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畅
佛罗伦萨的诱惑
佛罗伦萨对于我的诱惑,不啻是因为她城市的美丽,更因为她与热那亚、威尼斯等地一起,当年成为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文艺复兴发源地和最大中心。
佛罗伦萨,在意大利语中译为“鲜花之城”,中国诗人徐志摩则称它是“翡冷翠”。驱车来到佛罗伦萨,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恍若一座古代建筑的博物馆。狭窄而古老的街道弯弯曲曲,两边多是有着几百年历史的意大利式的楼房,其设计的别具匠心和图案、雕塑的精到别致,自让人叹为观止。而一些墙壁上粉饰层的无规则脱落,斑驳沧桑间尽显一位历史老人的淡定。
走在由方形小石块铺就的街上,不时有全是中世纪装束的马车载着游客“嘀嘀嗒嗒”从我面前缓缓走过,让我刹地回到了中世纪的欧洲。于是,我笃信,在佛罗伦萨每一座楼房都有一位历史名人,每一条小巷都有它不平凡的来历,街道上每一方石块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是的,只要微阖双目,随着历史铃声的响起,你就能睹尽佛罗伦萨往昔的风采与繁荣。
沿着秀丽的阿尔诺河边走,那透着“明黄色”的河水,到底令我想到了美国作家、评论家亨利·詹姆斯(1843—1916)年轻时到访佛罗伦萨,住在阿尔诺对岸边的旧桥附近旅馆里写下的一段话:“我所住旅馆房间里的视线能够到达阿尔诺河,整日都有阳光照射……墙纸的颜色是很有趣的橘色;有点相似颜色的阿尔诺河从下面流过。”詹姆斯认为,这种“明黄色”是“佛罗伦萨极具魅力的一种色彩,这种色彩无法描述,当你站在桥上、码头上、岸边上下打量佛罗伦萨时,这就仿佛是它衣服的颜色”。尽管这“明黄色”该是大自然赐予阿尔诺河的原色,然而,我总以为,詹姆斯对这种“明黄色”的描述分明带着极强烈的感情色彩:或许是其出于对这种颜色的特殊偏好,或许是因为这颜色暗合了历史的底色而令其产生共鸣。而今,我站在阿尔诺河边,就好似定格在了历史的老照片里。
缓缓的,趸拥着一片“明黄色”的情感,我踏上了跨越阿尔诺河南北两岸的“维科古桥”。这是所有横跨桥梁中最古老的一座,始建于古罗马时期,1177年和1333年曾两次受到洪水侵袭,只剩下两个大理石桥墩,后于1345年在原有的桥墩上重建而成。华灯初上,在旧桥上徜徉,享受着惬意的微风与街边艺人的音乐,我油然想起了徐志摩在《翡冷翠的一夜》中提到的旧桥:“我到了那三环洞的桥上再停步,听你在这儿抱着我半暖的身体,悲声地叫我,亲我,摇我,咂我,我就微笑地再跟着清风走,随他领着我,天堂,地狱,哪儿都成,反正丢了这可厌的人生,实现这死。”在夜色渐浓里,品着这样诗意般的句子,委实感觉很唯美,很柔情,仿佛觉得这旧桥也刚从梦中醒了过来。
古桥之所以出名,并不全在于它古老而传奇的历史,更重要的原因是这里曾经演绎过另一个版本的“廊桥遗梦”,而它的主人公正是为世人所仰慕的伟大诗人但丁。传说但丁与他的恋人在此相遇,可那只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9岁的但丁,竟对贝雅德丽齐一见倾心,难以忘怀。8年后,但丁与贝雅德丽齐在旧桥上再次相见。这一充满诗意和戏剧性的场面,自此被英国皇家美术学院一位叫亨利·豪利戴的学生凝固在了一幅名为《但丁遇见贝雅德丽齐》的油画中。这幅油画尽管依据但丁的自传体散文诗《新生》进行创作,但从中也掺入了画家个人的阐释——但丁站在桥头,看着沿河走来的贝雅德丽齐,但丁的目光似乎很快就从贝雅德齐身上掠过,却假装只对她身边的女伴感兴趣。而画中的贝雅德丽齐似乎也转脸回避了但丁的目光。唯有她身边的女伴洞悉一切,扭头看着但丁会表现出怎样的神态举止。原来,但丁中意于贝雅德丽齐后,就令她备受绯闻困扰。此时相遇,尴尬是不用说的了。作为大家闺秀的贝雅德丽齐,尽管内心有不平有愤懑,却尽显优雅姿态。对于但丁,或许贝雅德丽齐当面对其数落一番,心理会好受一点,可贝雅德丽齐终究不会。于是,这份优雅到底令但丁内心抓狂,那左手提衣襟、右手扶桥栏的细节,着实让观众窥视但丁内心里那份按捺不住的激荡。其实,但丁的“虚晃一枪”,又何以逃得过旁人的眼睛?你看,他的内心之眼,正盯着自己的梦中情人哩!
画中的但丁,其心情不免是沉重而复杂的。他对贝雅德丽齐的苦恋,充其量只是一种被压抑的单相思而已,而况,此时她已被迫嫁给了一位伯爵。更让但丁痛苦的是,不久贝雅德丽齐就夭折了。许是天妒红颜,贝雅德丽齐带走了但丁的梦想,也把美丽的哀伤留给了但丁。在哀伤中思念,在思念中哀伤,但丁的哀伤和思念,同时成就了他早年的诗作《新生》。在《新生》中,但丁抒发了自己对贝雅德丽齐的一片纯真爱恋之心,继而将他的恋人描绘成追求天国真理的化身,她的灵魂飞向天空,得到了新生。
如果说,1265年出生于佛罗伦萨一个没落的小贵族家族的但丁,早年的诗歌主要是写男女爱情,并赋予新的思想的话,那么,他在担任行政官期间因坚决抵制教皇对内政的干预,坚决反对教皇的腐败,最后遭教皇的嫉恨而被放逐以后的那段广泛接触民众,了解当时社会的生活,到底令其对祖国的前途、人类的命运更加担忧。为揭露现实的黑暗,唤起广大民众,给祖国和人民指出复兴的道路,在逝世前的几年里,他写下了不朽的诗坛巨著——《神曲》。在《神曲》中,但丁又把贝雅德丽齐描绘成集真善美于一身,引导他进入天堂的女神,以此来寄托他对贝雅德丽齐的美好情感,并表达自己远大的政治抱负和高尚的爱国情操。
有人说,爱情催生了《新生》,《新生》又为他晚年创作《神曲》作了情感和素材的铺垫,而这一切都源于廊桥的一次邂逅。正是廊桥相遇造就了但丁“中世纪最后一位诗人,同时也是新时代最初一位伟大诗人”(恩格斯语)的地位,并由此造就了旷世诗作《神曲》。
是啊,但丁的诗是中世纪诗坛艳丽的夕阳,也是文艺复兴时期文坛的曙光。他的诗歌,他的思想,对欧洲文艺复兴运动产生过巨大的影响。簇拥着一份崇敬与肃穆,穿越了许多宏伟壮观的罗马式建筑,在老城区的一条小巷,我来到了但丁故居前。这是一幢三层老楼房,窄小的窗户,石砌的老墙显得十分古朴,门前有一盏铁灯、一个井台,故居墙头约2.5米高处摆放着但丁的头像。他清瘦的脸上略带忧郁,愤怒的目光好像是对中世纪教会专制统治的蔑视。“走你的路,让人们去说吧!”这《神曲》中的著名格言,也恰好成了对但丁头像神态的生动诠释。伫立在但丁故居前,我忽地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但丁注定要和中国古代的屈原、司马迁、贾谊、柳宗元、辛弃疾等大文学家、大诗人一样有相似的遭遇,去历尽艰辛,饱尝苦难?难道文学一定要悲剧才美?
文艺复兴的魅力和定力就在于,那些承载文艺复兴思想感情的艺术作品的作者们,面对不幸与命运遭遇,仍能用审美的眼光打量人事物,将充满审美的感受和想象通过富于哲思的描绘情致沛然地传达出来,终于,涌动在心中的和阿尔诺河之波一样的情思喷薄成如珠玉般瑰丽的文势画意,卷带出涵天负地似的襟怀和气度的誓言,将思想引向民族更深的层次和文化积淀的深处。我笃信,只有对生命、自然无比的挚情与热爱,才会有面对现实的清醒姿态、对生活的信仰以及对人生哲理的阐释。
顺着高利大道从佛罗伦萨市南坡盘旋而上大约6公里,我们便抵达了米开朗基罗广场。广场中央屹立着米开朗基罗29岁创作的惊世不朽之作《大卫》的复制品。据说,真品就竖立在佛罗伦萨学院美术馆,高高地竖立在那有着600年历史的圆穹顶下。
据传,雕刻《大卫》这件作品,使用的是一块5米高的巨石,这块巨石本来是1464年为建筑大教堂歌剧院而开采出来的。不过,由于一位雕刻家“对自己的这个艺术品了解不够”,就一直没有使用这块石头。几年后,雕刻家安德烈亚·圣索维诺曾试图说服大教堂歌剧院董事会能够让他用一用这块石头,但是只有米开朗基罗提议说不需要其他石头他就可以雕出作品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董事会决定把这块大理石交给米开朗基罗。1504年《大卫》雕塑完工后,直到被摆放在维琪奥宫殿广场前,曾遭受过几次搬动,其中包括1940年,纳粹政府带着“令人惊讶的深谋远虑”,将米开朗基罗的作品放置在学院美术馆里由砖头砌成的地窖里,从而躲过了轰炸有可能造成的破坏。然而,《大卫》也曾惨遭不幸,1527年一场骚乱令《大卫》左手臂被折断,1991年一个破坏者对《大卫》左脚的第二个脚趾进行了伤害。好在没有做出更多更大的伤害,才让后人有幸一睹《大卫》面目。
1475年3月6日,米开朗基罗生于托斯卡纳(首府为佛罗伦萨,实质上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发源地)。幼小时,他就被父亲送到佛罗伦萨附近乡间的石匠家寄养。可以说,他是在击石声中度过了童年,难怪米开朗基罗开玩笑说自己是雕刻天才。想想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耳濡目染,又怎能不令雕刻艺术的种子在其心中发芽?后因丧妻,父亲带着他移居佛罗伦萨,并将他送进学校学习拉丁文和优美的意大利文。虽然米开朗基罗学会了诗词的创作,不过童年时期的他也确乎不爱读书,上课的时候常常偷拿速写本画画,这让父亲极为头痛。无奈,在他13岁的那年,父亲只好顺着儿子的天赋,将他转送至一位画家处学画。一年之后,米开朗基罗又跟随一位雕刻家学习雕刻。始料未及的是,由于这位雕刻家为佛罗伦萨贵族美第奇家族管理美术作品与石雕,故而令米开朗基罗有机会遍览了古代艺术珍宝,也有机会接触到诗人和学者。也由于环境的熏陶,他开始研读但丁的雄伟诗篇,而柏拉图的博大思想对他的影响尤其深远。
当心仪已久的《大卫》就在眼前,这是怎样的一种诗性情绪呵!急不可耐里,我左右环视、上下打量,并刹地想起米开朗基罗说过的话:“雕像其实本来就存在于石头里面,雕塑家的工作不过是把那些多余的部分凿去罢了。”说得多轻巧!然而这轻巧的背后,又铺垫着大师多少的心血和汗水,承载着大师多少智慧和创造呵!我知道,对于圣经故事中的这位以色列王,历来众说纷纭,一说是米开朗基罗塑造他是一个决定参战的形象,他战前正陷入沉思;另一说是战后的大卫,他正在思考战斗的胜利。然而,更有一位画家在佛罗伦萨学院美术馆看了电脑播放的三维动画图像后,竟有了惊人的发现:大卫是一个忧郁的青年。正如这位画家所言:“大卫眉目紧锁,双眼内视,透露出内心世界的深沉、宽广、复杂和焦灼。他右臂下垂,手指回勾,指尖轻轻触及或敲击自己的大腿,在松弛与紧张之间,隐隐露出一种不安,应合了眉目间的忧郁。那么,大卫到底为什么忧郁?是害怕参战却又不得不战,还是战后的后怕让他不知所措?圣经讲了战斗的来龙去脉,但我却觉得,那也该是对男人特殊战斗力的考验。面对这考验,大卫退缩了吗?或者,米开朗基罗退缩了吗?”画家的观察是敏锐的,尽管我看到的是复制品,但细细审察,多少还能看到些许“忧郁”的痕迹。只是,我与画家一样:暂找不到答案,我的思想需要一个开放的空间。
那空间,自让我触摸到米开朗基罗与文艺复兴的距离。如果说,13世纪末14世纪初意大利文艺复兴已见曙光,15世纪人文主义在意大利蓬勃发展的话,那么,16世纪则是意大利文艺复兴特别繁荣时期。作为三位伟大艺术家之一的米开朗基罗,其作品无不打上这个时代觉醒者、先驱者悉心探索的烙印。《大卫》,无疑是米开朗基罗整个艺术中最重要的雕像之一。创作这尊雕像时,他还不到30岁,但他的艺术风格已趋于成熟,已被公认为是艺术大师了。可以说,他的雕像大部分都是表现人体美的,事实上,这也是文艺复兴时期一种人文主义思想的表现特点。人们刚从黑暗的中世纪桎梏中解脱出来,充分认识到人在改造世界中的巨大力量。赞美人体的美,是对古代希腊艺术的一种“复兴”。而其更深刻的意义则在于反对宗教的虚伪,重视人及其现实的力量,这自是思想解放运动在艺术上的一种反映。米开朗基罗由于深刻感受到意大利政治的动荡,他的苦闷与精神意志往往只能在自己的雕像中得到最深刻的发挥。人体是最能表现内在力量的形式,他要赋予大理石以新的生命,必须向它灌注一种属于人的肉体的力量,使它具有精神的象征性。从这个意义上说,包括《大卫》这个作品在内的米开朗基罗的所有作品的创作,自倾注着他自己满腔悲剧性的激情,而当其以宏伟壮丽的形式表现出来,使所塑造的英雄既是理想的象征又是现实的反映之时,便注定了米开朗基罗的艺术创作成了西方美术史上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
文艺复兴的思想细胞,似乎占据着米开朗基罗的全身,在赋予他以艺术领悟力、创造力的同时,也锻造了他一副铮铮傲骨。有一回,教皇到西斯廷教堂观看他完成的宗教画。以前的图画中,大多数圣人和使徒的外衣上都画有大量的金锈。“你为什么把这些金锈省掉了呢?”教皇问。“教皇”,米开朗基罗回答,“那时的善男信女贫穷朴实。他们有信仰,但没有金子。”25年后,他在西斯廷教堂的墙壁上绘制了《最后的审判》,他把大多数人物画成裸体的。“这幅画”,一个红衣主教说,“适宜于酒馆,不适宜于教堂。”当教皇建议米开朗基罗给那些人物穿上衣服的时候,他直截了当地回答:“请陛下照料人们的灵魂,让我照料人们的肉体。”这种不畏强势、不从天命的精神,也能让人从其作品中窥见,即便是女人体或孩童的形象,也透着静默中的张力。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呢?米开朗基罗的成功,既缘于他惊人的天赋和自身的刻苦,更得益于文艺复兴思想观念的浸润和其精神的助推。作为一个艺术大师,他必须懂得传统,但同时又必须是反传统的猛士。文艺复兴,滋育着米开朗基罗敢于突破禁锢,勇于开拓创新。是啊,他既不重复前人的,也不重复他人的,甚至也不重复自己的,要求每一次创作都是一次新的“火焰”,他早已进入了这般创新境界——“犹似思之思之,不意得之,若神告之,若物凭之”,从而,令他获取独立的人格尊严,走出“工匠心态”,成为一代伟大艺术革新家。他的造诣,自然也反哺和助推了文艺复兴的繁荣发展。
告别佛罗伦萨之际,我站在市东南的小山丘上眺望,阿尔诺河犹如绿色的绶带将佛罗伦萨一分为二,玫瑰色的街景,大教堂的顶圆,佛罗伦萨宛如一幅秀丽的风景画。陶醉之中,不知是谁,大发感慨:“文化塑造名城!”是啊,我也深有同感,文化不啻是历史的积淀、物质的文化,更是指文化的氛围、文化的觉醒、文化的精神。事实上,后者从来没有割裂过、弥散过。
突然想起历史上由阿尔诺河一次特大洪水引发的一场空前的文化抢救运动。美国著名作家戴维·李维特在考察佛罗伦萨后写就的《佛罗伦萨:精致之城的往昔时光》一书中说:“虽说数个世纪以来,它的河水已经泛滥过几十次了,但通常是每隔一百年左右的时间它就会暴发一次最严重的洪水灾害。”是的,最近的一次便是发生在1966年11月5日凌晨。那次洪水有超过15000辆小汽车遭到毁坏,但水灾对艺术品的破坏造成的损失更无可估量。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的数字,让人吃惊:损失了413幅油画、11幅成组的壁画、70幅个人壁画(总面积约3000平方米)、14组群雕作品、144件个人雕塑作品(包括米开朗基罗的几件作品),其中22件是木雕作品,共损失接近1000件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作品。想知道这些作品被毁坏的程度有多惨吗?作品大多被汽油和泥浆形成的黏稠状、腐蚀性的混合物所毁坏。据圭多·杰罗萨记载,多纳泰罗的雕塑作品《从良妓女》“被泥浆弄得面目全非……她松散的长发上沾满了可怕的柴油油渍,仿佛是要突出她脸上的绝望神情”。君主广场上契马布埃的著名作品《耶稣受难像》的遭遇可就不一样了,它被洪水冲成了碎石头……
当灾难发生的时候,包括佛罗伦萨人在内的意大利国内和国外便很快形成了一个民间自发拯救运动。是啊,汽车可以再造,但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不可能再复制。于是乎,男男女女几千人,主要是年轻人,来到佛罗伦萨志愿进行挖掘工作,后来人们戏称他们为“泥浆天使”。
当年正在日内瓦的美国参议员爱德华·肯尼迪,更是记下了珍贵而动人的一幕。他回忆说,那天他乘坐飞机抵达佛罗伦萨后,下午5点左右到达纳齐奥尼阿利图书馆,“我看到,这个巨大的阅览室里到处是年轻人,有几千人,他们都聚集在这里帮忙抢救书籍。他们好像都明白这个遭到洪水肆虐的图书馆处在一种什么什么样的危险中。看到这些年轻人以一种生死攸关的精神团结在一起的场面,真的非常鼓舞人心……当我登上飞回日内瓦的飞机时我仍然感到冷得发抖,但是我还是禁不住地想起那个让人难忘的、肃穆庄重的场面——那些学生不顾刺骨的寒冷和浑浊的泥水,安安静静地在闪烁的烛光下,全神贯注地为抢救书籍而工作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幕。”其实,即便换作其他任何人,身临其境,谁能不被激奋不被震撼呢?是的,人们的抢救行为,自闪耀着崇高的人性光辉,诠释着人类道德法则的真谛,他们可贵的责任担当,体现着他们对人类共同精神财富的勇敢守护。1996年,在洪水发生后的第30个年头,意大利的环境保护者协会通过因特网发出面向国际社会的声明,希望找到当年那些“泥浆天使”们,并邀请他们再次参观佛罗伦萨。声明发出后,便有一批“泥浆天使”们再聚佛罗伦萨。而“佛罗伦萨人对待这些‘泥浆天使们的态度就像二战结束后军队进驻城里时他们对军队的态度,他们对‘泥浆天使们表示了同样热情的欢迎”。
这“热情的欢迎”,当是最高的礼遇。这礼遇,既是对“泥浆天使”们个人的,又何以不是对文化的?文化无国界,无论当年“泥浆天使”们的抢救行为抑或佛罗伦萨人对“泥浆天使”们的最高礼遇,从中是不是也体现了对文艺复兴的一份无可替代的尊重与崇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