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学术思想研究述略

2013-04-11 04:53戴永新
山东工会论坛 2013年1期
关键词:诗言志考据朱先生

戴永新

(中央民族大学,北京 100081)

朱自清学术思想研究述略

戴永新

(中央民族大学,北京 100081)

朱自清是我国著名的散文家、诗人、学者。他不仅文学作品丰厚,而且也积累了很多治学方法。朱自清学术思想研究具有历史的观点和现实的意义,他总结了其治学上具有历史的观点、溯本求源、占有材料、注重考辨、小处下手、大处着眼等方法。本文通过爬梳学界朱自清学术思想的研究,总结其治学的方法,以期给后学者以启迪。

朱自清;学术思想

朱自清,是我国著名的散文家、诗人、学者。他具有刻苦、勤奋的精神,认真、踏实的学风,科学、多样的研究方法,为后世留下了丰富的学术遗产。

一、朱自清学术思想研究概述

1981年朱金顺编的《朱自清资料研究》出版,全面整理了学术界对朱自清的评价,其中有些文章涉及了朱先生的学术思想和学术方法。

书中收录的李广田《朱自清先生的道路》一文,把朱先生的批评工作归纳为两点:一是历史的观点;一是现实的观点。并解释说:“运用历史的观点,其目的在‘求是’,也就是在探求真实。”“朱先生第二个观点就是现实的意义,现实意义的目的在于‘致用’。从历史的观点到现实的观点,从‘求是’到‘致用’是一贯的,是自然的,是合理的。”[1](p15-16)收录的王瑶《念朱自清先生》一文谈到朱先生治学有两种精神可以效法,即“他的观点是历史的,他的立场是人民的”,“他虽然是有成就的专门学者,但并不鄙视学术的普及工作。他不只注意到学术的高度和深度,更注意到为一般人所能接受的广度。”[1](p34-35)

我们可以看出,李广田和王瑶先生都认识到朱自清先生的学术思想中重要的两条即“历史的观点”和“现实的立场”。

1987年,郭良夫主编的《完美的人格——朱自清的治学和为人》一书出版了,书中收录了十九篇文章,大部分是朱自清先生的学生写的,小部分是朱先生的朋友写的。文章从各个侧面,反映了其治学和为人。郭良夫说,朱先生在治学上“踏实、认真、谨严”[2](p59);收录的吴小如《读朱自清先生〈诗言志辨〉》一文说:“朱先生是治文学史的,他有他自己的看法——一种出机杼却又与古人不谋而合的‘史观’”,“〈诗言志辨〉虽是论文,却有宋人注疏体的气息,朴实然而清新,同时也谨严而有法度,兼具西洋人写科学论文的条分缕析,纲举目张。但作者又能在行云流水般的语言中见出层次井然,眉清目朗的疏宕处,既不枯燥又不罗嗦。”[2](p85)收录的季镇淮《回忆朱佩玄自清先生》一文说,“考据本来有两种,一种是以考据为业,因而成家;一种是以考据为手段,由考据过度到历史的构造。朱先生主张考据批评的概念,显然是为构造中国文学批评史创造条件的。”[2](p158)

以上几篇文章都从某一侧面谈及朱自清先生的学术精神及方法,还没有系统地论述其学术思想。

较系统地阐释朱自清先生学术思想和学术方法的是李少雍的《朱自清先生古典文学研究的贡献》,这篇文章发表在《文学遗产》1991年第1期上。作者列举了朱先生古典文学方面的著述,并论及了其在诗歌史上的精辟见解,而且以《陶渊明年谱之问题》和《李贺年谱》来说明朱先生通过大量考证,才得出结论的谨严的治学作风。作者以《诗言志辨》为例,说明“在有目的地、有系统地考辨文学批评史的‘意念’,朱先生不愧是第一位‘大胆的创拓者’。”

文章总结了朱先生的治学精神和研究方法。治学精神包括:第一,严谨、踏实、纯正的学风。这种精神通过“大量地占用材料”、“小处下手”、“考辨字句”等几方面表现出来。第二,求真的精神。“敢于对权威性的或‘约定俗成’的见解提出疑问,绝不盲从。”治学方法包括:一是,“新旧贯通与中外融合”。把国学研究同现代生活联系起来。“他的古典文学的研究确实具有某种‘现代感’”。二是,考据与批评结合。主张“把考据同以欣赏为基础、作为欣赏的发展和深化的文学批评结合起来,反对那种无补于人们的欣赏与接收的‘繁琐的死板的考据’”。三是,把语义分析和考据相结合。“常常收集各个时代的‘许多不同的用例’加以考核、比较、辨析。”[3]“通过分析,把作品中的关键的句,文学批评中的重要术语理解清楚,掌握其‘本义跟变义,源头和流派’”。

李少雍全面概括地解释了朱自清在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上的贡献,为更深入地研究朱自清学术思想提供了思路。

二、朱自清《诗言志辨》中的学术思想

关于朱自清的学术思想和治学方法,其中一部分是从《诗言志辨》总结出来的。其序言中说到:“现在我们固然愿意有些人去试着写中国文学批评史,但更愿意有许多人分头来搜集材料,寻出各个批评意念如何发生,如何演变——寻出它们的史迹,这个得认真地仔细地考辨,一个字不放松,像汉学家考辨经史子书。这是从小处下手。”[4]从中可以看出朱先生在历史的观点下,溯本求源,注重考据和分析,而且从小处下手,大处着眼。学界对于朱自清先生这几个方面的治学方法,从不同角度加以论述。

(一)历史的观点,溯本求源

李广田认为:“朱先生并不是历史家,然而近年来所写的文字中,却大都有一个史的观点,不论是谈语文的,谈文学思潮的,或是谈一般文化的,大半是先作一历史的演述,从简要的演述中,揭发出历史的真相,然后就自然地得出结论,指出方向,也就肯定了当前的任务。”[1](p257)

张海涛认为:朱先生研究中贯穿了“史的意念”,并以《诗言志》篇为例:“从前三部分我们清晰地看到两条史的线索,一条是作诗从公卿列士下移至庶民,另一条是诗的主旨有扩大的倾向,‘诗言志’的志从关政教到允许表达普通人的感情,第四部分作诗言志,更是从史的角度叙述了志的演变过程。”[5]张亮亮认为“他的研究是从宏观上来整体把握‘诗言志’的内涵义与衍生义的,但他并非泛论,而是将‘诗言志’置于具体的历史语境当中,动态的考察‘诗言志’的源与流。”[6]

(二)占有材料,注重考辨

在《诗言志辨·序》里朱自清先生说:“诗文评的专书里包含着作品和作家的批评,文体的史的发展,以及一般的理论,也包含着一些轶事异闻,这固然得费一番爬梳剔抉的工夫。”张作栋认为“爬梳剔抉”“体现出来朱先生对文献的重视,它包含求全、求真、历史审视三方面的要求”。作者列举了朱先生对“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歌永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的真正意义的辨析来说明其求真的严谨学风。

耿彩霞《温柔敦厚而不愚》也谈到了朱先生“以文献学的考辨来研究文学”[7]的方法。王瑶《念朱自清先生》中也说到:“中国文学批评是他多年来专门致力的学问……关于这方面的材料,他搜集的非常多。每一个历史的意念和用词,都加以详细的分析,研究它的演变和确切的涵义”[1](p32-33)。

张在杰《注重考辨以史料证史》一文,以先生对“诗言志”这个概念进行溯本求源的过程,来说明其对材料的爬梳剔抉,“他首先点名了‘诗言志’的由来,然后从语义学角度来考察‘志’和‘言志’,以‘《诗经》里说到作诗的有十二处’为例,论说‘献诗’、‘言志’的意图……接着考察所谓‘乐语’……最后归结为‘献诗陈志’。”这里就包含了“考据与语义分析结合的研究方法”。[8]

同样对《诗言志辨》的献诗言志、赋诗言志、教诗明志、作诗言志分析后,阮忠认为:“在这一系列的论述中,可以明显感受到朱自清先生考辨方法的广泛运用,他对史料的征引在史的线索指导下,求其精微,结论则产生于史料的比较论证之后。”[9]

(三)小处下手,大处着眼

季镇淮说:“朱先生对古典文学的研究非常广泛,包含中国文学史和中国文学批评史两个方面。但他没有写过系统的史的专著,而只是进行广泛的个别的专题的研究。”[2]

张作栋认为“在治学选题上‘从小处下手’,可以说是朱先生治学的特点。”“《诗言志辨》就身体力行了这种主张,朱先生选取了‘诗言志’、‘诗教’、‘比兴’、‘正变’四个批评意念作为考察对象,选题可谓小矣。‘从小处下手’的好处是能把研究推向深入而不疏阔之谈。”季镇淮说:“朱先生自谦为从‘小处’下手,实际上是必不可缺的基础工夫。有了这个基础,而后才便于构建批评史的大厦。”[1](p80)

张作栋认为朱先生选题虽小,但意义重大。“‘诗言志’是开山纲领,‘诗教’是汉代提出的影响深远的批评理念,‘比兴’、‘正变’分别是由前两个批评意念衍生出来的方法论。四者是了解中国古典诗歌与诗歌理论的入口。”可见,朱先生确是有广阔的研究视野。[10]

张海涛把这种“小处下手,大处着眼”的治学方法,称为“小题大做”。作者认为朱先生选择“小题”,是因为文学批评是一个新兴学科,人们不重视它的存在,诗文评断片的多,成形的少。朱先生如何把“小题”做大,张海涛认为“他的研究中贯穿了‘史学意念’”,“读朱自清的四篇论文,你经常可以看到:‘战国以来’‘汉兴以来’‘东汉时’……‘直到清代’等类似的清晰表达时间的字眼,也经常可以看到作者追根溯源的话,如‘诗教这个词始见于《礼记》’‘言语引诗,春秋时始见’……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这都是他的‘史的意念’的体现。”

三、朱自清文学批评中的学术思想

另外,还有学者从文学批评学科的角度,探讨朱自清先生的学术思想。

邓乔斌、王晓东在《中国文学批评的横向研究与朱自清的贡献》中认为,《朱自清文学批评研究讲义》“学科建设上的独创性在于它的横向研究模式”。虽然“朱自清的文学批评研究未能最终定稿并广为流传,但他清醒的学科理念和独特的横向研究模式,也同样具有不可磨灭的学术史范式价值。”[11]

张健《借镜西方与本来面目——朱自清的中国文学批评研究》一文对朱自清在中国文学批评中如何处理中西方关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既要‘借镜西方’,又不要忘记‘本来面目’”。所谓“借镜西方”和“本来面目”,就是借助西方文学批评来照清中国文论传统的面目。“所谓借镜西方重要的一点就是用西方文学批评的观念清算中国诗文评,但另一方面他又要注意到诗文评有其独特的内容与问题。”作者认为朱先生借镜西方与本来面目结合的主张在其《诗言志辨》及《中国文学批评研究讲义》中得到了体现。[12]

对于朱自清学术思想的研究,不仅体现在文学批评上,还体现在古代诗歌研究上。

白振奎从重分析的解诗学、感情移入的研究视角、历史进化的文学观等方面来谈朱先生的治学。作者说:“(朱先生)善于从传统诗歌惯用的比兴、用典以及暗示、想象、含蓄等要素入手”对诗歌进行分析。在研究古典诗歌时,朱自清提出“感情移入”的研究方法,即“设身处地的理解古人的立场,体会古人的生活态度。”“感情移入更突出研究者情感的参与,凸现了研究者对研究对象持一种人道主义的同情,是现代人道主义启蒙思想濡染后的产物”。在谈到文学批评的发展时,白振奎说:“朱自清的文学批评,也有一个进化观念,也以进化视角观照文学。在文学批评史上,他对文学批评的标准与尺度,文以载道,雅俗等范畴的考察,都见出自觉的进化观念。”[13]

在注重对古代诗歌注重分析这点上,阮忠持同样观点。他在《朱自清古典文学研究方法论》一文中谈到朱自清对古代诗歌,根本的着眼点把诗歌的语言的多义性视为不可回避的客观存在,因此要广求诗歌的多义,但是必须做到“切合”“朱自清的诗歌分析法,对‘切合’的追寻,使他运用了通常的‘参证’方法,即引用其他诗或文以深刻地审视所分析的诗歌的意蕴和境界。”“朱自清在分析诗歌时,还兼用考证的方法”以求“切合”。

总之,朱自清先生踏实、认真、谨严的学术精神,注重考辨、以史证史的治学方法,是历来研究者所关注的。我们梳理这些治学的方法,以期为后学者提供借鉴和启迪。

[1]朱金顺.朱自清研究资料[C].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1.

[2]郭良夫.完美的人格——朱自清的治学和为人[M].三联出版社,1987.

[3]李少雍.朱自清先生古典文学研究的贡献[J].文学评论,1991,(1):97-99.

[4]朱自清.诗言志辨[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12.

[5]张海涛.从《诗言志辨》看朱自清先生的治学[J].古典文学知识,2007,(5):15.

[6]张亮亮.由诗论到诗人[J].名作欣赏,2010,(10):88.

[7]耿彩霞.温柔敦厚而不愚——从《诗言志辨》看朱自清先生的研究方法[J].现代语文(文学研究版),2007,(11).

[8]张在杰.注重考辨以史料证史[J].安康学院学报,2007,(4).

[9]阮忠.朱自清古典文学研究方法论[J].荆州师范学院,2001,(6).

[10]张作栋.从《诗言志辨》谈朱自清先生的治学方法[J].河池学院学报,2001,(1).

[11]邓乔斌,王晓东.中国文学批评的横向研究与朱自清的贡献[J].江海学刊,2009,(2).

[12]张健.借镜西方与本来面目——朱自清的中国文学批评研究[J].北京大学学报,2011,(1).

[13]白振奎.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酬唱近黄昏——朱自清的学术人格及古今诗学研究[J].古典文学知识,2005,(1).

(责任编辑:马银华)

I206.6

A

1008—6153(2013)01—0157—03

2012-11-20

戴永新(1969-),女,山东聊城人,文学硕士,中央民族大学2012级博士生,聊城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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