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研究院藏车王府曲本真伪探析

丁春华

(中山大学 图书馆，广东 广州510275)

车王府藏曲本是指清蒙古王车登巴咱尔及其子孙收藏的大批戏曲曲艺文本，汇集了清代中期戏曲、弹词、鼓词、子弟书、杂曲等数千册，研究价值堪比安阳甲骨、敦煌文书。［1］这批曲本于民初散出，1925年夏秋两季，孔德学校分两次购入其绝大部分，现主要收藏于首都图书馆和北京大学图书馆;另有国立中山大学、中央研究院等过录了部分曲本，今分别收藏于中山大学图书馆、台北傅斯年图书馆等。

此外，中国艺术研究院图书馆也收藏有部分车王府藏曲本，仇江《车王府藏曲本总目》有著录，称:“中央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藏本，其中原碧渠馆所藏车王府曲本20 种，是原始抄本。其余1951年抄录艺术局之藏本，统计有152 种，但其中有少数似非清代曲本。至于艺术局之藏本，未考其详，估计是当年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抄录的部分抄本。”［2］仇江《车王府藏曲本全目及藏本分布》一文所载相同，只是对艺术局藏本，补充说明“是1932年张干卿等人抄录，所据何本，未得而知”。［3］仇文同时认为除傅惜华旧藏20 种原抄本外，复抄本中有52 种无原抄本及其他复抄本，为艺术研究院独有。①52 种曲目为:鞭尸楚平王、临潼斗宝、桑园会、哭长城、缇萦救父、龙凤旗、苏武牧羊、玉虎坠、大报仇、温明园、拦江、华容道、装神割麦、化外奇缘、洛神、花筵赚、荀灌娘、黑水国、火云洞、小尧天、琵琶洞、樊江关、红鬃烈马、廉锦枫、平阳公主、粉妆楼、铁旗阵、九龙峪、神七长亭、泥马渡康王、佛手橘、白虎堂、九头案、雌雄镖、林四娘、碧玉簪、庚娘、清风亭、春秋配、十五贯、俊袭人、吴绛雪 施公新传、过府求计、绣囊记、黄土岗、天香庆节、双灯记、盘丝洞、莲花塘、祥麟现、功宴，其中《双灯记》当为《双钉记》。自此，这批曲本正式纳入车王府藏曲本曲目，并为学界接受。

据上，艺术研究院车王府藏曲本有二:其一，原抄本20 种，傅惜华旧藏，后赠艺术研究院;其二，据原艺术局复抄本车王府藏曲本再次过录本152 种，其中52 种为艺术研究院独有，尤为珍贵。

2011年暑假，笔者赴北京调研，有幸对艺术研究院这批曲本做了阅读比较，发现除傅惜华旧藏原抄本及少部分复抄本外，大部分曲本基本可以确定并非源自车王府藏曲本。今略加考辨，陈述于后。

一

欲判断曲本是否属于车王府藏曲本，首先须弄清车王府藏曲本特点。如前文所述，所谓车王府藏曲本，即蒙古车登巴咱尔王及其子孙收藏于其王府，后于民初流散出来的曲本，既有俗抄本，亦有刊刻本的小说戏曲。详细来说，有如下特点。

第一，文本中无任何与入藏车王府相关之印鉴、题跋等。就目前我们所见的车王府藏曲本来说，均无钤与“本王府”相关之印鉴，之所以定名为车王府藏曲本，实与其问世经过相关:1925年，马廉为孔德学校购买这批曲本时被书坊告知其乃车王府旧藏，因家道中落而散佚出来，其后顾颉刚整理编就《北京孔德学校车王府曲本分类目录》，自此这批曲本始定名“车王府曲本”。因此，所谓“车王府藏曲本”，乃是口耳相传约定俗成的称谓，而非有直接证据。

第二，曲本来源多样。车登巴咱尔及其子、孙收集曲本的方式主要以向书坊购买为主，俗抄曲本主要购自百本张书坊，具有鲜明的百本张抄本特点;刊刻本戏曲小说则来自多家书坊，版式多样，无一定之规。

第三，曲本多为清中期版本，兼有少部分清早期、晚期版本。车王府藏曲本主要由车登巴咱尔收集，少部分为车登巴咱尔之子达尔玛、孙那彦图收得。是以，这批曲本主要以道光、咸丰时期抄本、刊刻本为主，兼有部分同治、光绪版本。黄仕忠师在《车王府曲本收藏源流考》一文中曾就曲本收藏时间做过详细论证，［4］149－150笔者深以为是，并认为可从以下几方面进一步佐证之:

首先，俗抄曲本之戏曲。众所周知，道光时期正值京剧形成之初，高腔、梆子、昆弋、皮黄等各种戏曲演出繁盛，并出现融合现象，是谓乱弹。而车王府旧藏俗抄曲本中戏曲近千种，皮黄剧本占多数，亦有部分昆弋腔，乱弹等，一个曲目内多腔并举亦颇常见;且同一曲目内容、剧本特点多与清中叶内廷曲本相类，而与清末曲本如《京都三庆班京调脚本》等差别极大。

其次，就弹词而言。据凌景埏《弹词目录》可知的车王府藏弹词共有66 种，但经笔者查阅，其中有5种下落不明，其余现皆收藏于首都图书馆。这批弹词上自乾隆下至光绪，嘉、道版本则占了一半:乾隆间版本有一，嘉庆间版本十四，道光间刊本十九，咸丰间版本无，同治间一，光绪间五。另21 种未署刊刻时间，但经与谭正璧《弹词叙录》及其他同名弹词比较不难看出，其间不乏现存版本中较早之版本，且多为清中期曲本，仅少数为清晚期至清末刻本。

第四，抄本曲本形制统一。曲本有蓝色函套，书衣上贴有红色细长方形浮签，上题曲名，以戏曲为例，上有大字“× × ×总讲/全串贯”，多为半页五行二十字;极少部分有书坊印记。在数千册车王府藏俗抄曲本、刊刻本中，目前尚未发现钤有车王府藏印者，俗抄曲本子弟书中虽偶见书坊钤印如“百本张/别还价”等，但亦多有水洗痕迹，较为模糊，对此黄仕忠师曾判断:“从子弟书抄本的具体情况来看，车王府在向书坊订购手抄曲本时，对于抄录要求非常严格。一、不在封面上书写‘子弟书’三字;二、不得出现书坊的印章、名字，所以本来已钤上印章者，也必须用水洗去，结果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印痕。”［4］149－159

要之，车王府藏曲本来自书坊，且以清中晚期版本居多，俗抄曲本具有统一形制，但无直接的入藏证据。因此，除马廉购藏部分及据马廉购藏曲本复抄之曲本如中山大学、傅斯年图书馆所藏外，其他曲本只能依据上述特点予以比对，并判断其为车王府藏曲本一说是否可以成立。

二

艺术研究院之车王府藏曲本，均属俗抄曲本范畴，收藏于艺术研究院善本室，现分别考证之。

第一，原抄本。傅惜华旧藏，一函二十种二十册，蓝色函套，上有红色细长条浮签，题“车王府唱本二十种”，书衣上亦有红色细长条浮签，上题剧名，如《卖皮弦全串贯》，首页下方钤朱方印“满洲富察氏宝泉惜华”、“碧渠馆藏”;除《铁弓园全串贯》为半页五行十九字外，余皆半页五行二十字，科介如“白”、“唱”等皆小字，小字单行同;曲本剧情简单，场面热闹，较少标注板腔，兼有“滩簧”，明显为皮黄形成之初乱弹并存时曲本。上述特点均与车王府藏曲本相同。

此20 种曲本，与日本学者长泽规矩也所藏之48 种，均为二人相伴访书所得。黄仕忠师对此介绍说:“长泽确认系车王府旧藏的48 种中，22 种22 册为二黄剧本，抄录之样式虽未详出于何种书坊，但与今所见车王府藏旧抄曲本相同，而其他莲花落等三十五种，则为百本张抄本。如此明显的出于百本张书坊的抄本，其是否真的曾入藏车王府，难免令人生疑。”［4］147长泽氏与马廉过从甚密，在购买前已通过马廉见过孔德学校收购的车王府旧藏曲本，其之后大量收藏俗抄曲本也是受马氏影响，如此看来，长泽与傅惜华购得部分车王府藏曲本不无可能，但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其属于车王府藏曲本，我们只能说傅惜华所赠的20 种原抄本，不能确考为车王府藏曲本。

第二，复抄本。仇目共收艺术研究院复抄本152 种。关于其来源，艺术研究院刘效民曾在致仇江信中有过介绍:

辗转得知原艺术局藏车王府曲本已于文革后期交中国艺术研究院收藏，这批书的总名叫《车王府善本戏本》，共89 种(实际88 种)，134 册，11 函。比我室1951年抄写时少60 余种，这60 余种下落不明。从书品、纸张、版本形式上看，这批书不是原抄本，但书上没有注明依据什么本子抄写。从书的扉页和书中夹的纸条可以看出，这批书是张干卿、何恩铭、方子舟、王炎生等人在同一时期抄成。其中粉妆楼第十三卷的夹条中明确注明抄写年代是“廿一年”(即1932年)。……①仇江老师退休前就职于中山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所，笔者求学期间即曾多次就车王府藏曲本研究状况向其求教，仇老师将其收集的资料悉数赠我，其中包括其与艺术研究院刘效民老师之间多次往来的书信，此乃出自1999年12月18日刘效民写给仇江信件。另，仇老师所赠资料笔者毕业后交付中山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所，现藏该所资料室。

信后附有“《车王府善本戏本》目录”，共89 种曲目，其中两种题“原缺”无曲目名称。②信件所附89 种曲本:《车王府善本戏本八十九种》，民国钞本，一百三十四册(十一函)。子目:1． 施公新传十二本。2．延寿禄二本。3．香莲帕六卷。4．九头案四本。5．玉玲珑。6．九龙峪二本。7．滚钉板前本、后本。8．粉妆楼十六卷(民国二十一年十二月抄写)。9．十五贯十本。10． 嫁妹。11． 反武侯。12． 莲花塘。13． 铁旗阵。14． 镇坛州。15． 昆腔盘丝洞总书。16．酒楼记。17．红梅山。18．四面观音。19． 小尧天。20．琵琶洞。21．火云洞。22．庆安澜。23．祥麟现。24．功宴。25．挑滑车。26．打秋莲。27．大报仇。28．战渭南。29．泗水关。30．蟠桃会。31．武当山。32．夺太仓。33．艳阳楼。34．京遇缘。35．青峰岭。36．延安关。37．攻潼关。38．出祁山。39．定中原。40．飞波岛。41．三进士。42．快活林。43．胭脂褶。44．湘江会。45．罗家漥。46．战合肥。47．九龙杯。48． 夜会。49．岳家庄。50． 原缺。51．烈火旗。52．穆柯寨。53．破洪州。54．烧香案。55．义犬记。56．恶虎庄。57．盘丝洞。58．恶虎村。59．武文华。60．赵家楼。61．画春园。62．临江会。63．摩天岭。64．白水滩。65．雄州关。66．五花洞。67．千秋岭。68．禄寿图。69．四杰村。70．八大锤。71．罗四虎。72．扊扅歌。73．丁甲山。74．三家店。75．连营寨。76．甘露寺。77． 安河镇。78． 五里碑。79． 打金砖。80． 除三害。81． 辕门射戟。82． 四红图。83． 监酒令。84．取帅印。85．反西凉。86．原缺。87．殷家堡。88．长坂坡。89．打龙蓬。

此信透露了艺术研究院所藏复抄本含两部分，一为1932年前后由张干卿等人所抄，藏者归总后总题作《车王府善本戏本》，原有一百五十余种，文革后转藏艺术研究院时仅剩89 种，且其中两种“原缺”;一为艺术局据1950年代据《车王府善本戏本》过录本，数量仍为一百五十余种。

笔者在赴艺术研究院调研期间，未访见1930年代所抄《车王府善本戏本》;由于刘效民先生退休已久，继任者并不知道此书的存在。

另据笔者调查，该院藏有1951年过录的《剧选》两集，一集的财产号为01306，收曲本83 种;二集的财产号为01307，有曲本70 种，③据馆藏目录卡片，《剧选》二集有曲本70 种，但《春秋配》、《花筵赚》两种今未见曲本，故笔者所见实为68 种。但两集均有《出祁山总讲》，且完全一致，故《剧选》两集实有曲目152 种(为方便论述，后文将《出祁山总讲》归入一集，二集数目更改为69 种)。曲本全部用宣纸抄成，楷书，半页5 行，行18 字者居多，兼有行17 或20 字者。曲册末页钤蓝色印，一集为“一九五一年十二月廿二日收到”，二集为“一九五一年十一月七日收到”。

这两集当即刘效民所说的1950年代据《车王府善本戏本》所作的过录本。判断依据有三:其一，仇目所收152 种复抄本，与《剧选》曲目完全一致;其二，据《剧选》钤印，其收到时间为1951年末，目录卡片亦记载为1951年艺术研究院据原艺术局藏曲本过录，且其中大部分注明为车王府藏曲本;其三，《剧选》一集与刘效民信后所附89 种《车王府善本戏本》曲目相比较，除《施公新传》、《香莲帕》、《九头案》、《粉妆楼》、《十五贯》、《打金砖》六种及两种“原缺”曲目外，其余81 种完全一致。而两种“原缺”曲目，可能就是《剧选》一集多出来的《胭脂虎》、《三岔口》。

由于《剧选》一集与《车王府善本戏本》高度重合，表明它们存在承袭关系，刘效民与仇江将这批二集所收曲本都作为车王府藏曲本。但实际情况却并不是这么简单。笔者将《剧选》所有曲目与北京大学图书馆、首都图书馆所藏的车王府旧藏曲本相比较，发现《剧选》一集中有68 种、《剧选》二集中有2 种与车王府旧藏曲本一致，①此批复抄本，较之原抄本，有完全一致者，亦有个别字词差异者，另有极少曲本如《除三害七场》有抄漏现象，可看出为抄写所致者，视作一致处理。故共有70 种曲本可能是车王府旧藏曲本的复抄本，归为车王府曲本，或许没有问题。其详目如下:

镇坛州总讲

八大锤总讲

四面观音

酒楼记

破洪州

罗家漥

快活林

禄寿图

反五侯总讲

攻潼关总讲

除三害七场

九龙杯

蟠桃会总讲

战合肥总讲

丁甲山

挑滑车总讲

临江会总讲

连环阵

汜水关总讲

烈火旗总讲

罗四虎

四红图总讲

岳家庄总讲

湘江会总讲三十三

义犬记

战渭南总讲

摩天岭总讲

出祁山总讲

武当山总讲

延寿禄头本、二本

安河镇总讲

定中原

取帅印总讲

京遇缘

武文华

绒花记

反西凉总讲

赵家楼

穆柯寨

夺太仓

千秋岭

胭脂槢总讲三十二

五里碑

三进士

夜会

扊扅歌

盘丝洞总讲

滚钉板上卷、下卷

殷家堡总讲

辕门射戟总讲

连营寨

艳阳楼

红梅山总讲

五花洞总讲

恶虎庄总讲

胭脂虎

烧香案

白水滩

恶虎村总讲

监酒令总讲

飞坡岛总讲

青峰岭

长坂坡

四杰村总讲

三家店

打龙蓬总讲

甘露寺

延安关

打秋莲

雄州关总讲

《剧选》一集剩余15 种曲目，和《剧选》二集剩余之67 种曲目，目前不能视作车王府藏曲本，依据如下:

第一，在车王府藏曲本中无同名或曲名相类曲名，也就是前文提及的“仇目”所列艺术研究院车王府藏曲本复抄本之独有曲目，但这批曲本本身多可揭示其非车王府藏曲本的身份。

部分曲本已经标明来源。如《化外奇缘》，有注云:“前清御内廷昆腔，由艺员翻成皮黄。”《天香庆节》有说明:“此剧系王瑶卿家藏秘本，初次在第一舞台演唱。”并详细注明剧中人物由何演员扮演。

另有部分剧本形制、内容与车王府旧藏曲本有异。其体式明显为三十年代戏曲剧本所有，并且有受话剧影响的痕迹。大多有演出说明，注明上场人物及脚色行当、场次目录、布景灯光等。如《瓠子歌》第一幕，作“登场人:王敏、姬图、汲黯、汲仁、郭昌、汲厚、玉森、四青袍、一船夫;地点:一片大水中的濮阳;时间:汉武帝元封二年的一个昏夜里”，有明显的话剧特色;又如《白虎堂》，前有目录，目录末有“林冲小生扮，生即扮柴进带须，张氏小旦扮”，形制明显与车王府藏曲本不同。

第二，在车王府藏曲本中有同名或相类曲目，但曲本存有明显差异。“仇目”将这批曲本视作北大原抄本之复抄本。但实际上两者并不一致:部分曲本与车王府藏曲本差异较大，如《玉玲珑》、《嫁妹》等，故事内容虽然相类，但人物上场及唱词念白等多不相同;另有部分曲本与车王府藏曲本颇为相类但所据底本明显非车王府藏曲本者，与车王府藏曲本仅存在唱词念白之细微差异，以《三岔口》为例，此本开头为“(禁上白)谁呀。(丑白)我呀。(禁白)吆，上差来了”，车王府藏曲本作“(禁上白)谁呀。(丑白)我呀，开门罢。(禁白)吆，上差到来”，明显不是同一版本。

显然，这些曲本是否属于车王府藏曲本，证据不足。因为尽管其是30年代已经抄录，但它过录的底本既然未见于今天所知的的车王府旧藏曲本，则只能说明它所据的底本，并非车王府旧藏本。这批曲本共82 种，细目如下:

昆腔盘丝洞总书

嫁妹

庆安澜总本

大报仇

打龙袍

江东桥

善宝庄

拦江

扫雪

装神割麦

嘉兴府

贩马记

四郎探母

俊袭人

白虎堂

吴绛雪

碧玉簪

临潼斗宝

绣囊记

双钉记

画春园

莲花塘总本

琵琶洞总本

功宴

鞭尸楚平王

温明园

定计化缘

斩窦娥

过府求计

打樱桃

战濮阳

荷珠配

龙凤旗

洛神总讲

盘螭剑

平阳公主

荀灌娘

混元盒七本

黄土岗

黑水国

鉄旗阵

九龙峪头、二本

火云洞总书

小尧天总本

荐诸葛

荣归

闯山

华容道

小铁弓缘

取桂阳

洞庭湖前本

缇萦救父

雌雄镖

廉锦枫总本

林四娘

苏武牧羊

庚娘

佛手橘

天香庆节

清河桥总本

玉玲珑

三岔口

祥麟现

十字坡

下河南

桑园会

樊江关

泥马渡康王

审七长亭

三字经

哭长城

红鬃烈马

牢狱鸳鸯

宇宙锋总讲上、下部

瓠子歌

化外奇缘

清风亭

玉虎坠

蝴蝶杯

清河桥

三

经上文考辨可知，题作“车王府善本戏本”的一百五十余种曲本，并非全部都来自车王府旧藏本。那么，这批曲本究竟据何本抄录，因何被误作车王府藏曲本等问题，便需要加以讨论。

仇江曾就艺术研究院所藏的车王府藏复抄本来源，做过两种推测:其一，当年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抄录的部分抄本;其二，1932年张干卿等人抄录，所据何本不得而知。

众所周知，北京大学图书馆、首都图书馆车王府藏曲本原抄本，均为孔德学校旧藏，因此，这些复抄本所据底本应系原孔德学校旧藏。但其是直接据原抄本复抄，还是据其他复抄本再次过录，尚难判断。

可以肯定的是，这批曲本当不是原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复抄部分。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所成立于1928年10月，刘复受聘任“民间文艺组”主任，并着手组织对北京及其他各地的俗曲进行搜集。同年11月，刘复在《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民间文艺组工作计划书》中列明:“北平孔德学校所藏蒙古车王府曲本，现已商得该校同意，着手借钞。(因李家瑞、李荐农二人均别有工作，故另雇临时书记钞写，计字给值。)”［5］但短短不足一年的时间，此项工作便因经费不足而终止，1929年8月20日刘复给傅斯年的信中便提到:“车王府曲本拟暂行停钞，俟将本所所藏抄本俗曲清理完毕后，查明有无重复，再定办法。”而艺术研究院复抄本如刘效民信中所言，乃张干卿等人复抄于1932年，显然与中研院史语所复抄时间不同。

非车王府藏曲本中，少部分为与车王府藏曲本同时期曲本，内容亦接近，但因无对应原抄本，目前不能归入车王府藏曲本。此状况与中山大学车王府藏曲本中九十余种曲目相类。笔者以为，车王府藏曲本被孔德学校购入后，声名显赫，若有孔德学校藏本抑或其他原抄本流出，不可能毫无声响。因此，此类曲本底本当非车王府藏曲本。

剩余曲本中，部分曲本目前尚未见同名或同本事曲本，还有部分曲本虽能找到其他同名或同本事曲本，但存有明显差异，这两类曲本弥足珍贵;另有部分曲本与《戏考》、《戏典》、《京剧汇编》、《京剧丛刊》、《国剧大成》、《故宫珍本丛刊》中相应曲目完全一致，显然所据原本相同。

《戏考》等所收曲本多为当时盛演曲目，时间起于清末，集中于民国时期，其中除部分车王府藏曲本外，尚有一批在舞台上演出之流行曲本。究其成因，极可能是1932年张干卿等人过录曲本之时，除过录车王府藏曲本外，还过录了部分当时流行的曲本和较为稀见的非车王府藏曲本。又因为复抄者、所用纸张、复抄规格一致，且被置于一处而被混淆;加以车王府藏曲本声名赫赫，整理者乃以《车王府善本戏本》命名之。1951年艺术研究院全部复抄这批曲本，其时《戏考》、《京剧汇编》等书已广为人知，整理者自然知晓这批曲本并非全部为车王府藏曲本，故定名为《剧选》。其目录卡片仅部分注明据车王府旧藏本复抄，另有部分仅称据艺术局旧藏本复抄，则为佐证。

总的来说，艺术研究院车王府藏曲本，傅惜华旧藏之20 种曲本无法确考其是否为车王府旧藏原抄本，同时《剧选》中有70 种复抄曲目源于车王府藏曲本;另有82 种《剧选》曲目虽为不可多得的戏曲文献，但并不属于车王府藏曲本。应从车王府藏曲本目录中予以剔除。

［1］王季思．车王府曲本提要·小序［C］//刘烈茂，郭精锐，等．车王府曲本提要．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89:1 －3 ．

［2］仇江．车王府曲本总目［J］．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4):119．

［3］仇江．车王府藏曲本全目及藏本分布［M］//刘烈茂，郭精锐．车王府曲本研究．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0:136．

［4］黄仕忠．车王府曲本源流考［J］．文化艺术研究，2008(1)．

［5］王汎森．刘半农与史语所的“民间文艺组”［C］//杜正胜，王汎森．新学术之路——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七十周年纪念文集．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98:131 －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