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能拯救印度农民

30岁的农民拉维·坎特家住印度比哈尔邦—紧邻尼泊尔，是印度最贫穷的地方。坎特主要种植稻子和麦子，过去，当雨水不足以灌溉农田时，他就会开始一项例行工作：到镇上去租一台柴油水泵，背到一块地头，抽取地下水，开始浇地。一块地浇完，再把水泵搬往另一块地。如此重复下去。“水泵抽出的水流总是很弱，”坎特说。“此外，租车、上镇里、买汽油都要花时间和精力，很麻烦。”

但是最近坎特的生活变得容易了许多。他现在有了一个7.5马力的水泵，能源由一个边长六英尺的正方形太阳能板提供。田地的灌溉变得易如反掌，就像拎着塑料水管直接过去一样。当太阳高照时，农民随时都可以从地下取水来用，哪怕是在多云的冬日，也可以至少浇灌两个小时。

人们一致同意，印度还需要有数百万农民像坎特一样靠太阳能来浇灌土地。这个国家有2500万台农业水泵，比地球上任何一个国家拥有量都大。不管它们是靠印度那不太像样的电网驱动，还是靠柴油发电机驱动，水泵都会带来一大堆问题：它们将蓄水层吸干，耗用政府财政和农民的钱包，还让这个国家日渐增加的碳排放更加严重。

越来越多的政府官员、志愿者和企业家认为，如果说印度有哪个方面已经具备使用太阳能的成熟条件，那必定是庞大的农业灌溉水泵，因为好处很明显。“在我看来，印度应该专门聚焦于解决农民的问题和需要。”帕舒潘西·戈帕兰说。他是SunEdison的高层管理人员，SunEdison是一家美国公司，也是印度大型太阳能发电场最大的开发商之一。“农民们会感到高兴，一旦农民高兴了，政客们就会高兴，因为农民会告诉家人该投谁的票。”

沉重的负担

要想知道太阳能水泵系统是怎样造成如此巨大的差异，那就要花一点功夫，理解农作业灌溉给印度经济造成的出奇沉重的负担。印度有2500万台水泵，其中大约1800万台靠全国电网供电。印度规划委员会估计，农业产出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5%，但是农业消耗了全国约25%的电力，大部分是用于水泵灌溉。公用服务部门提供这部分电力时承受了巨大损失，农用电常常是免费的，或者几近免费，每千瓦只需要几分钱。

这样的做法沿袭了几十年，这是因为印度虽然迅速城市化，但是它的自我形象—以及70%的人口—仍然根植于农村。不管是从能源分配还是从金钱消耗来说，这样的用电政策成本都很高。输电线千里迢迢把电力送到几乎不付钱的顾客那里，途中还有30%到40%的输电损耗。“卖给农村客户的每一瓦电都是彻头彻尾的蚀本生意。”斯里尼瓦桑·帕德玛那班（Srinivasan Padmanaban）说。他是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驻新德里的高级能源顾问。

沉重的负担也给印度其他产业和部门造成了影响。大部分邦的电力委员会—类似于美国的电力公用部门—都是赤字运营。由于经济迅速增长，需求压力加大，印度的电力系统经常出现短缺问题。2012年7月，印度过半人口—也就是大约6.7亿人—经历了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停电。小规模的轮流停电更是司空见惯，哪怕是在印度一些最大的城市。原因不一而足，有时是因为电力线路老旧，有时是因为不法分子偷电，有时是因为燃料短缺，煤和石油进口成本上升。缓解能源需求对印度来说是当务之急。

如果说时断时续的电力供应对于公用部门官员和城市居民来说是件头痛的事，那对于农民来说，它形成了另外一种障碍，有时还是致命的。农民是可以用电，但经常每天只能用区区几个小时，或者只有夜里才能用电，在其他用户不再需要的时候。这意味着许多农民要在半夜时分从床上爬起来，在黑暗中浇地。印度盛产许多毒蛇，比如眼镜蛇和响尾蛇。戈帕兰（Gopalan）说，农民浇地时被蛇咬了一口，就此丧命，是相当常见的。

由于只能依靠一小段时间的免费电，这些筋疲力尽的农民没有心情去节省印度本来就已经日益减少的地下水资源。恰恰相反，这种用电体系刺激着农民尽量多用水，有电时能抽多少就是多少。这样一来，许多农民倾向于种植那些需要大量灌溉的作物，比如稻子和麦子。但是这些作物给农民带来的边际利润是最少的。全球咨询公司KPMG估计，因为太阳能水泵给了农民自由，让他们只在需要的时候才抽水，而且可以亲眼看到自己抽了多少，进而促使农民转而种植利润更高的农作物，比如土豆和西红柿，将农业收入增加10%到15%。

太阳能的机遇

将印度所有的电力水泵改成太阳能水泵看上去是迫在眉睫，但是太阳能水泵在成本上存在一些问题，使得柴油泵显得更有吸引力。太阳能水泵包括电源和昂贵的电子件，现在价格高达6000美元，而电泵或柴油泵仅有500美元就能买到。对于这个人均年收入仅为1200美元的国家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差异。可以免费使用电力的农民很可能为了省钱，甘冒被毒蛇咬的风险。不过，700万使用柴油泵的农民中—比如坎特—大部分接不上电，除了柴油机别无选择，被迫要把35%到40%的收入用在柴油上面。而且这个数额还在增长，因为印度正逐步减少对燃料的补贴。

“使用柴油泵的成本非常之高。”坎特头发花白的邻居阿约迪亚（Ayodhya）说。看着水从太阳能泵组中欢快地翻腾着冲向自家田地，阿约迪亚解释说，如果一个农民有一比加地（约为0.7英亩），那么柴油水泵一天得开四个小时。每小时用两升柴油，成本就是320卢比（约合5.55美元）。

事实上，印度的能源补贴并非真的取消了，它们正涌向太阳能。“我们看到了太阳能水泵在印度的巨大市场潜力。”G·普拉萨德（G. Prasad）说。他是印度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部太阳能离网项目负责人。该部承诺要帮农民承担太阳能水泵30%的成本，还有十个邦亦增加了各自的补贴。对地方政界人士来说，农村能源独立颇有吸引力，因为他们可以把钱用到自己的选民身上，同样受吸引的还有各部的统计专家，他们看到了省钱的希望。KPMG估计，如果印度政府购买10万台太阳能水泵，那么每年可以在柴油进口方面省下5300万美元。

政府的慷慨资助，加上数百万潜在客户，这种前景引得国际太阳能和水泵制造商—美国的SunEdison及德国的Lorentz，还有丹麦的Grundfos—都奔向印度市场。坎特的水泵是由Claro Energy安装的，这是印度一家新创公司，正与大型国际化企业展开竞争。“光是想想印度的面积，人口的规模，就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美国泵组制造商Franklin Electric亚太水业务部负责人梅兰妮·娜塔拉简（Melanie Natarajan）说。

拉维·坎特对他的太阳能水泵简直是满意至极，这不只是因为政府补贴已经把他的成本降低到零。现在，他不再需要在牛群面前与自己的柴油水泵较劲，只需要一天几次调整太阳能板，让它们指着太阳，每过几天把上面的灰尘冲掉。“因为有了太阳能水泵，我们现在可以种植第三种作物。我们会选土豆或者玉米。年收入增长到大约20000卢比（约合2130人民币）。”他说。

太阳能板可以工作二十年，甚至更久。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些带着蓝色条纹的太阳能板还可以为下一代人—坎特的孩子们—服务，让他们也能利用阳光灌溉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