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明
在论述西藏文化之前,首先谈谈文化的涵义。文化是一个不断发展的动态概念,属于社会意识范畴,其内涵随着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和人类认识水平的提高而不断丰富和深化。马克思主义认为,“文化活动同经济活动、政治活动的相互作用,构成了社会发展的基本内涵。文化的力量深深地熔铸在民族的生命力、创造力和凝聚力之中。”[1]文化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文化是指人所创造的不同于自在自然和自身生物本能的东西,如生产工具、社会制度、观念习俗等。它包括物质文化、行为文化(又称制度文化)和观念文化(又称精神文化)三种基本形式。狭义的文化是指观念文化(又称观念形态的文化),既包括风俗习惯、社会心理等自发形态的文化,又包括宗教、哲学、艺术、科学等自觉形态的文化。即是与经济、政治相对应的文化。本文所讨论的文化一般指广义的文化,而侧重于对观念形态的文化即狭义的文化进行考察。
西藏文化是藏族人民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创造的具有西藏地域特色和藏民族特色的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世界文化的宝贵财富。严格来说,西藏文化是藏族文化的一大部分,本文所说的西藏文化,因其是藏族文化的主体,因而实质上其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藏族文化。西藏文化是西藏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是藏族人民所创造的反映西藏社会历史发展实践的文明成果,是关于藏族的宗教、哲学、伦理、道德、经济、政治、法律、艺术、科技等社会实践活动成果的反映,是藏族人民认识和处理人与自然、人与自身、人与社会关系的思维成果的结晶,是反映藏族人民的社会心理、精神寄托和价值追求以及民族精神和民族气质的宝贵财富。
据考古发掘的材料显示,在距今大约5万年前,青藏高原已经有土著人活动,创造了旧石器文化。大约在距今4000-5000年前,在西藏昌都地区已经出现了卡若文化、曲贡文化、昌果沟文化和藏北细石器文化等为代表的新石器文化。卡若文化发掘出土的器物有石器、骨器、陶器和各种动物骨骼、粮食等。其中装饰品共50多件,种类有笄、璜、环、项饰、贝饰、牌饰等,这些装饰品中,有制作精细的玉器,这些饰品也反映了藏族先民朦胧的原始宗教观念。西藏卡若的细石器文化与我国南方的石器文化和我国东北、内蒙、华北北部至新疆的细石器文化有着密切联系。卡若文化之后,在拉萨北郊出现了曲贡文化,曲贡文化发掘出土了大量的打制石器、磨制石器、陶片和骨器等,并发现了石棺葬。卡若、曲贡等新石器文化的发现,充分说明在原始社会后期,青藏高原上的藏族先民就已经开始了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的人类生产、生活活动,其所创造的新石器文化与我国南方和北方的石器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而其所形成的朦胧的原始灵魂观念,已经具有宗教文化的雏形。
在距今大约4000-5000年前,西藏西部古象雄(阿里地区)出现了萨满教色彩较浓的原始苯教。在距今大约3800年前,西藏出现了系统的苯教。系统苯教是由古象雄的辛饶米沃且大师创立。辛饶米沃且作为古代西藏象雄国的王子,从小受到严格的象雄文化熏陶和教育,同时练就一身的好武艺。他的一些神奇功力被当时的人们看作神通或法力,他因此很快成为当时青藏高原上的传奇人物。系统苯教解释世界是为了解决人类与大自然(神、鬼)关系的和谐问题。它告诉人们如何协调、改善人与神(自然)的关系,改进人类的生存环境,克服和避免自然灾害。因此,西藏古代的象雄部落文化,即后来形成的苯教文化是西藏文化的主要来源之一。
大约从公元前三世纪开始,西藏山南地区的雅隆悉补野部落开始发展强大起来,创造了雅隆部落文化。雅隆部落文化属于雅隆河谷农耕文明,其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较高。随着部落的不断强大和向外扩展,雅隆部落逐渐从山南的卫藏中心地带走向了整个雪域高原。雅隆悉补野部落首领从聂赤赞普到松赞干布的祖父达布聂西,完成了部落的崛起、发展和武力扩张,将雪域高原上的三分之二小邦纳入其治下。到南日伦赞和松赞干布时期,雅隆部落联盟终于建立了强大的奴隶制政权,统一了青藏高原,将象雄、苏毗、吐谷浑、附国等部落征服,建立了雪域高原空前强大的统一政权——吐蕃王朝。从吐蕃王朝的建立来看,雅隆部落的农耕文化和象雄、苏毗等部落的牧业文化,是早期西藏文化形成的主要来源,同时,也受到了汉地中原文化、西北部氐羌文化、西亚波斯文化、南亚印度文化等周边国家或地区文化的影响,而象雄文化和雅隆文化成为西藏进入文明社会的主要文化来源。
在雅隆部落发展强大时期,历代赞普接受了象雄文化的发展成果——苯教,依靠苯教而治理西藏。从藏族族源的神话传说,即藏人是猕猴与岩魔女结合后繁衍的种姓,推测可知,藏族是由至少两大族系融合而成,父系当是指以猕猴为部族祖先图腾的雅隆河谷悉补野部落,母系是指以岩魔女为部族祖先图腾的古象雄部落。[2]因此,早期西藏文化是在雅隆农耕文化的基础上,融合了古象雄文化即苯教文化而形成的。西藏苯教文化的形成,标志着西藏社会开始进入文明社会。苯教是古代西藏文化发展的最初源头。苯教是西藏土生土长的宗教,它以博大精深的古代象雄文化为基础,广纳当时周边地区文化精华,形成了独具特殊魅力的西藏宗教文化。西藏苯教作为西藏文化的最初来源和主要组成部分,在西藏具有广泛深远的影响,藏族人的世界观、伦理思想和生活习俗等都与西藏苯教有很大的关系,西藏苯教曾有力地推动整个青藏高原快步走上文明与进步之路。
从公元7世纪,西藏社会开始进入奴隶制社会,伴随着吐蕃王朝的不断强大和扩张,佛教也开始传入西藏。松赞干布等多代赞普,为了适应西藏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需要,大力扶持佛教的传播和发展,并派贵族子弟赴汉地、印度和尼泊尔学习佛法,创制文字,翻译佛经,建立佛殿佛寺,极大地促进了佛教在西藏的初传和发展。佛教在西藏传播和发展过程中,受到了西藏本土文化苯教的激烈抵抗和反对,佛苯斗争成为吐蕃王室王权和相权斗争的表现形式。经过大约两个多世纪的冲突和斗争,藏地佛教逐渐吸收了苯教的万物有灵、多神崇拜、灵魂转世等教义思想和大量的祭祀仪轨,获得了藏族人民乐意接受的形式,发展成为藏传佛教,而苯教也大量吸收佛教的教义教法思想,发展成佛教化的苯教。佛教和苯教的冲突与融合,形成了古代西藏社会独特的宗教文化。从此,藏传佛教居于西藏社会意识形态的主导地位,成为统治阶级的上层建筑和被统治阶级的精神慰藉。藏传佛教的教义思想和文化表现形式,深刻影响了西藏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发展,对藏族人的社会心理、伦理道德、民族精神和民族品格的形成,起到了构筑性的作用。苯教文化作为西藏本土文化,虽在佛教传入后退居次要地位,但是,苯教并未消亡,而是在佛教的冲击和影响下,不断获得新的发展,苯教吸收了佛教的教义思想,建立了自身系统的理论体系,并创编了自身的经典,即苯教《甘珠尔》和《丹珠尔》。苯教虽在卫藏中心地带影响不大,但是在西藏边缘地带,特别是在偏远的地区和民间,苯教作为一种不断发展的民间宗教文化,获得了生存的根基,成为这些地区民众普遍信仰的本土宗教。
从上述论述可知,西藏苯教文化的形成和发展,标志着早期西藏文化的形成,而藏传佛教文化的形成,则标志着西藏古代主体文化的形成和成熟。从西藏历史发展进程来看,古代西藏文化,是以苯教、藏传佛教为主体的宗教文化和西藏民间世俗文化所构成的文化大系统,同时也包含了中原汉地文化和后期传入西藏的天主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等文化。而整个西藏文化除了西藏传统文化(即古代西藏文化)之外,则还包括了社会主义时期的西藏现代文化。
因此,西藏文化是一个不断发展的动态的意识范畴,它不仅包括西藏传统文化,还包括西藏现代文化;不但包括西藏的宗教文化,还包括西藏世俗文化;不但包括上层社会的贵族世俗文化,还包括下层劳动人民的民间文化。随着西藏进入社会主义时期,广大劳动人民翻身当家作主,西藏社会的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发生了革命性变革,随着西藏人民生产、生活方式的不断变化和改善,西藏人民的社会实践活动将获得广泛和深度地展开,那么,反映新时期西藏社会发展变革的西藏社会主义文化,也将不断获得丰富和发展,西藏文化将不断获得新的内容和表现形态。
按照社会发展形态来划分,西藏文化可以划分为:原始社会的文化、奴隶制社会的文化、封建农奴制社会的文化以及社会主义社会的文化。西藏原始社会的文化,除了反映西藏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的新石器文化外,还有原始宗教文化。在原始社会末期,西藏出现了原始苯教,这是一种萨满教性质的文化。在原始社会向奴隶制社会过渡时期,西藏原始苯教逐渐发展到系统苯教。系统苯教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即前弘期、中弘期、后弘期,亦即笃苯、恰苯、觉苯三个阶段。在吐蕃王朝时期(7-9世纪),西藏佛教文化曲折发展,佛苯斗争异常激烈。至公元11世纪,随着西藏社会向封建农奴制社会过渡,在西藏经济缓慢发展的基础上,藏传佛教各教派依靠地方政治经济势力逐渐形成。13世纪,西藏进入封建农奴制社会以后,藏传佛教已经完全取代苯教,成为占统治地位的社会意识形态。15世纪,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出现,标志着藏传佛教文化的发展达到成熟时期。17世纪,格鲁派占据西藏政教大权,标志着藏传佛教文化开始由盛转衰。19世纪至20世纪50年代,随着近代我国边疆危机和帝国主义侵略的加剧,以藏传佛教为主体的封建农奴制文化日益走向保守、凝固和腐朽,成为西藏社会发展的严重障碍。随着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和1959年西藏进行民主改革,政教合一的封建农奴制度被彻底废除,藏传佛教文化的世俗政治地位已经不复存在,藏传佛教文化的影响逐渐减弱,信教成为公民个人的事,不再受上层僧侣的支配。从此,西藏人民当家作主,成为建设社会主义新西藏的主力军,西藏文化的发展也迎来了光明的时期,建设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成为西藏各族人民的必然选择。
按照文化是否具有宗教属性划分,西藏文化可以分为西藏宗教文化和西藏世俗文化,其中,西藏宗教文化可以分为西藏苯教文化、藏传佛教文化、其他宗教文化;西藏世俗文化,可以分为西藏上层社会世俗文化、西藏下层社会世俗文化以及反映民间文化的民俗文化等。
就整体而言,古代西藏文化是以宗教文化为主体的藏民族文化,现代西藏文化则是以社会主义文化为主导的藏民族文化。总结西藏文化的内容和形式特点,其所具有的特征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
1.民族风格的独特性
西藏文化是藏族人民在社会历史发展长河中创造的反映本民族社会发展各个方面的文明成果,因此,西藏文化凝结着藏族人民在社会生产、生活和阶级斗争等社会实践活动中创造的文明成果和智慧结晶,凝聚着藏族人民反抗阶级压迫、争取自由民主生活的革命斗争精神,凝聚着藏族人民反抗外敌侵略、走向中华民族多元统一的爱国主义精神,凝聚着藏族人民改造自然、顺应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科技成果和生态智慧。尤其在反映藏民族的社会文化心理、伦理道德、精神信仰和价值追求等方面的观念文化上,更突出显示出西藏文化独特的民族品质和民族风格。
2.宗教氛围的浓厚性
由于青藏高原严酷的自然环境和脆弱的生态平衡,造成了古代藏族人民在处理和解决人与自然关系时具有浓厚的宗教意识,从最初的原始宗教到原始苯教和系统苯教的建立,再到佛教的传入、佛苯斗争的长期冲突与融会,最后到藏传佛教文化的形成并长期占据西藏文化主导地位,古代西藏文化均是以宗教文化为主体而发展演化的,民俗文化和民间文化只是作为宗教文化的世俗化和人间化的发展形式而存在。因此,无论是西藏本土宗教文化——苯教,还是佛苯文化融合后形成的藏传佛教文化,均对西藏社会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发展产生了主导性作用,对藏族人民生产、生活各方面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而西藏的世俗文化,因受宗教文化的影响,则无不具有浓郁的宗教色彩。所以,西藏传统文化或者说古代西藏文化,因其融入了的多种宗教文化成分,而显现出浓厚而神秘的宗教氛围。
3.地域特色的鲜明性
西藏文化形成于雪域高原,特殊的地理环境、地质地貌和自然条件,对西藏文化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因而使西藏文化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例如,高原雪山、河流湖泊、奇石怪木,往往成为藏族先民自然崇拜的对象;剧烈的气候变化和频发的自然灾害,常常促使藏民以人是否触犯神灵而获致自然惩罚来思维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以虔诚的宗教信仰和繁复的宗教祭祀仪式来换取人与神灵(自然)的虚幻和谐,因此,西藏苯教的形成和发展,受自然地理环境的影响更大。后期藏传佛教的形成和发展,地理环境的影响依然很大,例如,藏传佛教诸多教派,就是以特定地域的地方政治势力为依托而发展起来的,各大教派的争斗,也是以特定地域信众和经济利益的争夺为核心而展开的。因此,西藏宗教文化,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即使是同一派别,也会因地域的不同而形成教义教法上的差异。
4.价值追求的多元性
古代西藏文化在形成和发展过程中,虽然也出现了不同的地域文化的冲突与融合(如古象雄文化与雅隆河谷文化),出现了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冲突和对抗(如苯教文化与佛教文化),即使在藏传佛教文化形成中,也出现了各大教派之间的纷争,但是,这些冲突、对抗和纷争,是西藏文化发展的必然途径和历史选择,因为不同文化之间和同一文化不同派别之间的冲突与对抗,是文化发展的内在动力,也是文化适应社会现实发展需要进行自身变革和创新的客观要求。西藏文化在形成和发展过程中,既有不同文化的相互冲突和对抗,也有不同文化的相互影响和融合,更有同一文化不同派别之间的论争和争斗,表现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多元、融合的发展态势,由此形成了西藏多元文化融合互补而具有多元价值追求之特征。这种特征具体体现在藏族人民的日常生活中,就是藏族人民对待各种文化采取兼容并蓄的实用主义态度,例如,他们既信仰苯教的神灵,转苯教的神山圣湖,参加苯教的祭祀仪式,又虔诚信仰佛教的教义,礼拜佛菩萨,参加佛教的法事活动,等等,这说明了西藏多元文化的信仰价值在人们心中也会并行不悖,和谐共处。此外,现今在西藏还有天主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信徒,而这些信徒均能与佛教信徒和谐相处,并无大的矛盾和冲突,也说明了西藏文化具有多元文化和谐共处的包容性和圆融性。西藏现代文化是社会主义文化主导的多元文化并存发展的新文化,更提倡在保护、传承和利用好西藏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吸收现代人类各种文化优秀成果,来发展反映现时代西藏人民社会生产、生活和精神面貌的新文化,这种新文化将具有更大的包容性和吸纳力,为满足西藏社会发展和人民精神文化需要而提供丰富的思想资源和智力资源。
5.生态智慧的朴素性
由于西藏文化形成于青藏高原这一特殊的地理环境中,自然环境和气候条件对西藏文化的形成产生了深刻影响,由此造成藏族人民非常重视处理和协调好人与神灵(自然)的关系问题。古代西藏宗教文化的发展和繁盛,正是藏族人民协调和处理人与自然关系常常假借宗教活动而长期积累形成的经验成果结晶。由于西藏脆弱的生态环境和多变的气候条件,使藏族人民非常小心和虔诚地对待人与自然的矛盾和冲突,特别是当自然灾害发生后,藏族人民总是首先从人类自身的方面寻找灾害发生的原因,认为是否是人的妄行或罪业造成了灾害的发生,因此,西藏宗教文化本身就具有时常反思人与自然关系是否和谐相处的功能,具有非人类中心主义的观念,由此形成了保护自然环境和生态平衡的诸多宗教教义禁忌,这些宗教禁忌来源于上千年来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经验教训的总结和积累,因而具有朴素的生态智慧。例如,西藏苯教对神山圣湖的崇拜,对自然神灵的敬畏,由此形成对自然环境和生态平衡的保护观念和宗教禁忌,从思想观念和行为两方面对人们进行了规范,认为人对神山圣湖的亵渎必然会遭致可怕的惩罚,这样就限制了人对自然界的掠夺式索取和随意性改造,从客观上起到了保护生态平衡的作用。而藏传佛教视宇宙万物为缘起缘灭的幻相,从而认为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平等一如,是佛性真如的显现,所以,佛教主张不杀生的教义,认为要对众生慈悲为怀,主张普度众生,拯救众生出离苦难,让一切众生自在解脱。因此,藏传佛教对于器世界和有情世界均主张要随缘度化,更从佛教戒律方面规范人们的思想观念和行为准则,要求信众珍惜物命,对一切有情众生都不可伤害,而要慈悲度化。在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表现出了高度的生态智慧,认为宇宙万物与人是同一体性,均是佛性的显现,所以人要随顺万缘,引导众生离苦得乐、解脱成佛。佛教的这种视人与万物为同一体性、有情众生是自己生身父母的观念,引申出了珍惜物命、保护生命、保护生物多样性等生态伦理智慧,成为藏族人民认识自然、善待自然、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神圣教谕,在客观上为保护西藏自然环境起到了积极作用。
6.历史发展的东向性
古代西藏文化的发展,伴随着藏族的形成,藏、汉、蒙、回满等多民族交往、融合的历史发展和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演化进程,呈现出东向发展的趋势。原始社会时期的西藏卡若文化和曲贡文化,已经显示出西藏新石器文化与我国南方和北方的石器文化有密切的联系。在吐蕃奴隶制社会形成和发展时期,中原汉地文化的影响日益凸显。七至九世纪,吐蕃和唐朝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交流一直从未中断。汉地的佛教文化和传统的儒道文化、先进的生产技术文化如医学、手工艺、冶炼等技术通过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传入西藏。吐蕃赞普也派贵族子弟和使臣到汉地学习佛法和先进文化,这就使吐蕃时期西藏文化的发展,吸收了更多的汉地文化的成分。在西藏封建农奴制社会形成和发展时期,即宋元明清时期,西藏与汉地中原的文化交往更加频繁。特别是自元代以来,西藏正式纳入中央政权管辖,藏汉文化交流受到中央政府的高度重视,加强汉、藏、满、蒙等各民族之间的政治经济文化交往,促进各民族的发展和融合,成为元明清历代中央政府治理西藏的根本方略。在西藏融入祖国一体化的进程中,藏传佛教文化几度传入内地和蒙、满等少数民族地区,促进了北方各民族文化的交流、发展和繁荣,对中华民族文化的形成和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进入社会主义时期,现代西藏文化更成为中国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中华民族大家庭之中,藏族作为重要的一员,必将为谱写中华民族文化新篇章做出自己的贡献。
7.自身本具的开放性
由于青藏高原地处亚洲腹地,是古代西亚波斯文明、北方游牧文明、南亚印度文明和东亚中原文明的交汇之地,所以,古代西藏文化的形成和发展,受到了多个国家、地区和民族文化的影响,在古象雄文化和雅隆河谷文化的基础上,形成了西藏本土的宗教文化即苯教文化,后又在佛教与苯教冲突融合的基础上形成了藏传佛教文化。古代西藏文化的形成,是藏族人民在处理和协调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关系的社会生产、生活实践中形成的。在应对各种异域文化冲突、碰撞、交流、融合的实践中,藏族文化形成了自身的兼容并蓄的包容性和开放性,这使得西藏社会的发展,能够依据经济社会现实发展的需要决定文化的取舍,形成满足西藏人民物质文化生活需要的新型文化。古代西藏文化的开放性,造就了吐蕃王朝的强盛和西藏封建农奴制社会的发展繁荣。在社会主义时期,西藏文化在打破封建农奴制后期形成的僵化、凝固的枷锁后,将会焕发做出更大的活力,具有更大的开放性和包容性,为吸收人类各民族优秀文化成果,创造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提供新的机遇和途径。
西藏文化是藏族人民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世界文化的瑰宝。西藏文化的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西藏文化是藏族人民创造的反映西藏社会历史发展的文明成果,是研究西藏历史发展规律和解决西藏现实问题的宝贵思想资源。二是西藏文化是人们认识西藏、了解西藏和发展西藏的重要资料,更是记录和反映西藏社会历史发展和现实需要的宝贵材料。三是西藏文化是藏族人民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宝贵精神财富,对西藏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具有重要推动作用和现实意义。四是西藏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反映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历史发展的重要成果,对于增强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发挥了和必将继续发挥巨大作用。随着西藏社会主义文化的大发展和大繁荣,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将会呈现出更加瑰丽和迷人的色彩。五是西藏文化特别是西藏的宗教文化,保存了大量的西藏苯教和藏传佛教的文献典籍,对于人们开展宗教、哲学和社会科学研究,开展文化艺术研究提供了宝贵的文献资源和丰富的思想材料,同时也为现代西藏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古代西藏文化在历史发展中曾取得了辉煌的成就,现已成为藏族人民取之不竭的智慧源泉和精神资源,随着西藏步入社会主义时期,西藏文化将获得美好的前景和广阔的发展空间。首先,以苯教、藏传佛教为主体的西藏传统文化,将获得很好的传承、保护和发展,国家和西藏各级政府通过申报各级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建立各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等措施,对西藏传统文化进行科学的保护与利用,使西藏传统文化顺利实现现代转型,获得永续传承和发展,使其成为满足西藏人民宗教信仰需要和物质文化生活需要的重要思想资源。其次,国家和西藏各级政府大力倡导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使其在西藏生根、开花、结果,从而获得藏民族的思想烙印和艺术表现形式,成为现代西藏文化的主要内容。再次,研究促进西藏传统文化与社会主义相适应,促进西藏文化与世界各民族优秀文化交流互动,相互吸收、相互借鉴,相互融会,为推动现代西藏文化发展创造良好的环境。西藏解放60多年的实践证明,西藏只有走社会主义道路,西藏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才能获得新的生机与活力,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的发展才能获得美好和光明的前景。
西藏文化是中华文化和世界文化宝库中的一颗璀璨明珠,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是西藏文化的新发展。在社会主义新时期,加强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建设无疑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首先,建设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必须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为指导,大力弘扬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观,发展以民主、法治、科学、理性为主要内容的先进文化,建立包含藏族传统文化在内的西藏社会主义文化体系,为实现西藏社会长治久安和推动西藏社会主义事业全面发展提供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3]
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与西藏民主改革与社会发展实践相结合而形成的新文化,是藏族传统文化在社会主义时期的新发展。因此,现代西藏文化,是以社会主义意识形态为主导的,反映西藏社会主义发展实践和藏族人民生产生活并为广大藏族人民服务的新文化,她所弘扬的是社会主义的主旋律,崇尚的是社会主义的道德品质,追求的是社会主义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信仰的是共产主义的理想信念,传播的是社会主义的先进文化。所以,建设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就必须坚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主导地位,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正确指导,坚持大力弘扬社会主义的理想信念、道德情操、价值追求,等等,为西藏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发展提供坚实的思想保障和动力支持。
其次,建设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必须批判地继承和发展藏族传统文化,处理好西藏传统文化与现代西藏文化的关系,特别是要处理好藏传佛教文化与社会主义文化相协调、相适应,使藏传佛教文化成为推动西藏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资源。
如前所述,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是藏族传统文化在社会时期的新发展,是藏族传统文化与社会主义文化相结合而形成的新文化,因此,西藏传统文化是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发展的基础和前提。全面否定西藏传统文化的价值来建设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那就是割断历史,就是民族虚无主义,利用这种方法来建设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就是缘木求鱼、刻舟求剑,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那是根本发展不起来的。同样,如果全部保留、全面肯定西藏传统文化,以为西藏传统文化是最高级形态的文化而排斥、拒绝接受社会主义文化和其他民族先进文化,那就是极端民族本位主义,是民族文化沙文主义,利用这种方法建设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就是抱残守缺、固步自封,那也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建设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必须理性、辩证地处理好西藏传统文化与社会主义文化的关系。应该认识到:在西藏社会主义发展时期,西藏传统文化是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时期的西藏传统文化,是在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指导下不断与社会主义文化相适应、相结合、相融合而发展和创新的。虽然西藏传统文化存在的经济基础已经消亡,但是,西藏传统文化中的合理的观念、思想、理论以及丰富的内涵,仍然具有现实的理论价值和文化价值,仍然对西藏人民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发挥着重要作用和影响,因此,理性地、批判地继承西藏传统文化,发挥西藏传统文化的优秀成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为建设西藏社会主义事业服务,仍然是非常重要和必要的。
在西藏传统文化的构成中,西藏宗教文化特别是藏传佛教文化是其主要内容,因此,在处理西藏传统文化与西藏社会主义文化的关系时,就首先必须处理好藏传佛教文化与社会主义文化的关系。藏传佛教文化是西藏传统文化的灵魂和主体,它对藏族人民的生产生活以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同时,它是藏族人民传统的精神家园和信仰的依托,因此,对于藏传佛教文化,一方面,要积极地促进它与社会主义相适应,限制和消除其消极的影响,使藏传佛教文化成为与社会主义发展相适应的佛教文化,为建设西藏社会主义事业发挥出积极的作用;另一方面,要积极促进它与社会主义文化和其他民族先进文化相互交流和碰撞,与现代文明相互交融,不断促进其自身的创新与发展,形成与时俱进、能很好解决现代藏族佛教信众精神寄托和心灵疑惑的新的内容,发挥其引领藏族佛教信众信仰生活、慰藉心灵、安慰精神的独特功能,为建设西藏和谐社会做出积极贡献。
其三,建设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必须大力发展现代科学技术文化,以现代科学技术改变西藏自然和社会的落后面貌,为建设小康、和谐、生态、文明的新西藏发挥出积极作用。
现代科学技术文化是人类所创造的现代文明成果,大力发展现代科学技术文化,就是要广泛应用现代科学技术文明成果改变西藏自然和社会环境的落后面貌,发展面向西藏、服务西藏的现代化科学技术,建设西藏现代化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目前西藏现代化科学技术获得迅猛发展,已经初步形成了现代化科学技术体系,现代科学技术成果被广泛应用于社会生活各个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但是,在发展现代科学技术文化的时候,要充分考虑其消极的方面,现代科学技术文化是一把双刃剑,它既能促进西藏社会的全面发展,为人们创造出先进、舒适的现代文明成果,同时,也会破坏生态平衡、污染环境、消耗资源,造成生态失衡,环境污染,资源枯竭,为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造成严重危机。所以,发展西藏科学技术文化,建设现代产业和现代文明,要充分考虑到西藏自然环境的特殊性和生态的脆弱性,避免发展那些破坏生态环境的高能耗、高消费的产业,要利用现代科学技术文明成果保护西藏的生态平衡,治理西藏因发展现代产业而造成的各种污染,要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即低碳、环保、高效的现代产业,为西藏社会可持续发展创造有利条件,为建设小康、和谐、生态、文明的新西藏发挥出积极作用。
其四,建设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必须深入贯彻和落实科学发展观,落实以人为本的理念,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和人的现代化,以实现人与自然、人与人和谐相处的美好社会,实现西藏和谐社会的永续健康发展。
建设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的最终目的,就是实现人的现代化,实现人的全面发展,让西藏人民不但获得社会主义新文化的教育和熏陶,形成具有现代文明素质的新人,而且要让他们充分享受到现代文明成果,获得社会主义理想信念的陶冶,通过提高思想道德素质、科学文化知识和现代科学技能,更好地参与西藏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充分享有事业的成就感和生活的幸福感,享有现代文明环境下现代人的幸福生活。为达到此目的,必须深入贯彻和落实科学发展观,落实以人为本的理念:一是继续大力促进西藏社会公共文化事业的发展,为藏族人民提供参与现代文化活动的场所和机会,提供强有力的公共文化服务;二是大力发展西藏社会公共教育事业,使藏族青少年从小就获得现代科学文化知识的熏陶,获得现代文明教育,为实现个人的全面发展奠定基础;三是大力加强西藏自然生态和人文生态的保护与利用,如加强西藏各级自然保护区建设,保护西藏的自然环境和生态平衡,维系藏族人民生存发展的资源命脉,同时,理性地保护和批判地继承西藏传统文化,大力保护西藏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培养传统文化的传承人,保护西藏文化永续发展的精神命脉,为藏族人民守护自己的精神家园创造必要的条件。
其五,建设西藏社会主义新文化,就必须紧跟时代步伐,将西藏人民的梦想与全中国人民的梦想结合起来,将西藏人民实现小康、和谐、生态、文明的梦想与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梦想结合起来,汇成中华民族实现中国梦的伟大实践,逐步实现西藏社会主义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和中国民族的伟大复兴。
[1]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与建设工程马克思主义哲学教材编写课题组.马克思主义哲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09年,p241
[2]张亚莎.岩魔女·女国·古象雄——由西藏岩画神鸟“穹”图形引发的思考[A].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奥地利维也纳大学编.西部西藏的文化历史[M].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08年 ,p40-41
[3]乔根锁.关于藏传佛教文化与构建西藏和谐社会的几点思考[J].西藏民族学院学报,2010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