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 户 家 庭 经 营 模 式 分 析——以陕西省周至县为例

林 海

(陕西理工学院 汉水文化研究中心， 陕西 汉中 723000)

农户是农村微观经济组织，由于客观环境与自身能力的局限，使其行为不可避免的具有模仿性特征[1]。模仿的对象就是各类成功的范例，本文所研究的经营模式就是成功经营的范例。多年来，学术界关于农户经营模式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如打工模式、规模化经营模式、专业经营和兼业经营模式等。本文拟从经济发展的视角，把农户经营模式划分为三类，即去农化模式、专业化模式和综合化模式。通过本研究，揭示农户生产经营发展的方向与道路，促进我国“三农”问题的解决。

一、 去农化模式

1.内涵

去农化模式的内涵：去农化是指农户家庭的生产经营活动脱离农业、甚至脱离农村，实现家庭经济利益最大化。

去农化作为一种现象，并不是从现在开始的，甚至不是从近代开始的。站在人类社会发展的高度，可以说人类社会的发展历史就是去农化的历史。人类社会的发展经历了三次大分工：一是游牧部落与原始部落的分离；二是手工业与农业的分离；三是商业从社会中独立出来。如果把原始社会理解为农业的话，就是畜牧业与农业的分离、手工业与农业的分离、商业与农业的分离。这就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初期出现的去农化现象。

去农化模式是改革开放以来农户家庭致富经营的一种模式，其内涵是脱离农业甚至农村，去从事工商业经营活动，以家庭富裕为追求目标。农户之所以要离开农业甚至农村，原因是在改革开放政策、比较利益和个人素质等多种因素的作用下，农户家庭为了追求富裕生活做出的一种选择。去农化是农村地少人多这一矛盾的体现，也是提高经济效益，减少对资源依赖的一种必然选择。

2.现状

去农化模式主要表现在进城务工人员的不断增加，1983年中国外出就业的农民工200万人，2011年达到2.4亿人，28年间增长了120倍[2]。当然，这与政府的引导和支持是分不开的。重庆市政府(2010)计划将1000万农民转户进城；陕西省提出“十二五”期间将全省2760万农村人口中600万人进城落户[3]。目前农村普遍存在的“妇、幼、老、弱”现象就是去农化模式的最好证明。从世界范围来看，近代的工业化，以及发达国家第一产业占GDP不到10%的比例，无疑说明去农化的世界性质。

以陕西省西安市周至县为例，人均耕地1亩左右，虽然土地比较肥沃，但由于数量太少，无法养活一家人(每亩地种粮纯收入约150元)。在农村做点小买卖，只能解决日常消费，较大的家庭开支(如盖房子)就没有办法解决。因此，80%的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到西安(40～80公里)去打工。根据笔者的调查，一般打工者年收入在2万元左右，打工时间长，有技术的可以达到4～5万元。这是在家种地很难有的收益，如果一户中有2人打工，日子过得就十分宽裕。家里不多的土地，一般都是利用假期或留守劳力耕种，解决家庭的粮食需要。

3.优点

去农化模式的优点是：(1)收入较多。一般农户年收入2～5万元现金，粮食等其它收入也不受影响，与传统种粮比较，收入显然增多。(2)风险较小。一般长年在外打工者都有较固定的单位或行业，人际关系比较稳定，因而收入也比较稳定，风险较小。有一些风险主要来自拖欠工资、换工作等，也在打工者预期范围之内，有较好的心理和经济承受能力。(3)投资较少。进城打工，对学历、技术要求较低，文化水平较低的人也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如果要得到较高工资，花2000～3000元学习一门技术，也是可以被接受的。30岁左右的打工者一般都有一技之长或一定的学历，对于他们属于正常的人力资本投入。(4)生活较好。打工者的家庭经济生活、文化生活都比不打工的富裕，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就是打工者在外地的生活(与城市人比较差)，也比单纯在农村的生活要好，很少有青年人在家就充分说明这一点。相反，在家种地的农户，生活比较艰难，特别是家庭现金较少。

4.缺点

当前，去农化模式的缺点是：(1)种粮积极性较低。在外打工者家庭的土地，一般是由老人或妇女耕种，以满足家庭生活的粮食需要。由于种粮收益较低，他们对种粮的希望也较低，因而，积极性也相应降低。(2)农业投资减少。农户家庭收入主要来自打工，而不是种粮，因此，对农业投入能少则少。现在普遍存在的农田基础设施损坏严重，就是不断减少农业投资的后果。(3)农村空无化扩大。由于农户外出谋生，小孩上学，农村仅剩老人看门。传统的夏忙后“过会”(过去“过庙会”的延续，农户招待亲戚的日子)时，街上也人流较少。(4)经营自主性较差。在外打工，出卖劳动力，当然是由需求决定的，打工者没有经营自主权。长期在外打工，虽然收入增加，但自主经营能力必然下降，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实，所谓“有得有失”。

5.趋势

去农化模式的发展趋势是不可逆转的，但去农化的道路却是漫长的。去农化和城市化是同一个过程的两个方面：去农化主要强调人口离开农村、农业；城市化主要强调人口进入城市，从事工业、服务业等，二者在本质上是一样的。现阶段以“去农”为特征，逐步减少对农业、农村的依赖。在未来十年内，年轻的进城者逐渐习惯城市的生活，就无法再回到农村去，成为地地道道的“城里人”。这就如长期在农村的人离不开那方土地，离开那一方土地的人，再也不想回到那里去，这不仅仅需要一代人。因此，去农化是一个过程，需要长时间的滋润和培育。目前国家政策导向，也正在加速这一过程，任何个人、家庭、企业、团体等只能适应这一趋势，不能违逆这一趋势，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

去农化的本质是生产经营活动去掉对资源的依赖，从事工商业、服务业等对资源依赖较低的产业，因此，未来社会的发展方向应当是提高资源利用率，发展高技术产业。

二、 专业化模式

1.内涵

农户生产经营的专业化是指农户以一个行业(一般为农业)作为经营方向，集中人力、物力组织生产经营活动。专业化具有垄断性、高技术性、专业教育、行为责任等特征。

农户生产经营的专业化根源于社会分工和市场竞争。社会进步的标志是商品越来越多，质量越来越高，而人的能力和精力是有限的，只能集中生产自己具有优势的少数产品，甚至一个产品，这就是社会分工。市场竞争对于社会分工具有加速的作用，分工越细，商品竞争力越强，相反，分工越粗，竞争力越弱。从这个意义上讲，农户生产经营专业化，是市场竞争的必然选择。现在农户不养猪、不养鸡，甚至不种菜、不种地，原因是没有竞争优势、比较收益较低。农户生产经营的专业化，必然使经济联系不断加强，市场化程度不断提高。因此，农户生产经营的专业化是社会分工深化和经济联系加强的必然结果，也是农业生产发展的必由之路。

2.现状

周至县真正意义上的专业化生产经营，不超过5%，比例还比较低，但专业化经营所体现的优势是很明显的。例如一赵姓农户，十余年前开始养鸡，先是养蛋鸡，养了三、五年后不赚钱，改为养肉鸡。现在养鸡规模一万余只，年养四、五棚。值得一提的是，开始养鸡时，周围养鸡户数千，现在仅剩不足10户。在市场价格大起大落面前，他一直坚持养鸡，没有换过；有时赚的钱少，有时赚的钱多，也没有动摇过。经过长时间的不断积累，养殖水平、经营能力都有较大提高。年经济收入6～10万元，比周围绝大部分打工者、经营者收益都高。

由于周至县属于西安郊县，依托、服务西安市场前景广阔，因而农户专业经营发展良好。目前，作为全国有名的猕猴桃生产基地，猕猴桃专业经营户较多。同时，蔬菜、肉食、运输等专业户发展也势头良好，形成不亚于进城打工的另一个重要潮流。

3.优点

专业化模式的优点是：(1)经济效益高。专业化经营一般是和一定生产规模、较高的技术水平及较强的市场竞争力相联系的，因而，经济效益比种粮、打工都高。专业化经营发展到一定规模就会成为企业，这是一般农户无法比拟的。(2)商品竞争力强。专业化经营的规模效应和技术效应，必然带来商品的高品质和低成本，交易费用也相对较低，从而使商品竞争力增强。(3)技术水平高。专业细分使生产经营者有更多地精力投入到细分领域，促使该细分领域的技术水平更高，这是近代以来社会进步所证明了的真理。(4)自主经营能力强。专业化经营，不仅仅是规模和技术，更重要的是经营者自主经营能力的体现。与其说有技术、有规模才能进行专业化经营，不如说会经营才能真正实现专业化，经营能力比技术、规模更重要，因为，只有卖出的商品，才能真正实现收益，才能形成和开拓市场。

4.缺点

专业化模式的缺点是：(1)前期投资较高。与其它投资相比，专业化经营由于需要一定的规模、技术，前期投资相对要高很多。如前所说的养鸡投资，1万元规模的鸡舍建设，鸡苗、饲料等，对一般农户而言，是一笔不小的投资，不是谁都能投得起的。(2)技术要求较高。以最基本的养鸡、养猪而言，规模化养殖为了保证效益、安全等，养殖人员一定要经过专门培训，或有一定的养殖经验，否则，养殖就肯定赔钱。技术水平的提高也不仅仅是培训问题，还会涉及资金、学历、兴趣、个性等许多方面，“人才难求”在农户经营中也是令人困惑的问题。(3)经营风险较大。专业化经营的风险主要来自安全风险和经营风险。安全风险主要是生产安全，如疾病对养殖的风险，一次鸡瘟，可能导致一年的收益为零。经营风险主要来自市场，市场价格、客户、原料等等的变化，直接影响经营效益。(4)经营环境要求较高。专业化经营必然需要与其它生产经营者发生联系，于是交通通讯、市场、人才、配套设施等经营环境一定要能满足需要，否则，专业化经营是无法实现的。企业的聚集效应，是对经营环境重要性的最好诠释。

5.趋势

专业化模式的发展趋势是：(1)专业化经营是社会进步的方向，特别是近代工业以来，专业化的制造、经营一直是最基本的盈利模式，未来也不会改变。(2)专业化能带来效率、利润，但过分的专业细分也会使经营成本上升，降低专业化带来的收益。因此，集团内部的产品链、地区的产业链将会是专业化模式的升级版或升级模式。(3)专业链的进一步发展，必然导致专业垄断，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实。垄断利润是专业利润实现的基本形式。

三、 综合化模式

1.内涵

综合化模式是指生产经营的多元一体化模式，建立在专业分工基础上的高级经营模式。

综合化模式是以资源的多样性为基础的多种经营模式，传统的自给自足的农户“庭院经济”属于综合化的典型模式。农户耕种数十亩土地，有足够的粮食可以自用，自己织布缝衣，自己养猪养鸡，门前有桃杏苹果等，自给自足不需要外购，这就是典型的综合化模式。综合化模式比较符合现代生态农业理念，资源的综合利用率较高。综合化经营的原因，一是资源多种多样，白白浪费太可惜，如河边插柳、院子种菜等。二是需要多种多样，能自给自足的就不去购买，节约资金，如门前种果树、蔬菜、养鸡、养猪等。三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以及远离市场、缺乏现金等因素，致使人们形成综合化生产经营，远离村镇的农户最为典型。

与小农家庭综合化不同，建立在专业化基础上的综合化，是高层次的综合化，其显著特征是规模化。它是比专业化更高级的经营模式。

2.现状

综合化生产经营的农户，占周至县总农户的99%以上。无论是在外打工，还是做生意，家里的农田照样该种粮的种粮，该栽树的栽树，绝不因其它工作放弃农田应有的经济收益。例如，集贤村一邵姓农户，妻子在街面上开一小商店，有较稳定的收入；丈夫在家里淋白灰(农户盖房子用)，并用小拖拉机给人送货；同时家里还有2～3亩的桃园。几种经营收入不算特别高，但全家收入加起来还是很可观的。山东省郑家沙沟村的调查也证实了这一点。“居民郑志升在投资20万养鸡的同时还耕种了10亩土地，所种植的农作物分别是生姜2亩、小麦7亩、花生1亩。”[4]现在，生产活动综合化很明显，但与生活相关的活动逐步去综合化，如大部分农户已经放弃养鸡、养猪、种菜、织布等。

3.优点

综合化模式的优点是：(1)资源利用率高。区域资源本身具有综合的性质，如一块农田，可能包括水渠、田埂、树木等。不同的资源具有不同的用途，单一使用必然会导致部分资源浪费，只有综合利用，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资源优势，提高资源利用率。(2)经营风险小。各类资源的综合利用，不仅是收益多元化，某一项收益的减少，对整体利益损害很小，因而经营风险也比较小。(3)技术要求低。综合化经营主要是收益的多元化，而不一定是高技术化。田埂种豆，主要是利用田埂，以方便、不浪费为主旨，不一定要优良品种、精耕细作，因而技术要求比较低。(4)经济收益稳定。经营风险小，本身就意味着经济收益稳定。养一头猪、几只鸡、种几株果树等，不但可以满足不同需要，也可以获得稳定的收益。少数项目收益减少，对整体影响也是极其有限的，收益波动很小。

4.缺点

综合化模式的缺点是：(1)资源依赖性高。经营的综合化，依赖于资源的综合化，单一的资源环境，无法实现经营的综合化。如草原放牧，很难实现综合化经营。(2)规模化程度低。综合化必然影响规模化，同一块资源，多种经营，必然降低规模，这是不言而喻的。传统农户经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3)技术水平低。多种经营，规模较小，缺乏技术进步的动因，因而导致技术水平较低。如养一头猪，就没有改进技术的动力，除非技术得到的很方便，成本很低。(4)商品竞争力差。缺乏规模化、技术化，导致产品成本较高，必然使农产品的竞争力降低，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商品竞争力差，经济效益低，使农户综合化经营模式越来越不适应市场要求，因而，综合化经营也逐渐被农户所放弃。

5.趋势

从市场经济发展规律来看，小规模的农户综合化经营不符合市场经济的要求，不能使农户致富，但能提高资源利用率，满足农户多元化需求，因而未被农户完全抛弃，甚至在一些远离城镇的农村很长时间都不会被抛弃；较大规模的农户综合化经营确实是符合市场经济要求的，能够使农户整体经济效益提高，这是农户经营的发展趋势。农户经营的这一趋势，是由资源禀赋所决定的。例如，农户生产规模扩大，经营500亩农田，必然就会面临着资源效益的最大化问题、农副产品的综合利用问题等，单纯的种粮、种菜等都不能提高资源综合利用效率。如果农户经营规模达到一个乡、一个县那样大，还能单一经营吗？结论是显而易见的，大规模必然导致综合化经营。

四、 结论

通过对以上三种经营模式的分析，本文得出如下结论：

1.去农化模式是社会发展大趋势。去农化的本质是去资源化，由于资源的稀缺性、有限性，资源的承载力也是有限的，因此，农业人口必然要向城市转移，减轻资源压力。工业化、城市化用现代科学技术提高了资源利用率，这是历史发展的方向。

2.专业化模式是提高资源利用率的经营模式，也是市场化经营模式。近代以来的社会进步就是专业化经营模式的进步，但也可能形成垄断经营。

3.综合化模式有两类：初级、小规模的综合经营，不符合市场经济规律，但能提高资源利用率；高级、大规模的综合经营，能够提高资源的综合利用率，符合市场经济规律，它是比专业化模式更高级的经营模式。

4.农户家庭经营的方向：一是走专业化道路，提高资源利用率，提高商品市场竞争力，进而提高自身经济收益；二是家庭成员个人经营专业化，家庭整体综合化。家庭经营的这两个方向，在西安郊县均有众多成功案例，具有学习、模仿价值。

[参考文献]

[1]林海.农民模仿行为分析[J].理论学刊，2003(6)：48.

[2]毛哲山.农民工城市化的历史发展阶段与趋势[J].学术交流，2011(8)：137.

[3]宋林，姚树洁.我国农村城市化问题阐析[J].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9)：68.

[4]孙垂强.农民经营行为探析[J].中国集体经济，2011(4)：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