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方言中的“卯”字

摘 要：杭州方言中的“卯”字，继承了古代的“卯”既表示时间又表示数量的用法。但“卯”不能单独使用，只能作为一种构词词素，构成“噶卯、落底卯、上卯、下卯”等表示时间和数量的词语。

关键词：杭州方言 “卯” 时间词 数量词

杭州位于浙北太湖平原，杭州方言属吴语太湖片。由于受外来方言影响，特别是受宋朝迁都的影响，与同片方言比较，有许多不同之处。

本文讨论杭州方言中的“卯”字。这个“卯”将古汉语“卯”的用法完全继承下来，其用法有两种：一是表示时间。如“噶卯”（现在）、“落底卯”（以前）。二是表示动量。如“上卯”（上一次）、“下卯”（下一次）。人们对于“卯”字，并无专门的研究。只有《汉语大字典》《杭州方言词典》等辞书中有对其意义的解释。本文将对杭州方言中的“卯”进行分析。

一、“卯”表示时间

卯是地支的第四位，表示太岁运行的位置，与天干相配，用以纪年。如2011年就是农历辛卯年。“卯”用于纪月，就是农历二月。用于计时，“卯”就是晨五时至七时，也泛指早晨。《越谚》中有“寅葬卯发”一词的收录，意为寅时下葬在一块风水宝地，卯时该家就发了。《清朝文献通考钱币考》中则对“卯”解释为：开铸之期曰“卯”。这些“卯”都与计时有关。在杭州方言中，“卯”已经虚化为一种表示时间的词素，和别的词素构成时间名词，其意义和用法与上述“卯”的用法有很大的不同。“卯”构成时间名词主要存在以下几个：葛卯（现在）、葛息卯（现在）、落地卯（以前）、头卯（刚才）。

不难看出，杭州方言中的“卯”字已被虚化为词尾，不再是传统意义上天干地支中“卯时”的意思，而是和别的词素相合成，构成一种表示时间的名词，形成了与“卯”字本意全然不同的意义和用法。“卯”构成的名词具有以下功能：

（一）作主语，为陈述对象

（1）从前吃苦，葛卯享福。（从前吃苦，现在享福。）

（2）葛息卯是九点钟。（现在是九点钟。）

（3）头卯是九点钟。（刚才是九点钟。）

（4）那个湖，落地卯是个小鱼塘。（那个湖，以前是一个小鱼塘。）

（二）作定语，修饰名词

（5）落底卯的杭州城，真当小！（以前的杭州城，真得很小！）

（6）葛息卯的环城路就是城墙所在。（现在的环城路以前是城墙。）

（7）头卯的那个户头是哪个啦？（刚才的那个人是谁？）

（8）葛卯的杭州人日子过得都卯惬意的。（现在的杭州人日子过得都很舒服的。）

（三）充当状语，修饰全句或动词谓语。如：

（9）葛息卯他们还来哈搞游戏。（现在他们在玩游戏。）

（10）我头卯收到窝里向寄来的信。（我刚才收到了家里来的信。）

（11）我葛卯来东打篮球。（我现在在打篮球。）

而这种用法在绍兴方言中也可以找到。如“闲卯（以前）、葛卯（现在）、头卯（刚才）”等，这些绍兴方言的时间名词，就可以作主语、状语、定语（吴子慧，2007）。宋以后有画卯、点卯之名，即旧时官署例定在卯时开始办公时进行点名报到等活动的代称。由地支的“卯”到杭州方言的时间语素“卯”，可能经历了“卯”指开始办公这个特定时间的阶段。

二、“卯”表示动量

根据《清朝文献通考钱币考》等相关史料分析，清前期制钱铸造中的“卯”指一个铸局每炉开炉铸造一次的铸钱数量，常被称为每炉每卯。而卯表示动量的意义正来源于此。表示铸造一期（“期”相当于“次”），《清朝文献通考钱币考》中说“遂以一期为一卯”。后来也指期限，清代催征钱粮、铸饷、收捐等的期限，分期追比叫比卯。分期奏报，第几期叫第几卯。（《汉语大字典》）《越谚》中有“三卯为定”一词，意为事不过三，也有动量的意思。杭州方言中的“卯”相当于“次、趟、回”，既可作为动量词单用，又可作为动量词性的词素构成名词。

（一）“卯”作为动量词，表示某种动作、动态单位。常常和数词组合充当补语和状语。如“去一卯、看一卯 （去一次/看一次）”，在句中作状语。如：

（12）他一卯也没去过。（他一次也没有去过。）

（二）“卯”作为动量性词素，和表示次序的词素组合，构成名词。如：前卯（前次）、上卯（上次）、下卯（下次）、那卯（那次）。

“前卯”“上卯”表示“头回、上次”。“下卯”就是“下次”，“那卯”就是“那次”。其功能是：

1.作主语

（13）前卯是你不对。（前一次是你不对。）

（14）上卯已经教育过你了，下卯就要改正。（上次已经教育过你了，下回就要改正。）

（15）那卯是你的错，你要向他道歉。（那次是你的错，你要向他道歉。）

2.作状语

（16）个老倌前卯刚刚来过。（这个人前一回刚刚来过。）

（17）我上卯刚刚来过，但是你不来窝里。（我上回刚刚来过，但是你不在家。）

（18）你下卯要过来的。（你下一次要过来的。）

（19）那卯上课他没来。（那次上课他没有来。）

3.后面可以带词缀“子”，在句中既可作主语，也可作状语，语义不变。如：

（20）前卯子是你不对。（前一次是你不对。）

（21）上卯子已经教育过你了。（上次已经教育过你了。）

（22）那卯子是你的错，你要向他道歉。（那次是你的错，你要向他道歉。）

（23）我前卯子去过了。（我前一次去过了。）

（24）葛事我上卯子做错过了。（这件事我上次做错了。）

（25）我那卯子来过了。（我上一次来过了。）

4.可以插入数词“一”等，作主语、宾语和状语

（26）上一卯是个老倌来的。（上一次是这个人来的。）

（27）头一卯是我来个里的。（第一回是我来这里的。）

（28）噶许多次数里，哪一卯是你来的？（这么多回中哪一回是你来的？）

（29）他来杭州是头一卯。（他来杭州是第一回。）

（30）个老倌来个里是哪一卯？（这个人来这里是那一次？）

（31）我头一卯来杭州撒子儿。（我第一次来杭州玩。）

（32）我上一卯刚来过杭州。（我上回刚来过杭州。）

（33）你哪一卯来过我们家的？（你哪一回来过我家了？）

三、结语

在杭州方言中，还有一种作程度副词的“卯”，相当于北京话中的“很”，修饰形容词，如“卯自豪（很自豪）、卯努力（很努力）”。但其与上述的“卯”仅是读音相同，它们之间并没有语源关系，极有可能是“木佬佬”作副词的紧缩形式。

参考文献：

[1]鲍士杰.说说杭州方言[M].杭州：杭州出版社，2005.

[2]李荣.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分卷——杭州方言词典[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8.

[3]李强.浅谈清代铸钱体系中的卯[J].中国钱币，2007，（98）.

[4]吴子慧.吴越文化视野中的绍兴方言研究[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7.

[5]侯友兰.越谚点注[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傅鸿洲 杭州 浙江财经大学人文学院 310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