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千字文》的押韵

2013-04-29 00:44施维
现代语文 2013年9期
关键词:广韵千字文押韵

摘 要:本文在简单介绍《千字文》的基础上,从广韵入手,依次将《千字文》中的押韵字与中古音做了对比。普通话不压韵的字,在中古时期是入声韵;而现代看来押韵的字,在中古时代,也是有所差别的。

关键词:《千字文》 广韵 押韵

《千字文》是由一千个字组成的韵文。据史料记载,梁武帝命大臣殷铁石模次王羲之书碣碑石的字迹,又要求拓出互不重复的一千个字,以赐八王。殷铁石拓出后,此千余字互不联属,梁武帝又命令周兴嗣将这一千字编成有意义的句子,周兴嗣竟一夜编成,令人不禁称奇。这便是流芳百世、传至今日的《千字文》。

《千字文》精思巧构、知识丰瞻、音韵谐美,同《三字经》《百家姓》合称“三百千”。由于《千字文》字字不同,且流传广泛,故深受中国以及东亚各国书法家的青睐,在各国汉字文化圈有着极高的影响力。中国书法家智永、褚遂良、张旭、怀素等皆有著名的《千字文》书法作品。本文从音韵角度入手,探讨《千字文》的押韵。

南朝时期,佛学传入,音韵学飞速发展,此后韵书层出不穷,其中以宋真宗时期编撰的《广韵》成就最高。《广韵》为我们了解当时的语音情况提供了很好的研究材料。本文按照广韵的“摄、韵、等”体例为《千字文》构拟了音系,其中中古音的构拟参照各位语言大家的研究成果。《广韵》是我国历史上完整保存至今并广为流传的最重要的一部韵书。《广韵》原为增广《切韵》而作,除增字加注外,部目也略有增订。《广韵》共收字二万六千一百九十四个,注文共十九万一千六百九十二字。所收之字按“平、上、去、入”分成四部。平声因字多,分上、下两卷,上、去、入各一卷。全书分二百零六韵,其中包括平声五十七韵(上平声二十八韵,下平声二十九韵)、上声五十五韵、去声六十韵、入声三十四韵。每韵以开头一个字作为该韵的名称,叫作“韵目”,如平声的“东、冬、锺、江”,上声的“送、宋、用、绛”等。每一韵中则按字音声母或韵头的不同分组列字;每组收同音字若干,称为一个“小韵”,与二百零六个“大韵”相对而言,后人也有人称它为“纽”。全书共有三千八百多个小韵,每个小韵在开头的字下注明反切,并注明该小韵所收的字数;小韵中的其他字则只作或繁或简的释义,不再注音;但有又音的,则注明又切或“又音”,这种“又音”只管这个被注的字本身,与同小韵的其他字无关,这与小韵首字下反切注音的性质不同。

从押韵看《千字文》,首先应明确以下几个概念。

元音:元音又称母音,是音素的一种,与辅音相对,是在发音过程中由气流通过口腔而不受阻碍发出的音。汉语元音一般分为:i/u/e/o/u/y等

辅音:气流在口腔或咽头受到阻碍而形成的音叫作辅音。

鼻韵尾:鼻韵尾即韵腹最后一个音素位置上的音,有n/?/m等。

严式音标:又称“音素音标”。现代汉语中,较低的舌面元音可归纳为一个音位/a/,若用严式标音,则必须分别标为[?]、[A]、[a]、[ɑ]等。

宽式音标:宽式音标是在严式标音的基础上,整理出一种语音的音位系统,然后按音位来标记语音,也就是只记音位,不记音位变体及其他非本质的伴随现象。因此,宽式标音又称为“音位标音”。例如:现代汉语中,舌面低元音有[?]、[A]、[a]、[ɑ]等多个,用宽式标音只用/a/就可以了。用宽式标音,可以把音标数目限制在有限范围之内,因而能把一种语言或方言的音系反映得简明清晰。

摄:音韵学家把韵腹相近、韵尾相同或韵尾发音部位相同的韵归并成大类,叫作韵摄,简称“摄”。如《广韵》二百零六韵被归并为下述十六摄:通、江、止、遇、蟹、臻、山、效、果、假、宕、梗、曾、流、深、咸。

等:等就是根据韵头、韵腹的状况对韵母的分类。一般一等字就是韵腹前无介音,韵腹为后高元音的字;二等字就是韵腹前有[?]音的字;三等字就是韵腹前有[i]音的字;四等字就是韵腹前无介音,韵腹为前低元音的字。

韵:把韵腹和韵尾相同的字归在一起的单位,韵的归类单位为韵部,一般不区分声调。需要注意的是,韵和韵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韵类是区分声调的,音韵学中将同一韵部中所包含的各类韵母称作“韵类”,这一名称来源于对反切下字的归类。如“东韵”中因为声调不同而分为“红、孔、贡”三类,但都属于“冬韵”。

开合口:一般认为古代的开口就是没有u介音,合口就是有u介音(如下表所示):

介音:把韵腹前面的韵头称作介音,普通话里有“i、u、y”三个介音,若中古时期也算有介音的话,就是[i]和[?]。很多学者持这样一种观点:介音实际上是后人为了梳理前人的研究材料而加上去的很虚化的概念,因为介音,可以归入韵母中,也可归入声母中。现代语音学提出了非线性语音的概念,即语音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如果硬性地把它拆成一段一段,看似便于理解,其实割裂了内部联系。

入声:入声是古汉语的四声之一,由三种不同的塞音韵尾-p(-b),-t(-d),-k(-g,-h)构成,读音短促,一发即收。入声也是平仄中的三个仄调之一。当前,入声在粤语、闽南语、吴语、部分赣语与客家话中仍完整地保存着韵尾三分。在晋语中保留-k韵尾;在吴语、部分江淮官话、部分西南官话中保留喉塞音;在湘语、部分赣语、部分西南官话与江淮官话中保留独立调值。普通话语音的特征之一是中古汉语的入声消失。

用普通话读《千字文》,大部分字读起来是押韵的,但是细究的话,有很多句子是对不上的。如:“礼别尊卑”到“好爵自縻”这一段以及“我艺黍稷”到“沉默寂寥”一段。此外,如果按照当时的韵书看,《千字文》的韵还是有些细微差别的。当然,从押韵的角度去看,只要韵部相近即可,没有必要吹毛求疵。但是为了更细致地靠近当时的读音,笔者还是钻了“牛角尖”,试图清楚地了解一些细微的差别。

《广韵》中共有十六摄,在《千字文》押韵的字中共出现了9摄,分别是“宕、梗、臻、止、遇、曾、咸、效、假”。其中“宕、梗、曾、效”摄的例子最多,共112 字,另加止摄12字,臻摄2字。

“天地玄黄”至“诗赞羔羊”这段,分别押“宕”摄字中的唐母和阳母。由于押韵的字中“宕”摄字唐母和阳母差别不大,阳母字只是比唐母字多出了[i]这个介音,因此可以视为“宕”摄字都是押韵的,即押a?这个韵。其中“宕”摄的阳母字都是三等的,而唐母都是一等的。较特殊的是“克念作圣”这一句。经查询,“圣”这个字中古是臻摄没母入声字。上一句“诗赞羔羊”中的“羊”字是宕摄羊母字,下一句“形表端正”中的“正”字是梗摄清母字。如此看来,“圣”与“羊”“正”都不押韵,可按照普通话来读;这几个字又是押韵的:“圣”的韵母是e?,“羊”为a?,“正”为a?,这三个字都压?这个韵尾。按照逻辑,我们显然不能把现在的读音作为标准,那么其中的原因何在,由于材料的不足和笔者的才学浅陋,尚不能说明。

“形端表正”到“去而益咏”一段分别押“梗”摄字中清、庚、欣、青三母,庚母和清母、青母居多,庚母多构拟作[ja?],清母多构拟作[??],青母构拟作[e?],欣母仅有一个“听”。“虚堂习听”一句中“听”字中古音是臻摄欣母三等字,构拟作[i?n],与上一句中的尾字“正”和下一句中尾字中的“庆”相比,是没有后鼻音[?]的,这个是较为特殊的,但是总体来看“梗”摄字,押韵较齐备,除“欣”字外,差别也仅是鼻音韵尾前的元音和有无介音的不同,这些细微的差别从诗文的押韵角度去看还是可以接受的,所以这里不加赘述。

“礼别尊卑”到“好爵自縻”押的都是止摄字(共11字),分别是“卑、随、仪、儿、枝、规、离、亏、疲、移、縻”。这是比较有意思的一组字,因为从普通话来看是不押韵的。从中古音去看,这11个字都是止摄支母字,构拟的音标都为[ie]。

接下去的一段都是“梗”摄字,值得关注的是中间两句“多士寔宁”和“赵魏困横”。先说后一句中的“横”字,按照中古音是宕摄唐母字,构拟作[a?],与梗母字的韵尾[?]还是有共同鼻音韵尾,但是“宁”字是遇摄鱼母字,构拟作[j?],这是笔者所不能解释的。

“我艺黍稷”到“沉默寂寥”一段,基本是曾摄職母字的入声字,押[ik]韵尾,特殊的字是“植”和“极”“寥”,分别是止摄之母字和咸摄葉母字,“极”是入声,但“植”字却不是,这令笔者较为奇怪,因为现代很多方言中“植”都是入声字,且按照六种造字法分类,“植”应是形声字,读音应该和“直”一样。最后一个“寥”字是曾摄锡母字,构拟作[ek],也是入声字。

“散虑逍遥”到“凌摩绛霄”都是效摄字,其中的差别也只是有无i介音、韵母有宵母[?u]、萧母[eu]之别,但从宽式音标角度看,显而易见都是押韵的。

“寓目囊箱”到“捕获叛亡”这一段都是宕摄字,只是韵母有唐、陽之別,前文已经叙述过,这里也不再赘述。

“竝皆佳妙”至“愚蒙等诮”这一段是效摄宵母字,押[?u]韵。其中“照、劭”两个字与普通话相比,多出i介音,较为特殊。

最后一句尾字“也”是假摄麻母字。因为古文最后一句话以“也”字结束的不占少数,所以这也可看作是做文章的一种体例,不再赘述。

参考文献:

[1]严学窘.广韵导读[M].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08.

[2]丁树声,李荣.汉语音韵讲义[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0

[3]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方言调查字表[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4]潘悟云.汉语历史音韵学[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

[5][美]Peter Ladefoged.语音学教程(第5版)[M].张维佳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施维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 200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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