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宜兴方言属吴语太湖片毗陵小片,使用人口一百多万。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繁荣,各地的交流不断扩大,方言无可避免地发生变化。本文从历时的角度,选取了几个较为明显的语音特征,尝试分析宜兴方言的发展规律及变化原因,同时尝试阐述宜兴方言受普通话影响的必然性,以强调保护宜兴方言的必要性及迫切性。
关键词:宜兴方言 语音 普通话 推普影响
引言:
宜兴市地处太湖西岸,方言属于吴语太湖片毗陵小片,这就决定了其与北方方言相比,存在很多差别。宜兴方言保存了完整的中古汉语浊声母系统以及较多的全浊声母和入声字。
方言与普通话会相互产生作用,但这作用往往是不均衡的。由于方言与普通话地位上的差异,方言所受的影响更大,自发地向普通话靠拢,所以本文选用了几个语音特征作为分析素材,以方言向普通话的靠拢这一现象作为研究对象。
一、尖音和团音以及尖团合流
尖音指的是声母为舌尖前音[ts]、[tsh]、[dz]、[s]、[z]等与韵头为[i]、[y](齐齿呼、撮口呼)的韵母相拼的音。而团音是相对尖音而言,舌面音[t?]、[t?h]、[d?]、[?]、[?]与齐齿呼、撮口呼字相拼。宜兴老人将“酒”、“九”分别读作[tsi??]和[t?i??]。由此看出“酒”为尖音,“九”则是团音,老派宜兴方言分尖团。老派团音多数来源于见系字,是见系齐撮字受到介音[i]、[y]的同化而腭化形成的。当方言出现尖团合流,即腭化时,声母为舌尖前音[ts]、[tsh]、[dz]、[s]、[z]的齐齿呼、撮口呼字,都被读作了声母为[t?]、[t?h]、[d?]、[?]、[?]的舌面音。
笔者在家乡首先调查了几个上世纪三十年代出生的老人,在他们口中尖音保存得较完整。观察后发现,类似酒、全、齐、浅、就、尖、亲、钱、前、消、心等精组字的声母全部发音为尖音,也就是说,在这些老人的口中的方言还是分尖团的。而笔者又在父辈中选取了几位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中年人,观察他们的发音,发现尖音大部分在他们一代人口中消失,只有一些少年时期从旁边乡镇移居市区的人还能保留较为完整的尖音。而如今年轻人早已不分尖团,小年轻要是听到有人说话带尖音,还会嘲笑那是“乡下话”。
由此可见,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是宜兴市区方言尖团合流的高峰期,尖团合流在那时基本完成。这一现象与普通话的推行有密切的关系。普通话没有尖音,能说普通话的年轻人在说方言时,使宜兴方言中的相关字的声母逐渐腭化,最后在新派方言中尖团合流。而老人大多数都不会说普通话,因此几乎不受普通话语音的影响,所以很多老宜兴的口中还保留着尖音。
二、声母的浊音清化现象
近几十年,宜兴方言的浊音声母似乎没有发生较大的变化。宜兴方言的声母系统中,全清、次清、全浊声母与中古音是对应得比较整齐的,一直沿袭着工整的[p]、[ph]、[b],[t]、[th]、[d],[k]、[kh]、[g]分类。
但是在对新老派方言进行对比后发现,老派宜兴方言中清浊有着十分明显的对立,辨别度很高。新派宜兴方言中出现了浊音清化,浊音不再浑厚明显。此后清化现象越发严重。
操新派宜兴话者潜意识里能意识到全浊音声母,全浊音声母的字在句子中间出现时通常能发到位,但在句首发重音或单说时,年轻人较易发成不送气清音。例如,宜兴话“吾来吃桃子(我在吃桃子)”中的“桃[d??]”,在连续发音时,就算是小年轻也会把浊音发得很到位,不会出现清化现象。原因很简单,声带震动的连续性保证了在塞音声母爆破前声带就已经开始震动,即保证了声母具有的高“浊度”。而当“桃子”单用或是在句首强调时,年轻人发音的浊度明显不够,虽然不至于发成不送气清塞音,但声带震动相对于气流从口腔冲出的“提前时间”显得不如老一代人充足,显得半清不浊。值得庆幸的是,由于经济等原因,宜兴方言的发展不如同为吴语的上海话快,清化得也不及上海话彻底。上海话的全浊音清化趋势在近二三十年成为了吴语区的“一枝独秀”。
古汉语的全浊音在北方官话中已经消失很久,清化的规律大致是平声全浊音变为送气清音,仄声全浊音变为不送气清音。近年来吴方言全浊音清化的现象显然与普通话的推广有很大关系。汉语拼音方案中,塞音系统只有两套,即送气清音和不送气清音,分别用b、p;d、t;g、k;zh、ch等两组字母表示,曾经有人反对过用浊音字母去表示清音,但当局认为没有一套拼音系统是完美无缺的,那么汉语拼音制定者们干脆彻底站在官话的角度,用清浊字母的二分来代替了送气与不送气的二分。这样做的缺点是这套系统无法描写别的方言系统。
我们知道,文字符号对语言的反作用也不可小觑,特别是对汉语这样的语言。而今天的吴语地区所有青少年都是从小接受普通话教育和拼音教学的,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塞音系统只有二分,并且是以普通话为标准的。说方言时,本能地会发出全浊音,但是当理性思考时,他们的脑子里仍然出现的是这拼音系统的二分法,不会去意识到自己所说的方言其实是三套塞音系统,这样一来,年轻人自然会逐渐淡化塞音三分的意识,并向普通话靠拢,出现浊音清化趋势。
三、文白异读的倾向变化
文白异读作为北部吴语的一大特色,同样存在于宜兴方言中。白读是指吴方言本来的发音,有点类似于日语汉字的“音读”;而文读是说那些从官话中借过来的词语时,受官话发音影响而产生的新读音,类似日语汉字的“训读。”如此便好理解,当一个字单用时,一般是白读,而当作为合成词的一部分,特别是表示近几十年吴语区出现的新事物的词语时,一般是文读。例如,宜兴方言说,“一个人、两个人”时,“人”读作[?i?],此乃白读;而说“人民”时将“人”读作[z??],此为文读。再如,“日脚(日子)”一词中,“日”的白读音为[?i??],而在“节日”一词中,“日”的文读音为[z??]。“大小”的“大”白读为[du],“大学”的“大”文读为[do]。“学习”的“学”白读为[?o?],而“大学”的“学”文读为[?io?]。
因为推广普通话的关系,新词语不断涌现,旧词语逐渐消失,文读增加而白读不断减少。现在宜兴的很多青少年已经有点分不清楚哪里应该使用文读,哪里应该使用白读。以至于有些口语中不太常用的字的白读音,四十岁以下的青壮年都觉得十分陌生,甚至完全没有听过,更不用说读了。不少青年人和孩子遇到这样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词,干脆说普通话代替,这样倒是省事了。还有相当一部分青年人,无论什么搭配,一律采用文读。我们知道文读的发音实际上是一种不完全的借音,而如今却有喧宾夺主之势。例如,“肥”的白读应该是[bi],例如在“肥皂”一词中就为白读;而文读是[vi],例如在“减肥、化肥”中为文读。年轻人还能明确区分“学”“家”等高频异读字,至于书面色彩浓重的字词,已经完全分辨不出,一律采用文读了。
结语:
通过分析宜兴方言中比较明显的语音变化,可以看出方言的确在逐渐靠拢普通话。宜兴方言等一些北部吴方言将会发展成怎样?很显然,普通话的同化作用是不可抵挡的,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年轻人慢慢成为一个稳定的普通话使用群体,逐渐弱化和抛弃了方言。就宜兴方言而言,使用方言的交流越来越少,“方言味”越来越淡。方言作为珍贵的文化遗产,是我们研究古代汉语的重要依据,是一个地区文化历史的活化石,所以对方言的保护工作迫在眉睫。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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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黄雅清(1983-),女,江苏宜兴人,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2011级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专业学生,研究方向为对外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