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瀛海观潮
“酱缸”与“熔炉”
■ 瀛海观潮
如果我打的比方不太过分,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说:按柏杨的说法,中国社会就像一个酱缸,什么好人都能给你酱得脏兮兮的话,那么日本社会就像一个熔炉,什么歪瓜劣枣都会给你修正成“正果”。
我工作的地方是日本一个很小的城市,十几万人,却有几所大学,仅我们学校就有一万多学生,几千教职工,但吃饭的地方,只有一个温泉街。日本的学生一般都是要打工的,所以只要一进某家店,一不留神,迎面就会碰到一个身穿制服,精神饱满,毕恭毕敬,口齿清楚,还捎带点儿不好意思,喊“老师好!”一下把你搞个莫名奇妙:谁呀,怎么随便就跟我这儿套上近乎了?黄头发,黄脸皮,不日不洋的。可你再仔细一瞧,哇噻,怎么这么面熟呀?这不是周二第三节课上,那个坐在后边三脚踢不出个屁的“小瘪三”吗?这会儿怎么这么精神呢?这么礼貌呢?这反差也忒大了呀!
别急,其实这就是日本社会。
日本社会就是这么不可思议,这么神奇,会轻而易举地把一个在学校里极端没谱的学生,调教得朝气蓬勃,精神焕发。这样的事例,经得太多,却每次都感叹,回到家跟老婆议论一番。
人都说,日本企业教育职工很严格,但那都是大企业的事。很多中小企业,根本没有时间慢慢教育一个新职工。比如超市收银员、饭馆店员等,一进店门就得开始工作。那怎么把一个外行和没谱的人教育成一个办事牢靠、有谱的合格职员呢?只有一条,就是老职工手把手教新职工!这些老职工,年龄也许不老,但只要在工作上是先辈,就都教得非常负责,手把手地,把自己迄今为止的经验教训、操作程序、待人接物等等,完完整整教给你。甚至一举手一投足,都毫不含糊地传达给你,使你在很短时间内就能独当一面。这些日本人也怪,只要是前辈给教,都老老实实学,很少有人不在乎,不以为是,不好好听。
反观我们的社会,我见过更多的是母亲叫孩子扔手上的垃圾,说那脏;让孩子从人缝中挤上公共汽车给自己抢座位,把孩子在学校好不容易学到的一点儿公德心,全给言传身教掉;老职工教新职工如何偷懒,以能骗过领导监视偷懒为自豪;一个好人当上干部,不拿贿赂,不吃宴请就遭白眼,就被排斥……
还是在我上大学的那年,曾经流行过台湾作家柏杨的一个说法,说中国社会整个就是个大酱缸,什么好东西只要进到了这里边,都会腌坏了。是啊,多么了不起,一个好好的人,只要一当上干部就腐败,就包二奶、戴好表;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到了学校能给你教成聪明绝顶,目空一切的英才;一个在大学充满理想的人进入社会,马上就会被酱成一个只想如何赚钱买房的庸俗市侩……
日本年轻人除了所谓的漫画以外,不好好看书,但日本的中年人却几乎人人都非常好学,读书非常多。在日本搞出版,主要对象是中年读书层。这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日本人进入社会,不是变得庸俗,而是越来越上进好学。我自己经常碰到尴尬,有时兴匆匆把自己的拙作赠送给朋友,但是几乎从来没听到过反馈——哪怕是说不好呢!原因简单,到我们这个份上的人,被社会已经酱得只知道打麻将喝酒唱歌,哪会有谁还看书呢?想当年他们可都是嗜书如命呀。
在日本,有时我也会感到窝气。比如你跟几个学生商量一起喝酒或做什么课外的事情,不是这个说他有打工,就是那个说她有约会——教授的话放哪儿了?教授的地位和权威,竟在男友和店长之下?你说窝气不窝气?其实换个角度说,也说明在日本社会制约力之强。
如果我打的比方不太过分,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说:按柏杨的说法,中国社会就像一个酱缸,什么好人都能给你酱得脏兮兮的话,那么日本社会就像一个熔炉,什么歪瓜劣枣都会给你修正成“正果”。
我希望我说的这些,都是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