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发展历程

2013-04-11 07:31花勇
湖北社会科学 2013年9期
关键词:社会学跨国政治

花勇

(华东政法大学,上海 201620)

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发展历程

花勇

(华东政法大学,上海 201620)

国际政治社会学是国际关系领域的新兴学科。近年来被国内外学者所关注和重视。国际政治社会学主要研究对象是国际政治和国际社会的互动,坚持社会本体论。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发展经历了传统时期、成长时期、壮大时期、成熟时期四个发展阶段。国际政治社会学始终强调国际政治的社会内涵,突出政治权力的社会性,关注国际社会的扩展和演变。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发展成熟将为国际关系研究打开新的研究视界,为国际关系研究注入新的活力。

国际政治社会学;国际社会;国际政治;社会本体论

国际政治社会学研究在国际关系研究中传统悠久。迪艾尔·比格(Didier Bigo)和沃尔克(R.B.J.Walker)在《政治社会学与国际的问题》(Political sociology and the Problem of the International)一文中开门见山地提出,尽管政治社会学在多数国际关系理论中处于边缘化的地位,但政治社会学的传统并没有被排除于国际关系研究领域之外,对国际问题研究意义重大。[1](p726)上世纪九十年代在社会建构主义的拉动下,国际政治社会学逐渐从边缘走向国际关系研究的中心,可以说“在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发展过程中,建构主义起了里程碑式的作用。”[2](p260)

国际政治社会学是以社会本体论为基础,借用社会学方法,以国际社会的结构构成、国际社会的演变、国际社会与国际政治之间的互动、国际社会与国内政治之间的互动、国际社会与国内社会之间的互动等为研究对象的一个独立研究领域。国际政治社会学主要包括:自由主义的跨国研究和一体化研究、英国学派的国际社会研究、哥本哈根学派的安全化研究、社会建构主义研究、历史社会学研究、马克思主义国际政治社会学研究等。本文以时间为线索来描述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发展历程,以期全面把握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全貌。

一、国际政治社会学的传统时期

国际政治社会学的传统时期,就时间来说,我们主要指的是十九世纪,最突出的代表人物是马克思、恩格斯等。比格和沃尔克在讨论国际关系研究中的社会学传统时,就指出,“涂尔干、马克思、韦伯的影响在许多经典国际关系文本中不难发现,但是对他们影响的重要性的讨论一直保持沉默”。[3](p2)

马克思主义国际关系思想中,政治社会学内容十分丰富。马克思被西方学者称为“政治社会学之父”。[4](p14)其国际政治思想中蕴藏着丰富的社会学内涵。国内学者在这方面也做出了有益的探索,有的学者提出,世界交往作为马克思主义国际关系思想的重要概念,不仅指世界性的物质交往,也包含世界性的精神交往。[5]世界交往本身包含着丰富的社会内涵,可以帮助我们认识国际社会形成、发展、结构转型。也有学者在对马克思恩格斯经典著作解读中提出,世界历史的形成和本质特征是近代国际社会真正形成的标志及物质基础;[6]其他学者指出,马克思恩格斯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在科学揭示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基础上,深刻阐述了国际社会发展的进程、成因、特点以及意义等。[7]无论是对整体性国际体系的认识,还是对国家行为体的认识,马克思主义国际关系思想中都蕴含着丰富的社会内涵。就整体性的国际体系来说,认为国际体系是物质性的社会世界。就国家行为体来说,民族国家首要的特性是社会性,是近代以来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运动的结果。

传统时期的国际政治社会学认识到国际政治的社会性,国际政治包含的社会内涵,主要是把整个世界看作整体性的社会联系,主张从整体性社会联系的视角来把握和剖析国际政治现象,包括革命、冲突、民族主义、国际政治文化等。这一时期的国际政治社会学思想只是零散的论述,但研究路径非常明确,就是从整体性的社会联系来看待国际现象。在对国家的认识上,非常强调国家的历史性,国家和市民社会的关系。在国际政治和国内政治的区分上,没有严格的分界线,很多关于社会生活的一般性论述,不仅适用于国内政治,也可以被用来分析国际政治。

二、国际政治社会学的成长时期

国际政治社会学的成长时期,从时间上来说主要是二十世纪中期,代表者是跨国主义研究、一体化研究,英国学派等。

1.跨国主义研究。

国际经济的相互依赖,非国家行为体对世界政治和民族国家的影响,促发了学者们对跨国关系的研究。罗伯特·基欧汉(Robert O.Keohane)和约瑟夫·奈(Joseph S.Nye)编撰的《跨国关系和世界政治》系统探讨了此问题,此后二人合作的《权力与相互依赖》是跨国主义的代表作。跨国主义主要研究国家之间的社会联系以及跨国行为体,旨在发现跨国、跨政府间活动的运行规律。在跨国主义看来,所谓跨国关系是指,“不受各国中央政府外交政策机构控制的那些跨越边界的联系、联盟和互动行为。”[8]跨国互动和跨国交往影响民族国家的政府能力和外交政策,主要表现在:跨国关系影响民族国家态度的变化;跨国关系通过依附和相互依赖加强对国家的约束;跨国关系增强了某些国家政府影响其他国家政府的能力;跨国关系影响国家外交政策的自主权。跨国主义最大的特色在于从国际社会中跨国关系的视角论述了跨国运动对民族国家的影响,属于国际社会与国内政治互动的范畴。

在跨国关系研究的基础之上,基欧汉和奈提出了复合相互依赖理论.在世界主义的范式下,基欧汉和奈更关注超国家结构和跨国家结构,论述了国家之间不对称的依赖关系及其影响。二人以相互依赖为核心概念,描绘了国际社会的关系现状,再引入脆弱性和敏感性两个衡量指标,考察了相互依赖情景下国家之间的权力关系,阐释了与现实主义迥异的权力概念。总而言之,相互依赖理论论述的就是国际社会与国际政治的互动,相互依赖的社会结构与政治权力之间的关系。

2.一体化研究。

二战后一体化研究学者借用社会交换理论、社会沟通理论、社会学习理论、社会进化理论等,分析和探讨一体化的前提条件和形成过程。五十年代的代表者是卡尔·多伊奇(Karl Deutsch),一体化过程的关键就是培养共同体意识。如何培养共同体意识,多伊奇提出要建立充分交流和沟通的交往网络。国家之间交往越多,从中获益的程度就越高。彼此互惠的过程中建立了双方的信任,信任的建立,促使进一步的交往。当这种密集的交往促生共同的反应能力(对相互间的信息、需求、行为迅速的不诉诸武力的反应)的时候,事实上的一体化就出现了。具体的一体化过程中,一个强大的核心是非常重要的。核心区的政治实体提供了其他政治单元学习的政治行为习惯、特定传统和制度。多伊奇对一体化的成功研究主要得益于社会沟通理论。

厄斯特·哈斯(Ernst Hass)通过社会学习理论论述了一体化的过程。哈斯认为,国际社会中存在着大量的社会学习现象和过程,社会精英们在不断的学习过程中,建立跨国的联系网络,产生共同的信任和联动感。持续的互动和联系,形成了对共同问题的共同反应,共同认识,共同情感,融合为同一的行为模式,缔造了同一的决策模式。精英集团的这些学习反应,是区域一体化的基本动力。

1998年伊曼纽尔·奥德勒(Emannuel Alder)和迈克尔·巴尼特(Michael Barnett)编撰了《安全共同体》一书,不仅加深了一体化研究,而且充实了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和平研究。[9]他们研究的主题就是和平的安全共同体何以可能。他们设想了三个递进式的梯级假设:第一阶段是突发性因素,如技术革新、外来威胁、经济关系等的启动作用;第二阶梯是权力结构、国际制度和社会学习,安全共同体的建设需要核心大国的权威引导,国际制度促进彼此互信,社会学习建构集体认同;第三阶梯,通过互信和集体认同达致“对和平变迁的可依赖预期”。

一体化研究在考虑到经济理性的工具主义逻辑的同时,更关注到一体化进程的社会因素。无论是社会沟通,还是社会学习,学者们都注意到行为体沟通和互动的社会意义,学者们对一体化和共同体的定义本身就包含着丰富的社会学内涵,非常重视互信、认同、观念等社会性概念的进程作用。一体化理论在方法上大胆借用了社会学方法,在核心概念上更是借用了社会学概念,突出了一体化的社会化内容和社会化进程。

3.英国学派。

英国学派是指生活在英格兰和英联邦的一些以国际社会为研究主题的学者。英国学派为国际学界所熟知是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英国学派在研究方法上坚持理性主义和历史主义的传统,注重国际现象的历史过程追溯和跟踪分析,关注国际关系中规范、文化、合法性、秩序等社会性内容。英国学派是以历史、思辨的方法研究国际社会的演进发展的国际关系流派。布尔首先提出国际社会是指一群国家意识到它们具有共同利益和价值观念,承认它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受到一套共同规则的制约,国家彼此构建共同的制度。[10](p10-11)国际社会是在国际体系之后形成的,但国际体系不一定导致国家社会的产生。维护国际社会的秩序,主要依靠均势、国际法、外交、战争和大国控制来实现。

布尔和亚当·沃森(Adam Watson)共同编撰了《国际社会的扩展》一书,详细描述了发源于欧洲的国际社会在全球扩张的进程。两位编者认为,国际社会的扩张经历了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中世纪时期对伊比利亚和波罗的海周围地区的十字军东征;第二阶段长达三个世纪之久,包括你争我夺的海上探险和扩张以及与此并行的欧洲国际社会的演变;第三个阶段是十九世纪,工业革命使得欧洲均势扩大到全球范围并统治了世界的大部分地区;最后一个阶段则是二十世纪,欧洲统治的浪潮日益衰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以欧洲模式为基础的全球国际社会,欧洲只在其中起着有限的作用。[11](p30-32)编者们对现行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全球国际社会心存忧虑,因为二十世纪国际社会的团结度和对公共规则的认可度都远弱于从前。

巴里·布赞(Barry Buzan)认为布尔对国际社会形成的考察不是建立在一个清晰的分析框架之上。布赞借助社会学知识提出了两种社会概念:礼俗社会和法理社会。礼俗社会把社会看作某种有机的、传统的东西,以共同的情感、经验和认同为纽带,是自然长成的。法理社会则认为社会是建立在契约基础之上的,是有意识的产物。据此,布赞提出了两种国际社会的产生方式:文明模式(礼俗社会)和功能模式(法理社会)。布赞认为,后殖民时代,全球国际社会是通过功能化的过程超越原文化范围而形成的,表现出很强的法理社会因素。[12](p336)

英国学派始终围绕国际社会为核心,在对国际社会的内涵进行界定的基础之上,分析了国际社会的秩序维护机制,描绘了国际社会的演变,表现出一种整体主义的历史观察和分析。可以说,英国学派对国际社会的细致阐述丰富了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内容。国际社会是国际政治社会学的核心概念之一,对国际社会内涵、演变、维持的解析是国际政治社会学的重要研究对象。英国学派关于国际社会的一系列论述对建立和厘清国际社会这一核心概念意义重大。

成长时期的国际政治社会学主要是在挑战“国家中心主义”的基础上,聚焦在国家之间的相互联系以及非国家行为体之间的跨国联系,探究跨国联系对国家行为体的国际行为和国际结构的影响。成长时期国际政治社会学的最大特点在于重视跨国联系,研究跨国联系的特性如何影响国际政治。这继承了传统时期观察国际现象的整体性社会联系的视角。成长期国际政治社会学的最大成就就是英国学派对“国际社会”这个概念的系统表述和界定。国际社会概念的分析首先提升了国际政治社会性的理解,其次最为重要的是提供了探究国际政治和国际社会互动的方法工具和理论支持。

三、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壮大时期

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壮大时期,从时间上来说主要是二十世纪后半期,特别是建构主义上升为主流理论。这一时期的其他代表者是哥本哈根学派和历史社会学。

1.社会建构主义。

主流建构主义首先对现实主义的物质本体提出质疑,认为社会世界是由主观观念建构的。国际无政府状态是由国家施动者建构的,不是单一的霍布斯状态。物质力量发挥作用必须通过行为体的主观认识,才能显示出能动效应。“建构主义的观点是物质世界如何塑造、改变和影响人的行为,如何受到人的行为的影响,取决于对物质世界的认知性和规范性诠释,这类诠释是更为重要的,也是在不断变化的。”[9](p12-13)建构主义的核心是共有观念。观念的作用不仅仅在于因果作用,即起到“路线图”的作用,更在于建构作用。共有的观念结构建构了行为体的身份,获得身份的行为体明确了自己的利益。在这个意义上,国际社会的观念结构建构了行为体。行为体的外在行为受国际社会的观念结构(文化结构)制约。

建构主义对国际政治社会学的贡献在于:建构主义明确提出了社会本体论或社会关系本体论,对国际政治的重大问题进行了更系统的重新解读,建立了可以与主流国际关系理论对话的研究计划和研究框架;宏扬了观念、文化和意识形态等社会性因素的重要性;重新确立实践理性对国际关系理论的应有地位;为国际关系理论的多元发展和理论综合准备了基础。[2](p261-278)建构主义对文化、规范、观念等因素的集中分析和运用,重新勃发了处于边缘地位的国际政治社会学研究,为国际政治社会学注入了清新活力。主流建构主义对国际无政府状态的解读,对和平共同体的认识,丰富了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内容,为国际政治社会学搭建了进入国际关系视界中心的桥梁。

2.哥本哈根学派。

哥本哈根学派以1985年成立的哥本哈根和平研究所为基础,巴里·布赞和奥利·维夫(Ole Waever)是其代表,主要研究地区复合安全理论和安全化理论。

哥本哈根学派最大的贡献在于对安全的社会学解读。传统的安全认知范式,将安全更多视为军事安全,国家是安全的指涉对象。传统学者看来,所谓的安全就是没有外来武力威胁的客观事实存在。通俗地指就是军事力量、军事战备、军事技术等物质性实在。哥本哈根学派反对这种将安全看作对象化的客观存在,认为安全是一种主体间的认知和体认。或者说,安全是一种社会化的存在。安全问题之所以出现,是因为主观的认知,以及这种认知被大家所共享。哥本哈根学派的安全概念是建立在观念本体论之上的。人们之所以把某个现象作为安全问题,视为存在性的威胁,是互动认识的结果。所以说,安全本质上是一个社会认知,是“一个共享的、对某种威胁的集体反应和认识过程”。[13](p37)维夫进一步指出,由主体之间的认知互动而形成的安全话语,经过渲染,一个问题以具有最高优先权而被提出,并被贴上了安全标签,这个过程就是安全化。安全化的过程是社会建构的过程,强调语言的“以言行事”和“以言取效”功能。哥本哈根学派的观点,从方法论角度观之“更像是一种建构主义方法,而远离了传统的理性主义和‘客观主义’,因为这种理论……着重主观认知对于确立安全议程的重要性”。[14](p562)

哥本哈根学派在国际安全研究上具有明显的社会学特征,无论是安全内涵的解读,还是安全化过程的社会建构,处处体现了社会学的影响。他们运用社会互动理论,将国际安全研究不仅仅局限在军事领域,扩展到经济、社会、环境、气候等各个领域,形成了一个多行为体、多层次、多安全议题的立体研究空间。[15]哥本哈根学派对安全和安全化的理论构建为国际政治社会学把握国际关系中的高级政治领域打开了通道,冲击了传统现实主义对该领域霸权式的独占解读。哥本哈根学派对安全研究领域的拓展,使得气候安全、环境安全、国际社会安全等议题的探讨更有价值和更受重视,也丰富了对非传统安全的研究路径。

3.历史社会学。

历史社会学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十八世纪,最初的意图是对各个社会进行比较,以及弄清楚某些社会为什么比另一些社会更成功。当代历史社会学的第一波起始于二十世纪初,第二波历史社会学兴盛于九十年代,这一新运动的核心是“对新现实主义和国家的历史化概念的缺乏,表达由来已久的不满。”[16](p47-48)

历史社会学为国际关系学界所重视是因为对主流国际关系理论(主要是新现实主义)“非历史主义”(ahistoricism)和“非社会学主义”(asocialogism)的批判。历史社会学作为一种批判研究,拒绝把现在(present)作为一种外在于历史的自主主体,坚称现在深嵌于一定的社会—时间位置,从而为现时崇拜(chronofetishism)和现时中心主义(tempocentism)所导致的非历史主义幻想提供一种社会学上的纠正措施,主张在历史背景下探讨国际社会的运行和变迁。[17](p13)历史社会学至今没有形成一个明确的分析框架,内部观点各异。

国际关系的历史社会学研究推动了历史社会学和国际关系更多的对话、沟通和协作,打破现有理论范式的物化幻想(reification illusion)、自然化幻想(naturalisation illusion)、永恒化幻想(immutability illusion)、同构幻想(isomorphic illusion),将历史社会学带回到国际关系研究中来。[16](p7)历史社会学研究的最大特色在于充分认识到国际体系的社会性,这种社会性不仅仅体现在过程建构中的互动和互构,更体现在历史的背景中。以国家—社会复合体的形式,赋予了国家能力的社会维度。在这样的社会学意义上,我们认识到国家不仅拥有能动的建构能力,而且其能力也深嵌于社会背景情境,被受制和约束。可以看出,历史社会学更多表现出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痕迹,赋予了国家和国际体系社会性的属性。在他们看来,国际政治无论从静态的关系到动态的过程,都深嵌在社会的图景中。

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壮大时期是在“本体论革命”的基础上进行的。对物质本体论的反叛,国际政治社会学学者在建构主义的带领下,树立了“观念本体论”,掀起了对国际政治的全新解读,包括权力、结构、安全等。社会建构主义首先赋予了国际政治的社会性内涵,从观念分配的角度界定了国际社会的结构。哥本哈根学派集中解读了安全的内涵,使得安全问题不再仅是一个军事物质力量对比的问题,也和行为体的主观认知有着密切关系。历史社会学引入历史和社会的概念,主张国际政治现象的社会本性,国家行为体的历史社会性。

四、国际政治社会学的成熟时期

国际政治社会学的成熟时期,主要指的是二十一世纪初期,特别是2007年国际研究协会(the International Studies Association,简称ISA)创办了《国际政治社会学》杂志(International Political Sociology,简称IPS),使国际政治社会学研究真正开始走向正式化、系统化、学科化。ISA致力于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学科化建设,着力构建完善的学科框架,规划学科的研究议题,组织国际政治社会学研究者的学术共同体。ISA的开拓性工作及其IPS的出版标志着国际政治社会学走向成熟。

《国际政治社会学》创刊宗旨在于加强政治社会学者(political sociologists),国际关系学者(international relations specialists),社会政治学者(sociopolitical theorists)之间合作。IPS在创刊词中明确提出,鉴于当前主流国际关系研究都是建立在狭隘的美国科学模式和政治科学模式上,IPS特别寻求考虑社会学的分析介入。IPS编委会认为,尽管国际政治社会学传统和国际政治经济学一样清晰和多元,但到目前为止,社会学对国际政治的影响相对来说是微弱的。尽管一些关于国际关系研究的未来的有影响力的争论已经借用了社会政治理论的典型传统,但这个传统没有获得广泛的运用。因此,这个杂志就是要在政治社会学家、国际关系学家、社会政治理论学者之间搭起桥梁,集合来自欧洲、加拿大、美国和澳大利亚等地的研究者,致力于将这个杂志办成国际关系领域理论创新和实证创新的探索舞台。

IPS杂志主要关注八大类研究主题。第一类是国际关系理论和国际关系学科的社会学,具体说就是,国际关系学科的社会学、[18](p1-5)国际关系学科的制度化(institutionalization)、国际关系杰出学者的传统(its tradition of“great names”),以及传统学派的分类。第二类是主要的社会学者作品以及这些作品对国际关系研究的影响。IPS要求国际关系学者多对社会学者作品进行反思,比如鲍曼(Bauman)、贝克(Beck)、布尔迪厄(Bourdieu)、福柯(Foucault)、卢曼(Luhmann)和蒂利(Tilly),以及这些作品对我们了解跨国家社会(society beyond the state)、全球化和其他社会变革过程的影响。第三类是批评性讨论边境(frontiers)、边界(boundaries)、限界(limits)三个概念之间的关系,以及边界区分基础上的二元对立认同是否是我们恰当观察国际关系的方式。第四类是关于流动(mobility)、全球化和隔离区(confinement zones)的国际政治人类学研究。IPS积极推进对边境区(transit-places)的更加细致化的探寻:比如机场、港口、火车站以及与之相关的隔离区。第五类是预防和防范:安全化/非安全化,解放,反抗和自由运动(freedom practices)。第六类是国际法执行的比较分析,IPS非常关注对紧急状态(states of emergency)、意外状态(states of exception)、贬损措施(derogatory measures)和常规监控技术等方面的研究。第七类是宗教和世俗主义:启蒙运动,后殖民主义和宗教信仰。第八类是迁移、散居(diaspora)和跨国政治。IPS探索全球范围内政治运动被全球化、新的人类移动模式、新的跨国社会网络转变的多种方式路径。IPS将持续关注政治(特别是共同体意识和共同体认同)和人类流动性之间的关系。

IPS的八大类研究主题表现为四个特征,第一,重视运用社会学方法,挖掘社会学代表作品对国际关系研究的指导意义和影响;第二,重视对国际社会现象和跨国政治现象的研究,如移民、宗教、散居、跨国运动等,分析国际社会现象对国家主权、国家利益、国际组织等的影响;第三,注重探究国际政治现象的社会意义和社会影响;第四,极其关注国际关系学科的社会化,以及由此造成对学科理解上差异和冲突。总结来说,在ISA看来,所谓国际政治社会学,是以国际政治现象和国际社会现象的相互影响、相互塑造为主题,主要依靠社会学的理论和方法,来进行理论创新和实证探索的,从而来满足政治学者、社会学者、国际关系学者交互合作的需要,推动对国际关系学科的社会化重塑。

国际政治社会学的成熟时期是在“本体论革命”后的学科创建。在前面几个时期,确立了观察国际政治现象的整体性社会联系的视角,界定了国际社会这个核心概念内涵,在社会本体论的基础之上,成熟时期的国际政治社会学正式提出了“国际政治社会学”这一学科术语,规划了该学科的各项研究议题,明确了学科的研究方法,搭建了学科的研究框架,组建了学科的学术共同体。成熟时期的国际政治社会学不仅有了研究资源和研究内容的方向性指引,而且有了实体性的专门性学科杂志和专门性的学科学术共同体。

五、结论

国际政治社会学既有悠久的研究历史,也是国际关系领域新兴的学科。国际政治社会学不同发展时期始终强调国际政治的社会内涵,突出政治权力的社会性,关注国际社会的扩展和演变。国际政治社会学的发展成熟将为国际关系研究打开新的研究视界,规划新的研究纲领,创设新的研究议题,为国际关系研究注入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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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周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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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8477(2013)09-0035-05

花勇(1979—),男,博士,华东政法大学科学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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