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汉赋对先秦神仙思想的丰富与创新

2013-04-13 03:41刘蜀子何国正
关键词:方士汉赋神仙

刘蜀子 何国正

(保山学院 人文学院,云南 保山 678000)

关于神仙思想的产生,顾颉刚先生认为是因时代的压迫及思想的解放,再加上“方士们的点染、旧有巫祝们的拉拢,精深的和浅薄的,哲学的和宗教的,种种不同的思想杂糅在一起”[1]9-10而形成的。

神仙思想的兴起可追溯到先秦时代。《庄子·天地》中说:“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三患莫至,身常无殃。”可见,超凡升仙的神仙思想,在先秦时代已经广为流传。神仙思想的蓬勃发展,与方士投合帝王长生不死的企望有紧密的关系。齐威王、齐宣王、燕昭王、秦始皇在燕、齐方士鼓吹神仙及不死药的影响下,都曾开展过入海求仙的活动。

汉代神仙思想更是盛行,帝王们普遍深信神仙可求、长生可得。高祖初定天下,即在长安置祠祝官、女巫,采用梁巫祭天地,秦巫祭社主,荆巫祭堂下,河巫祭河。汉文帝也用新垣平望神气。汉武帝更是宠用方士,如方士栾大进见武帝,“数月之间佩六印,贵震天下”,被封为五利将军、天道将军、地道将军、乐通侯,“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汉书·郊祀志》)。武帝还曾多次差遣方士入海求仙。除此之外,从《汉书·郊祀志》我们还可以看到,武帝大肆举行封禅活动,建仙人乘露盘,郊祀太一,筑飞廉、桂馆、益寿、延寿等宫馆,筑通天台以候仙,等等。帝王如此相信神仙方术,除了企望长生不死,无限期地享受极权和物欲,就宗教信仰而言,也能巩固天授皇权的意识,展示帝王的威严。

此外,从出土的两汉帛书、壁画、画像石以及铜镜上,也能明显地感受到汉人对神仙世界的普遍向往。如洛阳卜千秋墓壁画、山东安丘董家庄画像石墓都有反映升仙的题材[2]116-117。

神仙思想对后世文学的影响非常大,尤其是去先秦不远的汉代文学,汉赋承袭了先秦神仙思想,并对其进行了发扬、丰富和创新。这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在一般事物的名称前加上“神”“仙”“灵”“天”等字眼作为神话素材,以营造浓烈的神话氛围;二是以神仙之说为主要的创作题材;三是以神仙之说为精神寄托。

1 用“神”“仙”“灵”“天”等字眼营造神话氛围

汉代神仙思想非常盛行,生命的短暂和生活的不如意都会使人们企望成为神仙来超脱生死,摆脱生活中的不顺遂。但由于神仙难成,因此在心灵的渴求与补偿下,人们将“神”“仙”“灵”“天”等加在普通事物的名称前,使普通事物变成不平凡的神物,人们身在诸多神物之中,就好像是神仙世界的一员了。

汉赋中常常可以看到这种在一般名物之前加上“神”“仙”等字,使原来并不具有神性的事物,转化为神话素材,营造出神奇浓郁的神话氛围。如“神龙”(《吊屈原赋》《西京赋》《神龙赋》)、“神龟”(《子虚赋》)、“神雀”(《羽猎赋》)、“神域”(《幽通赋》)、“神木”(《西都赋》《西京赋》);“仙掌”(《西都赋》《西京赋》)、“仙灵”(《终南山赋》)、“仙车”(《西京赋》)、“仙士”(《遂初赋》)等。原本平凡随处可见的山、丘、池、井、树等事物,加上“神”“仙”等字后,便似乎赋予了神性,顿时变成了不平凡的事物;普通的龟、雀、马、虎、鸟等动物,在其名称前加上了“神”“仙”等字,随即成为有神性的动物,营造出浓烈的神话气氛。

从上面所举的例子我们可以发现,最常被赋家加上“神”字成为神话素材的是龙,除了因为龙本身就具有神性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汉代崇龙的文化氛围[3]157。所以,赋家笔下常见“神龙”的意象。

灵魂独立存在和不死的万物有灵观,在汉人那里仍然深信不疑,他们相信自然界的万事万物,如日月、山川、星辰、河流、树木等都有灵魂。赋家万物有灵观的具体表现在赋中处处可见。如“灵鼓”(《子虚赋》)、“灵圉”(《上林赋》)、“灵山”(《难蜀父老》)、“灵宫、灵沼、灵草”(《羽猎赋》)、“灵鸟”(《鹦鹉赋》)、“灵龟、灵岳”(《白鹤赋》)等。这些常见的鼓、山、宫殿、沼泽、草木、龟、鸟等事物,因在其名称前加上了“灵”字,便立即有了灵性,而能成为赋家笔下的神话素材。

天,原是古代先民们自然崇拜的对象之一,殷周时赋予其至高无上的神性,成为天神,是宇宙的最高统治者。汉代又进一步确立了天的绝对性、至上性和神秘性。《春秋繁露·顺命》中说:“天者,万物之祖,万物非天不生。”《白虎通义·三纲六纪》说:“君臣法天,取象日月屈信,归功天也。”古代先民们对天无限敬畏,同时又因对其无知而充满许多想象。这种对天的无穷想象,在赋中随处可见。如“天河”(《文木赋》)、“天关、天兵”(《长杨赋》)、“天庭”(《太玄赋》)、“天门、天梯”(《甘泉宫赋》)、“天宫”(《东都赋》)、“天邑、天路”(《西京赋》)、“天马、天池”(《东京赋》)等。在一般的河、池、门、庭、梯子、城邑等名物前加上“天”字,便给这些普通的名物赋予了天神的概念,使其具有了非凡的性质,应用于赋中,也就能营造出浓郁的神话氛围。

2 以神仙之说为主要题材

汉代社会普遍盛行的神仙思想,无疑会影响到汉赋的创作,可以这样说,汉赋中以神仙之说为主要题材的创作,正是在整个社会弥漫的神仙思想风潮的直接影响下产生的。

如汉代帝王的祭祀活动,往往兼有求仙的性质。扬雄《甘泉赋》中即描绘了这样的情节:“盖天子穆然,珍台闭馆……想西王母欣然而上寿兮,屏玉女而却宓妃。玉女无所晀其清卢兮,宓妃曾不得施其峨眉。方掔道德之精刚兮,侔神明之为资。”由此也可以看出,当时的神仙幻想是有具体的求仙活动为背景的。

另一篇以神仙为主要描写对象的赋作是黄香的《九宫赋》:“使织女骖乘,王良为之御。三台执兵而奉引,轩辕乘駏驉而先驱。招摇丰隆,骑师子而侠毂,各先后以为云车。左青龙而右觜觿,前七星而腾蛇。征太一而聚群神,趣荧惑而叱太白。”在这篇赋中,黄香为我们展现了人们所称羡、向往的神仙世界中的逍遥自在,以及神仙无所不能、驾驭一切的特异功能,而这也正是汉人心中神往的世界。

3 以神仙之说为精神寄托

汉代社会神仙思想盛行,赋家多受此熏陶,一旦政治上郁郁不得志,为了解除心灵痛苦,寻找精神慰藉,自然而然地将神仙思想作为他们化解苦闷和焦虑的一剂良药。

司马相如《大人赋》、扬雄《太玄赋》、桓谭《仙赋》、班彪《览海赋》、冯衍《显志赋》、班固《终南山赋》、《幽通赋》、张衡《思玄赋》等作品中表现的游仙境界,都是一种幻想式的精神超越。从其功能来看是象征式的,不仅是长生不死、成仙观念的反映,也是精神寄托的一种幻想形式。

汉代赋家或不满时政或在现实中追求功业无望,或个人追求生命价值过程遭遇挫折,都纷纷归向山林,向往神仙,以寻求精神的慰藉。如班彪《览海赋》:“松乔坐于东旭,王母处于西箱。命韩众与岐伯,讲神篇而校灵章。愿结旅而自托,因离世而高游。骋飞龙之骏驾,历八极而回周。”张衡《归田赋》:“谅天道之微昧,追渔父以同嬉。超埃尘以遐逝,与世乎长辞。”傅毅《七激》:“徒华公子,托病幽处,游心于玄妙,清思乎玄老。”都有隐逸者兼具求仙的动机。他们都开创出了独特的游仙方式,虽然,他们的游仙幻想有延续生命的愿望,但主要还是以游仙境界寄托其自由精神,寻求精神与形体的理想归宿。

综上所述,汉赋受先秦神仙思想影响的痕迹是非常明显的。从中获得了神话素材这一源头活水,然而汉赋对先秦神仙思想也不仅仅是停留在承袭的层面上,而是对其进行了进一步的丰富和创新,这一点正是本文探讨的主旨。

参考文献:

[1]顾颉刚.秦汉的方士与儒生[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2]胡学常.文学话语与权力话语——汉赋与两汉政治[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

[3]王维堤.龙凤文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4]何国正,刘蜀子.汉代士人心态与辞赋创作[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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