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一名卧底……

王地

米饭帮和包子帮打群架，米饭帮仗着人多势众，见到包子帮的就打，豆沙包、糖包、蒸饺无一幸免。粽子被逼到墙角，情急之下把衣服一撕，大叫：“看清楚，我是卧底！”

没错，我想说的是，其实，我就是一名卧底。嘘……别声张，我只跟你说了，我，我，我卧底过好多领域，好多职业，哥过去也曾辉煌、也曾疯狂、也曾迷茫、也曾彷徨、也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一想社会需要我，出于一种“责任感”，我坚持下来了。

最近我卧底了两件大事，挺轰动。一是卧底武汉一名城管执法队员，白天我穿着城管制服执法，晚上就换上便装摆摊，无奈被网友偷拍，暴露了身份，老婆骂我是“汉奸”。其实我挺委屈的，我们局长不都替我说话了嘛，我就是想体验一下小商贩的辛劳，换位思考，以更好地完成本职工作，贯彻人性化执法。可网友们不解，炮轰说这是欲盖弥彰，体验式执法之道、练摊之苦还用得着挤在人堆里违规占道经营一个月吗？脱了制服换上大裤衩站着看两天也完全可以体验了，说不通。

唉，没办法，作为一个演员，我只有使出杀手锏了，我相信眼泪和真诚能够化解一切。就像当年卡特夫人随夫竞选美国总统上台演讲，一激动高跟鞋后跟扭断了，当时全世界的人都看到她扑倒在台上，可她从容站起来走到麦克风前说：“先生们，女士们，我是为你们的竞选热忱而倾倒的。”多牛啊，所以我也那么干了，那天央视《面对面》栏目专访我，我也当着全国电视观众的面，两度落泪以致采访中断，我说，我真的是为了体会商贩们的疾苦而乔装练摊的。请你们相信我。

当年，“我爸是李刚”事件中的李刚，也是这么对着镜头哭的，比我哭得还厉害，大家好像就暂时放过他了。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猛虎啸于后而心不惊。这是作为一名卧底应有的基本职业素养。所以我另一桩大手笔，是选择卧底中国足球队。一来这个团队向来具有面对压力脸不红心不跳的本色，二来卧底这支球队不容易暴露，因为经常输球，没人会发觉是你干的。前几日，我成功“潜伏”队中，以一比五完败于泰国青年队，最后足协顶不住压力，出来向全国人民道歉，炒了教练，却没查“内鬼”，窃喜窃喜，倘若把上场队员都炒了，我可就完了。

其实卧底这么多年，我最成功的要数化身官员了，表面清廉，实则我是和商人一伙儿的，我经常扮演着约翰·特拉沃尔塔在电影《变脸》中的双面角色，一面似天使，一面又是魔鬼；一面是有亲和力的优秀干部，一面又伸着抓钱毫不手软的黑手。人们给了我一个特别称谓：双面官员。我不太喜欢这个词儿，其实，我就是一名卧底……

这么多年来，我与商人勾结的手段并不高明，不是我演技好，而是别人看不穿，或即使看穿了也装作看不见。这就可怕了，这种风气在无形地纵容我们卧底这个行业的发展！其实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猎手，就看猎手愿不愿意捕狐狸了。最近我们这个行当不太好干，查得太严了，我现在吃饭都得化身平民，躲到公园的私人会所里。

说真的，台上一套台下一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嘴里一套肚里一套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要不是想多捞点钱养老，早就不干了。有时想想，挺对不住良心的，不如死了算了。外人觉着当卧底多刺激，其实我是多么卑微的一名小卒，按牛顿临终前说的：我只不过是在大海边捡贝壳的小孩。但我希望若干年后人们能在我的墓碑上刻下这样的文字：死去的人们应该庆贺自己，因为人类产生了这样伟大的装饰品。

是不是有点自恋？北京这几天连着下雨，阴沉沉的，让人睡着都不想起，也该醒了。

【原载2013年6月27日《检察日报·明镜周

刊》】

插图/官商勾结/周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