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筱丹,李 行,温铁军
(中国人民大学可持续发展高等研究院,北京 100872)
中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农业国,也是一个带着十几亿人口迅速进入工业文明的后发工业化国家。在中国,劳动力流动问题,自建国之初就牵动着高层决策者的神经,甚至主导了很多重要决策的制订。毫不夸张地说,中国关乎现代化成败的问题归根结底是农民问题。20世纪,农民问题是土地问题;21世纪,农民问题是就业问题。
任何一个国家在工业化过程中,在试图将传统的农民转变为适应机器大生产的产业工人时,都面临着极大的挑战。“任何一个制造业开始发展的地方都存在把前工业化时代的人们塑为工厂劳动力的困难”[1],这句话几乎适用于世界所有国家的工业化。为了适应资本原始积累和产业资本扩张阶段对劳动力不断变化的需求而推进重大制度改变,在世界主要的工业化国家中也是具有普遍性的。
今天理论界在强调劳动力要素“市场化”流动的时候,很少有人注意到当年欧洲劳动人口的结构性变化主要是“非市场化”的:一方面是欧洲国家被边缘化社会群体大量转移到南美洲、北美洲、大洋洲,以剥夺当地原住民的生存权利为代价弱化欧洲本土的社会矛盾,另一方面则是从亚洲和非洲掠夺当地居民到欧洲和殖民地当奴隶,充入劳动力大军。
在19世纪20年代中,欧洲仅有14.5万人向外移民,19世纪50年代中达到了大约260万人,到20世纪初的1900至1910年间移民人数高达900万,约为100年前的60倍。1688年,集中在大西洋沿岸的狭窄山麓的英国移民有30万人;美国革命爆发时,英属殖民地的人口不少于200万人[2]。
作为移民人口主要目的地之一的美国,人口数从1790年的450万人增长到了1920年的1.14亿人,年平均增长率达到2.5%。1819-1920年期间,超过3370万移民来到美国。美国19世纪40年代和50年代的人口增长大潮尤其要归因于来自国外的移民——那时爱尔兰人、德国人和其他来自西欧和北欧的人们为了逃避马铃薯饥荒、“饥饿的40年代”和政治动乱,也为了在新大陆寻找更好的土地、生意和更好的工作机会,来到了美国[3]。
这正是今天被人乐道的资本主义“政治文明”得已形成的重要条件。正是在经济萧条造成的失业人口、罪犯以及没落的原封建贵族等相对于新兴资产阶级而言的“弱势群体”大量向海外殖民地移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形成之中所引发的各种社会矛盾比如资产阶级新贵族与原封建贵族之间、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之间的矛盾,才可能渐趋缓和,其国内才能够“文明”地召开著名的“圆桌会议”。
本来,工业化中的经济波动也是个普遍规律,中国的经济波动也只是被纳入这个进程后的一般表现。但作为一个后发工业化国家,中国客观上显然不具有先发国家借助国家暴力对外转嫁工业化制度成本的条件;新中国成立以来60余年的工业化进程中,是中国的农村凭借“农户理性”和“村社理性”,承担着劳动力“蓄水池”功能,它对于缓解经济波动时期城市失业对中国工业化、城市化进程的巨大冲击发挥了重要作用。
今天,谈及中国的劳动力流动问题,人们首先想到的是人口从农村向城市、从内地向沿海的流动,然而,在新中国工业化建设的前三十年,发生了三次大规模的人口从城市向农村的流动,即三次“上山下乡”运动。
在当时的情境,发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直接动机是解决城市的就业压力;依靠领导人的个人威信对知识青年们进行政治动员,则是弱化了制度的实施成本。
早在1953年12月3日,《人民日报》一篇《组织高小毕业生参加农业劳动》的社论就提出,“引导农村高小毕业生参加农业生产,乃是解决他们的出路问题的基本办法”。1957年4月8日,刘少奇在《人民日报》上进一步指出,“在今后一个很长的时间内,总的趋势将是有更多的小学和中学毕业生不能升学,必须参加生产”;“就全国说来,最能容纳人的地方是农村,容纳人最多的方面是农业”。1957年7月11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妥善安排中小学毕业生下乡》,指出知识青年要“到工农群众中去锻炼自己,使自己成为坚强的社会主义建设者,成为忠实的社会主义战士。”[4]
从50年代发端,至70年代末,中国共有将近1800万城镇知识青年来到农村;加上将近2000万的“返乡青年”,下乡的知识青年总共约有4000万。
在农业集体化时期,农村中接受知识青年的基本组织单位,并不是“户”,而是“村”。毛泽东时代国家利用农村土地产权残缺而得以强势介入促成的农村“集体经济”,虽然不一定是农业发展的客观要求,也未必能够维护农民利益,但客观上却对国家工业化原始积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中国的“三农”在这种社会运动之中,至少三次默默无闻地承载了集中于城市的周期性经济波动造成的巨大代价。
在1979-1984年因经济波动在城市“硬着陆”而砸出的一系列改革中,农村总体上属于制度变迁的受益者。农村中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就地自我资本化,使得80年代的中国出现了城乡收入差距缩小、内需拉动增长的“黄金增长”。
1978-1984年的农村改革中,政府一方面是从财政支出职责中“退出”,另一方面除了向农民归还农业剩余收益权以外,还连带归还了土地和劳动力等要素的使用权和收益权。此时,社队工业从七十年代末期便被作为“以工补农”的重要手段而得到一定的政策条件,成为农村土地和劳动力资源资本化的最主要途径[5]。
随着土地、劳动力和其他农村资源迅速被乡村工商业自发占用,大批农村劳动力离开农业进入乡镇企业和县及县以下城镇,使乡村经济得以借助自主工业化和城镇化实现综合发展。
尽管存在着制度上的不利因素,但由于1980年代初农村工商业的原始积累主要依靠农村社区或家庭内部化机制用成规模、不计代价的劳动替代资本投入,是一种农村劳动力自我剥夺的高强度积累,并不像国有工业部门那样依靠国家的财政和贷款来支撑投资,所以农村仍然得以凭借以下三个具有典型的中国特色的因素,迅速完成资本原始积累和自主加快工业化进程:
第一是农民因素。八十年代农村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80%,作为生产力第一要素的农民积极性得到短期释放,形成一块机会收益——改革开放初期的休养生息政策使广大农民留住了过去被政府大量无偿占用的劳动力和低价提取的农业剩余,也得到了政府提价促进增产带来的现金增量;对于整个国民经济来说,农民因货币收入提高而有了消费和再投资的需求,既填补了城市工业因过度紧缩而导致的需求萎缩,也向社会提供了大批低档消费品,吸纳了政府财政赤字和货币增发可能导致的通货膨胀的风险。
第二是农村因素。八十年代全国有78万个原大队一级的行政村和380万个生产队一级的自然村仍然实行共有制财产关系,大约2/3的村社仍留有集体资产并有收益分配,遂在农村进入工业化过程中体现出传统的村社理性机制作用——乡村集体依托刚刚放开控制的生产力要素(集体资金、高素质劳动力和土地资源)得以凭借内部化处理外部性风险而低成本进入工业原始积累。
第三是市场因素。改革的市场经济取向和产品市场初步放开,使得低档次一般消费品需求爆发性增加——那个时期坐落于城市的国家工业在结构上仍偏于军事工业和重化工业,还没有来得及向满足一般消费品需求的民生经济全面转型,而农村工业化与生俱来地就是面向市场的消费品生产,所面对的又是史无前例地爆发性增长的消费需求,因此几乎没有竞争对手地占有了很大的一般低档消费品的市场空间。
从统计数据中也可看出,被中央政府文件多次称为“异军突起”的社队工业,在政府宏观调控偏向城市工业的压力下,仍旧彰显出这种中国特色的农村自主发展的体制优势。农村工业化起步之后一直到1988年,乡镇企业产出年均增长率都在30%以上,高于同期国营工业增长速度十个百分点以上,高于社会总产值增长也近十个百分点,成为农村和整个国民经济增长的主要力量。
1988-1991年中国爆发了改革开放以来的第一次“滞胀”形态的经济周期性衰退[6],本文要讨论的是,这一次衰退发生后,在城市工业优选的考虑之下出台的乡村工业“两头在外”的发展政策,对于农村劳动力流动格局转变的影响。
乡镇企业作为经济波动带来的制度成本的直接承受者,其发展受到严重影响,很多企业因此破产倒闭。由此产生的一个既成事实则是,从1989年开始,农民人均现金收入增长速度连续三年下降,迫使农村劳动力大量进入城市寻找工作,并最终在1990年代初演化为“民工潮”现象。同期,国家也开始放松对农民进城务工的种种限制①从1988年开始,国家开始允许农民进城兴办服务业和提供各种劳务,要求城市在用地和服务设施方面提供便利条件,并要求对因故返乡的农民应准予迁回落户,不得拒绝;允许企业招用国家允许从农村招用的人员;将劳务输出作为贫困地区劳动力资源开发的重点,要求沿海经济发达地区、大中城市的劳动部门有计划地从贫困地区吸收劳动力;允许民间劳务组织、能人进入贫困地区劳务市场。。
总之,这个时期,乡镇企业发展的受挫,不仅直接导致乡镇企业吸纳劳动力的能力显著下降,在短时间内使得农村剩余劳动力的数量激增,从而直接导致农民收入的下降;而且,由于乡镇企业本来具有直接的“以工补农”作用也随大批企业停产歇业而明显减少,导致农业投入下降、农村福利缩减。结果是随着城市农产品需求减少,农民收入1989-1991连续3年增长速度下降,农民必须以现金支付的税费负担却有增无减。于是,农村群体性事件随之增加,“三农”问题随之浮出水面②参见温铁军1993年5月份在《经济日报》上的文章“汝果欲支农,功夫在农外”,文中强调了财税、金融、外贸等农业之外的部门利益影响农民和农业的问题。。
1992年春季,邓小平以南巡讲话的方式不仅掀起了中国改革的又一高潮,而且促推了初步复苏的中国经济迅即进入高涨。此时,政府对农村劳动力流动的政策又进一步放开,其政策的基本点是:承认流动、接受流动、鼓励流动;在流动的方式上,反对无序失控的流动,要求多部门携手,采取多方面措施,加以引导、调控;在流动的方向上,提倡就地就近和小城镇间流动。
1992年4月1日,国家取消粮票,农民进城只要有钱挣就不担心没饭吃,这也为劳动力自由进城务工直接消除了制度障碍,成为放松劳动力流动的最重要的配套措施,遂使1993年农民外出务工劳动力陡然增加到四千万以上,直接弥补了因乡镇企业停产倒闭而带来的收入降低的问题。农民工城乡间的候鸟式迁徙,从此开始成为中国劳动力流动的重要特征。
1997-1998年东亚金融危机,固然使得中国制造业的出口需求下降,从而对劳动力的需求有所减弱,但部分被同期积极性财政政策的投资拉动所替代;更重要的影响因素是,为应对财政危机而推进的医疗、教育等社会事业的“产业化改革”,因加大了农户的现金支出压力而成为农民外出打工的重要推手。到2011年,中国城市的农民工已经达到2.53亿,占农村非农就业总量的50.7%;加上0.4亿随迁家属,从农村流动到城市的总人数约为2.9亿。
如果说1997-1998年东亚金融危机中政府的应对政策还带有很强的城市取向,依靠积极财政政策在城市打造了“资产池”,维持了经济增长的“七上八下”和全局的大体稳定;2009年应对国际金融危机打击的政策安排,则更有“未雨绸缪”之意,并且,是通过早在金融危机爆发的三年前就安排的“新农村建设”国家战略投资,打造了农村的“劳动力蓄水池”。
1.“三农新政”出台的背景及内容
无论在经济波动时期还是城市现代经济部门快速发展的阶段,“三农”领域的资金、土地等稀缺资源都在大规模地流出,要素难以自我资本化,农村劳动力要素加速外流。尤其2003年中国进入经济高涨期以后,农村劳动力又大量流入城市,农业就业人数从2003年的36546万人逐年减少到2008年的30654万人,共减少隐性失业人员5892万人,减少幅度达16.12%。而随着“大进大出、两头在外”的外向型经济的形成,在“微笑曲线”规律作用下这些进城劳动的收入普遍被压低。据劳动保障部对我国与20个不同类型国家制造业工资成本的对比研究,发达国家的人均工资成本占人均增加值的比重一般在35%-50%左右,其他类型国家一般在20%-35%左右,而我国的这个比例仅为9.3%。另据有关研究,各国最低工资占社会平均工资的比例一般为40%-60%,而我国目前各地的这个比重明显偏低,珠三角地区一般只有30%左右[7]。
这些优质劳动力虽然工作在城市,但其养老及社会保障等仍需要农村来承担。这一方面使得农村的发展缺乏劳动力,更加重了农村的负担[8]。
在这种背景下,党的十六大在提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大目标时,在政治报告中明确指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重点和难点都在农村”;随即,胡锦涛指出,今后的“三农”政策要重在给实惠;接着在2003年1月中央召开的农村工作会议上,胡锦涛强调“三农问题是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此后五年期间,党中央和国务院每年两次借中央全会和人大政协两会重申“三农问题重中之重”;期间,胡锦涛还提出了“两个阶段和两个反哺”的重要论断。党的十七大上,“三农问题重中之重”作为执政党的指导思想,前所未有地以执政党代表大会政治报告的重要形式再次强调。
就在“三农问题重中之重”不断得到强调期间,2005年9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在关于国家“十一五”规划的指导意见讨论中,提出了国家“十一五”规划必须全面贯彻科学发展观的指导意见和“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政策思想;随后,中共中央在十六届五中全会上把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作为八项战略任务之首提出;并在2006年初中央一号文件中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具体政策要求,辅之以财政转移支付、工业反哺农业的具体措施。
2.农村“资本池”和“劳动力池”调节功能的修复
中央政府开始实施“三农”新政的同时,密集出台了一系列惠农支农政策,一方面得到了“休养生息”的农村作为“劳动力池”的调节功能有所修复;另一方面,县域经济作为城市之外的“第二资本池”功能得以加强。这对于纠正国民经济增长中长期存在的“三大过剩”和“三驾马车”失衡的结构性矛盾、提高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可持续性,无疑具有积极的作用。具体传导机制是:
其一,史无前例地大量支农投入,客观上使“三农”领域吸纳了国民经济中的部分过剩资本和产能,按当年价计算,2003-2008年间支农投入超过14731亿元①根据历年《中国统计年鉴》数据,中央对农业的投入包括:支农支出(农、林、水利和气象支出和农业综合开发支出)、农业基本建设支出、农业科技三项经费、农村救济费等项,限于统计数据,2003—2006年数据只包含支农支出、2007及2008年数据仅为农林水利支出,因此实际支农投入应大于14731亿元。。另据测算,2003-2009年国家财政用于“三农”的资金累计达30967.52亿元;平均每个农户家庭约1.5万元、年均约2500元。这不仅使农村资本池的资本存量大大增加,基本建设投资也提供了大量在地化非农就业,使得受到极大破坏的劳动力池的调节功能得到改善。
其二,大量的惠农投入也一定程度上带动了农村消费需求的增加。政策界普遍认同新农村建设对扩大内需的作用,认为农村是拉动内需、促进经济增长的巨大动力。根据马晓河等的研究,2000-2004年间农民的边际消费倾向为75.3%,而同期市民为69.5%,对于农村消费来说,用“给点阳光就灿烂”来形容最恰当不过。2000-2003年,我国县及县以下农村市场消费品零售总额每年增加量只有1000亿元左右,而在2004年增加量就翻番达到2312亿元,2005年前7个月同比又增加了1480多亿元。有学者估计,新农村建设的推动将会使“十一五”期间农村每年平均增加4000多亿元的社会消费品零售额,对国内生产总值的新增贡献将达2个百分点以上[9]。
其三,因大量资源向农村回流,使得原来农村因经济关系紧张而爆发的与基层政府的矛盾冲突趋于缓和,而转变为一般性的农村内部的财产利益纠纷,整体上改善了农村的稳定状况,这是“三农”能再次承载危机转移的社会基础。
这些都成为中国经济在遭遇华尔街金融海啸之际仍能有惊无险地从容应对的重要的基础性条件。
2008年中国危机应对中的一个显著不同,在于措施的“超前性”。温家宝2004年夏季在提醒各地各部门防止经济过热、占用耕地过多的同时,就明确提出了宏观调控的意见。2005年中央政府为了缩小“三大差别”开始增加投资于“中部崛起”和“新农村建设”等国家重大战略。亦即,在2008年遭遇美国为首的西方金融危机造成外需下降的时候,中国领导人早已在三年前就已经成规模地加大包括新农村建设在内的国债投资了。
虽然,2005年这次中央政府采取对中部和农村增加投入的政策,是对国家“十一五”提出的指导性建议,其初衷并不是对于经济下滑的救市投资,也不是缓解全球经济危机的措施,但客观上却正在发挥着依靠县域经济打造“第二资产池”的作用。
虽然这些措施提出之后遭遇很多激进学者的批评,但连续几年的数以万亿计的大规模投资,还是“单兵推进”地带动了中西部和农村基本建设方面的数以千万计的农村劳动力的非农就业。其客观效果是在全球经济危机爆发、连带发生沿海外向型企业倒闭、2000多万农民工失业的时候,及时起到了吸纳这些回乡劳动力的作用,缓解了城市的就业压力和治安压力。对于在农村不再有地可耕的新生代农民工而言,这点尤为重要。
国家人口计生委流动人口服务管理司的调查也显示,大多数返乡农民工原来的务工地区和从事行业都相对集中,主要集中在东南沿海地区的制造和建筑行业,从地域来看,广东占49.2%,浙江占15.3%,上海占8.6%,江苏占5.8%;从返乡农民工的城市就业结构来看,从事制造业的占55.7%,建筑业占20.8%,批发零售、住宿餐饮业比例不高。据盛来运等根据国家统计局农民工监测调查中心2009年春节前的摸底数据和2009第一季度监测调查数据所做的分析:在2009年第一季度末不再继续外出的返乡农民工中有64%在本地从事农业;而2009年春节后不再继续外出的因金融危机而返乡的农民工中有67.6%从事的是农业[10]。
因此,虽然中国应对2008年输入型经济波动又是以“三农”为载体实现的软着陆,但却是得益于事先大规模对“三农”的投入和连续推出的惠农政策;这与以往半个世纪多次发生的那种简单地向“三农”转嫁城市产业资本危机代价的做法,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根据前述分析,乡土中国长期以来一直是城乡二元结构体制下的经济增长所依托的“无风险资产”,这对于重新认识农村在工业化进程中所扮演的角色或许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下图显示了在宏观经济的风险-收益层面,无风险资产对于优化国民经济增长路径的作用。正常情况下经济增长的风险-收益情况如曲线①所示;然而,当经济增长率低于一定水平时,各种社会风险集中爆发的可能性骤然增加,有可能会使宏观经济陷入停滞,经济增长的风险-收益水平曲线切换为曲线②所示情景。如果能通过提高无风险资产的收益水平,使国民经济免于迅速掉进“下降通道”,那么无风险资产也就具有了“软着陆”载体的作用。
国民经济中的“无风险资产”对于优化宏观经济增长路径的作用
从经验过程看,在农业集体化时期,依托人民公社、生产大队和生产小队三级组织化载体,农村吸纳了三次城市宏观经济波动时产生的共计4000万失业人口,农村帮助城市消化了巨大的失业风险,成为城市危机软着陆的载体。农村改革以后,农村作为中国经济增长的无风险资产效果最为显著的是农村平均分配且大约5年左右就再分一次的土地制度,为农户家庭综合经营派生的外出打工者安排了一份无风险资产。但近年来土地制度的变迁、工农收益差别的拉大以及城市文明向农村的扩散,新生代农民工离土离乡离农的倾向日渐显著,作为个体的经济理性选择这本来无可厚非,但从宏观层面来看,中国将面临一个越来越严峻的挑战:“三农”这个经济增长、社会发展的“稳定器”,何去何从?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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