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资本主义批判:空间视角的理论建构

2013-04-18 12:11
江苏社会科学 2013年1期

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批判理论的发展先后经历了四个阶段,即国家资本主义批判(以卢卡奇、波洛克和霍克海默等为代表)、消费社会批判(以马尔库塞、列婓伏尔和鲍德里亚等为代表)、晚期资本主义批判(以哈贝马斯、詹姆逊和罗尔斯等为代表)和全球资本主义批判(以德里克、哈维和阿瑞吉等为代表)。在这一进程中,西方马克思主义批判理论的主题、视角不断得到深化和更新,其中空间理论转向成为20世纪社会批判理论多种理论转向中的一个重要质点。有学者将空间视为今天马克思主义出场的基本路径之一,它试图改变传统左派历史叙事之“时间优先于空间的偏好”,并使历史唯物主义走向一种历史地理唯物主义的解释构架。应该说,这是对当代资本主义研究中一个重要的理论产物。

一、全球化与资本主义弹性生产

冷战结束以后,全球化在国际学术空间中成为一种极具扩散的话语。表面上看,流行的全球化话语似乎是以空间向度替代时间向度的一种新的思维方式,正如罗兰·罗伯逊所说:“大部分全球化理论对解释异质性感兴趣,而不是将全球化化约为新的同质性。”[1]虽然,全球化意味着旧有霸权被打破之后的开始,它并不代表资本主义现代性的最终胜利,但在事实上存在中心与边缘的差异性世界体系结构中,正确理解全球化与历史地理解资本主义又是一个同体的理论。

全球化与作为整体的世界的“组织化”有关,正是由于资本主义的崛起才有可能探测朝向全球化的一种连续不断的趋势。其实,早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确立之初,马克思就对资本的全球化作用进行了表述:“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互相依赖所代替了。”[2]由此,德里克把“全球化”看作是19世纪末出现的理解世界的一种主要方式,故而把《共产党宣言》作为全球化的起点,并强调全球化即当代资本主义对全球关系的重组。所谓的全球资本主义意味着资本主义从地方走向全球形成新的霸权形式。换言之,如果全球化是一种新型的社会关系,那么,它必然地是从过去延伸而来的,而在这种关系的形成过程中,当代资本主义无疑起着最为关键的作用。结果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第一次脱离了它在欧洲的特定的历史起源,表现为真正的全球性抽象。”[3]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说,作为是一个现代性的概念,资本的全球空间布展伴随着资本的世界性扩张和物质资本、金融资本的流动,与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转变存在逻辑的关联。值得一提的是,20世纪70年代以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经历了由福特主义向弹性生产的变化,因为新技术赋予资本和生产以空前的流动性,因而生产的定位似乎处于一个永恒不断的流动状态,这为资本对抗劳动力寻求最大利益的同时也摆脱对资本活动的社会和政治干涉,因此叫“弹性生产”[4]。在全球空间生产的跨国化过程中,一方面全部的新技术被武装到生产、流通和消费过程,使资本能够集中、积聚和快速流动,从而获得空前的灵活性;另一方面,它可能使更多地区卷入资本的生产过程,即华勒斯坦所言的“万物商品化”。与此同时,新的全球格局使先前的三个世界划分受到了挑战,原先属于第三世界的一些国家今天已走上跨国资本的道路,属于世界经济中的“发达地区”。同样,原先第一世界的部分国家在新的全球经济中变得无足轻重,从生活方式来看很难将其与第三世界区分开来。全球资本主义的展开将改变全球的社会阶级关系,一个全球性阶级在经济、政治和文化上的联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加强了,“跨国资本家阶级”及其与之对应的“跨国工人阶级”都可能随着资本的全球空间生产而成为可期待的现实。

因此,正如哈维所言,“全球化可以被视作一个过程、一项条件或者一个特定的政治规划”。全球化是资本逻辑发展的必然产物,又是资本积累的空间形式。在马克思时代,资本积累主要是以时间为境域,生产力的发展及其商品的繁荣主要是来自“历时性”的积累。而随着资本追求利润的无限扩张和积累,出现了资本和劳动的盈余,这些过剩的资本和劳动在资本主义体系内部是无法消化的,因此就产生了资本过度积累危机。随着时间的“零度化”和资本不断突破空间壁垒,征服和占有空间,空间构成了资本积累的重要境域。全球化与资本无限积累具有本质的一致性,全球化实际上就是解决资本过度积累危机的策略,就是资本主义世界性扩张的空间策略。这就是说,如果资本主义没有自己的“空间定位”,它就不可能发展。资本主义由此按照自己的面貌建立和重建地理。它创建了独特的地理景观,一个由交通和通讯、基础实施和领土组织构成的人造空间,这促成了它在一个历史阶段期间的资本积累,其结果仅仅是必须被摧毁并被重建,从而为下一阶段更进一步的积累让路,“这一进程(劳动力对资本的屈服)的边缘界限推进到了极限,以致世界上每一角落的每个人都被卷进资本的轨道。”[5]

二、资本积累与不平衡的地理发展

西方马克思主义社会批判理论的空间转向与后现代主义的兴起有着一定的关系,或者说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出现是它的一个理论背景。正如迪尔所说:“后现代思想的兴起,极大地推动着思想家们重新思考空间在社会理论和建构日常生活过程中的作用。”[6]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西方马克思主义转向了空间研究,使马克思的生产理论和资本积累理论得到了深化。马克思指出:“资本按其本性来说,力求超越一切空间界限。因此,……用时间去消灭空间。”[7]在全球化时代,经典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就是要‘用时间消灭空间的限制’”的问题,就转变为资本主义生产就是要占有空间并“创造出新的空间”。其实,资本主义生产与再生产从来就不是局限于一个社会内部,或将一个社会按原来的计划生产与再生产出来,而是突破原来的生产条件的局限,重新生产出一个空间来。

列婓伏尔就曾指出,空间作为一个整体,已经被全面纳入到现代资本主义的生产模式中,被利用来生产剩余价值。不仅都市中的流通与交换的多重网络成为了生产工具中的一部分,甚至原先被视为纯粹“自然元素”的土地、地底、空中乃至光线都被纳入到资本生产的体系之中,作为产物和生产的要素而存在。正是依托于资本的空间生产,资本主义关系顺利实现了空间性的生产和再生产,从而也强化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无限扩张性和自我突破性。由此,空间作为一个整体,既是一种可以增进生产力的生产资料,又作为一个巨大的商品成为一种消费对象,也是资本主义国家借以对社会和世界进行层层控制的最重要政治工具。

根据詹姆逊的看法,资本主义社会存在三种空间类型,一是市场资本主义空间,这是一个把一些旧的神圣和异质的空间重新组织成几何的或笛卡尔式的同质性空间;二是结构上断裂的帝国主义空间,其特征是个人经验与其生产条件之间出现的断裂和差异;第三种是具有生产性和同化能力的“晚期资本主义”的空间,在这种空间类型下,一切集体经验的残余、民族和国家的界限都被无情地摧毁,全世界的乡村和城市都被商品化。也因此,晚期资本主义时代的空间具有了“超空间”的特征,它使我们浸浴在一个封闭的大染缸里,丧失了“维持距离”的能力[8]。虽然全球化的历史进程在马克思的时代只是初见端倪,还没有形成实体规模意义上的全球性资本主义,但马克思已经正确地预见到了全球化资本主义的历史趋势。今天,对于“资本企图将散落在各个角落的社会力量统统无产阶级化”的全球性扩张,詹姆逊断言,这样一种阴郁的现实——剥削、剩余价值榨取、大幅度的无产阶级化,以及对此以阶级斗争形式作的抵抗——势必会使传统马克思主义再度变得真实起来。

不过,在马克思的时代,资本的全球化扩张主要采取的是殖民主义、民族主义和霸权政治的策略进行的,而在资本生产的弹性化和跨国化的变化中,资本的统治摆脱了其早期的直接控制形式,而采取了更加隐蔽化的形式。阿里吉通过对金融资本的流动和扩张,对世界霸权体系的变动和霸权中心的相对转移对此作出了阐释和预见,德里克以“后殖民性”来标识全球化中压迫和不平等形式的变化,它更多的是转向大众文化、消费主义理念以及由内到外的“剥夺性积累”,后者即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落后国家的劳动力市场、资源、能源市场的剥夺和争夺。人们能够看到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实质及其后果:“试图根据已知比任何东西都更有效地服务于一些利益的新的全球想象来重新构建世界,……它创造了新的经济和政治剥削和边缘化形式。”[9]

资本积累的全球化趋势在给世界各国带来一定发展机遇的同时,也在制造着贫困、不平等、差异和两极分化,以及政治和意识形态的多样化,哈维称之为“不平衡的地理发展”。在资本积累和城市化运动中导致的生态变异、资源战争、环境退化、人口聚集等影响生活质量问题变得越来越突出。解决这些问题当然需要社会主义运动,今天的社会主义运动也必须与这些地理转型保持同步。在哈维看来,资本主义的全球化已使全球阶级概念浮现出来,“全球无产阶级比一切更加壮大,全世界无产阶级团结起来的要求也较以前更为强烈。”[10]就此而言,在全球化时代,坚持抵抗资本主义、实现社会主义的惟一方法就是通过一场全球性的斗争,一步步由地方到国家再到全球使全球工人阶级获得充足的力量和实现自己使命的历史潜力。不过,需要看到资本力量在通过雇佣劳动和市场交换而实现的全面同质化中,对民族文化的冲击、制造空间差异、进行地缘政治动员等分化工人的方式,从而使劳动与资本的斗争分化成一系列地理上分裂的社群利益。尤其是劳动力在地理上更加分散、在文化上更加异质、在种族和宗教上更加多样,在人种上更加层次化,在语言上更加分裂,这就需要在空间的维度上重新思考和寻找抵抗资本主义的方式和替代方案。

资本全球化带来的不平衡地理发展及其传统意义上的阶级分裂和社会斗争的勃起,要求阶级的政治学必须考虑其地理基础,将政治嵌入地方性的生活方式和意识结构之中,即社会主义的普遍主义必须通过地方性的特别需求和愿望加以建立,因为在资本流动、劳动力流动、信息流动等国际空间内,每一个空间都有它自己独特的地方特点。

三、空间政治与全球正义秩序的回归

资本主义空间扩张产生了双重维度的历史效应,强化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统治,如美国西部开发不仅拓展了物质生活的“生存空间”,同时培养和启发了资本主义精神。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对人们精神空间的统治,是资本主义生存的重要条件。每个社会都有自己特定的社会结构和空间结构,全球化社会的空间形态或空间结构也有其自身的特点。如果说现代性的资本主义社会看重的是时间概念,那么具有后现代意味的全球资本主义理论关注的是空间概念。在哈维看来,从现代到后现代转型中最重要的文化变化是人类时间和空间的变化,其一般的趋势是朝向周转时间的加速(生产、交换和消费的世界,都倾向于变得更快)和空间范域的缩减。哈维称“这种时间—空间维度势不可挡的变化为‘时空压缩’”[11]。时空压缩使人们的时间感、空间感以及对社会现实本身的感受发生了变化。这样,我们对其中的社会空间问题必须在它们与更大范围的资本主义全球体系及其全球化发展的关系中加以分析和观察。在资本全球化的背景下,世界资本主义体系正在经历着以此引人注目的深度扩张。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不仅正在取代全球一切地方的残存的前资本主义关系,而且它试图清除那些束缚资本主义发展空间的文化和政治体制,从而为全世界社会生活的彻底商品化或市场化铺平道路。这种资本主义扩展将不同地区纳入世界体系,有利于世界各国社会经济的融合和相对平衡发展,但地理差异与空间矛盾将会伴随着激烈的民族矛盾和阶级斗争,导致国家复杂的竞争和新的不平衡。就此来说,全球资本主义批判的旨趣不在于立即消灭资本主义,而是限制资本积累在一定的界限之内,因为世界模式依然存在很大的不平等及其分化趋势,世界霸权体系的改变及其走向如何还存在许多不确定的因素。然而,正如阿瑞吉所言,东亚尤其是中国的“勤劳革命”所开辟的发展道路对世界社会有着重要的意义,它改变了国家间的权力关系,“甚至足以使全球收入分配向更正常的帕累托型转型”[12]。

按照罗宾逊的看法,全球资本主义在当前面临的各种危机与以下四个方面的因素相关,(1)过度生产或需求不足。也即积累过剩的危机;(2)全球社会的两极分化;(3)国家合法性和政治权威面临的危机;(4)可持续发展的危机,即资本主义与自然界之间的矛盾[13]。资本主义一方面带来了巨大的物质财富,另一方面随之产生了生态破坏、两极分化和社会危机,这确实是资本主义体制发展的固有趋势,也反映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内在矛盾。尤其是资本主义积累需要不断地寻找新的市场来解决生产、商品、服务与消费的矛盾,然而这种存续性一旦达到某个节点,资本就会陷入市场需求不足的困境。在危机理论中,这个节点就是“暴露问题”之处,也就是投资所生产的东西无法通过市场转化成利润。这是典型的经济衰退点或者说是全球资本主义面临的难以克服的“积累过剩”的危机。总之,全球经济在空间上突破了以国家为单位的利益再分配体制,一方面促进了经济增长,提高了经营利润;另一方面却使资本主义内在的积累过剩问题更加严重,收入两极分化和不平等问题都进一步加剧。这就是说,资本的生产能力过剩是导致世界金融危机和随后的经济衰退的深层次原因。要抵制全球资本主义的剥削,就必须准确地解读其本质及其影响,这既是一个学术使命,也是一个政治使命。

显然,反对霸权、追求全球公正的运动是21世纪的重要议题。20世纪末期,大众抵抗运动和反抗理论开始打着反对新自由主义的旗号联合起来,以追求社会公正。而为弱势群体实现财富和权力分配的第一步是重新构建全球大众阶层的社会权力,“用本土化的思维去思考,按全球化的思路去行动”,通过夺取跨国资本及其机构对人类社会物质和文化的控制权,实现国际社会的民主化。这意味着,全球生产的目的,必须使可持续的自愿重新流向弱势大众群体,并减少国际社会中高收入、高消费的少数人权的人均消费资源。资本积累的发展道路,最终必须被另一条道路取而代之,这就是满足人类需求、符合劳苦大众的发展道路。

全球资本主义批判面临着两个方面基本的责任,即人对自然的责任和人对人类自身的责任。由环境伦理学提出的诸如环境危机、生态问题甚至自然的终结哲学观念具有很强的警醒意义。如果我们周围的生活世界不准备以环境灾难为结果,就必须立即找到一个替代方案。我们需要把生态环境这一微观局部问题与宏观的全球问题紧密联系起来。因为,资本的全球空间扩展、“万物的商品化”,使几乎所有的事务都服从于商业和利润的算计,这一占主导地位的思维方式使劳动群体和边缘人群中的许多人由于掠夺性商业主义而被剥夺了资源基础,而依附于市场为基础的霸权阶级规划则是环境问题产生的重要因素。这就必须依靠社会政治规划提出建构整套生产、交换和消费的替代模式,以实现环境正义和社会公正的目标。这就是我们如何在个人和集体层次上设立和履行总体上对自然和人类的责任。为此,哈维认为,选择科学的方法和对知识统一性的关注尤为重要。知识统一性不是从一致方面而是从进化过程方面来理解人类对自然和社会的改造以及时空秩序的安排。“辩证研究必然会把伦理、道德和政治选择(价值)纳入自己的过程中,并且把因此产生的推定知识作为追求这样或那样目标的权力游戏中的话语。”[14]我们对于人类和自然的共同责任需要在多种时空规模间以一种更加动态的、共同进化的方式连接起来,必须立足于社会和生态条件,通过创造意志对人类的行动加以思虑和选择。作为一种批判理论和多元的替代方案,实现全球正义秩序一方面需要个人对全球空间中个体权利、责任和义务的重新表达,通过从事批判的政治个人的建构,形成一种理想状态的社会关系和自然关系。另一方面,以一种集体政治学的方式,构建具有空间政治意义的集体身份、行为共同体和归属规则,将这种集体政治学落实到“社区”的规划,将社区变成对全球资本规划的激进抵抗区域。这就是说,在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复杂背景下,解放的政治学既要从宏观上以组织、国家和阶级为主体加以判断和实践,也需要在微观层面把社会主义运动与和平运动、女权运动、绿色运动、反全球化运动等各种新社会运动结合起来,形成一种辩证的总体化方案。当然,任何一种理论或方案它的可行性和有效性如何都不只是完全依靠想象和必要的乌托邦精神,更重要的是它必须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立场上,对资本逻辑及其全球资本主义的空间规划保持一种激进的批判意识和实践理念,这样,在资本主义霸权仍然是我们时代中心问题的背景下,寻求一种普遍性政治和积极的全球主张才是可能的。

注释

[1]〔美〕罗兰·罗伯逊:《全球化:社会理论和全球文化》,梁光严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02页。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73页。

[3]Arif Dirlik,After the Revolution:Waking to Global Capitalism,Hanover:Wesleyan University,Press,1994,p.51.

[4][9]〔美〕德里克:《后革命氛围》,王宁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15页,第5页。

[5]David Harvey,The Condition of Postmodernity,Orford:Basil Blackwell,1989,p.415.

[6]〔美〕迪尔:《后现代都市状况》,李小科等译,上海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56页。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21页。

[8]〔美〕詹姆逊:《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张旭东译,〔北京〕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505页。

[10][14]〔美〕大卫·哈维:《希望的空间》,胡大平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48页,第225页。

[11]包亚明主编:《现代性与空间生产》,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391页。

[12]〔意〕乔万尼·阿里吉:《亚当斯密在北京》,路爱平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第17页。

[13]〔美〕威廉·罗宾逊:《全球资本主义论》,高明秀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第19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