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鹏
摘 要:新笔记小说是八十年代新兴起的一种文体类型,其影响虽不甚大,而其可探讨的地方并不算少。本文重点探索的是:从历史和时代背景的角度来看新笔记小说,以揭示新笔记小说在其所一力构建的一个民间的庶人的世界方面所具有的意义。
关键词:新笔记小说 民间世界 魔幻现实主义
在中国古代文学史,笔记小说占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而在改革开放新时期以来,汪曾祺、林斤澜等人创作了一批类似传统笔记小说的作品,被称为新笔记小说。出于现代文学精神和现代人的生活趣味的改变,新笔记小说不再关注《世说新语》式的名士言行或者宋人笔记式的历史边角料,名物考证等诸种题材的书写,而是着力塑造一个人情浓郁,杂色横陈,三教九流,而带有神秘气息的民间世界。而这种民间世界又是建立在两个层面上的:一方面,庶人居于其间,吃喝拉撒睡,或身有亮色大隐于市,或天真混沌全不知礼,然而无比鲜活,自有一股跌不破的生命力。这是世俗世界。而另一方面,人鬼杂处,死生无间,迷信充斥,幻术流行,散布着重重超自然的迷雾,充满了是一种被主流文化遮蔽的民间隐性文化。而本文则试图对这样的民间世界构建进行讨论,以期发掘新笔记小说的文化意义。
一.笔记小说的世俗图景
此处所说的世俗,其含义是两方面的。世俗既强调与社会精英相对的中下层的市井小民的生活层面,也强调一种与人类被刻意修饰过的生活状态相对立的,在生活中往往被掩盖起来的一些基本行为和欲望,比如吃喝拉撒睡本身。
古代笔记小说都是传统意义上的文人的产物,出于身份和观念上的原因,他们或者很少接触真实的世俗生活,或者对世俗生活充满鄙视。因此,虽然在中国古代笔记中,涉及底层的市井和农村生活的篇章并不算少,但是其中的关注点或是站在教化的立意上,或站在一旁欣赏技艺之精湛,或者仅仅关心故事本身的奇诡。对真实的世俗社会的组成和庶人阶层的心理既缺乏足够的机会去加以探索,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因而,古代笔记在这方面是有所缺失的。
而对于新笔记小说来说,几乎所有的作品都集中于这个世俗的社会,写往来熙攘的平常众生,写最最基本的生活片段,写未经修饰的初民之态。
我们来看新笔记小说的世俗是如何建起来的?
让我们先看看这世俗人物的走廊上究竟有谁?他可能有一身特殊的技艺,靠着这技艺吃饭:比如是个男人却又只能是个老娘的妇产医生陈小手(汪曾祺《故里三陈·陈小手》),做得一手好豆腐的老头孙福,抻面的师傅铁良,修提琴的匠人老侯,(阿城《遍地风流·杂色》);可能是为生计奔命而经历非凡的众人中的一个:比如药材铺的魏七爷(聂鑫森《血牒》),换了无数职业的丁生(于德才《丁生》),炮仗铺的陶虎臣(汪曾祺《岁寒三友》);可能仅仅只是三百六十行中不起眼的一个:比如卖针的和卖胰子的(阿成《人间俗话》),收字纸的老人(汪曾祺《收字纸的老人》);可能是大隐于市的贤者,比如大画家季匋民(汪曾祺《鉴赏家》),玩器、玩医、玩文的奇人何梦白(陈军《玩人三记》);可能仅仅是庸庸众生中的普通一个,一对模范夫妻(公衡《门》),一个普通乡村妇女(侯贺林《吊带》);也可能是个社会最边缘的人物,比如时捡烂纸的老头(汪曾祺《捡烂纸的老头》),一对行乞的盲人夫妻(侯贺林《芦花毛蓊》),一个土匪(贾平凹《刘家兄弟》)。
再看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可能有比较传奇的经历,虽然这些经历往往伴随着苦难,比如贾平凹笔下,刘家兄弟的一生,《血牒》里两位老板的经历,但更多是最最平常的生活:为生计而来回奔忙,平日里日常的吃喝,宴饮,邻里永无休止的闲谈碎语。像王阿成的《我们兄弟姐妹》,《我新搬的这个楼》,汪曾祺《捡字纸的老头》,几乎谈不上情节的波动,里面的人物则沉浸于这样一种世俗的琐碎细节之中,英雄主义,传奇行为都不复存在,而只存留有基本的为生而活本身。值得注意的是,在阿城《遍地风流》当中,这种世俗呈现出一种更赤裸,更不加修饰,以至于近乎让人不忍视的姿态,《成长》里的工人,王建国在1976年的毛主席纪念堂的工事的楼顶,思及往事,尿了一泡尿。《厕所》里,在公共厕所里,所有的人都没带纸,最后老吴起身,理由是:晾干了。在这里,连世俗本身也被消解了。
王德威在评价阿城的时候,曾经用了“礼失求诸野”和“礼不下庶人”两句话来描述阿城前后期作品的变化。这两种状态也可以基本概括新笔记小说世俗描绘的基本模式。一方面,在经历了文化革命的劫难之后,作家们往往有向过去,向更为底层的民众挖掘过去,挖掘他们的精湛技艺和个人之美德,来填补这块历劫之后的大陆所缺失的道德信仰,借底层的珍珠来为这个社会补充营养。像汪曾祺的陈泥鳅、叶三、詹大胖子,何立伟的吴婆婆、萧七乃至整个小城的人,阿城的抻面师傅、修琴的老艺人、做豆腐的老人,等等。在作者眼里,正是他们这些底层的老人或者旧时的人物,有着这社会所缺的东西,人情,关怀,坚持,热爱,等等。而另一方面,前一种模式的反复已经开始让人生厌,而作者们也意识到这种刻意事实上也是对世俗世界的部分歪曲,而变成了另一种造神的文学。所以他们开始试图展现更为琐屑,肤浅,然而基本的世俗生活。在李庆西的《钥匙》、《锁》,韩少功的《秘书》,侯贺林的《吊带》、《后世》,阿城的《洁癖》、《结婚》、《扫盲》等篇章里,世俗都显现的并不那么可爱。期间伴随着种种闲言碎语,种种困窘,种种世俗里并不可爱的东西。然而你仔细看来,而也正是这些不驯化,不知礼往往也未必可爱的世俗之人,“自有一股生命力……这生命力是一股顽强的元气,总已蠢蠢欲动,饮食男女,莫不始于此”[1]。这种生命力,无关善与不善,才是这社会不知僵死的一股活血。
在新中国以后的三十年文学中,主人公不再是帝王将相,而是转向了原本地位卑微的小人物。然而却产生了另一种形式的拔高叙述,原本是小人物的工农兵,被一个接一个的塑造成几乎完全光辉毫无缺点的人物,高大全占据了文学的主角位置。这种缺乏真实生活质感、枯槁的文学借助着现实主义和无产阶级的名义得以复生。而新笔记小说则表现了对三十年文学的一种反动,其用生活中充满庸常和苟且,作为注定难登大雅之堂,然而勃发着生命活力的小小人物,来表达对衣着光鲜,有着丰功伟绩,然而空泛的庙堂世界和英雄世界的拒绝。
二.前资本主义社会性质的时代背景构建
新笔记小说的发生期是在1980年代,中国人的生活自此开始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如果我们对比小说和历史,我们不得不认为:历史的变动并未给作品带来太多的时代痕迹,大多数新笔记小说都不容易找出明显的当代因素,而即便有这种因素出场,其叙事上的作用也是边缘性质的。原因当然可能是多方面的。比如,新笔记小说的很大一部分作品,都是怀旧意味的,旧时代的事情当然是旧时代的风情。像汪曾祺的大多数作品的时代都要放在解放以前,范若丁的《大宅三记》追述的是自己的童年,贾平凹《商州初录》的许多篇章都是陈年旧事,等等。然而也有很多的小说,像王阿成《人间俗话》、李庆西《人间笔记》里的篇章,作者往往点明写的是身边之事,随手所录,可是这个时代的痕迹依然是模糊不清的。这时,我们认为,无论是怀旧性质的,还是当代纪实性质的,当代历史的缺席,都不是偶然出现,而是作者有意为之。
在上一节里,我们论述了新笔记小说的世俗图景的描绘。而在这种世俗背后,具有如下的特点:人们处在潮流的边缘地带,生活节奏非常之慢(人们有一些精致生活的余闲和闲来无事引出的寂寞需要排解),人情味浓(无论好与坏的人情),残留有传统的观念和非常简单明了的道德判断,精细的手艺等。如果我们把这些拼接起来,最后所构造出来是一个这样的社会:在这种社会里,资本主义尚在萌芽态,启蒙和现代性追求还未被提起,人还没有成为机器化大生产的奴隶,社会还没有完全纳入规则当中,个人的行事往往为人情所左右,人与人之间的氛围依然还是相对温情的。我们姑且称之为前资本主义社会或者非现代性的想象。
新笔记小说的大多数作品都可以放在这样的一种想象的社会中去讨论。汪曾祺的《茶干》中,身为酱园老板的老板会和伙计一块动手赶制茶干,老板不是撒手掌柜,而且伙计也是徒弟,老板也是师傅,生意仅凭个人的信誉就能做成。而茶干则完全是一种特殊的精细的手艺的产物,而非机械化制成品。连老大在过年的时候会郑重地上走马灯,给孩子们换蜡烛,准备锣鼓。生产方式是非现代的,其生意被人情关系所包围。而《鉴赏家》中,叶三是个小贩,交易的方式则是送到传统社会的各个府上。而叶三在老了以后,依然每回都费心力为季匋民收集水果,而支撑这行为的是人情。
何立伟的《小城无故事》,这种情况就更为明显。一个几乎隔绝于世的小城,民风淳朴,安居乐业,气氛是安静而温和的。仅有的可知身份的是两个人:作荷叶粑粑的吴婆婆,买米豆腐的萧七。暗示了这个小城的现代化程度,小城在某种程度上是沈从文的边城的另一个版本,现代观念和现代产品几乎与这个小城完全无关。而从“大地方”来的三个陌生客,则是被现代文明所污染了心灵的人的象征,最终他们只能灰溜溜回去。
汪曾祺的故事据说背景大多在解放前,是以他早年故乡的见闻为题材的。《小城无故事》的背景则虚无缥缈,汽车通到小城则大致推断是在当代。然而,我们仔细看下去,就不免觉得:这几则故事,(将汽车换乘马车,人力),即便换到明清时代,也并不显得有何不妥。这是因为,从明末到民国都有一些经久未变的东西,在这一段里,中国社会始终是处在非现代性的状态当中,虽然后来现代化的努力已经在进行了。而新笔记小说作家则借这种社会构建,来呼唤与那个被现代化所摧毁的过去的时代伴生的人情味,精致的技艺,和诸种被泯灭的美德,在一个全民趋向现代化的社会里,唱出低低的反对之声,做一种招魂。
三.民间隐性文化的发掘
在中国传统民间社会中,与日常的世俗生活相对应的,关于一些神秘的超验事物的内容也一直占据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这里面,既包括关于神仙鬼怪的诸多想象与崇拜,也包括巫术,相术,修仙等行为和因果报应等观念。这些观念虽然在今天的眼光中,往往荒诞不经,难合理性与科学,却真切地在社会生活施加着不容小看的影响,中国人的婚配,住宅,健康等诸多方面都少不了这些内容的参与。而且在一定意义上来说,它们甚至直接对民族性产生了非常巨大的影响。
在中国传统文学中,这些因素很兴盛。而在新笔记小说中,这种成分的继承中土是非常有限的,主要集中于个别作家的个别作品。这是因为现代科学和西方观念的传入,加上新中国成立以后马克思主义里唯物论的宣传,中国人的鬼神观念收到了很大的冲击,这些鬼神传统和相关的风俗都有渐渐消散的趋势。而在文学界,白话文学中本身对于这种因素的吸收就不算多。而在当代文学的前三十年中,现实主义成为一支独秀的思潮之后,不仅是主流文学,就连通俗小说的鬼神超自然因素也不复见。
这种成分在汪曾祺那里并不明显。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故乡,江苏扬州并没特别浓厚的鬼神氛围,二者是他个人的性格与观念。他的性格本身就是恬淡的,又有士大夫气。仅有的是他根据聊斋改写的《聊斋新义》十三篇,而亦与原作有不少区别。《聊斋新义》虽然并不乏神怪因素,比如菊花精,魂化促织等,然而只能归于原作者蒲松龄。原作的神异色彩,被汪曾祺有意的淡化了,而他所增加的则是现代意义上的对人性的关照,对人生命灵性的挖掘。
真正在这方面最有发掘和创新的是贾平凹的《太白山记》。我们先看看这些奇异的情节:
《寡妇》里的孩子能看到死去的爹,魂魄与肉身交织难辨;《挖参人》里的镜子能照见生死;《猎手》里猎手杀了狼一家最后却是人一家;《香客》里人没有头却能活着和说话,而旁人也不觉奇异;《丈夫》里,妇人越变越美越年轻最后竟成了另一种样子,丈夫哭时前后心竟露出十三个眼睛;《公公》里公公死后竟然变成娃娃鱼,媳妇河里洗澡竟然怀孕生出豁嘴孩子;《村祖》里老人返老还童最后居然重新返回娘胎;《饮者》里画一个酒圈,便跳出一个人陪酒;《丑人》里根据影子即可判断人的身世,所有的避难者都化成了树……
在这些篇章中,往往人与鬼,生与死,醒与梦,人与物的界限都被打破了,现实世纪和超验的世界混为一体,各种离奇的事物都陆续地登场,魂魄,鬼怪,无头人,人变鱼,人变石,人变树,而作者丝毫无以其为奇怪的表示,仿佛一切都是最最平常不过的事情。这些意象和题材,有的以传统笔记中所记载的故事为原型,有些则是受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响,而有些这要得益于他的家乡地区所流传的种种传说与故事。这些被几乎遗忘了的题材类型被贾平凹重新拾起,并赋予了全新的意义。《太白山记》中神秘气息贯穿所有篇章,而且并不容易被明确解读。有些篇目可能被看成是对现实的讽刺,比如《领导》《饮者》等;有些则看作是对人类的象征,作为一种披着神怪外衣的当代寓言,比如《人草稿》。但也有很多的篇章,其情节之诡异,表意之隐晦,让人很难认为他们是明确的现实指向的。而这也是《太白山记》最为值得注意的地方,它实现了对志怪小说纯为猎奇或直接指涉现实的模式的突破,而走向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对生死,人世,时间,梦境等本质性的事关存在的题目的探索,而这与其对拉美文学的借鉴一起,构成了创新之处。
其他作家的作品,比如魏继新的《不朽木》,描写传说中的不朽木和两位神秘莫测的老人,具有蜀地的特殊色彩,都颇有古笔记志怪之风。更多的一些作品,往往只是部分加入了超验的成分,比如贾平凹《刘家兄弟》里的鬼附人身,坟上起桃林;孙犁《女相士》里,杨秀玉相面之准等等。
关于社会隐性文化的挖掘,对传统神怪文化资源的继承与利用,一方面,作为影响民间生活的重要因素,可以用来对中国人的性格进行探讨。另一方面,这种超验因素,也包含着中国人的对世界本原与构成,生死观念等问题的看法。这些小说的立意虽然往往为采集民间奇幻不经的故事来充作谈资满足好奇心,或者借助其来宣扬喻世的道理,或者借以讽刺影射世间人事,但我们也看到,当文学一旦涉及超验的成分时(如果这种成分不是仅仅为娱人),也会激起人面对无法解释的事物时所相应产生的一种震撼的,触及人的心灵更深处的东西。
结语:
新笔记小说着意于为卑微的世俗众生传名立传,为被掩盖的世俗生活费尽笔墨,在那个都更愿意谈论大问题的时代,挖掘了这块熙熙攘攘,嘈杂琐屑而又从来都为人忽略的世俗世界。在八十年代的时代背景之下,新笔记小说发掘了民间琐碎、平常、低级的生活所拥有的本源性的力量,形成了对庙堂之高、道貌岸然的正统的显性的价值取向和其背后世界的巨大反动,也因此实现了作为一种小而低的文体所能涵盖的文化和社会意义。
注释:
[1]王德威《当代小说二十家》,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6年版,第305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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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德威,《当代小说二十家》, [M],北京,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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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汪曾祺,《关于小说语言<札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文学编辑室编.《小说文体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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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田心禾,《化腐朽为神奇——评魏继新的新笔记小说》,[J],《 当代文坛》,1993(04)
[18]钟本康,《关于新笔记小说》,[J],《小说评论》,1992(06)
[19]钟本康,《 别有洞天在人间——评李庆西的新笔记小说》,[J],《 文学评论》, 1988(5).
[20]钟本康,《汪曾祺小说的文体意识——评系列小说<菰蒲深处>》,[J],《小说评论》,1994(4).
[21]庞守英,《汪曾祺与笔记小说》,[J],《山东大学学报》,19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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