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创新与国际竞争优势
——美、德、日制造业竞争优劣势分析及我国的发展方向

2013-04-13 02:56商小虎
海关与经贸研究 2013年3期
关键词:制造业德国企业

商小虎

2008年起源于美国的次贷危机爆发以来,全球经济发展受到重大打击,但是美国在全球技术创新地位进一步增强。金融危机造成全球大量企业破产裁员,经济发展受到重创。但是,作为技术创新先锋的美国苹果公司,其公布的2011、2012财年净利润分别达到259亿、410亿美元,比公司成立以来前30多年的利润总和还多,创造了全球企业界有史以来的记录。市值和净利润仅次于苹果的微软公司在2011财年的收入和利润也创公司历史新高。多年来美国存在着深厚的创新土壤,美国的IBM、微软、思科、苹果、谷歌等一大批新创企业前赴后继的不断崛起,引领着本轮信息技术革命创新的方向。

在当今后工业时代,大规模生产、大规模消费逐步向多样化、个性化的需求演变。因而,经济全球化给各国制造商利用全球资源(包括人力资源、自然资源、技术资源、资金资源、市场资源),积极参与全球竞争与合作、提升技术创新能力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本文将探讨当今国际贸易竞争中,主要发达国家在技术创新竞争中的地位,并运用波特“钻石模型”分析美、德、日制造业技术创新的优劣势,从而为我国制造业进行产业升级、参与更高层次的国际贸易、建立自身创新优势提供借鉴。

一、当今主要发达国家在全球技术创新竞争中的角色

在传统工业化模式下,企业竞争优势的建立来源于规模经济和产业链垂直一体化的成本优势,规模越大、效率越高。但是,随着信息技术的高度发达和全球化分工的日益精细,大规模需求让位于个性化需求,创新型企业拥有完整生产链已经变成了一种负担,控制必须让位于创新反应速度和灵活性,这也是当前日本大企业封闭式创新所面临的困境。

因此,现今日趋激烈的国际贸易竞争中,企业必须形成能够融入全球创新资源网络的能力,创新进一步由企业内部向开放生态系统演变,而产业链上游的供应商越来越深度参与到下游终端产品的创新过程之中。宝马汽车和波音公司就是成熟的创新者,它们的市场优势来自于利用发动机的核心技术并将产业领先的创新技术带到各自的市场。实际上,它们已经将零部件创新的重要责任交给了供应商,宝马公司将精力和创新能力集中在产品设计、市场营销、合作以及客户关系建立上。同样,按照波音公司庞大的全球专业化协作生产计划,在波音梦想客机787上400多万个零部件中,波音公司只负责其中的10%——尾翼和最后的系统集成,其余全部由全球40多家合作伙伴完成,其中由日本公司生产的零部件高达35%,这也反映出日本在精密制造领域不可替代的地位。可以看出,波音公司所扮演的是创新系统的集成者,制造下一代飞机的创新协作方式是把供应商当作真正的合作者甚至是同等的企业,从而使得供应商参与到早期的技术创新过程中。

在本轮信息技术革命中,不同国家根据各自的资源、禀赋、技术储备和产业链支撑,占据着创新矩阵的不同位置。西欧、日本、韩国在原始技术、市场营销、消费理念和文化价值观推广等方面创新无力,因此通过原材料和关键零部件(Materials&Components,简称MC)的制造、成熟产品的产品线快速更新,以高投入、高产出获取回报。而美国则占据着微笑曲线的两端:一方面,如IBM、微软、英特尔等企业在基础技术、专利技术标准等领域积累深厚、投入巨大、持续布局、引导需求;另一方面,如苹果、谷歌等企业聚焦集成创新、消费价值理念传播,将前者的技术储备迅速转化为创新型产品和消费者体验,拉动整个产业链的发展,从而形成良性循环。

本轮全球金融危机以来,发达经济体逐步意识到经济和产业结构中的问题,积极利用自身先进的信息技术和传统制造技术进行融合来重塑自身在制造业的竞争优势,并且加紧在新兴科技领域前瞻布局,抢占未来科技和产业发展的制高点。未来随着技术水平提升,劳动力成本所占比重不断下降,高端制造业向发达国家回流的趋势将难以避免。因此,对于中国企业来说,不能只是跟随和模仿、低成本的竞争,最重要的是增强创新能力,这也是本文研究的意义所在。

二、主要发达国家美国、德国、日本竞争优劣势分析

古典贸易理论强调静态比较利益,注重的是各国现有的要素禀赋,比如丰富的自然资源、廉价的劳动力等初级要素,但是它不能解释为什么许多资源丰富的国家长期落后的原因。波特(Michael Porter)的“钻石模型”强调了国家竞争优势的动态变化和各国在获得竞争优势方面的主观能动性,是当今进行国际竞争优势分析的重要理论框架。

“钻石模型”中,生产要素、需求条件、相关和支持产业因素和企业战略/企业结构等构成钻石体系的四大要素,本部分将运用“钻石模型”来对于美国、德国进行竞争优势分析。作为对比,本部分还对日本制造业在国际竞争中的劣势进行分析。

(一)美国制造业竞争优势的波特模型分析

二战后,随着全球贸易的开放,美国制造业在与日、德等国的竞争中,经历了一个“绝对强大——渐次衰落——重塑优势”的过程。美国通过大力促进制造业的研发和创新投入,加快产业升级从而提升国际竞争力的成功经验,对正在探索新型工业化道路的发展中国家具有借鉴意义。

参考波特模型,美国制造业的竞争优势包括了要素条件、产业链特征、需求条件和企业战略/企业结构等构成钻石体系的四大要素:

1.要素条件:自然资源、资本要素、人力资源要素优势

美国制造业自19世纪末开始在全球制造业创新地位的崛起得益于其得天独厚的重要优势:(1) 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等自然资源禀赋的优势;(2)规模庞大、发展迅速的美国国内市场。美国钢铁工业的早期成功表明规模经济的作用,卡耐基钢铁公司的卓越贡献还在于卡耐基将他在铁路管理中的思想和方法成功地移植到了重工业。

自1973年中东石油生产国实施石油禁运引发石油危机,导致西方发达国家经济陷入衰退之后,美国一直谋求实现能源自给自足,尤其是美国在页岩气开采方面的突破。根据美国能源部数据,美国能源自给率在2011年前10个月达到81%,为1992年以来的最高水平。这一变化对全球制造业竞争格局有着重要影响。稳定而价廉的能源自给,增强了美国制造业的竞争力,是美国推动制造业复兴的重要支撑。

美国庞大的国内市场规模带动了金融市场的快速发展,而发达的金融市场为美国经济发展提供了充足的长期资本供给。美国电子和生物技术产业的迅速发展并不依赖于国内的自然资源禀赋,而是非常依赖战后美国丰富的科学和工程专业人力资本,以及公共部门和个人对电子技术的大量需求。政府在教育和国内R&D基础设施建设中大力投入,大学、政府以及大量私人企业中的大型基础研究实验基地成为创新发展的“孵化器”,许多学者走出去创办了私人企业并实施技术的商业化,创业企业中的五分之一是从大学产生出来的。从自然资源禀赋向“创造性”资源禀赋的转变是波特所总结的美国国家繁荣和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

2.产业链特征:制造业高端化、中小企业及新创企业发挥重要作用

随着知识经济和服务业的发展,制造业虽然在美国经济、社会发展中所占比重有所下降,但仍占据重要地位。美国制造业的发展有着明显的“高技术化”趋势。美国将制造业分成耐用品和非耐用品生产行业两大类,其中耐用品产业在美国产业分类中属高技术产业,而美国制造业的增长主要来自于耐用品产业。在耐用品制造业内部,工业机器和设备、电子产品和设备以及汽车和设备所占比重位居前3位。

中小制造企业占美国制造企业总数的99%,创造的产值超过美国制造业总产值的一半,吸纳的就业人数达到制造业总人数的2/3。美国专门制定了“制造业发展伙伴关系计划”,建立面向中小企业的国家级技术服务网络。

新创企业在美国新兴产业的技术创新和商业化中扮演着突出角色,与它们在二战之前扮演的不起眼的角色形成了鲜明对比,微软、思科、苹果、谷歌等一大批新创企业前赴后继、不断崛起,引领着本轮信息技术革命创新的方向。

3.市场需求:得天独厚的国内需求规模及需求层次

亨利·福特指出,由于耐用消费品廉价而产生的大规模消费是福特主义经济模式的重要特征。到1935年,美国超过一半的家庭拥有了汽车,到了1989年,84%的家庭拥有了汽车,电冰箱、洗衣机和其他家庭用品的购买紧随其后。而在欧洲国家,这些家庭用品的拥有量直到20世纪50-60年代才赶上美国(Lebergott,1993)。在美国,随着汽车工业发展,对于钢铁、橡胶、玻璃和石油等行业的需求和技术变革产生了巨大需求。同时,也催生了美国繁荣的高速公路建设、汽车加油站和维修厂、旅游经济、郊区繁荣的房地产业、市郊的购物中心,特别是商业分期付款。

二战后的朝鲜战争和“冷战”带来的国防威胁,意味着美国政府对于军用飞机、导弹工业、核武器、航空航天、计算机、互联网等高新技术产品方面的巨大需求刺激,而这些工业在德国、日本的发展受到了限制。伴随着军用产品的研发规模不断扩大和强度的不断上升,军用技术不断向民用技术转化,美国的飞机制造、半导体、计算机等产业得到了蓬勃的发展。

4.发展战略:抓住信息技术范式变革的机遇

在信息技术引领的技术范式变革过程中,美国政府抓紧机遇,积极把制造业的信息化作为改造传统制造业、赢得竞争优势的重大战略举措。20世纪90年代,美国能源部牵头组织制订“实施敏捷制造的技术”的五年计划(1994-1999年)。随着对于传统大规模生产模式弊端的反思,美国对现代制造模式展开广泛深入的研究,提出了一系列面向21世纪的现代制造模式,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精益思维(LT)、敏捷制造(AM)、知识网络化企业(KNE)和网络联盟企业等。通过制造业信息化,美国重新夺回了在国际上制造业的霸主地位,为未来保持国家竞争优势奠定了坚实基础。

美国在本轮信息技术革命中获得了全球领先优势,未来要维持其制造业的竞争优势,仍需积极应对以下几方面的挑战:第一,进一步深化信息技术革命,制造业将越来越依赖于信息技术,物联网、大数据的理念也是由IBM所提出和倡导的,信息技术所能释放出的生产力远未结束。第二,实现资源的快速配置,随着信息时代全球市场的创新频率加快,制造商必须能够迅速有效地重新配置其产品和工艺,以对需求的变化和新的市场机会做出适时反应。第三,促进人力和技术的一体化。如何将人力和技术资源更好地结合起来,进一步改善制造工艺,仍是未来制造业必须面对的重大挑战。

(二)德国制造业竞争优势的波特模型分析

19世纪时,德国产品曾经被视为廉价的劣质品,德国工业界意识到占领全球市场靠的不是廉价产品而是质量。100多年来,无论是一战和二战前,战后重建,还是应对全球经济危机,即便美英趋之若鹜追求“金融神话”时,德国始终坚守高品质制造的立国之本,也因此成为在本轮金融危机中“一枝独秀”的西方国家。“德国制造”崛起的过程同时也是德国现代化和国家崛起的过程。

从波特钻石模型四要素,也即生产要素、需求条件、相关和支持产业因素和企业战略/企业结构四方面来看,德国制造业竞争优势在于:

1.人力要素:高技术含量的劳动力和有效的培训体系

从德国的要素禀赋来看,天然资源并不丰富,但德国高技术含量的劳动力优势却有效地弥补了天然资源缺乏的劣势,成为德国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支撑因素。尤其是在其他国家劳动力成本上升的情况下,德国的劳动力保持了较低的成本增速但却具有相对较高的效率,成为德国制造业保持竞争力的有利因素。

德国企业的发展很少有政府直接的干预,政府的主要作用是提供高素质的教育和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德国劳动力的高质量来源于重视技能的教育理念。德国的高等教育体系包括大学和技能教育双重体系,相比前者,后者也受到普遍的重视。技能培训主要针对当地的产业结构培训符合当地产业发展需要的技术工人。

2.资本要素:平抑资产价格泡沫和引导资源向制造业投入

在资本要素上,德国通过有效的金融及房地产政策,避免了经济高速增长带来的泡沫经济和资产价格膨胀,成功引导社会资源聚焦于技术创新和制造产业。

资产泡沫对于本国制造业竞争力侵蚀的案例非常丰富。历史上看,英国作为工业革命的发源地,经过持续两个多世纪成为世界霸主之后,金融业、海外殖民扩张等高利润回报吸引了大量国内资本,英国本土的工业日益空心化;在一战和二战之后,英国对于海外殖民地的控制日益削弱,此前依靠海外资源掠夺的优势几乎荡然无存,英国制造业也由此衰落。

同样,日本房地产泡沫带来的教训同样深刻。二战后,日本与德国几乎在同一历史时期出现了经济高速增长。但是汇率升值和持续的国际收支顺差的日本,在面对贸易顺差、贸易摩擦以及强大的外部压力下,被迫让汇率大幅升值;为了避免出口下滑带来的不利影响,日本实行扩张性货币政策,长期实行超低利率政策,造成货币供给量快速上升,并刺激房地产价格急剧膨胀,形成泡沫经济。由于房地产泡沫现象从1991年起开始破灭,各大银行均陷入不良资产的泥潭而不能自拔,国内实体经济也从此一蹶不振,至今日本似乎已经失去了称雄亚太地区乃至整个世界的梦想,也失去了“日本经营模式”优越性的神话。

德国作为实行社会市场经济制度的发达国家,注重自由市场经济与政府宏观调控的有机结合。在房地产政策方面,德国政府一直强化住房的消费品属性而弱化其资本属性,通过新增房屋建设、保障性住房供应,从而强化福利性而弱化市场投机。在抑制房地产泡沫方面,德国政府一直采取高税收制度限制炒房行为,压缩房地产投机的利润空间。各地方政府通过出台相应法规限制高房价和高房租,并通过课以重税的方式严格限制房地产市场的炒作和投机行为。

3.制造业产业链完善:汽车等支柱产业上下游联动

作为西方主要工业国之一的德国,经济的主要支柱是工业,工业对经济发展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传统的钢铁、造船、采煤、纺织和化工已成为夕阳工业。汽车、电气工程、机器装备制造和信息产业是现代德国经济的支柱产业,产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4以上,产品在国际市场上具有较高的竞争力。

德国产业高度集群化,集群企业通过分享公共基础设施、专业化劳动力资源、销售市场等获得聚集经济效益;企业在地理上的集中给予企业很大的刺激去进行改革和创新,同时聚集有利于企业、供货商和客户间的沟通和交流,最终导致创新的产生。

汽车及配件制造是德国经济的重要支柱之一。德国研发投入增长的核心是汽车产业,拥有全球大约1/4的研发能力。*Ulrich Schmoch, C.Rammer & H.Legler, National System of Innovation in Comparison, 2006.如果按销售额计算,汽车业是德国头号产业;德国经济的发展很大程度依赖于汽车业的好坏,而全球经济的发展带动了对于德国高品质汽车的需求。电气制造是继汽车业之后销售额第二大行业,是继机器装备制造业之后就业人数第二大行业;德国的电气企业都是国际性企业,许多企业一半以上的销售额都是在国际市场实现的。

4.市场需求:以全球市场为目标

除劳动力优势、产业集群优势之外,德国行业龙头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同样采取了国际化战略。直观表现就是多区域的收入结构确保公司稳定增长,深层次的表现为这些企业对全球资源的系统利用。“德国制造”的竞争优势在于非价格因素,包括质量、技术、解决问题的专有技术、产品性能可靠性、供货可靠性及售后服务等。

汽车、电气工程、机器装备制造和信息产业作为德国经济的支柱产业,出口额占产值的比例均超过一半以上。从德国的经验来看,德国全球竞争优势的建立,国际化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国际化战略的实施,确保公司获取更快、更稳定的成长。国际化更深层次体现在对全球资源的利用,国际化同时体现在对目标市场的深刻了解和当地资源的充分利用。譬如,西门子在上海的医疗设备制造研发中心主要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中国医院的需求,同时利用相对较低的成本制造组件。

5.企业战略:专注于核心优势

由于本地市场相对狭窄,经济外向型程度高,作为全球制造业中高端市场的领导者,德国产业紧盯全球未来发展大趋势,确保其在未来经济——产业范式的演变中保持住领先地位。德国产业的聚焦主业、产业集中并不代表固步自封,企业会将工作和研发的重心集中于未来足以影响产业发展的全球趋势里面,不会过多注重短期的效益。一旦确定战略方向,产业集中、不断优化。

机械制造业的产业结构在德国工业界独一无二,反映在德语的定义“Mittelstand”,它表示该行业由中、小型企业组成。行业中除了曼、蒂森克虏伯、林德等公司,其余都是由众多中小型家族式企业构成,近6000家中小企业平均雇佣员工140人、年均销售额2000万欧元。国际社会一直称这种结构为“典型的德国结构”,象征着自主的企业文化,代表着德国企业家的独立、创造性和自由主义哲学。这些家族企业都是高度专业化、技术领先的企业,德国机器制造业协会调查显示,其中20%的中小企业是世界“隐性冠军”。在机械制造业的31个部门中,德国有17个占据全球领先地位,例如机械搬运、电力传输设备和印刷技术等;处于前3位的部门共有27个。*商务部驻慕尼黑经商室:《德国机械制造业概况及对华出口前景》,2007年12月4日。

总体来看,德国在技术和创新方面的高绩效主要依赖于其传统的优势领域,包括汽车、机械、化学制品和电气。但是,随着信息技术革命的深化,这些领域的发展动力逐步在减弱。而最具有发展前景的技术领域,如ICT、制药、生物技术等方面,与其他先进工业化国家相比,德国的地位相对薄弱。德国产业界不太倾向迅速采用新的前沿技术,同时政府行政要求和官僚程序也是创新和新技术扩散的主要障碍(Schmoch,2006)。

(三)日本制造业国际竞争中的经验和教训

日本在工业化过程中的追赶经验成为亚洲国家或地区追赶西方发达国家的一个可选模式。在其他的亚洲成功案例中,取得成功的还包括韩国、新加坡和中国台湾地区等,它们的共同之处就是实现了快速的追赶,经历了产业结构的升级,并最终进入当时技术最为先进的ICT产业,成为ICT产业的重要生产和制造者。对于这些国家或地区而言,实施出口替代战略或者出口导向的政策是非常重要的。

表1:日本和韩国在全球具备国家竞争优势的产业个数(1978-1985年间)

资料来源:迈克尔·波特:《国家竞争优势》,中信出版社2007年版。

日本政府、官僚组织在追赶过程中的干涉作用是非常重要的,政府可以对经济政策、产业政策和贸易政策发挥其干涉作用,政府支持政策可以快速而有秩序地推动经济追赶过程,拉动产业技术的升级,促进产品差异化和需求的快速增长。通过这种方式,日本经济迅速在其追赶的产业领域中占据了领先地位,首先是在钢铁和造船工业中,接着是汽车和电子。

虽然日本在工业化追赶过程中的创新包括大量的产品创新,特别是渐进的小创新(以满足消费者的需求),但日本创新的重点更多着眼于工艺创新,特别是在组织创新方面,以达到经济规模和生产灵活性的统一。日本企业在单位时间的高产出、高效率的存货管理、产品的高质量和高可靠性以及贴近终端使用者的需求等方面,具备明显的竞争优势。

但是,本轮全球金融危机以来,日本企业在美、韩的夹击下黯淡无光。如果说美国制造业占据了技术标准、基础原材料以及集成创新、文化理念的价值链高地,那么日本企业至少在技术标准和基础原材料领域并不居于劣势。而与韩国企业相比,日本企业在文化营销、集成创新方面也并不逊色(见表1)。总体来看,日本制造业的教训主要可以从以下几方面来看:

1.集成创新、商业模式创新能力偏弱,无法跟上全球消费转型升级的步伐。在中国加入全球产业链之前,日本企业依赖本国众多中小企业精工细作和快速反应的特点,建立起以制造为基础的垂直一体化模式。但随着技术的发展,日本企业面对消费者日益多元化、个性化的需求显得力不从心。从目前来看,除了照相机、摄像机、打印机等仍以精密制造为主的终端领域(这些领域日企凭借产品高性价比的优势还会继续领先)外,日本企业在其他电子终端领域的竞争力在不断下降。日本尽管在MC(Materials&Components,即材料和零部件)产业积累了庞大的技术和制造资源,成为全球MC供应链中必不可少的一环,但是在终端产品数字化、个性化、智能化的时代,软件、用户体验在消费者心中的权重越来越大,日本制造尤其是消费电子的品牌优势最终在固步自封中逐步消失。

2.国际化布局滞后、全球资源整合能力弱。日本企业长期通过贸易保护、高质量“国货”宣传保护国内市场。尽管国内市场的相对封闭给日本企业提供了坚实的腹地,却也造成海外开拓动力不足。尤其是日本企业偏重通过内生发展而非收购兼并,文化价值理念相对封闭,所以在国际扩张方面进攻性较弱。在后工业化时期,大规模需求让位于个性化需求,而日本大企业拥有完整生产链已经变成了一种负担,缺乏融入全球创新资源网络的能力。

3.日本大企业林立,小企业遭遇过多的“天花板”。尽管日本中小企业精工制造的传统一直使得日本制造得以凭借高品质而世界闻名,但日本过度依赖少数大企业,中小创新型企业发展空间一直受到局限。产业格局上固化、僵化,新的技术和模式难以通过创新小企业竞争来形成“破坏性创造”,而中小企业正是美国、德国经济充满创新能力的重要源泉。一旦颠覆型创新出现并被他国企业掌握,日本企业就会受困于既有的技术、市场和投资,往往难以灵活反应,在竞争中处于被动。

三、我国制造业未来转型升级方向

波特认为,国家经济发展可分为四个阶段,即生产要素导向阶段、投资导向阶段、创新导向阶段和富裕导向阶段,其中前三个阶段是国家竞争优势发展的主要力量,通常会带来经济上的繁荣,第四个阶段则是经济上的转折点,有可能因此而走下坡。

从波特的国家竞争阶段理论角度看,我国经济发展所处阶段正从投资导向逐步向创新导向发展的阶段。随着我国近二十年保持高投资,越来越多的产业开始拥有不同程度的国际竞争力。企业有能力对引进的技术实行消化、吸收和升级, 并且开始具备独立的技术开发能力。技术创新成为未来进一步提升国家竞争力的主要因素。

传统的工业化发展范式下,劳动和资本密集型产业是主导产业,资本、原材料和能源是主要的战略资源,经济增长的目标主要是通过资本、设备等有形生产要素的持续投入来实现的,是一种粗放式的甚至是资源掠夺式的经济增长范式。随着后起的发展中人口大国不断进入工业化的阶段,自然资源、生态环境的承载能力和硬性约束开始不断制约人类工业文明的发展。传统工业化不断面临严重的资源瓶颈、技术瓶颈和环保生态瓶颈等,难以实现可持续的经济增长。

21世纪新经济现象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知识经济的蓬勃兴起。与农业经济和工业经济不同,知识经济是以知识为基础的经济,即人力资本和技术知识是经济发展的核心,是一种比工业经济更高级的经济形态。近年来,西方工业化国家的经济发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依赖于知识的生产和应用。根据OECD资料统计,其成员国GDP的50%是以知识经济为基础的,并将大量资本投向了高科技产品和服务业。

知识经济时代,知识对整个经济发展的贡献程度超过其他生产要素,将导致社会、经济和制造业的一系列变化,知识密集产品将成为产品的主要形式。由于知识资源具有边际收益递增等显著特性,从而使资本这一传统的最稀缺的生产要素逐渐失去了其主导地位,知识成为生产要素中最具创造力和价值的核心资源。因此,未来以知识经济为特征的发展模式将引领国际竞争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新旧发展模式的替代意味着“创造性破坏”,这也是工业化落后国家追赶先进国家、进行弯道超车的历史性机遇时刻。发展知识经济,以工业化和信息化高度融合为主体特征的新型工业化,将是我国改变过度依赖资源要素投入、提升技术创新能力、实现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的必由之路。

四、结语

信息技术革命以来,不同国家根据各自的资源、禀赋、技术储备和产业链支撑,占据着创新矩阵的不同位置。西欧、日本、韩国在原始技术、市场营销、消费理念和文化价值观推广等方面创新无力,因此通过原材料和关键零部件(Materials&Components)的制造、成熟产品的产品线快速更新,以高投入、高产出获取回报。而美国则占据着微笑曲线的两端:一方面,如IBM、微软、英特尔等企业在基础技术、专利技术标准等领域积累深厚、投入巨大、持续布局、引导需求;另一方面,如苹果、谷歌等企业聚焦集成创新、消费价值理念传播,将前者的技术储备迅速转化为创新型产品和消费者体验,拉动整个产业链的发展,从而形成良性循环。

2008年爆发的全球金融危机对我国的全球经济崛起既是挑战更是机遇。在这场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面前,尽管危机对短期需求冲击很大,但危机背后蕴含的机遇以及政府应对危机的政策措施,都将对长期国家竞争优势的形成提供契机。从国际经验来看,经济危机往往会倒逼一国进行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发展以知识经济为特征的新型工业化、提升企业技术创新能力将是我国追赶发达国家、进行弯道超车的必由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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