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元忠
过了许许多多的年,从没有像蛇年的春节过得如此让人伤痛!
去年腊月二十,我的老母亲突发中风,等我们赶到时,她已是半昏迷状态。紧急送往医院,做CT检查,脑子里出血了,需要立即手术。一想起老母身患心脏病、糖尿病等多种疾病,年老体弱,就担心她能否抗住这一关。当医生说手术后生还的希望很小时,我的泪水禁不住簌簌落下。
手术之后第三日,母亲曾给我们一个小小的惊喜。她虽然仍处于昏迷状态,但手、腿的肢体意识明显增强,左手能将一只瓶子慢慢拉动,我们太高兴了,相信母亲也能像以前一样,几次从病魔那里顽强挣脱。然而,好转迹象很快消失,正如医生所意料的术后综合征出现了。母亲高烧不退,呼吸困难,肢体意识反应逐渐消失。我望着老母亲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样,躺在病床上,张着口,抽动着脸,起伏着胸脯,艰难无比地挣扎着呼吸,发出令人惨痛的呼噜声,我的心像被魔爪狠狠揪起,再揪起,紧张,焦急,无奈,无助,我们唯一能做到的是,紧紧盯着那台电子显示仪表,监视着母亲生命体征的每时每刻。稍一出现异常,我们就奔跑着去呼唤医生和护士。医生小声告诉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老人家可能过不了这个年了。可我们忍着泪在心里说,不,亲爱的老母亲,您一定要挺过来啊,一定要活着过正月初五您那78岁生日啊!从不信神的我,在病榻旁一遍又一遍向神默默祈祷:神,神啊,你发发慈悲吧,快救救我老母亲吧!
母亲十八九岁嫁给了我父亲,当时家境衰微,一贫如洗,生育我们弟兄三个的时候,又是国家大炼钢铁、吃食堂、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她与父亲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而我父亲从医工作在外,家里细碎很少管,母亲无疑就成了屋里屋外“一把手”。白天要在集体的田里劳作,晚上要在油灯下忙碌家务。上个世纪80年代,我们弟兄三人相继学成就业,她也应该歇息享福了。然而,积劳成疾却让母亲患上了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白内障,又生生受着慢性疾病的长期折磨。唉,我的母亲啊,就这样前半生与穷抗争,后半辈子与病搏斗,一生都那么坚强!
年三十如期而至,生命垂危的母亲在蛇年的钟声敲响不久,状态奇迹般出现了些许好转,仪表上显示的心跳、吸氧量等指标都基本正常了。我们在除夕和初一松了一口气,但冥冥中感到母亲的生命信息在告诉我们,她以生命最后的力量,尽力活过三十、初一,不在这个万家团聚的时候去打扰别人过年。似乎正是这样,正月初二凌晨,母亲病情急转直下,呼吸衰竭。我们哭着哀求医生延长母亲的生命。医生使用了呼吸机,可是一切办法都回天无力,中午12时母亲走了,永远地走了。
去年腊月,我就为母亲78岁大寿做了庆宴的准备,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母亲今年的生日竟是在殡仪馆度过的。
在众多亲朋好友的帮助下,我们在正月初二到初六辦完了母亲简朴的葬礼。为效母亲生前凡事尽量不扰人的风范,在办理母亲丧事期间,我们一律谢绝大家好意不收礼金,唯有对母亲最后付出一点资财,我们心里才好受一些。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痛后思痛那才是更痛啊!
母亲对儿孙的关爱细致得像发丝。我工作熬夜,母亲怕我劳累坏了;我爬山锻炼,母亲怕我大汗淋漓对身体不好;我出差,母亲千叮咛万叮咛我注意安全;我生病,母亲一日三四次地问候;我到本命年,母亲一定给我买来红线衣红线裤辟邪祛灾。我虽然50多岁了,可母亲还是把我当做小娃。母亲屋里总是断不了葵花子、花生米等小吃货,那是为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孩子准备的呀。我一落座,母亲就颤巍巍地找出吃货,一脸幸福地看着我吃。我说,妈你也吃吧,母亲就跟着我剥起了葵花子,可是过了一会儿母亲却递给我一把剥了的葵花米。妈呀,您吃嘛!我们母子就推让着,推让着……我现在真是多么的后悔。我后悔,母亲在时,我没有太多地珍惜母爱,陪伴母亲的时光太少太少了!
母亲走后这些天,我老有恍惚奇怪的想法,我总觉得母亲没有死。我老往县城中心广场去,因为母亲爱在那儿晒太阳。可是,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找不见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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