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以俭
到了乌市,大家都想去二道桥,因为那里是维族人居住较为集中的地带,是典型的西域特色。同时转转二道桥市场,也就是维吾尔语中的大巴扎。大巴扎意为集市或农贸市场,集伊斯兰文化、建筑、商贸、娱乐、餐饮于一体。大巴扎非常繁华,非常热闹,也很有民族特色。可当地人劝我们不要去那儿,原因是去年“七·五”事件,那里是最血腥最黑暗的地带。
到了二道桥市场和国际大巴扎,除了维护安全警戒的特警,满街都是异域人的目光和服饰,蝌蚪型维文,好似进入了另一个国度,让人应接不暇。在大巴扎摊点,到处可见银器、铜器、貂皮、狐皮、丝绸、民族服饰、英吉沙小刀、塔吉克的鹰笛、维吾尔的地毯、哈萨克的马鞭……乍一看,俨然已置身于楼兰古国。
二道桥周围的大巴扎所有的摊点都逛了,维族人对我们很客气,很热情。这让我不得不深思,为什么新疆刚解放时维族人要骑着毛驴到北京看毛主席?在21世纪的今天为什么会发生“七·五”事件?民族之间为什么不和谐?为什么在新疆的人到一起总要聊民族的问题?难道就因为它叫新疆吗?作为一个内地人,对维族了解很少,但总觉得民族与民族之间要理解,要站在对方的角度来看问题。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宗教信仰。当地导游说,维族人比较懒散,他们没有子女升学压力,没有职场中的压抑,每天就是睡觉、喝酒、吃饭,没事就聚在一起念经、跳舞、唱歌,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这也是和谐社会的象征。共产主义不就是要让人们快乐地生活吗?每个民族都是爱好和平的,没人愿意战争。试想如果你世代生存的家园来了外民族的人,他们开发建设、获取资源、破坏了环境,更严重地改变了当地人的生活方式和习惯,甚至是价值观,也就有了被同化的可能。你心里会有一种什么样感觉?
因此,汉族人要理解少数民族人的生活方式和习惯,理解他们的信仰,要疏导他们心中的不满。告诉他们,新疆隶属于中国已是上千年的史实。我们今天在新疆开发建设不同于日本侵占中国,不同于日耳曼人侵占别的国家,我们是建设自己的家园。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去帮助他们,让他们从心里明白,汉族人是在真心地和他们共同建设和分享这个和谐世界。
应该说,我去新疆最想见到的人是我那已70多岁的姑姑。想到新疆看姑姑已是我从少年到青年到中年的梦想。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家乡很穷,只有姑姑一人在外工作。那时在外工作的人其实也不富裕。姑姑经常从新疆邮寄些旧衣服和其它生活用品回农村老家,极大地缓解了我们家生活的困难。因此,我们兄弟姐妹都永远记得姑姑的好。
在那个火热的年代,姑和姑父响应国家号召,来到了新疆建设兵团,他们一干就是一辈子,就连他们的儿女现在都在新疆成家立业了。我一出地窝堡机场,我就看到了我姑的三个孩子在出口处等我,我当时好高兴好激动。姑的大女儿苏娟跟我说:“二哥,妈听说你要到新疆来,高兴得一连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几天前就让我和妹妹苏慧以及小弟苏建预定了一个酒店。”
姑父上世纪80年代就把生命献给了新疆。想想,姑这么多年在新疆是非常不易。当时许多人有关系都从新疆调回了内地,而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人,没能力把姑一家调回来。到了酒店我见到了我年迈的姑姑,姑一下把我抱住,高兴得连话也说不出,没人能体会出这种亲情。那天晚上我醉了,不是因为伊犁老窖,而是因为见到了姑及她的儿女们,我真的醉了!
在新疆的几天,除了参观考察学习,只要晚上有时间,我都去我姑家。陪陪姑姑,听听她讲当年在新疆建设兵团的艰苦创业的经历,听听她讲想家时的心情……遗憾的是在新疆的时间太少,每晚离开姑姑家回宾馆时姑都泣不成声。特别是在我离开新疆回江苏的前一天晚上,姑姑那种舍不得我走的失声痛哭,让我终身难忘,也让我非常伤感,我哭了。
我没有任何办法安慰我那泣不成声的姑姑,我扑跪在姑姑面前给她磕头,边磕边说,我有时间下次还会来新疆看你的,愿你健康长寿……就这样以沉重的心情离开了新疆。
在新疆,我们有幸去了西域净海——赛里木湖。它是蓝色的,是温柔的,是纯净的,没有看到赛里木湖的人,等于无缘和仙女的眼睛对视。它是女性的,是阴柔的,它的力量全都藏在那一汪沉默的温情中。在它的周围,青山如黛,鸥鸟翔集,牛羊成群,芳草迷离,充满了大自然的灵性与诗意。
自古以来这里就是游牧民族狩猎、繁衍生息的地方。满眼一看,赛里木湖犹如镶嵌在巍峨天山上的巨大蓝宝石,莹润光洁,脱俗超然,再加上这儿从元代开始,又成为远征将士和骆驼商队由天山北路出入伊犁河谷,东去长安、洛阳,西往波斯、罗马的必经之路,环湖留下了许多人文景观。难怪有位作家说过,一个湖泊就是一个文化体系。
姑姑从新疆回老家时的行囊中,我第一次知道了馕。
维语中馕最早被叫做艾曼克。它来自于尘土,必将回归于尘土。用这句话可以最好地解释馕的制作过程:挖一个坑,口小肚大(肚大能容天下难容之馕)。新疆有个说法,坑有多大,馕就有多大。小的馕类似内地的圆烧饼,大的馕则宛如车轮,中的馕类似于以前农村烙的大饼。
实际上,馕在维吾尔族心目中不仅仅是一种食品,更是一种信仰。信仰恰恰是馕文化的源头。在新疆,无论是出差,还是放牧,大多都是备上了馕。特别是喜欢吃素食者,馕是必不可少的。就连我们来自口内的人都对这种外厚内薄的维族干粮表示了格外的兴趣和偏爱。所以在临上飞机之前,我到街上买了四块大大的馕背回来了。也许新疆许多的戈壁或沙漠,就是一张被烤光了水份的馕,晃动的马牛羊,就是撒在其上的芝麻。
如果新疆有身份证的话,吐鲁番的葡萄应该是它的一个编号。在葡萄沟一粒一粒的葡萄团结成一个甜蜜的串,能把你的胃口吊起来。葡萄与牙还可以组成一个国家的名字。如果牙齿掉了几颗不收风,也就是说话漏风不清楚,你会把葡萄说成扑倒,是啊,你只能被甜蜜扑倒,醉了不想爬起来,不想离开葡萄沟。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老征战几人回?”这首词让我们看到最甜的与最血腥的扯在一起,浓的是血,而不是酒。残阳如血,不过是另一粒大颗粒的葡萄。
由葡萄到葡萄干,是拿出水分的过程。像一个人,去除了多余的客套与虚饰。又如一个写散文的作家,浓缩的,搞起了诗。
新疆的坎儿井是环境造就出来的。它与大运河、长城一同在世界上被誉为中国古代三大杰出的工程。仅新疆地区地下廊道总长度就达5000公里以上,被世人称之为中国的“地下水长城”。
据介绍,新疆的坎儿井主要分布在哈密、木垒和吐鲁番等地,尤以吐鲁番盆地最多。如果把坎儿井说成是害羞的姑娘,也没什么不妥。在吐鲁番,见到专供游客参观的一个坎儿井,沿着铺好的巷道,走进20多米深的地下,水流匆匆,歌声笑语,欢畅流淌,犹如佩戴着银饰的姑娘,一条穿裤子的河流,带着它自己的隐秘,不知流了多少年……
火焰山横在吐鲁番盆地中部,为天山支脉。在吐鲁番盆地行车远远就可看见一条浅浅褐色的山脉,这就是火焰山。火焰山高温干旱,现已没有了火焰,它只在传说中。
山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植被。与火焰山相遇,像网友见面,想像让位于真相,类似于见光死。一山红褐色的山体,大风一起尘沙飞扬,土不仅松而且易碎,像一个多日没有洗漱的人,灰头灰脸,给人以懒脏的感觉。
火焰山旁边的沙漠里有马和骆驼,供游人骑着照相,还有铁扇公主和孙猴子的塑像,真想象不出几百年前淮安的吴承恩在没有到过火焰山的情况下,又是怎么写出那么精彩的火焰山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