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地里走出来的诺贝尔奖作家
——再看莫言《红高粱》小叙其文本和影像艺术魅力

2013-04-10 23:31:16王琳
湖北社会科学 2013年10期
关键词:红高粱张艺谋莫言

王琳

(河南工业大学设计艺术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高粱地里走出来的诺贝尔奖作家
——再看莫言《红高粱》小叙其文本和影像艺术魅力

王琳

(河南工业大学设计艺术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2012年中国作家莫言摘得诺贝尔文学奖,国内掀起一股“莫言热”。莫言在“文化寻根”为主题的寻根文学中深入挖掘,他的作品《檀香刑》《蛙》《红高粱家族》都给读者耳目一新的感觉,奠定了他在文坛的地位。1987年《红高粱》在张艺谋的导演下搬上银幕,电影展现出独特的“生命力”,其艺术魅力深深感染着人们。

红高粱;边缘化;文化寻根;生命力;艺术魅力

2012年诺贝尔奖文学奖由中国作家莫言获得。他是继高行健之后第二个用汉语写作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相比较高行健,莫言幸运许多。因为没有限制,所以举国上下都为莫言高唱凯歌,鲜花与赞誉如潮水般涌向莫言。莫言在山东老家的地方政府甚至公布计划要修复他家的旧宅,将其建设成一个文化景观供人参观。如此高调高规格的热捧一位中国作家,实属建国以来罕见。

有趣的是,在评委会宣布莫言获奖后,电视上播放了一段记者在国内某地新华书店的随机采访,当十来个读者被问到是否知道莫言及其作品时,只有一位年纪稍长的读者说看过莫言的《红高粱》,其他青年读者的回答五花八门,有说是歌手的,有说是偶像明星的,还有说是微博名人。可见,当下的严肃文学作品越来越边缘化的尴尬处境。

不过在接下来时间里,莫言的著作一版再版,覆盖整个中国,也让中国读者开始重新关注逐渐被市场边缘化的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一方面我们为莫言的成功感到欢欣鼓舞,另一方面,这是不是只是一次成功的市场营销带来的虚假繁荣盛事?而对莫言的关注会不会只是昙花一现,最终会随着诺贝尔颁奖仪式的结束而逐渐消逝?与举国上下的众声喧哗之势不同,莫言本人倒是保持着一份理性和清醒。

一、莫言和他的“边缘化”文学作品

“在这个文学阅读越来越趋于边缘化的时代,阅读已经让位给网络、电视、电影等娱乐方式。”[1]不过,莫言也坚定地认为,文学永远不会消亡。因为电影、音乐和美术所带来的审美功能并不能代替阅读优美文章时的那种愉悦。“我们读鲁迅的书,或者读大师们的经典作品,可以翻来覆去地读,这个故事我已经读了好几遍了,但是当你某一天把你读过的这本书拿出来再读,你依然会被那里边的语言之美所打动,依然会为这个小说里边所描写的人物的命运所牵动、所感动,我想这是语言之美,语言的魅力,这是永远不会消亡的。”莫言说。(新华社莫言采访)

近三十年来的中国文学中,莫言和他的作品一直处于争议的漩涡中,他的每一部作品出版都带来了几乎截然相反的态度,而与他及他作品相关的国内外相关研究论文数量惊人。从1988年美国汉学家葛浩文教授翻译《红高粱》起,莫言的作品被广泛地翻译成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德语、瑞典语、俄语、日本语、韩语等十几种语言,是中国当代最有世界性知名度的作家之一。《纽约时报》书评曾说:莫言是一位世界级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对莫言的文学成就很推崇,认为他的创作代表了亚洲的最高水平。

莫言20多年来笔耕不辍,他的创作成就已经获得过国内外诸多文学奖项的肯定,其中重要的有:1987年全国中篇小说奖、1988年台湾联合文学奖、1996年首届大家·红河文学奖、2001年法国儒尔·巴泰庸外国文学奖、2004年第二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法国“法兰西文化艺术骑士勋章”、2005年第十三届意大利诺尼诺国际文学奖、2006年日本第十七届福冈亚洲文化奖、2008年香港浸会大学世界华文长篇小说红楼梦奖、2011年因长篇小说《蛙》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莫言,是对他文学成就的又一次肯定。

二、“文化寻根”——《红高粱》的文学魅力

20多年前,1987年张艺谋凭借电影《红高粱》勇夺柏林电影节金熊奖。一时间莫言的小说《红高粱》和电影以及他本人。成了全国热议的话题,其热闹程度一点不亚于现在的超女、中国好声音。电影《红高粱》甚至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而《红高粱》电影和小说,也让世界认识了莫言,也让莫言和他的小说蜚声海外。同时,张艺谋也凭借此片一步步成长为国际大导演。回过头来看《红高粱》的小说和电影,看看这位从“高粱地”里走出来的作家,有着什么样的艺术魅力。

莫言本名管谟业,1955年2月出生于山东高密县河崖镇大栏乡。他在短篇小说《白狗秋千架》里把老家变成“高密东北乡”,在同年发表的短篇小说《秋水》里,他再度提到这片土地,描绘了“高密东北乡”史前史。通过描写“高密东北乡”,莫言创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类似鲁迅的“鲁镇”、沈从文的“湘西”、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镇”、马尔克斯的“马孔多”相似的文学地理世界。他的几乎所有优秀作品,都在这片充满想象力的土地上展开叙事,并有意识地向历史纵深挖掘,向广袤的中国乡村无边地延伸。在福克纳称之为“邮票般大小”的地方,创造一个充满无数生灵的文学世界。

80年代中后期,以“文化寻根”为主题的寻根文学悄然出现,作家们开始致力于对传统意识、民族文化心理的挖掘,这一创作风潮被称为“寻根文学”。[2]著名作家韩少功,他率先在一篇纲领性的论文《文学的“根”》中为“寻根文学”摇旗呐喊:“文学有根,文学之根应深植于民族传统的文化土壤中”,他提出“在立足现实的同时又对现实世界进行超越,去揭示一些决定民族发展和人类生存的迷。”

“寻根文学”当中的乡野文化是其典型的流派,如汪曾祺表现“桃花源”式的传统生活的《大淖记事》、张承志表现蒙古草原人民生活的《黑骏马》、路遥关于城市乡村交叉生活的《平凡的人生》、以及莫言的《红高粱》都在此列。

莫言曾经说过:“这时我是强烈地感受到,20年农村生活中,所有的黑暗和苦难,都是上帝对我的恩赐,虽然我身处闹市,但我的精神已回到故乡,我的灵魂寄托在故乡的回忆里,失去的时间突然又以充满声色的形式,出现在我的面前。”

小说《红高粱》是小说集《红高粱家族》中的一章,全书完稿与1986年。他在《红高粱家族》中,在心中的文学王国“高密东北乡”,通过“我”的叙述,描写了抗日战争期间,“我”的祖先在高密东北乡上演了一幕幕轰轰烈烈、英勇悲壮的舞剧。“我”的家族里的先辈们,爷爷、奶奶、父亲、姑姑等,一方面奋起抗击残暴的日本侵略者,一方面发生着让子孙后代相形见绌的传奇般的爱情故事。与传统抗日题材小说不同,莫言的《红高粱》甚至是带有颠覆的意味。这部充满了象征意义的寓言,大胆充满想象力的描写,“违背”传统的故事。从头到脚都渗透着一股叛逆、野性和邪劲儿。而莫言对此的解释是,“创作者要有天马行空的狂气和雄风。无论在创作思想上,还是在艺术风格上,都必须有点邪劲儿。”

《红高粱》中的人物都是活生生的民间草莽英雄,没有高大全的光辉形象和意识形态内容,这样就使人物变得鲜活生动,充满人性张力。例如,文中“我爷爷”余占鳌在开篇一出场便显示了土匪头子兼抗日英雄的双重身份,“杀人越货”又除暴安良,作者始终让人物停留在未曾雕琢过的原始的农民心理上。而奶奶戴凤莲的形象更是突破了中国传统女性贤妻良母的造型,热情果敢,充满情欲野性,可求人性自由与本能的满足。在追求的过程中反抗传统封建礼教,张扬具有反抗色彩的生命意识。

在细节描写上,莫言的语言功力无所不用其极。有学者称其为“极端叙述”情结。莫言并不否认他对“极端叙述”的喜爱。而反映在文字上就是“高密东北乡无疑是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爱的地方”。以及“我奶奶”和“我爷爷”高粱地里火焰般的野合。“我奶奶”临死前那段声光电大杂烩般的描写。罗汉大爷被日军剥皮时,屎尿横飞,苍蝇四绕。肌肉、血管、筋膜,如同解剖课逼真细致、又画面感十足,让人阅后会产生一阵阵作呕的感觉。写实的同时又有亦真亦幻的狂想一般的描写。正是在这种莫言所说的“天马行空的狂气”之下,才处处彰显这种粗野不驯,火辣厚重,磅礴荡气回肠的一种特殊美感。

莫言既是一个具有强烈主观创造性的现实主义作家,同时又是一个大胆“使用一切手段,不管旧的还是新的,行之有素,还是未经尝试的,来源艺术的,还是来源于其它的,艺术化地交到人们手里就行”(布莱希特语)的开拓型作家。莫言小说的魅力就在于他的叙述模式的创新性,尤其是他的叙事视角的独特运用。这也和他大量借鉴学习西方现代小说的叙事技巧有很大关系。他从来不否认受马尔克斯和福克纳的影响很深。

整部小说大部分都是借助“我”,这个儿童的视角来呈现在读者面前。程德培先生在他的《被记忆缠绕的世界——莫言创作中的童年视角》文中写到“莫言是一个被记忆缠绕的人”,所以莫言选用了童年视角来还原儿童眼中所观察到的世界。作为一个平常的人,童年的生活经历会影响到人生观价值观的确立,而作为一个作家而言,他就不仅仅是这样,同时他还会在无形当中影响到作家的创作。在“我”的叙述下,通过插叙,倒叙,补叙,打破了传统小说的时空顺序和情节逻辑,在写实的基调中融入了诸多现代派的写作技巧。用先锋的写作手法唱诵了一个传统的宏大生命力的赞歌。

三、“生命力”——《红高粱》的“红色”影像艺术

抛开小说的现代派写作技巧不说,单独放在80年代来评价它。小说从阶级论,革命论的束缚中还原人的复杂性,从单一化的历史观中还原了历史的混论和本真。在象征意味和民族内涵这个层次上,“红高粱”都蕴含着象征意味,即“生命力主题”。莫言试图通过《红高粱》,寓无形于有形,寓永恒于刹那的追求。通过《红高粱》表现出中国农民最单纯的英雄气概。让这种精神显得苍凉而又浑厚,浪漫而富有激情。而张艺谋的电影《红高粱》,借助镜头、音乐和演员表演,则近乎完美的展现了莫言这一主旨。

“我给你们讲的是我们家乡那块高粱地发生的神奇事儿。”——影片《红高粱》开始时的第一句旁白。

1987年,《红高粱》为当代中国电影拿下第一座世界级奖杯柏林电影节金熊奖时,国内到处充斥着困惑咒骂。最普遍的说法是看不懂。《红高粱》一反建国后中国电影的宏大叙事模式,用“我”这个第三人称讲述了关于我奶奶和我爷爷的一段传奇。正是这种影片叙述模式的转变,使得影片具有了个性化讲述,甚至先锋、魔幻表达的可能。才华横溢并血气方刚的张艺谋将这段我爷爷和我奶奶的故事,用颠轿、高粱地野合、酒神曲等极致的视听符号,令原著中富含的强烈的生殖欲望、茂盛的生命力展现的淋漓尽致。当然,其中剥人皮那段戏也被全国人民“津津乐道,争相观看”。也让文艺片当今这种冷门电影,在当时创下了高票房纪录。

张艺谋导演在《(红高粱)导演阐述》中说过:“是要通过人物个性的塑造来赞美生命,赞美生命的那种喷涌不尽的勃勃生机,赞美生命的自由、舒展。”影片如同加上了滤色镜,只留下了激情的红,厚重的黄,这种色彩的运用可以看作是张艺谋对莫言小说中土地与女性母题的抽象视觉提炼。后来被视为以张艺谋为代表的中国第五代电影征战海外的基本战略——“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第二种论断则是张艺谋贩卖中国的乡土、愚昧、丑陋向西方献媚,换取自己登堂入室的门票。这种论断当时颇具影响力,并不比莫言此次获奖伴随的政治正确的拷问来得弱。

清华大学教授张清华在《论莫言小说的传统艺选择与回归术精神》中说:“他的审美世界是一个带有超验色彩的感觉世界,是一个被主体人格与审美意趣浸透了的幻想世界”,的确,莫言对色彩有着独特的感知和把握能力的。在众多色彩中,他似乎又对“红”情有独钟。在《红高粱》这部作品中,莫言为我们展示了那一片让人热血沸腾的红高粱,那一望无际的生机勃勃的红高粱。他让红高粱承载了作为人的原始生命力的象征意义。在充满野性的血红的高粱地里上演了一幕幕动人心魄的故事。

而对红色痴迷到甚至有些病态的张艺谋,在这一点和莫言不谋而合。甚至可以夸张的说,张艺谋就是为电影《红高粱》而存在的。影片中到处充盈着红色,开头那疯狂,野性,充满挑逗放肆的颠轿;在红高粱地理神圣仪式般的野合;两次祭酒神,以及最后惨烈悲壮的结局。红色毫无节制,野蛮的充斥了画面。同时,人物始终处于画面中心位置,特写镜头很少,大部分都是镜头都是远景和中景。用摄影机让观众和故事中的人物保持一定距离。这点很好的表达了莫言的整部小说只是个“传奇”。而塑造这一“传奇”的,功不可没的就是张艺谋的御用摄影师顾长卫。他们俩人的合作,一直让这个“红色”,蔓延到《大红灯笼高高挂》、《菊豆》、《秋菊打官司》……

与小说不同,电影《红高粱》并未一味的追求新的叙述模式,在叙述技巧上玩弄花样。虽然在镜头语言上有着很深的张艺谋个人烙印,仅仅也只是在浓重的色调和富于冲击力的视觉形象等外部特征上,保持了“第五代导演”探索电影的特色。但在基本文化追求和艺术语言的运用,却体现了向传统电影靠拢的趋势。甚至是很多被抛弃的传统电影的东西。[3]小说的叙述是非线性的,时空和时间是错开的。而电影却是线性的,顺时的,单线型的。情节的发展是按照基本叙事原则层层推进的。整个情节的链条环环相扣、层层递进流畅的发展。如颠轿时翻腾的黄土和随着花轿自然移动的摄影;九儿被抢进高粱地时快速的移动跟拍翻滚的高粱地。流畅的剪辑和富于流动的镜头。让电影的整体观赏效果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影片中叙述方式巧妙的运用小说的第一人称叙述,但讲述的绝非第一人称视角范围内的事,即画外音。由姜文配的画外音在影片中出现了12处,开始也是由画外音开始叙述。而影片中的人物关系、周围环境、时间转换等几个主要情节转折点,几乎都是由画外音交待的。如我奶奶与麻风掌柜李大头的关系,高梁地的“鬼气”,新婚三天新娘回老家的规矩,李大头被杀,秃三炮绑走我奶奶的过程,罗汉大爷的出走,日本人的出场等。画外音在此影片中还承担了一种“预叙”的功能,如抬轿出发时画外音就告诉观众,轿把式将成为我爷爷,这就增设了观众的“期待视野”,使画面故事的进展更富有张力。

影片在音乐的使用和处理上,具有鲜明的民族气质。由赵季平打造的民族风格的音乐,自始至终洋溢着热情奔放的西北性情。《酒神曲》无论从文辞还是曲调都狂放不羁,在它的慷慨激昂中,一步步烘托,点燃并爆发了中华民族朴素的野性与激情,最原始最澎湃的生命力。赵季平巧妙运用了唢呐,并在此基础上,为弥补唢呐低音部中所缺少的陪衬的东西,又加入了中国大鼓,几十把唢呐齐奏,突出了一种气势,改变了平时过于低落、沧桑的音色,产生了巨大的震撼力和穿透力,更好的烘托了全片主旨。

[1]曹志明.文学边缘化之我见[J].文艺评论,2006,(6).

[2]邓楠.寻根文学价值观论[M].湖南:湖南人民出版社,2008.

[3]张会军.风格创造——张艺谋电影创作论[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0.

责任编辑 邓年

I022

A

1003-8477(2013)10-0134-03

王琳(1979—),女,河南工业大学设计艺术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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