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汉语拼音方案》是“拼音方案”,不是“拼音文字方案”,这是我国政府和语文学术界对《方案》的一致定性,也是《方案》不可回避的历史局限性。《方案》的文字拼写符号和语音音标符号都采用拉丁字母和字母组合。字母与音标符号合二为一,是《方案》历史局限性的突出表现。
汉语拼音声母韵母不是完全音素化的音标符号,为声母韵母标音的“注音字母”更不是音素化的音标符号。两者都排斥了参照“国际音标”设计汉语国际音标系统的可能性,使《方案》错失了汉语语音符号完全音素化的历史良机。
几十年前就应运而生的“汉语拼音与国际音标对照表”填补了汉语“国际音标”的历史空白。但“对照音标”并非《方案》的有机组成部分,至今锁在深闺人未识。大量加符字母、字母变体或罕用符号的采用,与汉语拼音和英语国际音标符号形成鲜明反差,使之成为专业学者以外,一般人看不懂、学不会、用不了的音标符号——这是“对照音标”至今不能普及应用的根本原因。
汉语拼音音节表410多个音节全是普通话语音音节,不是汉语字词(语素)音节。《方案》只有语音音节拼写规则,没有拼音字词拼写规则,(“正字法”),这是《方案》历史局限性的集中表现。
关键词:汉语拼音 《方案》 音素化 音节
《汉语拼音方案》(以下简称《方案》)有没有历史局限性?2010年,笔者发表了《论<方案>的历史局限性和新时期历史使命》的文章,进行了探讨。今天再论此题,意在寻求共识,共推完善《方案》,共图与时俱进。
一、《方案》是“拼音方案”,不是“拼音文字方案”
方案最初起草时,不少学者受原有“拉丁化新文字”方案的影响,把新方案称为“拼音文字方案”。但在方案制订过程中,这种思想并未得到普遍认同,国家最终颁布的法定文件删除了“文字”二字,定名为《汉语拼音方案》。《方案》的英文译名为“Chinese phonetic system”,而不是“(Latinized)Chinese writing system”——《方案》“汉语语音系统”的属性国际认同。
周恩来总理(1958)曾开诚布公地指出,汉语拼音方案“不是用来代替汉字的拼音文字”,进而全面、具体、详尽地阐明了《方案》的各项注音和拼音工具功能——可以用来“给汉字注音”,“拼写普通话,作为教学普通话的有效工具”,“作为各少数民族创造和改革文字的共同基础”,“帮助外国人学习汉语,以促进国际文化交流”以及“音译外国的人名地名和科学技术术语”“在对外的文件、书报中音译中国的人名地名”和“用来编索引”等。
《方案》的主要设计者、著名语言文字学家周有光先生提出的“三是三不是”原则对《方案》的“拼音”属性也作了明确阐述。他说,方案“是汉语拼音方案,是普通话拼音方案,是白话拼音方案”,“不是汉字拼形方案,不是方言拼音方案,不是文言拼音方案”。强调四个字,就是“拼音方案”。
由此可见,国家、政府和我国语文学术界对《方案》的一致定性是“拼音方案”,而不是“拼音文字方案”,《方案》的功能定位是语言的“注音、拼音工具”,而不是文字的“拼写工具”。
《方案》的制订和推行,适应了新中国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各项事业建设发展的需要,《方案》设定的各项功能在短短一二十年中得到全面实现,推广普通话和汉语拼音取得了巨大成功,为我国各项建设事业尤其是全国人民教育文化水平的普及和提高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半个多世纪以来,中国语文现代化的实践充分证明,《方案》的性质和功能定位是当时历史条件下的正确选择,表明了“汉语拼音”与“拉丁化新文字”的联系和原则区别,明确体现了《方案》不可回避的历史局限性。
周有光先生早在几十年前就明确指出,“我们的拼音化要分两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是制订汉语拼音方案,普及汉语拼音教育。第二阶段是逐步通用汉语拼音文字。第一阶段只有汉语拼音,第二阶段才有汉语拼音文字。”(周有光,1979)周先生的拼音化“阶段论”科学界定了我国拼音化文字改革进程中两个历史阶段的划分,《方案》所处的历史阶段及其前进目标——第二阶段,即“汉语拼音文字阶段”。
五十多年过去了,世界进入了现代化、信息化、全球化的时代,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改革发展成就。信息化、全球化的时代需求迫切呼唤《方案》与时俱进,突破历史局限性的制约,完善成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拼写和注音工具”。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会长马庆株教授铿锵有力地指出,“方案应该完善为拼写工具”,“为促进汉语国际传播,应该继续推动文字改革工作,完善拼音以帮助汉语汉字更快地走向世界”;“不进一步完善方案,妨碍汉语信息化和国际化”,“在这个方面不作为,将贻误汉语国际传播的大好时机,对不起国家、民族和子孙后代”。
二、字母与音标的兼用和“注音字母”的沿用,延误了汉语拼音“音素化”的历史进程
1.现代语言学奠基人索绪尔曾经明确指出[8],“语言和文字是两种不同的符号系统”;他又一针见血地批评说,“最初的语言学家也像他们之前的人文学者一样,混淆了语言和文字的界限。甚至连葆朴(Franz Bopp)都没能清楚地区分字母和语音。他的著作给我们的印象是语言和字母是分不开的。他的直接继承者也掉入了同样的陷阱”,“学者们今天仍然对语言和文字混淆不清”。由此可见,“字母和语音”难以区分、“语言和文字混淆不清”的问题在语言学研究的历史上曾经是多么普遍和根深蒂固。
众所周知,口语化、音素化、拉丁化曾是新中国文字改革的目标。拉丁字母是各种拉丁化拼音文字通行的拼写符号,音素是语音的最小单位,“国际音标”就是国际通用的音素化的语音符号系统。并不是所有音标都是音素化的。在“国际音标”问世之前甚至之后的漫长历史中,世界上各种语言文字都经历过只有字母或符号而没有音标,字母、符号与语音分不清的历史时期;也曾产生过各种各样的非音素化的标音方法,如:我国近代的切音字、注音字母等汉字和符号标音法。唯有国际音标是完全音素化的独立语音符号系统,如英语、法语、德语音标等,划清了字母和语音(音素)的界限。
国际音标的符号形态大都与拉丁字母相同、相近,也有不少相异,包括加符字母、字母变体等等,应用难度当然比字母大得多。国际音标由音素符号组成,遵循“同音同符、异音异符”、一音一符、一一对应的语音原则,既可为拼音文字字母、字母组合、音节、单词或词语标音,也可为非拼音文字,如汉字、日文等的音节或字词标注语音。即便是为语素或字词等音形义结合的语言单位标音的国际音标,也只表音、不表义,更无词性;既无大小写之分,也无分、连写之争;除重音或声调符号、连接号和音标号(方括号[ ]或双斜线//)外,一般都不用标点符号。字母在拼音文字拼写中一般也遵循“同音同母、异音异母”的语音原则;但与音标符号不同的是,在字词拼写中,字母与语音音素是一对多、多对一的复杂对应关系,适用“同音异母、同母异音”,甚至“有音无母、有母无音”的原则;词义、词性,标点符号,大小写,分连写、缩写,组词造句等功能、特性,只有字词才具备。
经过一百多年传播、应用,如今的国际音标已在国际语言语音教学和研究领域普及流行,独领风骚。在英、法、德语等拼音文字中,用音素符号拼写的语音音标与用字母拼写的字词现在也泾渭分明、一目了然,难以混为一谈了。“字母和语音不能清楚区分”的迷雾正在散去,逐渐成为越走越远的语言历史故事。而在几十年以音素化、拉丁化为目标的汉语拼音学者中,依然有人误把拼音当文字,至今仍抱着音标(语音音节)当字词(语素音节),憧憬着拼音到底就是拼音文字的理想王国。对于他们,我们不禁要大喝一声:警惕,别掉入索绪尔一百多年前就批评的“语言和文字混淆不清”的历史陷阱而不能自拔!
2.《方案》以拉丁字母作为未来汉语拼音文字书写符号,却沿袭“拉丁化新文字”方案的设计,以拉丁字母(v、w、y三字母除外,增补ê、ü两个加符字母)和字母组合充当汉语音标符号;还沿用前人设计的“注音字母”(即ㄅ玻、ㄆ坡、ㄇ摸、ㄈ佛等)为其字母、字母组合或音节标注读音。换句话说,《方案》的文字拼写符号和语音音标符号都采用拉丁字母和字母组合,两者是完全兼用、合二为一的,不带音标专用识别符号的字母和字母组合拼写的声韵母音节与拼音文字的字词音节形态酷似,实质却是语音音标。这是汉语拼音语音符号设计的一大特色,也是《方案》历史局限性的突出表现。
《方案》用字母和字母组合拼写的声母韵母不等于音素符号,为字母和声韵母标音的“注音字母”更不是音素符号。两者都排斥了参照“国际音标”设计与汉语语音相一致、相贴近、国际化和完全音素化的汉语国际音标独立语音符号系统的可能性,与“国际音标”这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国际语言语音教学和研究的卓越工具擦肩而过,使《方案》错失了汉语语音符号完全音素化、汉语语音教学和研究与国际接轨的历史良机。
现实无情地告诉我们,以“注音字母”标注读音的拼音字母名称如今已徒有其名,名存实亡。具有本民族特色的“字母名称”无法使用,竟然要让位于强势的英文字母名称。比如:“国家标准”的拼音缩写“GB”按英文字母名称读作[d?i:][bi:],“汉语水平考试”拼音缩写“HSK”读作[eit?][es][kei],“人民币”的缩写“RMB”读作[a:][em][bi:],还有大量人名、地名、专用名等汉语拼音缩写都按英文字母读名。为何法语、德语等都用本族字母读名,唯有汉语要屈从?作为中国人,我们心有不甘!
我们不仅无法按《方案》用“注音字母”为声母韵母、音节标注读音,无法用“注音字母”为方言或少数民族语言教材、出版物标注读音,我们也无法用汉语拼音来教学和研究汉语拼音,同样无法用汉语拼音进行汉语普通话与方言、与少数民族语言以及中外语言的比较研究和教学。所有这些局限,都源自对历史上“注音字母”和“声韵双拼”学术观念的依恋而把音素化的国际音标拒之门外。
随着汉语和汉语拼音教学、应用和研究的深入以及汉语国际传播的发展,随着以英语为主的外语教学和应用在中国的持久普及,《方案》的这一历史局限性已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几十年来,海内外学者、有识之士“以国际音标取代注音字母”的呼声不绝于耳。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科院李蓝研究员在几年前提出了“调整注音字母在《方案》中的地位”,“使用国际音标来给汉语拼音中的字母、声母及韵母标写读音”的正确主张。这些经久不息的呼声和合理主张理应受到政府权威部门和语文学术界的高度重视和采纳。
3.其实,《方案》外另行设计的汉语拼音和国际音标对照表(以下简称“对照音标”)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应运而生了,并为不少现代汉语教材、工具书采用作为汉语语音教学和研究的辅助手段,填补了汉语音素化国际音标的历史空白。令人遗憾的是,“对照音标”远不如英语国际音标那样易学好用、普及流行,至今仍锁在深闺人未识,从未走出过高等学府和语言研究机构的大门,而广大学过汉语拼音的普通学校师生、知识阶层甚至资深学者都对它一无所知。这是为何呢?
原因显而易见,“对照音标”并非《方案》的有机组成部分,没有《方案》语音符号系统的合法地位。在我国普通学校语文教学、教材,工具书和出版物中,只有“汉语拼音”,没有“国际音标”,这是“对照音标”至今游离于“汉语拼音”和普通学校语文教学和研究之外的重要客观原因。
造成“对照音标”尴尬境遇的还有更重要的主观原因。请看汉语拼音声母与两种“国际音标”辅音符号对应列表,比较分析如下:
汉语拼音 b p m f (v) d t n l g k(ng)h j q x zh ch sh r z c s (y w)
英语音标 [b] [p] [m] [f] [v] [d] [t] [n] [l] [g] [k] [?] [h] [d?] [t?] [?] [dr] [tr] [sr] [r] [dz] [ts] [s] [j] [w]
对照音标 [p] [p?] [m] [f] [v] [t] [t?] [n] [l] [k] [k?] [?] [x] [t?] [t??] [?] [t?] [t??] [?] [?] [ts] [ts?] [s] [j] [w]
表中黑色表示音素化音标符号,斜体表示未音素化的字母符号,下划线表示“对照音标”中与“英语音标”不同的音标符号。
列表表明:1)汉语拼音b、p、m、f、d、t、n、l、g、k、h、r、s等声母设计与英语辅音音素完全一致;但ng、j、q、x、z、c、zh、ch、sh等声母与国际音标音素明显不一致,其中大都是没有音素化的字母或字母组合,而不是国际音标音素符号,这些声母读音对应的辅音应是[?][d?][t?][?][dz][ts][dr][tr][sr](除[?][?]外,其余都是复合辅音)。
字母w、y既非声母也非韵母,但在《方案》拼音音节拼写规则中被用来充当以u或i开头的零声母音节的隔音字母,实际读音与英语辅音[w][j]一致对应。对于语音音节来说,《方案》中所有变写和隔音字母的设置都是多余的,混淆了字母与语音、语音音节与字词音节的区别。若把w和y改设为声母w和韵母y,以韵母y取代加符字母ü的设置,不仅与国际音标辅音[w]和元音[y]一拍即合,一致对应,而且可省去加符字母ü作韵母的诸多麻烦。
2)“英语音标”辅音符号与字母形态基本一致,几乎不设加符字母、变体字母或罕用符号。在英语总共26个(除[?][?])辅音中,就有21个音标(包括[p][b][t][d][k][g][f][v][s][z][r][h][w][j][m][n][l]等17个单辅音和[ts][dz][tr][dr]等4个复合辅音)直接采用p、b、t、d、k、g、f、v、s、z、r、h、w、j、m、n、l等17个字母作音标符号,只有[?][?][?]3个单辅音和[t?][d?]2个复合辅音是国际音标专用音素符号。
3)“对照音标”音素符号设置与汉语拼音和英语音标形成鲜明反差。大量加符字母、变体字母或罕用符号的采用使“对照音标”成为专业学者以外一般人看不懂、学不会、用不了的音标符号。尤其令人费解的是,推倒汉语拼音送气-不送气声母对偶与英语国际音标清-浊辅音对偶相对应的成功设计,恢复为清-清辅音对偶设计,即把汉语拼音b-p、d-t、g-k等与英语音标[b]-[p]、[d]-[t]、[g]-[k]等贴近对应换成与“对照音标”[p]-[p?]、[t]-[t?]、[k]-[k?]等对应,把不送气辅音都变成送气辅音。使b与p,d与t,g与k等送气与不送气声母变得无法区分,使把“大公报da gong bao”拼成“他空跑ta kong pao”的威妥玛式拼音得以借尸还魂。汉语拼音j、q、x与英语[d?][t?][?]读音一致对应,“对照音标”换成[t?] [t??] [?];汉语拼音卷舌音r与英语[r]贴近对应,“对照音标”却将[r]改设为[?],进而又把汉语拼音zh、ch、sh等卷舌声母改设为[t?][t??][?](应与英语音标[dr][tr]对应,并把sh改设为[sr]),简便常用的英语音标换成了罕用、难用又加符的音标,明显增加了国际音标教学和应用的难度。
汉语拼音韵母符号设置基本实现了音素化,与英语国际音标元音符号基本一致或贴近对应。如:a、o、i、u等单韵母和以这些韵母组成的全部复韵母,比英语元音音标更简单,更好学、好用。只有ê、ü等韵母采用加符字母,与国际音标符号不一致,使用不便。可参照英语音标把韵母e、ê、ü改设为[?][e][y]元音音素。而“对照音标”元音音素设置与汉语拼音韵母和英语音标元音音素相比,反差更大,更复杂、更难学难用。如,把拼音单韵母a、e换成[A]、[?]等音位变体。限于篇幅,不另赘述。
如上所述,英语音标既有国际语音符号系统的通用性,又有适合本民族语言语音的个性特征。两种“国际音标”符号孰简孰繁,孰易孰难,孰优孰劣,一目了然。我们只要使汉语拼音ng、j、q、x、z、c、zh、ch、sh等声母的设置进一步与英语音标[?][d?][t?][?][dz][ts][dr][tr][sr]取得一致或贴近对应,就能轻松实现汉语拼音完全音素化的长远目标!一个统一的、易学易用易普及的、全方位适用于汉语普通话以至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语音教学和研究的“汉语国际音标”系统终将瓜熟蒂落。(参见附录:《汉语拼音方案》完善建议草案)
三、《方案》韵母表附则是普通话音节拼写规则,不是汉语字词(语素)音节拼写规则
《方案》韵母表项下的附则设定了若干特殊拼音音节拼写、变写的规则,汉语拼音音节表410多个音节就是根据这些规则拼写出来的。这些音节拼写规则的属性是什么?是汉语字词(语素)音节拼写规则吗?显然不是。这些规则只是语音音节拼写规则,当然更谈不上汉语拼音“正字法”。《方案》只有语音音节拼写规则,没有拼音文字“正字法”,这完全符合《方案》的属性和功能定位,也是《方案》历史局限性的集中表现。
1.汉语拼音字母拼写的音节是语音音节,不是字词(语素)音节
为什么方块汉字数以万计,而汉语拼音却只有400多个音节呢?原因就在于拼音字母拼写的音节是汉语语音音节符号,汉语普通话语音就只有这400多个不同音节(不包含方言及外来语语音音节)。除了几十个没有同音字的方块汉字与其拼音音节(如“fo佛,gei给,lia俩,neng能,nuan暖,ri日,sen森,seng僧,shei谁,zei贼”等)一一对应外,其余每个音节都与少则几个、十几个,多则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同音方块字相对应。就是说,每个音节都对应(或代表)一个包含若干个不同汉字的同音字族群;同音字族群中的每个汉字都有相同的语音音节(音),却没有相同的文字拼写形式(形),也没有确定的字义(义)。由此可见,这些同音拼音音节都只是普通话语音音节,而不是其中任意一个汉字的字词(语素)音节。
举例来说,“yi”是汉语拼音中一个音节,《新华字典》中这个音节对应的同音汉字有110多个,例如“衣、依、铱、裔、义、议、蚁、仪、乙、艺、亿、忆”等等。音节“yi”是这110多个字共同的语音拼写符号,能表示其中任意一个字的读音,但能表示其中任意一个确定汉字的字义吗?显然不能。这就表明拼音音节“yi”与其中任何一个汉字的字形、字义都没有确定的联系。而以“yi”为读音的任意一个汉字都有确定的字形、字义,都是音形义的结合体——语素(字词)。由此证明,汉语拼音音节只是普通话语音音节符号,而不是汉语拼音字词(语素)音节符号,这是毋庸置疑的。
英语等成熟拼音文字字词与其语音音标符号之间的关系是泾渭分明的:用字母拼写的字词都有各不相同的词形、读音、词义和词性,而用音素符号拼写的(字词)语音音标没有字词的词义、词性。同音词尽管读音相同,音标符号相同,但词形拼写、词义和词性都各不相同。例如,英语中“to,too,two”3个同音词,读音都为[tu:],语音音节符号没有确定的词义、词性,而每个词都有各不相同的词形、词义和词性。“by,bye,buy”读音都是[bai],“ware,wear,where”读音都是[w??],“our,hour”读音都是[au?],“weight,wait”读音都是[weit],“sea,see”读音都是[si:],“right,write”读音都是[rait]等等,语音音标都只标示读音,不区分词义,只有用字母拼写的每个词才有各自不同的形、音、义、性等特征。
2.汉语拼音音节拼写规则,不是汉语字词(语素)音节拼写规则
既然汉语拼音音节是汉语语音音节,那么汉语拼音音节拼写规则就是汉语语音音节拼写规则,而不是汉语字词(语素)音节拼写规则。由此可见,几十年前开始实施的汉语拼音人名地名拼写法也是汉语人名地名(语音音节)拼写法,而不是中国人名地名(名词)拼写法。
三十多年前,我国就出版过拼音地名与汉字地名对照的汉语拼音地名手册,也曾出版以拼音地名标注的汉语拼音地图。但是,按照地名拼写法拼写的汉语拼音地名能准确指代对应地理位置的汉字地名吗?汉语拼音地图能取代汉字标注地名而成为具有实际使用价值的地图吗?答案是否定的。实践证明,汉语拼音地名手册有太多的同音地名,汉语拼音地图也因没有实用价值而销声匿迹。所有汉语拼音人名、地名都与汉字一样不标声调,所有音同字不同的汉字人名、地名就变成了同音同形的拼音人名、地名。姓氏如:张、章,徐、许,王、汪,李、黎、厉等都无法区分;地名如:福州、抚州,衡山、恒山,昌乐、长乐,益阳、宜阳、弋阳等等。这些一目了然的同音汉字姓名、地名一旦变成了一串串脱离汉字的拼音姓名、地名,那就叫人一头雾水,不知道谁是谁、哪儿是哪儿了。最引人注目的要算“山西”和“陕西”两个同音省名了。两个省名拼音不标声调都是“Shanxi”。为了区分,权威机构规定把“陕西”改拼为“Shaanxi”,但县级地名“陕县”中的“陕”规定仍拼成“Shan”。“陕西”改拼为“Shaanxi”的特别处理打破了《方案》拼音音节的拼写规则,避免了这两个同音地名的混淆。但是,这个特例一开,给《方案》规范实施带来了一连串的问题:同一个“陕”字,为何有的要变拼,有的不变?变写的依据原则是什么?为什么“Shan”变拼成“Shaan”而不拼成“Shann”或“Sran”等别的拼式?变拼的音节在汉语拼音音节表和字典中查不到,怎么读音?电脑输入只认“shan”,老外要用怎么办?上海有“山西”和“陕西”两条路名,“陕西路”路牌并未按地名拼写法改为“Shaanxi Rd.”,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找“陕西路”的老外找遍整条山西路也找不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如何避免?
还有一例,加符字母ü是《方案》中的一个单韵母,但没有列入拼音字母表,电脑键盘上也没有这个字符。由于使用不便,《方案》音节拼写规则就竭力规避字母ü在音节拼写中的使用,在用ü拼写音节的场合,大都用韵母u代替或改用“yu”拼写,“鱼”字的拼音音节就由此从“ü”变写成“yu”,“月”字的拼音音节由“üe”变写成“yue”。进入信息化时代,为了方便汉语拼音电脑输入,权威机构规定把“ü”改写为闲置辅音字母“v”,吕氏的“吕”必须拼成“lv”才能输入文档。这是由权威机构规定的又一个超《方案》的特殊规则,不仅打破了《方案》原有拼写规则,而且也违背了汉语拼音音节构成的基本概念。l和v两个辅音字母不能构成音节,“lv”连语音音节也不能成立。近来又有网传“ü”被统一规定改拼成“yu”,“吕”姓要改拼为“Lyu”,吕先生的护照又要改成“Lyu XX”了。由“ü”到“yu”是《方案》音节拼写规则之一,由“lü”到“lv”再到“lyu”则是权威机构的超《方案》特殊规则,随之而来的又是一连串连锁问题。无论从《方案》的规范化还是从语音符号的严肃性来讲,如此变写语音音节符号是绝不可取的。
同音字词、同音人名地名在任何文字(包括汉字)中都很容易书写、区分,为何在汉语拼音中会出现这么多问题,成为天大的难题?原因很简单,就因为汉语拼音音节是语音音节而不是字词音节,汉语拼音人名地名拼写法还不是汉语拼音文字人名地名拼写法,汉语拼音正词法还不能区分同音字。
3.“汉语拼音文字阶段,我们要有一套汉语拼音正字法”
周有光先生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提出了“拼音方案+正字法=拼音文字”的公式,明确指出:在拼音化的第二阶段,即“汉语拼音文字”阶段,“我们要有一套汉语拼音正字法,使书写的汉语拼音定型化和精密化,取得跟汉字同样作为文字应用的地位”。正是基于这样的理论认识和目标,从20世纪80年代初起,国家文字改革机关就组织汉语拼音的专家学者开始了制订汉语拼音正字法的研究和探索。
按照周有光先生的理论,正字法无疑就是《方案》的延伸发展,是由“汉语拼音阶段”通向“汉语拼音文字阶段”的历史转折点。然而,时至今日,《方案》已经推行半个多世纪,《汉语拼音“正词法”拼写规则》也已颁行二十多年,我们的“汉语拼音文字”阶段已经来临了吗?“书写的汉语拼音”是否已经“取得跟汉字同样作为文字应用的地位”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这是为什么?
周先生在上世纪80年代曾经明确提出“分词连写法”“外来词拼写法”和“同音词分化法”三个问题“是汉语拼音正字法的主要问题”的深刻见解。指出:“这三个问题如果研究设计完成,正字法就可以说是基本上建立起来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周先生提出的“正字三法”就是汉语拼音“正字法”的精髓,是打开“汉语拼音文字”之门的金钥匙!令人遗憾的是,我们推行几十年的《汉语拼音正词法》只是“正字三法”的第一部。我们只看到如何把原来习惯分写的汉语拼音音节拼写成几个音节的连写体——形式上更像拼音文字词语的拼写规则。而“同音词分化”这个历史难题,成败关键,却被彻底忽略了。
由此看来,现行《汉语拼音“正词法”》是一部尚未完成的正字法、流产的正字法,只有与时俱进,继续制订完成包括“外来词拼写法”和“同音词分化法”在内的汉语拼音正字法拼写规则,才能实现“使书写的汉语拼音定型化和精密化,取得跟汉字同样作为文字应用的地位”的崇高目标!
开弓没有回头箭。汉字拉丁化改革是前人未竟的事业,国语罗马字失败了,拉丁化新文字半途而废了,难道践行半个多世纪的汉语拼音也要重蹈覆辙吗?不!我们面临信息化、全球化时代需求的挑战,肩负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使命,倒退是没有出路的。我们必须破除迷信,解放思想,以大无畏的改革创新精神攻坚克难,打造“正字法”的金钥匙,去打开“汉语拼音文字”的世纪之门!
附 录:《汉语拼音方案》完善建议草案(发表于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第一届国际会议暨第九次学术会议,2010.10.)
一、字母表
字母 Aa Bb Cc Dd Ee Ff Gg Hh Ii Jj Kk Ll Mm Nn
名称 [a] [bo] [ts:] [d?] [?] [fo] [g?] [h?] [i] [d?i] [k?] [l?] [mo] [n?]
字母 Oo Pp Qq Rr Ss Tt Uu Vv Ww Xx Yy Zz
名称 [o] [po] [t?i] [r:] [s:] [t?] [u] [vei] [wa] [?i] [ja] [dz:]
二、汉语国际音标(声母、韵母表)
1.辅音音素(声母)25个
b p m f v d t n l g k ng h j q x zh ch sh r z c s y w
[b] [p] [m] [f] [v] [d] [t] [n] [l] [g] [k] [?] [h] [d?] [t?] [?] [dr] [tr] [sr] [r] [dz] [ts] [s] [j] [w]
2.元音音素(韵母)36个
韵母:a o e ê i u ü ai ei ao ou ia ie ua uo üe iou uei iao uai
元音:[a] [o] [?] [e] [i] [u] [y] [ai] [ei] [ao] [ou] [ia] [ie] [ua] [uo] [ye] [iou] [uei] [iao] [uai]
鼻韵母:an en in ian uan uen ün üan
鼻元音:[?n] [?n] [in] [i?n] [u?n] [u?n] [yn] [y?n]
鼻韵母:ang eng ing iang uang ueng ong iong
鼻元音:[a?] [??] [i?] [ia?] [ua?] [u??] [o?] [io?]
3.长音符号[:]——表示该音位发音时声带持续振动
三、声调符号
“声调符号”应标在每个音节首母左上角。如:
妈[ˉma],麻[?ma],马[ˇma],骂[ˋma],吗[ma]
北京[ˇbeiˉd?i?],重庆[?tro?ˋt?i?],陕西[ˇsr?nˉsi],乌鲁木齐[y?rymt?i]
参考文献:
[1]蔡永清.论《汉语拼音方案》的历史局限性和新时期历史使命
[J].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4).
[2]周恩来.当前文字改革的任务[R].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
[3]周有光.汉字改革概论(第3版)[M].北京:文字改革出版社,
1979.
[4]马庆株.汉语拼音方案的来源和进一步完善[J].语言文字应用,
2008,(3).
[5]马庆株.坚持中国语文现代化的方向[A].中国语文的现代化与国
际化[C].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12.
[6]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英汉对照)[M].刘丽译.北京:九州
出版社,2007.
[7]李蓝.汉语拼音方案的社会性、实践性及相关问题的讨论[J].语
言文字应用,2008,(3).
[8]张志公主编.现代汉语(试用本)[Z].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
1982.
[9]严地.汉语拼音中国地名手册(第三版)[M].北京:测绘出版
社,1982.
[10]蔡永清.试论汉语拼音方案的完善和正词法的修订[A].中国语
文的现代化与国际化(第1版)[C].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12.
(蔡永清 上海科技管理干部学院 201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