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翠芳
(湖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2)
面对日益严峻的生态危机,人们进行了多视角探讨。然而,要从根本上理解和解决生态危机,仍需回到最基本的关节点,即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自然具有辩证关系,自然史与人类史是统一的。对人与自然的关系,可以从人和社会的角度来分析,也可从自然的角度来把握。前者得到普遍重视,后者相对地被忽略。事实上,后一维度十分重要。从自然维度来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实质上是从自然维度来理解和分析人类,从自然来反观人类,这既可从自然史来理解人类史,也可从自然的现有状态来理解人类的生存与发展现况和未来前景,更重要的是,能有效地迫使人自觉地校正自己对自然的不当态度和行为,正确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
人、自然及其相互关系,从近代以来就成为许多思想家关注的重要问题。马克思在吸取前人成果的基础上,正确理解了自然、人与自然的关系。一方面,马克思批判了黑格尔精神化、概念化的抽象自然,强调自然是人的活动的客观前提,确立了自然的优先性,指出:“没有自然界,没有感性的外部世界,工人什么也不能创造。”[1](p53)承认自然的客观性、优先性,是马克思自然观的基本立足点。同时,鉴于费尔巴哈等机械唯物主义被动、片面地理解自然,马克思以实践为基础考察人与自然的关系,站在时代的制高点,创造性地说明了人与自然的关系。马克思从人的实践活动上理解自然,认为自然并不是完全独立于人的,相反是被人的实践所中介、所改造着的自然,在现实的意义上,一切自然都是人的自然,“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说来也是无。”[1](p116)马克思批判费尔巴哈被动直观的自然观,认为费尔巴哈没有看到他周围的感性世界都是工业和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产物,是人类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马克思强调:自然是人的活动的产物,是社会化的自然,体现着人的本质。马克思以实践为基础的自然观,突出了人对自然的能动作用和重大影响。这是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等机械唯物论的超越,也是马克思及其思想超越其他人思想的重要标志,因而特别引人注目,以至于卢卡奇等国外马克思主义者在批判第二国际的经济决定论时将这一点发挥到极致,甚至表现出忽视马克思肯定自然客观性的思想的极端倾向。
马克思批判黑格尔和费尔巴哈的自然观,实际上是批判了以人与自然关系为核心的自然观上的两个极端,并以实践为基础正确理解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在马克思看来,人与自然的关系是辩证的关系,人源于自然、依赖自然,人的活动必须尊重自然的基本特性和客观规律,这是人的实践活动成功的重要前提;自然又受制于人,为人的活动所改造,是人的活动的产物,是社会化的自然,体现着人的本质和特征。人与自然是有机统一体,人与自然既有各自不同的特性和发展规律,同时又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相互制约。从动态上分析,人类的发展与自然的发展相互交织,甚至相互融合,人类的历史不可能离开自然的历史而独立存在,自然的历史也只有与人类历史相联系才能得到合理的解释。马克思指出:“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但这两方面是密切相联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互相制约。”[2](p20)自然史与人类史既相平行又相交错,共同构成了人类社会和人的生存环境。法兰克福学派的施密特对马克思的这一思想给予了正确理解和高度肯定,他认为:“在马克思看来,自然史和人类史则是在差异中构成统一的,他既没有把人类史溶解在纯粹的自然史之中,也没有把自然史溶解在人类史之中。”[3](p38)
自然是人的实践活动和人存在的先决条件,而人的特性和活动方式决定了人对自然不甘旁观和不愿任其控制的态度,相反,人总是表现出洞察自然的一切奥秘、充分利用自然各种资源的本性和强烈冲动,并以实际行为改造自然。人与自然的这种矛盾关系是客观的,不容改变。为了应对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罗尔斯顿等西方学者一直在呼唤保留那些不着人迹或少见人迹的“国家公园”、“荒野”等,希望在强大的人类面前为自然求得一片独立的领地和宁静的天空,以便抵挡人力漫无边际的扩展与渗透,从而缓解生态危机。然而,这种美好愿望和浪漫情怀终究阻挡不住人类窥探和开发自然的矫健脚步。自从人类产生以来,自然就不同程度地烙上了人的痕迹,不再保持其与人无关或不受人影响的纯粹状态,这是人的存在方式所决定的,也是人与自然关系的真实状态。
马克思的自然观揭示了人与自然的辩证联系,强调人与自然的相互依赖、相互作用和相互制约的复杂关系,也为我们从自然维度理解人类和反观人类、从自然状况审视人类行为提供了理论基础。
由于人与自然的内在关系,自然犹如人类的一面镜子,它体现人类的特性,沉积着人类活动的重要内容和活动结果,因此,从自然中可以了解、理解人类生活的时代性特征、活动方式和活动的成败得失。
1.从自然维度了解人类文化。
人类文化,特别是人对自然的态度、人对自我的认识等,表面看来纯属人类社会生活的内容,但它会以不同形式烙入自然,自然以其特有方式印记着人类文化。近代以前,由于科技水平有限和传统文化观念的影响,人对自然怀着不同程度的崇敬和畏惧之心,人在自然面前十分谦逊,常以泛灵论礼待自然万物,在不同民族产生了各具特色的图腾崇拜。这种文化对自然的破坏很少,自然的自我修复能力可以有效应对有限的环境破坏与污染,整个自然环境能够良性循环,人与自然的关系总体上较和谐,虽然自然也有狂暴残忍的时候,自然灾害也曾威胁人的生存、伤害人的生命,但在绝大多数时间里,自然以温和慈祥的方式对待人。
近代以来,人类的力量日益强大,以现代科技武装起来的人常常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以至于只知道自己的目的和价值,无视作为其亲密伙伴的自然的价值和特性,在自然面前以主宰者、征服者自居,将自然视为取之不竭的“水龙头”、原料仓库和具有无限吞吐能力的“污水池”、“垃圾场”。人对自然既无敬畏之感,也无感恩之情,只是从功利角度理解自然和对待自然,将自然视为仅服从人的目的和需要、实现人的利益的工具。这种自然态度直接决定了人对自然的行为,即任意剥夺和奴役自然,甚至忽视和违背自然特性和自然规律。但是,自然也有自身的特性、“脾气”,有其固有的规律和运行轨道,它在接受着人的友善或征服的态度、爱护或破坏的行为时,也按其特有方式作出回应。这一点不会因为其对手人的强大或弱小而发生实质性的改变,即使自然所面对的人类十分强大,它仍不失其特性和规律,常以极端或扭曲的方式展现其特性和规律,其中包括惠及人类和伤害人类的方式。
自然记载着近代人类的自然态度及自我认识。自然记载着人类的力量和智慧:各种类型的建筑物、不断延伸的公路、铁路,日益庞大而精致的“用品世界”等。另一方面,自然也记载着人类的劣迹:自然的循环系统被破坏,森林面积日渐萎缩,动植物物种以惊人的速度在减少,水资源日益短缺,耕地面积在缩小,空气日益污浊,水质不断下降,土地沙漠化在扩大,反常的气候在增加,自然灾害频发等。
自然,虽不像人那样有目的和意志,但也和人一样有生命性、规律和对生存条件的反应能力,它在承受人的自然态度和行为的同时,也在默默地回应、反抗甚至报复人类。因此,从自然的存在状态中,可以反观人的自然观念、自然态度,人的素养和人类文化。
2.从自然维度认识人的活动能力和活动成果。
当我们从人的角度看待自然时,我们或者会为人类的成就与辉煌而自豪,或者为人类的各种矛盾所困扰,或者为一己之利而计较,而很少关注我们行为的自然后果,也不会在意自然对人的活动能力的见证意义。然而,从自然的维度来理解人的活动能力和活动结果,也是一个重要尺度。
人的活动总是在特定社会条件和自然条件下进行,这些条件对人的活动提供了不同性质的前提,也发挥着不同性质的作用。自然条件为人的活动提供资源、场所等,使人的活动具有自然基础;社会条件则为人的活动设定活动的方式、人文环境,使人的活动按照社会性开展。自然条件和社会条件对人的活动特点及活动结果都具有重要影响。但长期以来,人们所看重的是社会条件对人的活动的意义,而相对忽视了自然条件在人的活动中的重要价值。随着环境问题的突出,自然条件对人的活动的影响也显现出来。由于自然对人的本源性和归宿性意义,每一代人,无论是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活动,还是在当下独创性地生存,都依赖自然,都需要在特定的自然环境下才能谋得其栖身之处和发展空间,因而,自然的状况,如资源的多少、环境的优劣等是人活动的现实条件。如果人执意地要超越和否定自然条件,无视自然的规律和价值,人的活动就难以进行,即使勉强为之,也必将付出重大代价,最终必然会失败。正因为如此,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奥康纳认为,在社会发展的基本矛盾中,除了马克思所揭示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基本矛盾,还应增加生产条件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生产条件包括劳动力、自然条件和公共设置等,其中最重要的是自然条件。
自然是人的活动得以存在和发展的前提和基础,但是,自然环境并不只是人的活动的被动的承载者,不是无怨无悔的承受者,它不仅受人类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影响,也有其自身的规律和能动特性,而且会以其特有方式发挥其作用,反过来限定人的活动,对人的精神活动和物质生产过程产生重要的促进或限制的作用。“在人类的物质生活,以及人类的历史和人类意识的进步史中,自然界对于人类来说始终是一个能动的伙伴。生态科学和人们的生态意识的兴起与发展,就是对这一点的最好证明。由人类自身所推动的自然界的变化,反过来会决定人类历史发展的可能性及其界限。”[4](p9)自然条件作为生产条件的核心构件,作为人类活动的重要前提,既融入生产力,也影响着生产关系,进而对人类社会及其进展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它决定人活动的可行性,框定人活动的范围,限定人活动的可能深度,决定着人活动的成败,从源头上设定了人的活动能力。
人对自然的能动性活动使自然成为人的自然,让自然尽可能地满足人的需要。因而,自然本身的状态及其变化总是与人的活动能力有密切的关系。当人按其意愿进行活动、发展自身的活动能力时,自然会记载着人的活动成果,记载着人的活动对自然合理的或不合理的改造,记载着人的活动范围、活动方式、活动能力和活动成果。人类的一切活动都在自然中留下了或深或浅、或创伤性或保护性的痕迹,只不过人并不一定能清醒地认识到它们的存在。当人以其能力恰当或不恰当地改造自然时,自然也会以各种方式向人类表达自己的“态度”。当人友善地对待自然,自然将报之以适宜的生存环境:风调雨顺,人类的生产将获得增产、丰收,人的生活将安逸舒适。如果人狂妄而残暴地对待自然,自然也会进行报复,这一点,生活在当代的人类充分感受到了。
3.从自然维度洞悉人类社会矛盾。
人与自然的关系总是在人与人的社会关系中展开的,人与自然的矛盾是社会矛盾的投射,是社会矛盾的另一种表现。马克思恩格斯十分重视这一点,他们将自然问题理解为社会问题、人的问题,并主张从解决人的问题、社会问题上寻求人与自然矛盾的根本解决。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福斯特也强调:“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所以,对自然的剥夺也是一部分人对另外一部分人的剥夺;环境恶化也是人类关系的恶化。”[5](p75)在此意义上,把握人类社会矛盾,就能了解人与自然的矛盾。同时,如果转换思维角度,立足于自然来思考,从人与自然的矛盾中也能洞悉人类社会矛盾。
人的利益中最基本的是物质利益,其实现直接依赖于自然,而人的其他利益归根到底也必须求助于自然才能真正实现。由于满足需要和实现利益的条件总是有限的,人们之间以利益为焦点的矛盾就必不可免。这些利益矛盾必然影响着自然的存在状态。当人类社会矛盾较缓和时,自然状态主要体现人类的物质利益矛盾。人们为自身眼前利益而大量消耗、浪费乃至污染自然资源,破坏自然环境。例如,为了快速致富,人们将森林、草地、湖泊据为己有,不合理地砍伐和占用;为了减少自己企业的生产成本,一些生产者不顾法律禁令和道德良心而随意排放废气、污水,严重破坏环境和损害资源;为了自己生活的方便与洁净,不少人随意地抛弃废物、垃圾,等等。自然环境成为人类社会矛盾特别是物质利益矛盾的转移场所和牺牲品。可见,从自然环境的状态,可以窥见人类社会矛盾的状况及人们处理各种社会矛盾的能力和方式。
一旦人类社会矛盾激化到要以战争来解决时,人类脚下的大地和头上的天空都成了血腥的战场,成了人们肆意践踏、烧毁和损坏的附属对象,参战双方的眼中看到的只是作为敌人的对方,根本不可能顾及到自然环境。在现代战争中,这种情况更为严重。各种现代武器让作战者远离实际战场,即使人这种生命都只是作为与物无异的毁灭目标而存在,自然中的植物和动物更不可能引起作战者的任何怜惜。自然万物承受着各种高科技武器的侵袭和淫威,被蹂躏得遍体鳞伤。更为可悲的是,一些现代战争因争夺自然资源而起,却以毁灭资源的方式来争夺战争双方都十分珍视的资源,如海湾战争、伊拉克战争,都主要是为石油资源而战,但无情的战火却将许多油井点燃,持续燃烧几个月,浪费了战争双方都重视的资源,也烧焦了一块块土地,烧黑了一片片天空。无论是何种动因的现代战争,都会极大地破坏自然环境,留给自然的是满目疮痍、短期内难以痊愈甚至是永久性的创伤。
无论是图谋私利的生产、生活行为,还是残酷的现代战争,都反映着人类的社会矛盾,并以不同方式烙印在自然中。从自然的存在状态,我们可以了解人类社会的和谐与矛盾,从自然的累累伤痕中,我们能观察和理解人类社会的矛盾、纷争,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洞察人类的兴盛与衰败,能感受到人类处理矛盾的正确与错误、明智与愚蠢。
自然是人类活动的前提和条件,也是人类活动的结果,它必然以其特有方式记载着人类的文化观点、经济发展水平、生产力水平、政治文明程度,记录着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和驾驭人类自身的能力,直接间接地反映着人对自然的态度、人的文明程度和整体素质,也折射和记载着人类社会的复杂矛盾。自然犹如悬于人类面前的一张明镜,客观真实地映照着人类的心态和行为。如果人类的双眼不为私利所迷惑,不因狂妄而迷糊,应能从自然中观看到人自己的模样,观照出自身行为的成败得失,并能“以镜正身”。
20世纪以来,人类凭借现代科技,拥有了认识和改造自然的空前能力。这种能力在改造自然的同时,也对自然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在为人类创造舒适生活的过程中,也导致人的生存环境日益恶化。面对此类矛盾,人们思考着如何合理地规划人的活动,使人的活动真正成为合目的又合规律的活动。从自然维度理解和反观人类具有重要的意义。
首先,有助于人与自然关系等相关理论的深化和完善。
人与自然是相互作用、相互制约的,对这种关系,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把握。立足于人,从人来观察自然,我们所见到的是人的伟大与自豪,是人改天换地的丰功伟绩。但是,仅仅立足于这一观察视角,容易让人盲目乐观,看不见或无视人的活动对自然所造成的破坏。立足于自然,从自然观察人类,我们则易从自然维度思考问题,重视自然的独立性和规律性,认识到自然的强大及其特性,从而让人对自然有一定的敬畏。同时,从自然维度理解人类,可以让人更清楚地认识到自身的局限和错误,可以让人的行为更加谨慎,并促使人能自觉或不自觉地反省自己。从自然维度反观人类,从自然史来把握人类史,可使人类对自己历史的认识更加全面、更加深刻,因为,“不考虑土壤肥力影响人口增长和衰减的根源是什么、不考虑农民—地主的冲突和市场扩张,从封建主义到早期资本主义的历史变迁是不能被充分解释的。民主和资本主义体制在欧美的兴起,直接依赖于对金属、土壤、草原、木材和皮毛等自然资源的掠夺。相互关联的生态系统(森林生态系统,以及湖、洋、沼泽和草原生态系统)的破坏和它们的人类组分通过社会起义、战争、法律和技术进步等形式,影响了历史过程,并对人类的健康、营养和福利产生了重要影响。”[6](p76-77)
从不同的立足点观察同一对象,我们会有不同的结论,也会采取不同的行为。当我们将这两方面结合起来时,我们的认识将会更为客观,相关理论的分析更为全面和深入。对于人与自然的关系,只有将人的维度和自然的维度相结合,我们才能更全面地认识它,更合理地处理这种关系。
其次,有助于探求解决生态危机的有效途径。
当代人类的生存环境日益恶化,环境问题已成为全球性的严峻问题,成了人类进一步发展的障碍。面对困境,各国政府纷纷修订发展方案,制定新的发展战略;各个领域的专家也在不懈地探索,积极地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案,为政府出谋划策。大家最终目的是相同的:保护人类的家园。我国政府从发展战略上提出科学发展观,并明确以生态文明为社会进步和社会文明的重要指标。而要真正落实新的战略,实现生态文明,则需要多方努力,包括转变人的价值观念,改变人对自然的态度,转换人的思维方式,修正人的不当行为等。从自然维度分析和理解人类,实质上要求我们转换思维方式,从而有利于实现生态文明的目标。
从人类理解自然和从自然理解人类有相同的理论前提即人与自然的辩证关系,但却具有不同的立足点和侧重点,所呈现的是不同的时代特征和时代主题。马克思恩格斯在人与自然有机统一的前提下,更注重从人及其活动来理解自然、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突出了人对自然的能动改造功能,高度肯定人的能力,肯定人创造了展现人的本质和力量的人化自然。今天,从自然维度反观人类、从自然史理解人类史,并没有违反马克思恩格斯的基本思想,而是在肯定马克思恩格斯思想的前提下,突出了新的重点,即以自然为切入点和重心,从自然来理解人及人类历史。这种视角体现了现时代的特征、困境和任务,是当代人类应对生态危机的理性思考,也有利于全面地理解和分析人与自然的关系,正如美国的生态学者麦茜特明确指出的:“一个生态系统模型展示了一个地目(earth’s eye)历史观。通过‘从地表往上’看历史,假定人类环境和自然环境共同构成一个相互关联的系统,我们就能分析出对地球资源产生影响的诸多因素,发展出对历史变迁的一个新异的解释。”[6](p50)可以说,这种逆向性思维具有鲜明的时代性,是有效应对生态危机的必然要求和新的思路。它有助于我们改变片面地单纯以人的利益为中心的价值取向,将自然也作为关注的重心,重视自然的多重价值,遵循自然的固有规律,真正理解人的生存和发展是与自然的状况息息相关的,从而形成新的自然观念、自然态度和对待自然的行为,珍惜自然资源,爱护自然环境。
再次,有助于人类的醒悟和明智。
人以理性而自豪,但人又十分感性。单纯的理性抽象易让人凡事想当然,特别是近现代,人的理性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更易让人依据理性进行“合理的”推演,甚至忽视真切的现实。从自然维度反观人类,实际上是将人类的行为后果反馈给人,让人直接面对自己的活动所造成的现实结果,人活动的成败得失一目了然,这样,人从自己的活动结果来反思自己的行为,能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成功与过失,能更自觉地调整自己对自然的态度和行为,从而产生保护环境的强烈愿望和自觉行为。
今天,当我们的活动所造成的自然灾难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会惊慌不已,难以相信自己合乎理性的行为竟会损害自然,甚至感到羞愧和自责。这如同将生活中的悲剧撕裂后再现于生活在悲剧中而不自知的人眼前,会引起强烈的震撼和深刻反省。种种自然灾难的惨烈再现会促使灾难的直接或间接制造者醒悟,也会警戒“旁观者”,最终在一定程度上提醒和警示人们:在与环境有关的行为中应高度警惕,尽力避免不当行为,从长远和全局的角度来审视自己行为的自然后果,理性而明智地选择行为方式。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一过程中,人们进行了一场深刻的自我教育,会更严格地要求自己,将保护环境视为自己的自觉行为和内在要求,人的文明程度和整体素质将得到提升。文明的人及其文明行为将会映照在自然之中,人与自然之间有望真正形成良性互动的和谐关系。
[1]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
[3][德]A·施密特.马克思的自然概念[M].欧同力,吴仲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
[4][美]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M].唐正东,臧佩洪,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3.
[5][美]约翰·贝拉米·福斯特.生态危机与当代资本主义[M].耿建新,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6][美]卡洛琳·麦茜特.自然之死[M].吴国盛,等,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