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白
斐济,南城大道。
斐济是个不大的临海城市,物产丰富,在最近一年的国民幸福指数调查中,斐济以近百分之八十的高投票率,当选为这个国家最有幸福感的城市。可是再美好的城市,即便吐口痰要罚款,在公共场合吸烟要坐牢,小孩子的教育致力于往真善美的方向发展,但它不会是纯洁无瑕的,你看不到的地方一定会有肮脏和灰色存在。
就像摆在市长办公桌上那张市政季度税收表显示的那样,红色是税收,绿色代表教育,明黄色的是医疗,天蓝色的则是慈善捐款,但这些都只占据统计表一小部分,在那份调查报告上,整个圆形的统计盘上有一大半都是灰色的。
看,是灰色的,每个城市在城市建设上都有不光彩的收入,就像斐济的邻城,那个曾经是某个国家殖民地的城市,拥有整个亚洲最大的赌场,据说那里每天流动的金钱,足可以买上千个像是圣托里尼那样的美丽的小岛,甚至平定战乱国家的战争,这个城市每年除了各项正常的收入外,赌场的收入绝对算得上是他们最重要的财政支柱。邻城有赌场,那斐济呢,它靠什么问鼎国民幸福指数的巅峰?它的财政收入中那一大块的灰色又代表什么?
从南城大道那条深巷一直往里走,走到头的时候,会看到一盏灯,灯下是一扇挂着塑料门帘的门。
推开门,你不会看到什么非法集会的场景,你看到的只是一家破旧的小食店。
这世上总有一群闲得发慌的欧吉桑喜欢背着老婆,邀三两好友,躲在小角落里喝几杯酒,喝多后会说很多醉话,老婆如何彪悍,孩子为什么越来越不像自己,自己连垃圾都不如的老板,当然这些话题里还会提及社会要闻。
“斐济明年要兴建新的综合医院,据说是政府全额拨款,整间医院建设下来要几十亿。”
“全额拨款,说白了还不是我们掏钱。”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提起医院建设项目戴着金丝眼镜一副学问满满样子的会计师道:“斐济一共多少万的人口,每年各种项目有多少税收入账,如果按照斐济这些年的发展势头看,这么大力建设发展,早就入不敷出了。”
“谁还会花钱建医院,我要是官员早把钱放进自己的口袋了。”
“所以,斐济一定有灰色收入,而且还很多。那笔钱灰得甚至让那些贪官都不敢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听会计说得信誓旦旦,小店里的几位客人都抬起头,有好奇的问:“什么灰色收入,别告诉我斐济有军火买卖?”
看着问话的宅男,会计师道:“军火?斐济没有那样大的靠山。”
“那是什么?”食客被他卖关子的举动气道。
看时机已到,吃了几粒花生米的会计师道:“是杀手……”
“噗。”坐在会计师对面的宅男喷出一大口啤酒,一个人捂着肚子大笑,“杀手,你还不如说斐济有霍比特人,又不是拍电影。”
“是呀,有杀手,那有没有丧尸,再不然机器军队、病毒武器也行。”
听着旁人的嘲笑,会计师气得大吼:“你们别不相信,我从很早之前就听说斐济有杀手,而且很有名气。等哪天你们遇见了就知道,我根本没说谎。”
“谁要遇见杀手?你祈祷你自己不要遇见就好。”小酒馆内照旧是一片嘘声。
一把拍在桌上,会计师气得离开小店,他离开不过三分钟,一直坐在小店不起眼的角落,已经吃掉十一个水煮蛋的男人随着他的脚步一并离开。
雏曾经在一个心理学家的办公室里,看到过一本国外学者探讨人对危险感知度调查的书,那书写了什么他基本都忘记了,就记得有一段写着:人是这世上对危险感知度最弱的动物,但是人却有神奇的第六感,可以在死前通过不同的方式感知到会有某种危险,那话他原本觉得很扯,但后来接了几单生意,也小小地观察了一下,似乎真的有什么第六感在。
比如他杀掉那位在业界颇负盛名的心理学老教授时,那老头头都没抬,进了办公室就靠坐在了沙发上。而就在他身旁书柜前,翻看他那些珍藏本的雏,就这样被无视了。
微微一愣,雏很快恢复理智,虽然在杀手心里被无视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但这也变相性地证明,他掩饰得很好,杀掉目标的几率比被发现之后高了几十倍,甚至是完胜。
把手上的书塞回书架,雏掏出怀里的枪,虽然他在这行没有业绩上的创新,也不是拉风的顶尖杀手,但雏很守规矩,从最初入行就没有一定要做狙击杀手,近距离劫杀杀手,甚至是像猫或者蝉一样用特定的武器。在他看来,只要能干掉目标的武器就是好武器,所以他的身上甚至就连可以勒死目标的皮带都是定制的。只是那天,就在雏走到老教授的身后,冰冷的枪口对准老教授的后脑的时候,老头子的手机响了。雏下意识地收回枪,老教授闭眼接通,打电话的似乎是个女孩子,雏听到她说:“教授,我什么都乐意,别让我挂掉好不好?求您了。我还有半年就要毕业,我需要那张毕业证啊。”
“珍珍,许多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你男友不是很有本事吗?”
“教授,他不是故意侮辱您的,求您了,原谅我吧。”
“你让我在学生面前颜面扫地,我的名声都毁掉了,不过碰了一下你的手就来告我,原谅你?除非我死,不然鬼才会原谅你。”
雏听着女孩子哭泣的恳求,还有人渣一样的老教授在办公室里爆粗口,只想到在门户网站查老教授信息时看到的褒奖:德高望重,业界权威,桃李满天下,原本看到那些雏在行动之前还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找个柔和的方式解决目标,毕竟不管在哪行尊师重道都是传统,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外表高尚的人,会这么渣。
洋洋得意的一声笑后,老教授挂掉电话,闭眼哼起了小曲,而雏则从他背后走到他面前,把枪对准那老头的下腹,然后在老教授正把《大江东去》唱到高潮的时候,扣动扳机。
“噗。”
那一枪正打在老教授的肾脏上,据说人身体的所有器官里肾脏是最敏感的,它可以把疼痛无限放大,让人意识清醒地感知痛楚,却怎么都不能死。
那天,雏坐在老教授办公室的茶几上,跷起二郎腿,似在欣赏什么一般拿出香烟。
明知道老教授疼得说不出话,雏还是举了举烟道:“可以吗?”
“不说话,当你默认了。”这单生意,雇主没什么要求,但是雏却莫名想为那个不能毕业还吃了亏的女孩子做些什么,所以他看着老教授疼得抽搐,口吐白沫,认真地吸着烟。
雏的烟瘾不是很大,他入这行之前更是个不吸烟、不喝酒的好男人。只是入这行,破杀戒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他第一次吸烟,是接第一单任务的时候,那任务是虐待老人的养老院护士,据说是十几个没了行动能力的老人合资雇佣的他,这生意很简单,简单到价钱低,几乎没有老手愿意为这么一点小钱动手杀人,可雏是新人,没得选。
被师父带去的时候,护士正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按理说那机会千载难逢,只可惜,雏没下手。
他手里那把射杀了无数酒瓶,能把最阴暗角落里的靶桩都找到的枪,在面对真正的目标时,抖了起来。不管雏怎么跟自己说,不过就是杀个人而已有什么可怕的,手还是不听使唤。
所以,他的第一单生意失手了。
把这消息告诉带他的师父,在这行做了十几年梳着油腻腻背头的老油条道:“吸烟吗?”
“不……”
“喝酒呢?”
“不……”
“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下次在遇见下不了手的情况下,吸支烟,人就会放松。”
那时因为才入行,雏问师父:“你也吸烟吗?”
“人和人长得都不一样,放松的手法当然也会不同咯,我虽然不吸烟,但我自我催眠,每次去见目标前,我都会跟自己说,你是这行最强的,杀个人而已。我每次这么催眠,一般任务都会完成。”
“那完不成的呢?”
拿着老旧的手动刮胡刀,雏的师父自镜子里白了一眼雏道:“完不成的,就自我催眠,这单没把握,死掉钱也赚不到,干吗冒生命危险。雏,记住杀手这行没什么正义可言,更不需要英雄,拿钱杀人,才是王道。”
雏再去杀那个护士的时候,真的带了烟,只是跟着下夜班的护士的时候,护士突然回头看他,雏在护士看到自己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目标如果看到杀手,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情,解决这件不吉利事情唯一的方法就是尽快把目标干掉。
所以,雏很快拿出枪,然后对准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护士的印堂。他第一次杀人扣动扳机的手激动得一直在颤抖。直至一枪匣子的子弹都被打光,雏才看到一张几乎被射成筛子的脸。
杀第一个人之前,雏因为着急忘记吸烟了,反倒事后看着护士的尸体,他难得放松,拿了烟来吸。
习惯又或者某些传统真的比传染病还要可怕,那之后雏染上了杀人后一支烟的习惯,每杀死一个目标,看着目标渐渐僵硬的身体吸一支烟,那感觉爽爆了。
雏吸完整支烟,老教授正好咽了最后一口气,这个即将退休的老头子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斐济传说的杀手手里,就像巷子里这位为黑道老大兢兢业业做黑账,不过贪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被老大买杀手干掉的会计师一样。
雏跟上会计师的时候,会计师正在给女友打电话,跑车、香水、钻石,这么多钱,难怪老大要杀他,为了完成这单已经在小店已经吃掉十几个水煮蛋的雏没心情再跟下去,所以他选择在巷子里动手,冰冷的刀锋自身后划向会计师的脖颈。被人从身后袭击的会计师僵了僵身体,双手下意识地捂住脖子上正向外喷溅的血,在他即将跌倒的时候,雏一手提起他的脖领,一手扯下他的项链、戒指、名表,然后才似厌弃一样松开手。没了反抗能力,会计师也没了打情骂俏的心思,拼命在地上抽搐,这单是雏从暗桩那里得来的,价钱不低,雇主却有要求做成劫杀,并且要雏取走会计师身上所有的东西,尤其是公文包里的账目表和电子设备要交给暗桩。
公司账目,杀手又不是会计师,谁知道什么账目文件,最干脆的就是把整个包交给暗桩,只是这年头杀手这行也要按规矩办事儿,雇主提了什么要求就要做成什么样子,雏翻看着那些数额庞大的文件时,只想,如果自己不是那个烂兮兮的大学财会系的毕业生,这么肥又简单的生意会不会轮到他做。
那天挑选好文件,雏起身,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在他杀掉目标,翻看文件那小小的空隙,一个男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站在距离他背后不远的地方。对杀手来说,没有眼睛又毫无防御的后背,是整个身体最脆弱的地方,他竟然把自己的软肋袒露在一个吸着烟的陌生男人面前。
见到身后的人,回头的雏微呆。
吸烟的男人像是根本没看杀人事件,他很淡定地从灯影下走出,雏才看清他是为他端了十几次水煮蛋的小食店老板。出于对敌人的敏感,在看到老板那一刻,雏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这并不能怪他心狠,只能怪这个该死的老板太八婆,杀个人而已,跟来看什么热闹。
深巷小店的老板蹲在会计师的尸体前时,他吸烟的表情无比淡然,像是躺在他跟前的根本不是一具尸体,更像是一块被丢在地上的叉烧,而才杀掉会计师的雏就这么被无视了。
“刀太钝,如果角度向下45°,伤口会更完美,血会喷溅得更漂亮。”
屌爆了有没有,一个夜间小饭店,煮蛋都难吃得要死的老板,不仅仅不害怕尸体,还对他造成的伤口品头论足。
就在雏想说什么的时候,老板从会计师的尸体前站起,一手拿着烟,一手插在口袋里,对雏道:“右手食指腹有明显的茧子,常用枪?不过小指指肚也有结痂,刀也用?皮带是瑞秋的手工,这年头杀手都走捷径用枪方便简单,你倒是全能。”
一个烂兮兮的老板说出“杀手”这两个字的时候,雏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从男人气定神闲的态度上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带雏出道的那个在业界没什么权威性的师父曾说过,如果遇见让你拿不准,又类似敌人的强手,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不然你自己会死得很惨。
所以在整个交涉过程中,雏都没说话,他只在男人站在他跟前吸烟的时候,抬起了枪。
“杀掉前辈是这行的大忌。”
“出这行就不算前辈了,你明白的。”话音未落,雏的子弹射出。小店老板也在一瞬拉起躺在地上的会计师挡在自己跟前,他手力之强,让雏都震惊得皱起了眉头。会计师的尸体为老板挡住雏手枪里的一枚子弹后,雏收回枪,手里则多了一把锋利的短刀,雏不在枪里放太多子弹是他的习惯,因为太多子弹代表把希望分成无数份,这样一击必中的概率就会下降。而在面对老板这一刻,他没把握那一枚留给自己的子弹能杀死这个男人。
一手提着尸体,叼着烟的老板一边道:“一把枪,两枚子弹,一枚留给目标,一枚留给自己,满悲壮的嘛,你是阿正的徒弟。”
阿正是带雏出道的师父的名号,那个老油条的大名雏不记得了,只记得小辈都叫他正叔,长辈才叫他阿正。
“你是谁?”
“十三年前,蓝心跑马场,杀了宋启东的……”
“你是曲!”那话说出口,雏自己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如果杀个烂兮兮的会计师都能碰见曲,他今晚买乐透一定能中头奖。
如果说,T49是如今这一代杀手中的王者,那十三年前,这行当能称王称霸的不是每日都开杀戒的狼,也不是带T49出道的晓,更不是追到这行最火辣女杀手瑶却没娶她的林,那时候在这行当被当成传奇的杀手叫曲。
如今影上,关于曲的传说还在最前的位置,二十岁入行,二十二岁因杀掉青帮副堂主赵哥而名噪一时;二十三岁做了杀手界至今都在传颂的满门灭杀案,他只用了一块钱的毒鼠强,就赚了三千万的生意;二十五岁杀掉印尼最大的军火商,从军火商固若金汤的罗斯堡里拿出了一份价值七亿美金的武器合约;二十七岁,二十九岁,三十岁,这男人的履历堪称传奇。只是十三年前,正当红身价不菲的他却突然消失了,而曲离开杀手界接的最后一单生意,就是在蓝心跑马场的剪彩仪式上,杀掉斐济的市长和青帮的少帮主癫蝎。只是这单生意曲只完成了一半。
影上对曲无比崇拜的杀手,曾经研究过蓝心跑马场曾发生的一切,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癫蝎是唯一一个从曲手中活下来的人,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至于这个秘密是什么,曲失踪,癫蝎又不能招惹,那段传说随着时光石沉大海。
曲,他竟然是曲。
那天,雏,被正叔带出的杀手,这行有名的死心眼,在明知道不能战胜曲的情况下,却没放弃搏一搏的机会。当然,结果也是好的,雏本以为失败的自己会被曲一刀切断气管,再不然因为他不懂事招惹前辈,被断掉手筋脚筋当作垃圾扔在街边。
让雏怎么都想不到的是,曲没杀他也没折磨他,这个被写进传奇里的男人只是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他断了两根肋骨,丢了三颗牙齿,左臂骨折,肝脏充血,头部外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已经是暗桩齐叔第五次忍不住在雏面前大笑了。
被医院小护士包裹得像个僵尸一样的雏,已经没心情去破口大骂,被曲狂揍后,毫无反抗力的他被曲用小货车丢在这家医院的门口,抢救、包扎,检查整整花掉一晚上的时间,受过比这不知严重多少倍伤的雏本来想走掉,只是这家医院保安系统十分完善,最关键的是,他出门工作,极少带钱。
他能联系上给他钱,又不用他还的,只有介绍杀掉会计师还欠他尾款的暗桩。
所以他打了电话给暗桩齐叔。
“笑个屁,再笑老子怒了。”
穿着蓝色工作服,身上带着淡淡鱼腥味,表面看来慈眉善目,却是暗桩中头马的齐叔道:“你近身格斗不差啊,怎么被揍成猪头,目标是学相扑的?”说罢,老头子又扯了扯嘴巴。
“抽屉里是雇主要的东西,一小时内给我付清尾款,我要出院。”
双手环在胸前,齐叔笑道:“这么着急干吗,多住几天权当休息,况且这里的护士蛮漂亮的。”
瞧着他那样子雏就没好气,才要骂人下腹便是一阵剧痛,咬着牙,他狠狠发誓,下次见到那混蛋一定要报复,哪怕他是曲也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
那天齐叔接了电话,急忙离开,走前告诉雏他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出院,他三天后会来给他办理出院手续。
齐叔在暗桩界的名声犹如T49在杀手界,历来都是言出必行的,而他也绝对会把最好的给旗下的杀手,当然他的抽成也很可观,只是即便是这样,杀手们也喜欢和这样重信誉的暗桩合作。
只是三天,雏从国中毕业,就没在医院住超过三天了,要怎么挨,公司没有请假,医院没有电脑,四处都是禁烟的标志,望着天花板他不觉叹道:“真不如被他打死。”
“被谁打死?”
听着那有些甜腻腻的声音,雏回神抬头就看到,穿着粉色护士装的小护士,正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他。
见雏发呆,小护士道:“说啊,是谁?被女朋友打死吗?”
女朋友,想到曲那张脸,雏不觉打战,只是看着小护士一切的坏心情都没了:“没啊,哪儿有女朋友,是我老妈。”
“下手好狠,你老妈是练拳击的?”小护士用手指戳了戳雏绑着绷带的脸。
“她是相扑选手。”
“好拉风。”
小护士笑嘻嘻道:“那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程序员,在手机公司做事儿,你用的是智能手机吗,我教你用内部账号免费下软件。”
“好啊,我刚好想下载新软件,我拿手机给你。”
齐叔走后,雏找到了这三天在医院的乐趣,小护士每小时就会以各种名义来看雏,偶尔还会带些点心、巧克力、胶原蛋白,雏手上的绷带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被小护士签到一样签满了名字。
医院小花园,忍着剧痛送小护士下班的雏坐在椅子上吸烟的时候,只想要是能钓到小护士回家做老婆也蛮好的,她在家相夫教子,他外出杀人赚钱。如果真的娶到小护士,谢媒人的话,他要谢谁?曲,还是齐叔。
想到曲,雏就火大,一个传奇的前辈,一点风度都没有,亏他还曾把他当偶像。
就在雏沉思的时候,一个似乎吸了太多烟而变得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刚刚的小护士不错嘛,满正的。”
听到那声音,雏猛然转头,曲像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随着呆滞,雏被曲呼出的烟呛得咳了起来,他一咳,胸口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一代不如一代,这点小伤就变成了这样子,你在谁旗下做杀手?狼,齐,还是新人?”
“咳,咳,这和你有关吗?”雏死鸭子嘴硬。
撇嘴一笑,曲道:“告诉我,方便我下单。不然,吃亏的是你。”
满口袋找烟来平定自己开始烦躁情绪的雏道:“下单?开什么玩笑,你是曲,即便十三年后出山,身价也要上千万的曲,什么人你自己杀不掉。”
见雏找不到烟,曲递了自己的给他道:“我退休了,杀手杀人天经地义,一个普通人杀人,是要把这些年努力平定下来的一切都搭上的。”
吸了一大口曲的烟,不习惯那味道的雏再度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道:“那找谁不可以,为什么要对我下单,如今这代杀手从没失过手的叫T49,他超强,除了贵没有任何缺点。”
“T49是T49,你是你,有些方面你比T49更优秀。好好考虑,这单很丰厚。”说罢,曲拍了拍雏的肩膀。
就在雏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刺耳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抬头就看到穿着套装、烫了卷发的女孩子正气势汹汹地走来,女孩子走到雏面前,二话不说就拿下雏嘴巴上叼着的香烟,叉腰道:“下次再看到你吸烟,我要你吃了它。”
“你凭什么管我?”雏不屑。
女孩子并不害怕雏的态度,反而道:“凭我是你老婆。”
“鬼扯,谁会娶你。”
“你不娶我,我找人杀掉你。”小姑娘撂狠话的姿态,一点都不凶恶,反而有些萌。看她那样子,雏不屑一笑,笑容扯到被曲打烂的嘴角,疼。他才想起曲还在,转头去看,才发现曲已经消失了。
那天搀扶着雏往住院楼走,姑娘絮絮叨叨地问:“你是不是勾引小护士了?告诉你我在医院有眼线,你做什么我都知道。”
雏没说话,再度回头去看,小花园里的长椅上除了那包被攥成一团的香烟包装,什么都没有。
只是女孩子的话依旧在耳边不依不饶:“你听到没有,不许你再对那小护士笑,不许再给她下载什么手机游戏,我再听到消息,一定找她警告她,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有啦……”雏有些不耐烦道。
那天,雏被这个气势汹汹的姑娘搀扶进住院楼的时候,只想到自己刚入职新公司的时候,这姑娘是他老板,那时候,姑娘作风犀利,当众几次要雏难看,而雏想成为杀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杀掉这个不会做事儿的女老板,只是好不容易当上杀手,这姑娘却成了他的女友,而当年姑娘之所以那样做,无非是想让雏记得她,只是雏在做杀手的路上却是一去不回。这就叫命运吧,兜兜转转总在拿人开心。
看着车窗外搀扶着雏往医学楼去的姑娘,坐在小货车里的曲照旧吸烟,自己重伤被姑娘搀扶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好久了吧,久到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曲,久到他的枪已经有十三年没再杀过人。
那天离开医院的路上,曲绕道去了斐济的精神疗养院,疗养院干净的病房里,那个穿着白色条纹病人装的女人抱着洋娃娃,眉眼清澈,她一声声地问洋娃娃:“宝宝吃饱了吗,宝宝爱妈妈吗,宝宝以后千万不能再吓妈妈了知不知道。”
看着那女人,曲只想,如果没有自己,或许她这一生都是平安喜乐的,可惜该遇见的总要遇见。那天为女人缴满全年的住院费,又陪女人吃过晚饭,把她送回卧室休息,曲才离开。回小店的车上,他拨了电话给正在为客人杀鱼的齐叔。
满身是鱼血鱼鳞的齐叔下巴夹着电话道:“你好。”
“我是曲。”
三天后,齐叔为雏办理出院手续,小护士恋恋不舍地与雏说:“再见。”
雏笑着道:“嗯,再见。”只是心里却暗骂这小丫头好不会说话,谁愿意在医院再见。
上了齐叔的小货车,齐叔递来档案袋道:“这单很肥,目标有些难,但雇主指定要你做,你休息好再行动也来得及。”
接过袋子却没看,雏靠在背椅上闭眼道:“齐叔,你和曲合作过没有?”
在雏嘴巴里听到曲这个字,齐叔微微一愣,才道:“谁?曲?”
“十三年前,在跑马场杀掉市长的曲,他战绩那么辉煌,为什么会退休?如果曲做到现在,T49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启动卖鱼的小货车,嘴巴上叼着烟的齐叔道:“那个曲啊,已经有十三年了吗,时间过得好快,现在的杀手除了T49,Blind都没资格和他比,当年,曲一单生意的价钱可以买一栋楼,那时候的暗桩都以能和他合作为荣,更有人花了大价钱疏通关系,拿高难度的生意给曲,以抽取不菲的佣金,只是谁都想不到,正处于杀手黄金时期的曲会突然退休。曲消失那年,很多暗桩赔得倾家荡产,自杀死掉几个,还好我比较保守,你问他干吗?”
“随便问问,那他为什么要退休呢?”
开着车,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齐叔道:“这事儿,还要从十三年前那单生意说起。”
“说重点……”
“曲最后一单生意,下单的雇主出价三千万,要两条命,十三年前的三千万,整条街都可以买下来,曲是从一个很资深的暗桩那里得到这单生意的,其实那单生意表面上看很难,但是仔细去看却简单得很,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市长,另一个是不过十岁的青帮少帮主癫蝎。只是就是这单生意,让曲的历史有了败笔,那单生意,曲选择了远距离射杀,在他干脆地在万人等待剪彩的跑马场枪杀了市长之后,瞄准镜中却少了他的第二个目标。这打乱了曲之后的计划,在瞄准镜里找了三十秒,曲终于在跑马场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目标照片上的那张脸。那个不过十岁的孩子,在曲的瞄准镜和枪口对准他的时候,双眼正看着曲的方向,那时候他们隔了足足四百米,曲却从瞄准镜中清楚地看到,癫蝎在看他,只有十岁的孩子,双眼带着的戾气,让杀人如麻的曲扣着扳机的手抖了起来。”
“那后来呢?”
“没人知道后来,就知道癫蝎成了曲唯一的败笔,曲退休后的第三年,青帮发生一场内乱,曾经跟随过副堂主的帮众几乎被灭门。所以有传闻,出价三千万,要杀掉市长和癫蝎的就是青帮新上任的副帮主。
吸了吸鼻子,雏道:“这故事要是电影,我一定骂编剧,编得太烂了。”
“烂才现实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像是电视里演的那么拉风的情节,不是有着血海深仇,就是挚爱惨死,坏人一个个都帅得要命,做我们这行要那么帅,谁还起早贪黑去杀人,考个演艺学院,冲着镜头笑一笑,就有上百万的入账。”
“是呀,世道好不公平。”
那天把雏送到住地,坐在车里的齐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道:“好好休养一阵子,这单结束,我介绍几单大案子给你。”
没回头,雏背着对齐叔摆了摆手。
而启动车子离开雏位于那栋老旧大楼的住地,齐叔只想到两天前,曲的那个电话。
其实这十三年,看似曲和这行当早没了联系,其实不然,这些年洗去杀手之王光芒的曲和齐叔保持着固定的联系模式,之所以只联系齐叔,只是因为十三年前,曲的最后一单生意是从齐叔那里得到的,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曲和齐叔知道。
“杀手雏,三千万,目标的照片和档案已经放在龙虎茶餐厅老张那里。”
“曲,十三年了,还看不开吗?”
“我至今都在后悔十三年前那一枪,如果我开出去,或许我能赢。”
“既然是这样,干吗不自己动手。”与曲说话,齐叔总会没来由的紧张,总会一支接一支地吸烟。
“自己能动手,十三年前就已经动了。”
知道曲心意已决,齐叔道:“那为什么是雏?他才入行,没名气,手法也不是很出色,或许这单会失败。”其实他更想说,雏接这一单,几乎是去牺牲的。他这老头子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已经开始不忍让明知道不合适的杀手去接高难度的生意,他不想那些年轻人再去牺牲什么。
“命运吧,这十三年来,雏是第一个在我面前杀人的杀手,我信命,所以用他,不管成功与否。”
捻灭香烟,想着这些年的一切,齐叔道:“前款要先打来,因为这单危险系数太高,不管能不能完成,一概不退前款。”
“好。”
那天,接了曲的生意,齐叔早早关了鱼店。开着小货车回家的时候,他特意路过蓝心跑马场,这座跑马场,自市长被当众射杀后,已经十三年没有营业了,据《斐济日报》透露,下个月的十四号,这座封闭了十三年的跑马场将举办橄榄球联盟赛的决赛,对阵双方是斐济的蓝魔队和邻城的绿巨人,《斐济日报》曾以掀动时代浪潮为标题介绍这场比赛对斐济体育历史的重要性,只是齐叔明白,这场比赛,对有些人的重要性更甚那些所谓的时代浪潮。那天在跑马场外吸了十几支烟。齐叔才开着小货车离开,他做了二十几年的暗桩,接触的杀手不计其数,有这行当顶尖的杀手,也有不过出现一次就消失的新人,杀手这行当更新速度之快,让他仅有的怜悯之心也早已荡然无存。而作为暗桩之中的前辈,他也不止一次与新的暗桩说过,暗桩与杀手一样,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杀人的买卖有了感情,一切都会变。
所以,这单,顺其自然吧,如果雏命好,或许会赢,他会介绍更好的生意给他,如果命不好,早死早超生,余款他也会为他买一块很好的墓地。
雏再见曲,是他接了那单大生意之后,三千万的生意,即便是十三年后,对雏来说,也是从没触碰过的大单,只是这单的目标,与三千万的价格比起来,难度更甚。
十三年前,连曲都杀不掉的人,他要怎么杀掉。
躺在老旧的摇椅上,雏再度拿起档案里的照片看,照片上的癫蝎穿着一身黑衣,消瘦挺拔的身材,像一柄利刃。在斐济,有关癫蝎的传说有很多,七岁跟在父亲龙爷身边开始学习青帮的经营模式,十岁代理父亲与市长签约跑马场的开幕工程成了曲手下唯一活下来的人,十三岁清理门户下令暗杀帮派根系人物无数,十七岁出国留学,二十二岁回国,开始接管青帮,据说一个月前杀掉师爷的单子就是癫蝎的手笔。这个人与他的名字一样,癫狂又充满野性。
那个下午,纠结这单生意的雏上影发帖问:价格高昂,危险系数却也极高的生意,可不可以接。
“看多危险,太危险的话,还是算了,不然赚再多的钱没命去花也没用。”
“是呀,不过雏,你能接到多难的生意?”
看到杀手弥的留言,雏在电脑前暴怒:“老子怎么就不能接到大生意,这单有三千万。”
“三千万,可以接,毕竟你赚一辈子或许都赚不到三千万,即使这单没有胜算,你死掉,拿了前款也算赚到。”
“游,你嘴巴真的好贱。”
“弥,你要死了是不是,老子又没说你。”暗桩游照旧不甘示弱,回嘴骂人。
那天好好的帖子被歪楼,往常不过都是看热闹的雏第一次仔细去看这些回复,其实就像游说的,他不是天才杀手,也注定不是吃这碗饭的料,所以干吗不搏一搏。他赢了一切皆大欢喜,他输掉,大不了一死。
没心情再看对骂,雏看起了影上的别的帖子,有正当红的折纸杀手,也有T49的辉煌战绩,Blind都接到了不寻常的生意,只是看似平常不过的影,雏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雏下楼觅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斐济的夕阳正浓,小巷子的粥铺里,要了一碗粥,雏胡乱地按着遥控器,娱乐新闻,时事新闻,体育新闻,体育新闻已经连续因为蓝魔队闯进联盟杯决赛报道三天,而作为蓝魔队忠实球迷的雏也十分期待,在决赛中,蓝魔大胜绿巨人,可以改写斐济橄榄球的历史。这场比赛就连雏都拜托朋友买了现场的票,希望到现场观战,希望那张价格高昂的票不会因为生意耽误掉。
只是那天,体育新闻结束,给雏上粥的却不是老板,而是一双食指带着厚茧的手,即便已经离开这行当十三年,即便把那小酒馆经营的还不错,曲的身上总有杀手退不掉的影子。
“喜欢蓝魔队?”
吃着皮蛋瘦肉粥和油条,雏不屑道:“要你管。”
“有把握杀掉癫蝎吗?”
“要你管。”
“我可以义务培训你。”曲叼着香烟,饶有兴致地看雏喝粥。
这次没回答,直至喝完那一整碗的粥,结账离开,走到店门口的雏才回头,看着背对着他吸烟的曲道:“为什么是我?我是这行当最烂的小角色。”
“因为你像多年前的我,雏,这行当没有烂人,一切只在上天是否眷顾你。我相信命运。”
轻哼一声,已离开的雏道:“命运,鬼扯的命运。”
没追雏离开,曲只在雏那句牢骚后道:“明晚八点,西郊货场。”
雏开始接受曲的训练是在接了杀掉癫蝎生意的一周后,每晚八点开始,从近距离搏杀到远距离狙击,枪械的辨识度,甚至是心理测试,曲向雏展现了一个超级杀手对这行足够的尊重。而雏在那半月的集训中,仿若脱胎换骨。
只是雏在变强大,杀掉癫蝎的机会却并没出现,这一切直至联盟杯比赛的前三天,碎卒那里传来消息,比赛那一天,癫蝎将出现在比赛现场,就像十三年前为跑马场剪彩一样,作为蓝魔队的理事,癫蝎要为联盟杯决赛开球。
这无疑是杀掉癫蝎最好的时机。
得到消息那晚,去找曲的雏带了酒。两个人靠在西郊练场的破沙发上喝酒的时候,雏第一次问曲:“为什么十三年前你会放了癫蝎,十三年后又来杀他。”
“为什么?”念着那三个字,曲只想着十三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近乎什么都有了,金钱名望,至尊的地位,只是作为杀手,他却注定是孤独的。也正是那一年,曲认识了一个姑娘,那姑娘不属于杀手这行当,甚至与这行当半毛钱关系都沾不上,她那样干净,似水如冰一样的纯洁。曲第一次见那姑娘是在去杀那家培训机构的理事长的时候,当时他躲在窗帘后姑娘与理事长争辩孩子的安全问题,她急得大叫,理事长却满不在乎,终究姑娘气呼呼地离开,曲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年纪大,动了心思,他在姑娘离开的时候,去杀理事长,那个格外有危险意识的老头子,在曲失神的时候,一刀划破曲的手肘,而曲在他一人一枪的信条下破戒,补了一枪在理事长的印堂上。那天似乎是因为他破戒所以老天给了他不一样的眷顾,曲离开培训班的时候,在培训学校外的路口遇见了那个姑娘。那时候曲因为被袭击,整个人状态都不是很好,姑娘见状跑来问他怎么了,原本从不在乎这些小伤的曲,却鬼使神差地向姑娘撒谎自己意外受伤,姑娘见他一个人,一定要送他去医院。那天陪着曲在医院包扎拿药的都是姑娘,姑娘扶着曲的手臂,小心搀扶他的感觉,让那时候的曲很想停下来。他不想再杀人,突然很想和这姑娘过普通人的日子。
这样的想法在相识姑娘之后,根深蒂固地埋在自小失去亲人对生命中的任何东西都没有眷恋的曲的心里,与姑娘相识的曲撒谎自己是一家工厂的工人,姑娘也告诉曲,自己先生去世,自己带着女儿生活。后来的一切发展得很自然,曲与姑娘在一起,他把姑娘的女儿当作自己的女儿,如果这一切一直是这样,或许曲的人生会比现在幸福得多,只可惜,他在即将退休打算过正常人的生活前接了那单三千万的生意。
听曲说这些老皇历,雏道:“这和你没有杀掉癫蝎有什么关系。”
“雏,杀手这行的危险性永远比你想得更高,你最好是一个人,这样才没有羁绊、没有软肋让你的敌人去拿捏,如果你的敌人在你们针锋相对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失败的绝对是没有准备的你,而不是早已准备好的目标。我最不该犯的错误就是轻视癫蝎,我杀掉市长之后,癫蝎曾在我的瞄准镜里短暂消失,我再度找到他的时候,他竟然看着我的方向,而我在瞄准镜里除了看到他,还多了那个总叫我叔叔的女孩子,那一刻,我扣着扳机的手僵住了,杀手真的不能动感情,不能有软肋。就在我僵住的那一刻,拿枪抵着女孩的癫蝎冲瞄准镜里的我轻轻一笑,然后他扣动了扳机,女孩当着我的面被癫蝎爆头,那一刻,我枪杀过无数人的食指无力地从扳机上垂了下来,我知道我败了,那一幕击溃了我内心所有的坚强,我再也不敢拿枪。对这行当来说,不管杀手的曾经多么辉煌,他不敢再拿枪对这行当来说,与死人无异。”
灌了一大口已经变热的啤酒,雏道:“那你喜欢的那姑娘呢?也死了吗?”
“没,她没死,只是女儿失踪,她疯掉了。”
“为什么,这件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你才想要报仇?”
“三个月前,报纸刊登消息,蓝心跑马场再度启用,那时,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要我为这场劫难做个终结。作为杀手,我也要完成十三年前被我亲手放弃的那一单。”
“我可不可以说,这样的报复好扯。”
淡淡一笑,并不生气的曲道:“随便。”
那晚,似乎成了忘年交的曲和雏喝了十几罐子啤酒后,雏走的时候,曲问他:“如果因为这单死掉,会不会后悔?毕竟你还这么年轻。”
“我师父说过,与其做个畏首畏尾的杀手,不如干脆利落一些,反正玩不过这个世道,早晚是一死。”
“阿正还在吗?”
听曲问自己总是梳油头喜欢泡小姑娘的师父,走远的雏只道:“早不在了,要他早退休偏不肯,赚那么多钱管什么用,到头来赚的钱还不是买了一块烂墓地。”
看着雏消失的背影,曲只觉得,雏是个念旧的人,他突然有些舍不得这个年轻人就这么死掉。
那晚,回家的雏难得给女友打去电话,电话那边接到雏电话的姑娘兴奋地道:“你是不是又做了亏心事?喂,说话啊,你知不知道,这是你主动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你猜我在做什么,上次你带我去给你妈妈扫墓,你说你喜欢吃水饺对不对,我在跟我妈妈学,不过包得很丑,我学好之后做给你吃。为什么不用,一个只会煮泡面的人,有什么资格拒绝水饺,我还要去学,你不要挂电话好不好,我马上回来。”
“好。”女孩子丢掉电话离开,而拿着手机的雏只听到她兴奋地和妈妈说,他打电话给我了,就是那个瘦瘦高高睫毛很长、长得很白、很帅气,我很喜欢的那个,妈,我手都在抖怎么办……
听着女孩子的声音,走在街头的雏只想,或许不久之后,这姑娘会像影响了曲一生的女人一样,成为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人生中,唯一的软肋。
或许真的就像杀手法则中写的那样,对杀手来说,爱情是绝对奢侈的,但如果你足够的本事,足够强大的内心,不会因为某些东西的突然消失而疯掉,没人反对你谈恋爱。
斐济杀手界,有着最好信誉,最烂人品的杀手之王T49接到经纪人落的电话,是在蓝魔队与绿巨人的决赛即将开始的倒数第二天,电话那边,落只道:”松松筋骨。”
熬夜杀怪,却总被别人砍得面目全非的T49瞪着熬了几夜早已通红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道:“不要。”
“怪总有的杀,但曲只有一个哦。”
听到落说曲,T49时刻不松的鼠标微微一顿,只有那一瞬,他坚挺地活了二十几个小时,还有几分钟就要晋级的角色被瞬间秒杀,屏幕溅满鲜血,只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发怒,闭眼靠在电脑椅上道:“曲?谁杀那老头干吗?”
“谁知道,晚上七点,我在火柴等你。”
“哦。”
挂掉电话,T49在电脑椅上闭目养神很久,才再度打开屏幕,坚持了二十几个小时的角色死成了渣,看着系统发来消息让他重新修炼,就连杀不死目标都没那么激动的他大爆粗口,对着电脑骂了许多脏话后,才贱兮兮地拨电话给常联系的游戏等级卖家。在杀手界,能雇得起T49的绝对是金主,而在游戏卖家那里,总是失败总是花大价钱买角色的T49才是金主,因为不管多努力地去挂级别,多努力地去拼杀,又花多少钱去买角色,T49在游戏世界总是完败的那个。
照旧在和落约好见面的两个钟头前关掉电脑,做了简单的洗漱后,换了花衬衫的T49出门。
工作日的下班时间,T49极少坐公车,大多都是给蝉去电,那天照旧,在楼下等了五分钟,休旅车停到他跟前。
上车,打开冰箱,开了红茶的T49才道:“曲出山了?”
“消息蛮灵通的嘛,不过不是出山,据说有杀手接了曲的生意。”
“那老头强成那个样子,还雇杀手做什么,他杀掉谁不像杀鸡一样简单。”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一点羁绊都没有?即便曲也要恪守杀手法则上所写的退出就不能以杀手的身份杀人这一铁律。况且谁也不知道十三年前他突然退休是为什么。”
喝掉那一大罐红茶,贱嘴巴的T49道:“蝉,编写杀手法则的人真的好扯,那本比字典还厚的东西,要是都遵守,我一定能成为斐济2013年度的良好市民,或许还会成为十佳青年代表。”
“扯……你要是十佳青年,我一定可以被写进教科书。”
“屁咧,不过曲下单杀谁?这老头子龟缩十三年,他和谁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要下单杀人。”
“不知道,不过据说那单生意价值三千万,与曲退休那单所赚的一样多。最关键的是,不仅仅是曲,就连癫蝎最近也在雇佣杀手。”
“癫蝎……蝉,难不成这是十三年前的旧怨,会不会是十三年前,曲杀癫蝎的时候,发现癫蝎其实是他与青帮帮主夫人一夜情的儿子,所以放了他,而癫蝎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觉得这样的身世是他此生的耻辱,所以杀曲报复。”
蝉无语地道:”T49,你少看些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好不好?”
“切,你不看,怎么知道那些狗血电视剧多有意思。”
没再继续八卦,T49下车,下午六点的斐济,夕阳正浓,红光照在T49的身上,让他犹如临世之神,背着金光,走进火柴。天没黑,火柴的夜生活还没开始。整个酒吧只有几个漂亮的短裙姑娘,扫一眼就找到被几个姑娘围住调情的落。T49径直走过去,没等落开口说话就道:“五年了,我们在一起五年,走过那么多风雨,你说你不在乎我是个男人,你说你会给我幸福,五年,我付出了青春,付出了身体,你怎么能不要我?”
他凄厉的声音让几个短裙姑娘呆滞,然后一个个鄙夷地看了落一眼之后纷纷离开,直至落身边的女孩子都退去,T49才道:“你要对我负责。”
“浑蛋,老子好不容易钓来几个姑娘。”落气得大骂。
“姑娘有什么好,我能赚钱,不然我们在一起?”
T49有严重的选择障碍,所以在某个地方总会要一样的东西,而能和T49合作的落也不是正常人,落有洁癖,身体上的洁癖,思想上的洁癖,最严重的是感情上的洁癖,他最接受不了的就是不正常的恋爱关系。
“你敢,我死给你看!”落大吼。
看着落红了的脸,T49嘻嘻一笑。
酒保上了红茶给T49后,落掏出档案袋:“这单的目标,雇主花的价钱不低,似乎也雇佣了不止你一个,我私下查了一下,碎卒有消息,这单生意的目标是十三年前退休的曲没错。”
“一个退休的老人家,谁要杀他。”
“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目标要三天之内完成,据说曲在最近也雇佣了杀手,所以很可能这是两方博弈,你下手要快一些。”
“哦。”
“T49,十几万买个游戏角色,你觉得很值得吗?”落想着下午银行打来的账单问T49。
“值得。”
“算了,当我没说过。”
T49第一次看到曾经是他偶像的曲是在从火柴回租屋的公车上,晚上十点钟的最后一班公车,几乎没有人,坐在固定的位置,打开档案袋,一张苍老的脸闯入他的视线。曲的样子和T49想的不同,他以为那个拉风的前辈一定是个英俊儒雅的男人,可是曲普通得很,有些黑的一张老脸,神色很平和,丝毫没有做杀手时的戾气,他想不到,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想到用毒鼠强这么烂的办法杀掉那一家三口,得到上千万的生意。其实从做杀手的角度看,曲无疑是个优秀的杀手,因为他摒弃了信仰与节操,这一点,即便是如今当红的T49也做不到。
把照片塞到袋子里,公车停下,最后一班的倒数第三站,上来一位乘客。
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时间车厢里还会有人,上来的男士看着坐在后排靠窗的T49微微一愣,而T49看都没看他,就像之前无数次被目标无视一样,上车的雏再度被这个乘客无视了。
那天,T49与并不相识的雏一起在终点站下车,似乎总有些缘分作祟,雏和T49在离开车站的时候走了一样的路,直至走了十几分钟后,还是神经有些大条的T49回头,冲着雏道:“你跟着我干吗?”
“嗯?”没想到这个陌生人会突然发问,雏一呆才道:“我也走这方向。”
“你去哪里?”
看着这个问话十分犀利的男人,雏竟老实地道:“张家粥铺。”
听他说完,T49哦了一声,没再理会他,走向了相反的方向,而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离开后,雏只道:“神经病。”
其实T49和雏的某些习惯很相似,他们都喜欢在接到生意又或者生意开始之前去这个城市一家小粥铺喝粥,只是这之前,他们从没遇见过,而这次相遇,似乎是老天的玩笑,只是那晚,买到最后一碗皮蛋瘦肉粥的雏却没等到T49。
蓝魔队对战绿巨人队的那晚,整个斐济都是喧腾的,蓝心跑马场改成的球场在开赛前三个钟头就坐满了观众,而那时间,T49刚刚出门。
照旧是公车,只是这次却没有好运气坐到座位,靠在最后一排一位欧吉桑身边的T49,只听到欧吉桑和老婆报备,球赛后一定回家。记得上午去看影上的新闻,有杀手提到今天的球赛,许多杀手都议论,今晚会不会有杀手接生意,许多杀手都说怎么会有,毕竟斐济闯进大联盟的决赛,这几率简直千载难逢。只是那条留言后,落贱兮兮地留言:怎么没有,T49就会,他只在清明节休假。
落的留言,被无数杀手骂无趣,只是对T49来说,这个几乎会成为历史盛世的球赛,真的无关紧要。如果可以,他宁愿去挂角色打游戏。
公车停在跑马场那一站,车厢几乎空了,T49最后下车的时候,看到一张他还有略微印象的脸。似乎没想到T49也在,不知道他是接了生意还是来看球赛的津南微微一愣,才挑了一抹笑容给他。
而T49理都没理,照旧上了早已勘察好,距离球场最近的天台,曲下单要癫蝎,就一定会在癫蝎出现的地方出现,所以杀癫蝎最好的位置,也一定是杀曲最好的位置。
球赛开始前两个钟头,穿着球场工作员衣服的雏走进球场。而在他不远的地方,那个一样是工作人员装扮的男人提着水桶,观察着地形,查找着目标可能出现的位置。而端着木盘穿着低胸装,卖爆米花的美眉,腋下也藏着一把便携式手枪。而拿着票找到座位的津南,手中那份《体育周报》里也夹了一把短刀,他们的目标似乎是曲,而雏的目标则是癫蝎。
球赛开始前半小时,癫蝎在随从的簇拥下走进球场的贵宾厅。雏没有下手的时机,水桶男依旧在观察地形,美眉卖了上百包爆米花,手枪动都没有动,而津南则照旧看着那份《体育周报》,只有在天台上的T49,淡然地又开了一罐红茶。
球赛开始前十分钟,曲出现了。
对目标有着天生敏锐力的T49在瞄准镜里看到那个老头子,发现他丝毫没有伪装自己,近乎穿着和雇主发来的照片一样的衣服,那一刻,因为曲的坦荡,T49很想为这个传奇的前辈叫好。只是再坦荡的前辈,出现成为目标的那一刻,也是要死的。
就在T49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曲回头了,同性相斥异性相吸,杀手这行当也是这样,曲几乎没有查找,就把双眼定距他三百米开外的天台上T49隐藏自己的墙角,就像十三年前,他在瞄准镜里看癫蝎一样,十三年后,曲也这样看着T49。
不同于当年心有眷恋的曲,T49是无畏的,他生命中没有禁锢他、让他心软的人物,唯独让他在杀人的时候有略微不舍的只有花了十几万,还一天都没有修炼的游戏角色,所以无欲无求的T49是不败的。
只是就在T49即将扣动扳机杀掉这位前辈的时候,瞄准镜里的曲笑了,那笑很淡,如同夏日里斐济的风拂面而来,让燥热的人一下就变得凉爽起来。那一笑,倒让T49扣动扳机的手微微一顿,不过一秒的失神,再去看瞄准镜里的曲,他却不见了。并不懊恼自己的失败,T49再度架好狙击,乌黑的枪口对准球场,这次他不会再放走任何人,他不是曲,他没理由失败。
当雏在球场二楼找到最佳狙击位置的时候,球赛还有三分钟开场。
在贵宾厅做准备的癫蝎,照旧闭目养神,只是他平静外表下的内心,想的却是十三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那场剪彩开始前一个小时,造就了青帮一代巅峰的龙爷,也就是他的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一个小时之内你随时会丧命,但你是我儿子,有人要杀你很正常,关键是,你要如何回击。青帮的未来你要面对比这更多的险阻。”也正是那时候他知道,一个钟头内随时有斐济最强大的杀手来要他的命,但身为青帮的少帮主,青帮的未来,他即便害怕也不能表露,他要做的不是等死,不是找到杀手,而是要回击。所谓杀人诛心,这世上只要是人总会有软肋,所以他用半个钟头查到要杀他的人,十分钟找到收单的杀手,剩下的他用来找到那个杀手的软肋。
也正是那天,他用一个只有五岁的女孩子的命运博了一局,最终他胜了,他成了曲手下唯一活下来的人,而那之后也极少有人敢要他的命。只是这十三年,他总有预感这一切不会结束得这么简单,直至十三年后,他再度得到消息,曲出现了,他用最后一单的价钱买了杀手替他完成十三年前,他没有完成的那一单。
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的癫蝎,早已做好所有的准备,他要在蓝魔队胜利的前夕,给这个想要杀他的杀手一个更大的惊喜。想到这里,闭目养神的癫蝎笑了起来,那笑冷得煞人。
“哥……”女孩子的声音突如其来。
癫蝎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长发的姑娘已经扑到他怀里:“哥,你真要我和你一起开球?”
那个很少笑的男人没说话,他笑着抚了抚女孩子的长发,她的头发很软,手指甚至能触碰到她太阳穴附近的疤痕,那圆圆的一圈,在十三年前差点儿要了这姑娘的命,只是上天的眷顾,她活了下来。
没再说别的,球场经理来请:“先生,球场已经做好准备。”
“好。”
曲再度看到癫蝎,距离那场失败的刺杀行动过去整整十三年,癫蝎距离他不过三十米。当然如果十三年前,不要说三十米,即便是三百米,三千米,作为杀手之王的曲也会很轻松地杀掉癫蝎,但这已不是十三年前,他也没勇气去拿枪杀人,只是让曲想不到的是,那天,随着癫蝎走进球场的还有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有着很长的头发,很漂亮的脸,而那张脸与她母亲有八分相像。
看到女孩子的那一刻,曲微微一愣,再看四周,整个球场都是喧腾的,只是那些看似隐藏得很好,却逃不过曲的眼睛的杀手们,似乎目标并不在曲身上。再回头,就像十三年前,曲再度和癫蝎四目相对,那一刻,就像当年,癫蝎冲着曲笑了笑。
有关癫蝎的传说在斐济很多,那些传说中,说得最多的一条是他很善于用计,被癫蝎谋划了的人,在事前从来想不到最后被消灭的会是自己。
蓝魔队对阵绿巨人的对战随着癫蝎的开球开场,而那一刻,似乎明白了什么的曲,疯了一样跑离球场,他一边跑一边拨电话。
就在癫蝎即将开球,雏的食指已经开始对扳机发力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在做任务的时候极少接电话的雏没接,他把一切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枪和目标上。正因如此,他也忽略了这世上不止他一个杀手。古语说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要杀别人,自然也会有人想要杀他。
就在雏的手指即将扣动扳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一刹那,他身后传来砰的一声。
雏回头就看到大汗淋漓的曲站在他身后,而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后脑中枪的男人。这个男人曾提着水桶在雏跟前出现过几次,只是如今他提着水桶的手里拿着一把枪。
没等雏问什么,赶来的曲就道:“走,这单结束,尾款我会打给你,走。”
从没见过曲那个样子的雏道:“目标怎么办?”
“我自己解决,走,离开球场,永远不要再回来。”说着,曲抬起雏架好的狙击枪。
只是他的目标却不再是他恨之入骨的癫蝎,而是随着他的动作换了天台,此时正把乌黑的狙击枪管对准他的T49。
在和T49四目相对的时候,曲看着瞄准镜里的T49,用唇语道:“给我十秒。”他要把最后的博弈留给这个狙击杀手,作为杀手的第六感他感觉得到,天台上的这个杀手比当年的他还要强大。
从不尊师重道,也不讲礼法尊卑的T49在那一刻却尊重了这个前辈最后的请求,他对着瞄准镜这边的曲道:“好。”
再度拿起自十三年前就没勇气拿起的枪,已经是曲要雏离开后的事情了,那柄枪,在雏才下球场的二楼,在曲从T49求来的十秒内,杀了三个人,这三个杀手和隐藏在球迷里诸多还没来得及出手的杀手都是癫蝎雇佣的,只是他们的目标不是曲而是雏,只有T49这单才是买曲的命的。就像当年轻易抓到曲的软肋一样,癫蝎在十三年后,照旧猜到了曲的心思,他猜到过了十三年平淡日子的曲,舍不得让与他有着同样命运的杀手牺牲,所以他下了两单。如果不是曲,雏早已经死了。
十秒钟近乎是一晃而过的,就在曲把瞄准镜对准T49,想要搏一搏的时候,传说中比神还会杀人的杀手T49的子弹已经穿过他的印堂,那一刻,在大脑还反应不过来有异物撞击,即将倒地的曲只看到瞄准镜里的T49用唇语说:“时间到。”
终
T49离开球场的时候,蓝魔队领先绿巨人十二分,球场尽是蓝魔队的球迷欢呼雀跃的声音。而照旧穿着花衬衫提着行李袋的T49却没心情去助威呐喊,下了天台,晚上为赶工喝了几杯红茶的他钻进球场外的便利店,那天似乎全斐济的人都疯掉了,就连便利店都挤满了看球的人,而T49站在那一大堆便当面前,听着呐喊的噪音,艰难地选择要吃哪种便当做晚餐。
还是看他一个人站了太久,因为曲的命令而离开球场,正吃泡面等下段比赛开始的雏对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怪男人说:“鳗鱼饭很好吃,照烧鸡肉也不错,如果你喜欢吃乌龙面,这里可以加热。”
有选择障碍症的T49因为雏的话,拿了三盒便当在购物篮子里,然后又在结账前零零散散拿了许多根本用不到的东西,等待老板热便当的时候,历来对人没有太大兴趣的T49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傻乎乎吃泡面的雏。如今这个普通人和刚刚在瞄准镜里的杀手相比烂得更多,他想不到曲那么强大的人,怎么会雇佣这样的杀手去杀掉癫蝎,在斐济要杀死癫蝎的杀手,除了他,只有Blind还有胜算。只是看着雏,T49又似乎明白曲选择雏的原因,毕竟每个杀手成为杀手之王之前都是从这行当最小的角色历练起来的,不管是十三年前的曲,还是如今的他。
看着喝掉泡面汤满足地擦嘴巴的雏,T49只觉得曲死得好可惜,十秒钟干掉三个还不错的杀手,曲这老头,死前还真是拉风,只是这么好的战绩,却只有他一个见证者。如果曲不是已经十三年没有拿枪,如果自己活在曲称王称霸的年代,T49只想,那时候的自己能不能赢这个老头。他第一次,没自负地给自己一定会胜利的答案。
那晚,T49等待晚餐失神的间隙,那辆停在马路上等待红灯的黑色宾士车摇下了车窗,而坐在车里的癫蝎一下子就在站满人的便利店里找到了那个穿着花衬衫,眼神正在放空状的T49,然后他笑了起来,那笑意味深长。
那晚,曲死后不过十分钟,熏在公祭录入曲与另外四位杀手的名字,无比庆幸,那里面没有津南两个字。随着曲的死,一代杀手的巅峰就此过去。而雏依旧是那个喜欢八卦,接小生意,在这行当并没有多大建树的雏。而他也没有把自己和曲相处的那一个月讲给任何人听,只是在齐叔把剩下两千万的余款打给他的时候,他买下了曲在小巷子里的店铺,虽然偶尔还会接生意,却也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而所有的餐点中,雏的水煮蛋做得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