。米香打量打量,试图爬上去,可是,草垛太齐整了,麦草又太滑,米香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米香说:“还是你下来吧。”根柱没有下来,米香听见了根柱的坏笑,米香气恼地坐了下去,不说什么了,也不打算想办法上去。她不是生自己的气,她生根柱的气。突然,米香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扒拉她的头发,她扭头看了看,这才发现是一根很长的棍子。棍子是根柱从草垛顶上伸下来的,米香站起来,握紧了棍子,根柱很快就将她拉到了草垛顶上。

到了顶部,米香发现,从前压在草垛上的大石头都还在,只不过挪了地方,这些石头从前是无序地摆放着的,现在却围成了一张床的模样,在“床”所在的位置,那些发霉的麦草不见了,全是新鲜而又松软干净的麦草。

米香躺了下去。米香觉得,即使就这么躺着,也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情。

天早已黑尽了,又到了晚上。

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傻子索性不问米香了,他直接去家旺的房间睡,米香发现后,在另一间房子里大声叫他:“你今晚跟我睡。”傻子说:“我已经睡了。”傻子的意思是,他今晚不跟米香睡了,跟家旺睡,要是家旺不回来,他就独自睡。另一间屋子里的米香却不依不饶:“起来不就成了嘛!到这边来睡。”傻子嘟嘟囔囔地说:“我都不知道在哪儿睡了。”没想到屋子到处都是缝隙,不怎么隔音,他的话让米香听见了。米香立即回敬道:“能有个睡的地方就不错了,你还指望睡龙床呀。”傻子在黑影里嘟着嘴,不再说什么了。迟疑了一阵子,犹豫了一阵子,又从被窝里出来,到米香那边去了。

傻子躺在炕上,一动不动。他的心里还在想着占领过这只枕头的人。傻子想不出别的什么人来。他知道的,只有根柱。

根柱是远远近近有名的阴阳先生,也是附近唯一的阴阳先生,他还算不上出师,只是跟了一个王家山人从没见过的所谓师傅,断断续续学了几年艺,附近的村里的人有了这样那样需要求神问鬼的事情,就请根柱这个半壳子(一知半解)匠人帮忙拾掇拾掇,根柱因此这村那村偷偷摸摸地,常常替人们做一些法事。天高皇帝远,虽说根柱搞这些迷信活动国家是严令禁止的,可附近的村民都信这个,有什么办法?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用不着根柱,谁也不敢在根柱面前把事做绝了。也是因为如此,无论是哪个村子里的干部、社员,对根柱的行为也只能是不闻不问,装不知道。根柱就这么有了他的市场,还特别吃香。

吃完早饭,米香刚刚出门去,母亲悄悄地闪进门来,她对儿子说:“根柱要是再来,你可不能再让他跟米香睡了。米香是你的女人,又不是他根柱的女人,凭啥他来了,你就得让他?”傻子说:“是家旺告诉你的吧?”母亲说:“你甭管我是咋知道的。米香是你的女人,又不是根柱的。”傻子说:“米香说家旺的床太小了,让根柱跟家旺挤一张床,不近人情,人家好歹是客嘛。”母亲说:“我才不管他是不是啥狗屁客人呢,再说了,天底下也没个拿媳妇招待客人的道理,听我的没错。”傻子嗯了一声。母亲见儿子答应了,就又急急忙忙地回她借住的家里去了。

米香嫁给傻子的时候提了个条件:只跟傻子过,不跟公公婆婆一起过。米香有长相,她也知道自己的资本。米香当时心里想的是,既然根柱不会离婚,不可能娶她,那就随便嫁个人得了,只要不在王家山生活一辈子,她就没啥别的要求了。

分开过就分开过。公公婆婆当时还年轻,用不着这个儿子照顾他们。再说,儿子能娶个媳妇就不错了,米香的长相那么好看,有啥不能答应的呢?当父母的还愁傻子娶不上媳妇呢,有人愿嫁给他,他们就已经很知足了。他们也听说,在王家山,有关米香的是非很多,这些是是非非早就在公公婆婆的耳朵里了,虽然知道米香是个不怎么如意的儿媳,可给傻子找不到更好的媳妇,两个老人就只能让那些是是非非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米香是十八岁那年过门的。结婚前,公公婆婆高高兴兴地,借了两间房子,搬出去了。

刚刚嫁到王家庄的时候,米香常常暗暗地期待着根柱的出现。她知道,每到逢场的日子,王家山人就纷纷下山来,到金山镇去赶场,王家山人赶场就得从王家庄路过,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根柱常常天不黑就出门下山,他给或远或近的这家或那家去做法事,这也得从王家庄路过。只要米香住在王家庄就不怕见不到根柱。为了见到根柱时更方便一些,米香才给公公婆婆提出了分家另过的要求,至于傻子,米香是用不着担心的,她知道他妨碍不了她。

新婚之夜,傻子进了新房,脱光了衣服,倒头便睡。他不知道男人跟女人结婚之后应该做的那些事。米香进屋的时候,傻子已经睡下了。米香以为他害羞,走到傻子睡的这一头,吹灭了煤油灯,想睡在他身边。傻子发觉了米香的动作,说:“这么大的炕,睡在一头(炕的同一端)太挤了,你到那一头睡去。”米香愣了愣,抱起枕头,摸摸索索到了炕的另一头。米香把腿埋进被窝之后,这才躺了下去。

傻子说:“还不把灯吹了?”

米香说:“我不吹。”

傻子说:“浪费煤油。”

米香说:“浪费就浪费,我偏不吹灯!”

傻子不再说话,也无任何动作。不知道是默许了,抑或是懒得跟她继续争下去。

米香迟疑着,等待了很久,却听见另一头传来傻子的鼾声,他已经打起呼噜来了。米香不由得用脚踢了踢傻子的沟子。米香发觉,傻子虽说有点儿傻,身上却已经脱光了,这使她的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傻子醒了,说:“不好好睡觉,你又蹬我做啥?”米香赌气地说:“你说做啥就做啥。”傻子不解地说:“天都黑了很久了,不睡觉还能做啥?”米香放低了嗓门,才说:“做男人跟女人才做的事。”傻子问道:“男人和女人能做啥事呢?”

米香不再说什么,把脚伸到傻子腿间,她的脚立刻就接触到一根滚烫而又坚挺的东西,她不由得吃吃地笑了笑,还用脚轻轻地摆弄了摆弄,才说:“就做这事。”傻子不明白她说的意思,他沉默着,等米香给他说得更明白些。米香说:“你从被子下面爬过来。”傻子照着米香说的,钻了过去,等到两具身体完全迎面并列的时候,米香才说:“行了,好了。”

米香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傻子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准了位置。在他进入的时候,米香情不自禁地“妈哟”了一声。傻子吓得一激灵,他以为他把米香弄疼了,立即停止了动作,战战兢兢大着胆子问:“疼得很吗?”米香却笑嘻嘻地在他耳边小声说:“不疼,不疼,不疼,不疼。”

傻子的耳根被米香的呼吸弄得痒痒的,这让傻子很不舒服,他想要挣脱,米香却不让他出来,她把傻子抱得死死的。这么过了一阵子,连傻子也觉得米香把他抱得太紧了些,他都有了窒息的感觉了。傻子再一次想挣脱,却仍然是不可能的事儿。本能也让他一万个不肯。

傻子明白,他逗留的,是一个他从未莅临的福地。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

傻子是在有经验的米香的引导下才慢慢地走上正途的。

办完了要办的事情,傻子意犹未尽,他俯身凝视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女人,这才发现,米香在她的枕头旁边,早已为他摆好了枕头,至于米香是什么时候把枕头拿过来的,傻子就不知道也懒得问一问她了,他也不再坚持着俯视的姿势,更不到炕的另一头去,他把脑袋摆在这只枕头上,躺好,又侧了身,把脸埋没在米香的双乳间。

在后来的日子里,傻子都这么跟米香睡。米香的双乳温暖、柔软,傻子把脸搁在那儿,真是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在接下来的无数个夜里,傻子只要进入米香的身体,米香就会“妈哟”一句,傻子的每一次撞击都会换取米香的一句“妈哟”,在她不停地“妈哟”的过程中,她用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放松,直到傻子的身体坍塌下来,米香才会停止呼喊,松开他的脖子。有了家旺之后,米香除了第一个“妈哟”会如约而至,后面的无数个“妈哟”就生生地憋回去了。傻子于是明白,米香是怕家旺听见了不好,才会紧紧地咬住双唇,要把欢乐收敛收敛的。根柱来了,根柱要理所当然地占领他的枕头的时候,傻子也会耐心地、安静地,躺在隔壁家旺的床上,他非得等到听见了米香的这一句“妈哟”,才会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安心睡觉。

根柱又到王家庄来了。

根柱来王家庄的事儿,傻子不知道,米香也不知道。

根柱是给队长王火的女人来做法事的。王火家没个多余的睡处,他在村口碰见了米香,就对米香说:“请神仙不如遇神仙,我正要找你呢。”米香说:“找我做啥?”王火说:“根柱在我家呢,是我请来的,我打算让他给我的女人拾掇拾掇。等他做完了法事,就让他到你家将就一晚?你也知道,我家没个睡的地方。”

米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米香心里想的是,根柱平时到了王家庄,要住的话,就一定在她家,他哪儿也不去,这都已经约定俗成了,不是什么秘密了,就没有跟傻子商量的必要。

米香想不到的是,傻子这一次居然死活不愿让出半个炕的位置来。

米香回了家,随口对傻子说:“根柱给队长的女人来做法事,今晚不回去,黑了你跟家旺睡去吧。”

就在这时,傻子想起了母亲告诫他的话,他威胁米香说:“你要是今晚再和根柱睡,我以后就不跟你睡了。”

米香没想到傻子会是这样的态度。平时,她对傻子不错,在米香面前,傻子也一直很听话,今天是咋的了?吃了火药了?

沉默了一会儿,米香才赌气地说:“根柱虽说不是什么亲戚,却是我娘家来的人。上门的都是客。人家好不容易才到王家庄来一趟,你总不能跟客人争炕吧?再说,我对你好不好你还不晓得?只是睡一晚的事儿,你还怕我跟他跑了不成?”傻子嘟嘟囔囔地说:“看你咋办吧,今天晚上,我反正不到家旺的床上睡去。”

米香对傻子说:“我今晚就跟根柱睡,你不跟家旺睡也行,爱跟谁睡,你就跟谁睡去,炕反正得腾出来给根柱留着。”

傻子不再说什么了。也不知道默认了,还是他在用沉默表达着反抗。

吃完了晚饭,家旺照样跑出去玩了,今晚回家不回家,米香不管,傻子也懒得管他。两口子再也没说什么,都守着火塘烤火,等待着随时有可能来敲门的根柱。

没想到,这一次妥协的人,既不是傻子,也不是米香,是根柱。

根柱的法事做完得特别早,王火安排他住处的时候,根柱只是听着,他也没说什么。根柱心里想的是,就算你不这么安排,我还是会到米香家去睡。他以为米香眼巴巴地等着他呢。根柱到米香家的时候,米香没睡,傻子也没睡。根柱看了看守着火塘沉默不语的两口子,随口对傻子说:“到睡觉的时候了,你还不跟家旺睡去?”

米香本不打算妥协,要跟傻子执拗到底,非要跟根柱睡的,可她突然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这都是因为,连米香也觉得,根柱刚刚说的这句话特别不中听,这让她很不舒服。米香心里想的是,傻子虽说傻了些,可他好歹也是这个家庭的主人,哪有主人被客人这么使唤的道理?我米香又不是傻子,我也明白,我是傻子的女人,不是你根柱的女人。你根柱理直气壮的,把这个家当成了啥了?

米香不温不火地对根柱说:“家旺出去玩了,说不定又不回家睡了,还是你到家旺的床上睡去吧,就算家旺回家来睡,那也就麻烦你跟家旺挤一挤,将就一晚。”

根柱不解地望着米香。

米香说:“根柱你得明白,我是王水的女人,不是你的。你一来就要跟我睡,把王水当成啥了?把我当成啥了?把这个家又当成啥了?再说了,家旺已经懂事了,我们的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我也怕家旺知道了不好。”

根柱迷惑地看了看傻子,又回头看着米香说:“王水是谁?他?”

米香说:“我男人的大名,就叫王水,你不知道吗?你连这家男主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还一抬脚就往他家里跑?”

根柱站起身来,想了想才说:“我不如回王家山去得了。”

米香冷冷地说:“随你的便。”

根柱愣了愣,出门去了。

根柱以为米香会追出来,让他别生气了,请他回屋去。

米香一动不动,她看都没看根柱一眼。

傻子当然没动。

根柱出了房门,走出院子,眼看就要走出大门了,却又停下来,转身进了屋,讪笑说:“跟家旺睡就跟家旺睡,又不是没地方睡。天又太黑,我一个人回王家山,害怕哩。”米香说:“你一个阴阳先生有啥好怕的?莫非你还怕鬼不成?”根柱实话实说:“鬼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狼。”米香知道根柱说的是实话,她也明白,到了夜里,去王家山的路上,常常会有狼出没。但她突然就打心底里彻彻底底地瞧不起眼前这个男人了。她想,这个平庸的男人不过是长了一张跟年龄不相称的娃娃脸罢了,连我话语中的冷淡也听不出来,我以前真是瞎了眼了,咋就那么死心塌地地看上了他呢?

米香觉得,还是自己的男人好,他啥都依着她。

根柱打算去隔壁家旺的屋子。

米香对傻子说:“你给点一盏煤油灯去。”

傻子高高兴兴地去了。

安排根柱睡了,傻子才慢条斯理地,回到他与米香的睡房。

米香已经脱得一丝不挂的了。

她在被窝里等着她自己的男人。

这个夜晚,在米香心里绝非平常,宛如新婚。虽然她跟傻子已经做了好多年的夫妻了,米香仍摆脱不了这种强烈的感觉。

米香非要傻子做那事。这个夜晚,傻子心情愉快,也特别想做。接下来的事情,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当傻子进入的时候,米香照例“妈哟”了一声,傻子本能地用嘴捂住了米香的嘴,他怕她发出声音来。他知道房子不隔音,睡在隔壁的根柱肯定会听见米香的呻吟。可米香不干,她努力脱开傻子的嘴。傻子以为米香明白了他的用意,也就不勉强了,他想,只要米香不出声就行。可是,傻子的每一次撞击,米香都会“妈哟”一句,像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到了终了,也不曾分出高下来。

当傻子的身体倒伏在米香身上的时候,米香心里明白,以后根柱再到王家庄来,是走是留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她是不会再让傻子让出枕头来的了。米香觉得,她终于完整而又彻底地,成了傻子的女人。

这天晚上,他们睡得都很死,第二天起床时,根柱已经走了。根柱是什么时候走的,米香不知道,傻子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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