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网络词汇的认知解析

傅轶飞

(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大连116029)

一、引言

语言离不开认知，没有认知就没有语言。“语言既是基于身体经验和认知加工的产物，又是人类认知的工具;是建立在与其他认知域相同的构建原则之上的，体现了心理、社会、文化、物理等环境的交互作用。”［1］32

认知词汇学为人类了解语言和词汇本质提供全新视角。认知词汇学的本质就是根据对人类心智的理解，解析语言中的词汇特点、语用特点和构词规律。以身体经验和认知为出发点，寻求词汇背后的认知方式和心理基础是深化网语研究行之有效的方法之一。词汇的首要功能和基本任务是称谓，即给新事物以称谓，或给概括事物的新概念以形式［2］104。网络语言为人类的词汇学研究，提供了大量前所未有的新素材。

网络语言是新千年重要的发展。“在人类的发展史上，新的语言通信方式的出现并不常见。”［3］174网语的克隆母体(鼻祖)是英语，随因特网的产生，与计算机和网络相关的新术语、缩略语、数字词、符号字、谐音字母混合词、自由拼写等为英语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在瞬息万变的网络时代，英语网络流行语(简称:英语网语或网络英语)很快产生了星火燎原的作用。随后在世界几大主要语种中均出现了网络语言现象。网语词汇引起了越来越多语言学家和研究者的关注。

然而，尽管近些年来学者对网语及网汇研究的数量急剧增加，但大部分研究仍集中在汉语网语，同时夹杂对部分英语首字母缩略词的研究。根据陈敏哲、白解红对汉语网络语言研究的综述，1994 至2005年集中于对网语的态度、规范问题、网语的性质与形式的研究，2006年至2010年上升到网语的意义及社会认知心理的研究［4］130－134。秦秀白教授从网语、网话及语言变体［5］1－6视角，对网语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

有关网络英语的研究相对较少，研究主要集中于对网络词汇的分类、性质、特征以及构词法等方面。从认知视角展开的研究，仍显薄弱。通过对中国知网等相关文献检索，查阅到与英语及心理表征相关论文有13 篇，其中与英语词汇相关的仅两篇。而从现实表征、心理表征与语言表征视角对语言及词汇的研究，有刘宇红、王志霞2005年发表的《现实表征、心理表征和语言表征》一篇。从三种表征视角，对网语词汇的应用研究，实属罕见。词汇在人的脑海中是如何被储存、被提取、被运用，整个过程是十分复杂的心理过程。人类对网汇的认知也离不开体验和认知加工，对其认知加工和信息提取的过程进行解析，可在研究上另辟蹊径，深化网语研究。

二、英语网络词汇的认知解析

语言与现实世界是同构的，人类(无论肤色、无论操何种语言)身体对现实世界的体验是相同的。“大脑置于人的身体中，认知和语言是大脑对人自身和周围环境进行认知的结果，是两者互动的结果。”［2］55许多网汇(含新词)的产生都是人类根据事物的形状、性质或作用创造的，也有一些则是根据想象和联想创造的。

英语网汇的分类目前学者尚未达成共识，笔者认为大致可分为:术语、缩略语、字母数字混合词、谐音词、符号词、自由拼写。

网汇的产生、提取及理解都离不开人的认知加工，该过程与人的心理密不可分的。本文拟以术语与字母数字词为例，对网汇的认知和信息提取过程进行分析。

(一)术语

1．术语为名词

人已有的知识经验对于新的认知活动是有影响的。“新词的创造总是以即存的语词为材料的，离不开现有的词汇基础。”［2］105术语的产生也是如此。

以英语网络术语mouse(鼠标)为例。词汇中核心范畴词(mouse)具有极高的能产性。mouse 的词典意义是相对稳定的，没有发生变化，而它的描写意义，却随着电脑的产生和发展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随着计算机的诞生，“鼠标器”相伴而生。它原本是“红外线散射之光斑照射粒子带发光半导体光电感应器之光源脉冲信号传感器”，但如此命名十分繁琐，违反语言的经济原则。而因为这种在手掌的掌控下的“脉冲信号传感器”外形、大小可以使人联想到“老鼠”，而连接鼠标器的电线，又好似老鼠的尾巴。这样“鼠标”一词便得名。

对该词的认知可从表征入手。根据认知心理学，“表征是在知觉的基础上所形成的感性形象。”［2］46表征分为三种:现实表征、心理表征和语言表征。三种表征是密不可分的三个概念。“现实表征是客观世界的存在样式，但它不是自在的客观世界，而是以人的活动为前提的自为的客观存在，所以我们称之为现实表征;心理表征以现实表征为基础，是客观世界的主观映现，是一种概念化的存在;语言表征是心理表征的语言实现，它包括表征为单个概念的词和表征为复杂概念的词组、句子等”［6］30以mouse(鼠、鼠标)一词为例，如示图1:

英语为非本族语读者当看到“mouse”一词时，往往最初反映的是该词的原始意义。

现实表征:“鼠”指一种啮齿动物;一种小眼溜圆、尖嘴、细尾巴的哺乳动物。这个鼠是现实类似物。而生活中我们所见到的是各式各样大大小小、颜色不一、活灵活现的、个性化的、现实世界中的真实老鼠。

心理表征:“鼠”指头脑中浮现出的形象概念，即人们记忆中的抽象概念的(巴掌大、尖嘴、细尾的)老鼠。记忆的形式(形态)就是心理表征［7］。网汇中“鼠标”一词的信息加工中只取形象概念，无需激活特征概念，如传播鼠疫，盗食粮食，破坏物品等特点。

语言表征:“鼠”字的语音或书写形式。说话人提到“鼠”，可激活听话人关于“鼠”形象的心理表征，即巴掌大小、长长尾巴的外貌特点。

根据语言学家的观点，人类的知识是以数据结构(认知框架、格式塔)的形式存贮在记忆中［7］148。说话人以语言手段激活了听话人大脑中的认知框架(心理表征)，就能实现对认知框架各成分的理解，即信息的提取以及理解。

三者之间是如何联系起来并在认知中被激活的呢?答案是现实表征、心理表征与语言表征三者的关系是前者决定后者、后者实现前者，而且这种关系是依次实现的［7］150。用语言表征激活心理表征，即用已有的知识和概念去加工新信息。心理表征以现实表征为基础，是现实表征在人脑中的内化［7］148。

在现实语境中人们是如何理解mouse 一词在下面例句中的意思呢——即如何把框架中的细节稍作调整以适用于新的现实?

例1:I bought this mouse for my desktop computer because it fit my hand well when I use it．

我买这款鼠标是因为它用起来很得劲。

为什么人们没有把它与“老鼠”联系起来，而是与“鼠标”联系在一起了呢?这是因为“知觉是确定人们接收到的刺激物的意义过程，是一种解释刺激信息，从而产生组织和意义的过程，这个过程的实现有赖于两种不同形式的信息。因此，知觉有‘定向’抽取，与记忆中的知识相对照，然后再定向，再抽取特征，再对照，直到明确知觉对象的意义，这样一种循环过程。”［2］44在人类的认知活动中，心理表征往往以定型的形式存在［7］148。买“鼠”只有买“宠物鼠”的可能，而“宠物鼠”与计算机毫不相干，只有将“老鼠”调整到“鼠标”意义，(为框架终端重新赋值时)才与句意吻合。

例2:The old one stopped working all of a sudden，so I bought a cheap new one ＆ it's connected but it doesn't move in the computer the arrow thing．．．as if it's frozen，so how can I fix it?

旧的(鼠标)突然罢工了，所以我又买了一个新的(鼠标)。虽然插到电脑上了，但带动不起来电脑的光标箭头，好像死机了。我该怎么修?

为什么本句中即便没有出现mouse 一词，人们仍然能正确理解该句意思呢?因为信息提取分三个档:“供辨认书面文字的缀词档，供辨认口语的语音档，供产生语言的句法和语义档。从最后一个提取档里，可以找到具有特定句法和语义的单词，以备安放到句子里。因此词汇辨认过程是有序的，自动运作的，它从输入信号开始，最后抵达一个存该词的语义、句法、语用信息的存储器，在认出该词后，将信号与这些信息联系起来。”［2］53从而完成认知加工，理解词句。

2．术语为名词修饰词

另一类名词性修饰术语词在网络英语词汇中占很大比例，这部分词的认知轨迹与术语相同。以Laptop，Desktop，Palmtop 三个词为例。三词最初都是以形容词的形式出现，均用来修饰计算机。根据在线剑桥词典其定义如下:

A laptop computer:a computer which is small enough to be carried around easily and is designed for use outside an office．膝上机

A desktop computer:a type of computer that is small enough to fit on the top of a desk．台式机

A palmtop computer:a type of computer that is small enough to fit in your hand．掌上电脑;笔记本电脑

在现实语境中人们对上述词汇的认知加工过程相同。

例1:What i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laptops，desktops and palmtops?膝上机、台式机和掌上电脑有什么区别?

例2:A laptop fits in a bag，while a palmtop fits in a pocket．膝上机可装进包里，而笔记本电脑可装进兜里。

例3:Palmtop prices are less than laptops．笔记本电脑的价格比膝上机要便宜。

在上述例句中，人们如何(不通过查字典)就能领会到三个词已演变为可独立使用的名词，意思为不同类型的电脑呢?因为“心理表征以完整的格式塔形式存在于我们的大脑中。每个格式塔包括多个成分，称之为格式塔的终端，这些终端通常由缺省值填充。这些缺省值具有经验性质，即它们取决于认知者的个人经验。”［6］33人们在阅读这些信息时，缺省值(computer 一词)可凭借经验迅速填充，从而不影响信息提取的流畅性和理解力。

(二)字母数字混合词

从认知语言学三个表征视角，字母数字混合词以及数字词的认知加工过程相对复杂。以字母数字混合词2nite(今晚)一词为例，如示图2:

现实表征:“今晚”为现实的类似物。天地自然，并没有“今晚”的概念。今晚是时间长河中的一个时间点，是说话人以言语瞬间的一维的时间参照系［6］32。

心理表征:今晚，表示即将要发生的时间概念。

语言表征:“今晚”的语音与书写形式。当听话人听到“2nite”时，因其语音类似tonight“今晚”的发音时，很容易会联想到“今晚”的时间概念。当阅读者看到“2nite”一词时，因其单词形态与tonight 相似性较低，联想到tonight 一词并非容易。

当一种表达无法激活阅读人已用的认知框架时，只有增加言语材料量，付出更多的认知努力，在书面表达时使用更多的文字符号，才有可能激活心理表征［2］50。

例1:Every1 will be there 2nite．今天晚上大家都会在那儿。

发音上，Everyone=every1，one=1，因此听话人听到该句时，对于该句的认知加工相对简单，而当阅读者读到此句时，信息加工过程相对复杂得多。如果阅读者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及语境推断，或许更容易将形态差距甚远的2nite 与tonight 联系起来，激活认知框架，理解该句意思。否则，如反复激活仍失败，则最终无法理解此句意思。

例2:Txtng:The Gr8 Db8 is a book written by linguist David Crystal．《短信:大讨论》一书是戴维·克里斯特尔撰写的。

例句2 的认知加工对英语为非母语读者更难。gr8 和db8 均为生僻词，且表达抽象概念，很难激活心理表征。人们的心理表征是有规律的，是以经验为基础的，经验是现实表征在人脑中的反映。而在人类的千年语言历史中，数字与字母混搭表意还是首创，因此在信息提取中，并非像从多项词义中抽取贴近语境词义那么简单。读者只有将语言表征中txtng 与texting 产生联想，并领悟到gr8 =great，db8 =debate，才能激活心理表征，完成认知加工，理解该句意思。而许多认知能力不强的英语为非母语读者，尽管在知觉和语境信息的基础上，进行认知反复加工，付出更多认知处理努力，也无法激活心理表征理解该句意思。

三、结论

认知词汇学从心理表征出发研究词汇，抓住词汇产生的解读源头［2］54。现实表征、心理表征和语言表征逻辑上相互依存，心理表征是联系现实表征和语言表征的纽带。在对网语词汇和普通汉语的认知解析中，三种表征的依存关系是相同的。鉴于人类语言的心理表征有着十分成熟的大脑神经基础［8］，当交际中说话人使用普通汉语词汇时，很容易激活听话人的认知框架，填充心理表征中的缺省值。在此种情况下，人脑对普通词汇的解析轻车熟路，信息提取流畅性高。

而当人们使用英语网语词汇时，其表达内容与已有的认知框架相冲突(如原来的杯具=现在网语中悲剧)，就必须使用超出常规的语言材料［2］54，并付出更多的认知处理努力，才能理解。因为格式塔的终端值可以随时更新，但更新终端值所付出的认知处理努力与终端值的固化程度成正比［7］。对普通汉语词汇的提取，因终端值的固化程度高，信息提取较流畅。英语网汇的终端值的固化程度较低，其词汇提取的流畅性有所降低，其提取的失败几率加大。因此，某些词(如db8)对于不懂英语的读者来说，即便努力再大，其缺省值也依然是空白。从认知视角，这就是晦涩英语网汇难以理解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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