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志月
一
“口述档案”这一概念最早见于1984年国际档案理事会出版的《档案术语词典》,该词典将“口述档案”定义为:“为研究利用而对个人进行有计划采访的结果,通常为录音或录音的逐字记录形式。”①转引自傅 华《国外口述档案概述》,《上海档案》1993年第3期。1998年8月在第十一届国际档案大会上,塞内加尔的档案工作者萨利乌·姆贝对“口述档案”作了深入的阐释,认为“口述史的查访结果和口头传说汇集成了口述档案”,其范畴应当包括“演讲、讲座录音、辩论、圆桌会议录音、广播电视、记录在录音电话机上的通信和指示,以及合唱或独唱的录音等”。②转引自傅 华《国外口述档案概述》,《上海档案》1993年第3期。
“口述档案”作为档案学的一个概念是近几十年前才出现的,然而其研究的对象却早已存在,它的产生与档案部门介入“口述史”和“口头传说”的调查有着密切的关系。其实在“口述档案”这一概念提出之前,国际档案学界就已经对口述史和口述档案给予了广泛关注和重视。例如美国在20世纪30代就已经成立了专门机构,一方面有计划地开展收集口述历史资料的工作,保存了大量弥足珍贵的口述档案;另一方面还十分重视对口述档案的理论研究,出版了一批有影响的论著。此外,英国、法国、德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芬兰、新加坡等国,都设有全国性的口述历史组织,并相继开展了口述史和口述档案的调查收集工作,出版了一批口述历史书籍,有些国家的口述档案工作不仅已达到相当的规模,而且成绩斐然,极大地推动了口述档案研究的发展。
二
我国历史学界、档案学界对口述史和口述档案的研究与实践工作始于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经过近30年的实践与探索,先后产生了大量的学术论文。纵观这些成果,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对口述档案概念的研究。长期以来,档案学界对口述档案的概念存在较大分歧。有研究者通过对档案产生的原因、目的、形成过程和本质属性等方面进行比较后指出,档案与口述档案是根本不同的两种事物,将档案作为口述档案的属概念是不科学的。③王立维,侯甫芳:《“口述档案”一个值得商榷的概念》,《兰台世界》1998年第7期。因此,我国目前所称的口述档案应当称为口述资料。④王茂跃:《关于口述档案的困惑》,《山西档案》1998年第6期。另外一些研究者针对上述观点作了回应,认为口述档案是由对历史事件或重要人物曾亲历、亲见、亲闻、亲访和身怀绝技的“活档案”直接口述而形成的声像或文字材料,对国家和社会有保存价值的历史记录,称“口述档案”是确切的。⑤李南星:《论口述档案与抢救“活档案”》,《档案学通讯》1998年第1期。此外,档案从它的起源和本质讲,乃是一种社会记忆工具,书面档案和口述档案的本质都是社会记忆,他们都具有原始性,⑥王景高:《口述历史与口述档案》,《档案学研究》2008年第2期。因此,口述档案的合法性问题是无可非议的。⑦黄项飞:《口述档案:一个亟待拓展的领域》,《档案与建设》1997年第8期。
二是对口述档案价值与作用的研究。档案学界对口述档案的价值都给予了高度的重视,认为口述档案不仅具有档案的凭证价值和参考价值、现实价值和长远价值,而且还具有填补历史的空白点和弥补历史的断层、变革现实的意义、挽救民族文化遗产、生动地再现历史以及改善档案馆馆藏结构等价值。⑧刘旭光,薛鹤婵:《试论口述档案的价值》,《档案学通讯》2007年第4期。此外,口述档案工作的开展可以大大丰富社会、政治、科技、文化及经济等方面的史料,拓展档案工作的领域。
三是对口述档案工作的研究。正是由于口述档案在当今社会中具有多方面的价值与作用,许多研究者呼吁档案界要重视加强对口述档案的调查、收集、整理、鉴定、归档保管等实践工作,为子孙后代留下珍贵的口述档案史料。一些研究者已经意识到,为了提高口述访谈的指导性和针对性,确保口述档案的质量,探索科学有效的口述档案搜集方法是十分必要的。⑨李 涛:《论口述档案的搜集》,《档案学研究》2008年第5期。当前收集口述资料主要有从已经做过口述研究的人手中征集有关资料,以及档案部门以做口述史的方式收集等两种途径。①李小江:《口述历史与档案工作》,《中国档案》2006年第1期。
四是口述档案开发利用的研究。关于口述档案开发利用的研究是当前我国档案学界的一个薄弱环节,涉及这方面研究的成果不仅较少,而且缺乏深度。研究者指出,由于口述档案编研与传统编研相比具有特殊性,因此在利用中决定了口述档案编研要遵循存真求实原则、突出特色原则、尊重受访者原则。②黄 峰:《口述编研原则与方法》,《北京档案》2006年第2期。同时,在口述档案立卷过程中,要利用先进的科学技术,运用数码技术和多媒体技术,建立民间传承人图文影像档案数据库,使优秀的民间文化存活下来,传承下去,弘扬开来。在口述档案的开发和利用过程中,要重点研究本地区非物质文化遗产特色,为地方申报文化遗产提供可靠的资料。③汪 洁:《浅谈口述档案征集与编研》,《湖北教育学院学报》2007年第7期。
五是对少数民族口述档案的研究。少数民族口述档案是近年来兴起的档案工作新领域,由于我国的少数民族文字档案比汉族文字档案的数量少,因而少数民族口述档案的收集和保管较之汉族口述档案显得更为迫切和重要。不少研究者认为,口述档案对少数民族民间文化遗存保护与传承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④黄志洪:《口述档案与少数民族民间文化遗存的保护与传承》,《北京档案》2010年第2期。如果只把有文字记录的材料视为少数民族档案史料,而不承认那些口传的、具有强烈民族感情和时代特征的古老仪式歌、民歌、创世史诗、叙事长诗、传说故事等是口述档案的话,那么许多少数民族的历史文化就成了空白,中华民族的文化也就是不完整的文化。⑤陈子丹,周知勇:《少数民族口述档案浅论》,《云南档案》2004年第2期。因此,及时组织收集和翻译整理无文字少数民族的口述档案史料,不仅是为国家抢救少数民族历史文化,留传子孙后代的一件大事,也将对今后研究民族历史具有十分重要意义。然而,与我国众多的民族成分和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相比,档案学界关于少数民族口述档案的研究,无论是从成果数量还是质量上都需要不断加强,在研究领域方面也还有待于进一步拓展。
六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档案的研究。非物质文化遗产档案是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抢救与保护工作的开展而在档案学研究中出现的一个新兴领域,口述档案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档案中最为重要的一种形式。目前关于非物质文化遗产档案的研究较少涉及口述档案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两者之间的关系,同时也缺乏对如何将口述档案的调查整理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有机结合起来的深入讨论。
在理论研究取得重大进展的同时,国内不少档案馆先后启动了口述历史档案项目,抢救性地建设具有典型性、特色性的口述历史档案资源。其中云南文山档案馆是国内较早开展口述档案收集整理工作的单位。宁夏档案局形成了《口述历史档案采集标准》,进一步促进了口述历史档案采集工作的科学化、制度化、规范化。⑥张玉琴:《口述历史档案采集标准化探索》,《中国档案》2006年第1期。云南省古籍办编写的《云南民族口传非物质文化遗产总目提要》分“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史诗歌谣”3卷,共收录了云南26个民族的口传非物质文化遗产19 600项,为挖掘和传承各民族口传优秀文化做了有益的尝试。2010年3月,国家档案局批准将云南省作为开展抢救保护少数民族口述历史档案试点地区,更是开启了与国外合作抢救保护少数民族民间文化遗产口述档案项目、探索中国少数民族口述历史档案抢救保护模式的先河。
三
考察近30年来我国口述档案研究的现状,主要呈现出两大特点:一是我国的口述档案工作逐渐引起学术界的高度重视,在某些领域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二是一些地方已经成立了口述档案的专门机构,并着手开展了口述档案的调查整理、编研利用等实践工作,为抢救和保护民族文化遗产做出了积极的贡献。不过我们也应看到,我国的口述档案工作还存在起步较晚、研究基础薄弱、有影响的成果不多、对口述档案的实践工作探索不深等薄弱环节。
我国各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创造了各具特色、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这些文化不仅是各民族智慧的结晶和永恒的精神家园,也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世界民族文化多样性作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然而,由于许多少数民族没有文字,民族文化大多依靠熟悉和掌握本民族历史文化的宗教精英或民间艺人口耳相传,随着这些文化传承人的离世,部分民族文化遗产已经失传或濒于失传;此外,在现代化和全球化的冲击影响下,大量珍贵的民族文化遗产也濒临消亡的境地,若不及时采取措施进行抢救与保护,形成口述档案永续保存,将给我们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正如肯尼亚国家档案馆馆长梅那·卡哥姆所言:“忽视非书写的来源,不仅对我们的文化遗产和国家意识不利,而且抛弃了我们的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很重要的史料来源。”⑦转引自黄项飞《口述档案:构筑民族的立体记忆》,《档案与建设》2005年第7期。因此,全方位加强对口述档案的研究工作已显得尤为重要和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