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毛泽东的“自省”思想

□ 付 津 阚延华

“自省”就是自行省察，自我反省，目的是在“自省”中自我回顾、总结过去、规划未来，在“自省”中自我评价、自我教育、调控和修正自己的思想言行。“自省”是中华民族优秀思想精髓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孔子的“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到唐太宗李世民的“朕每闲居静坐，则自内省，恒恐上不称天心，下为百姓所怨”。“自省”一直被诸多的思想家、政治家所推崇。作为我党、我军和新中国的主要缔造者和领导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开拓者，毛泽东也时刻在对自己的思想和言行进行着“自省”。他的“自省”思想贯穿于他领导的中国革命和建设的伟大实践中，也存在于他的日常生活里。毛泽东的“自省”思想是其智慧、情感、意志、理想、信念、人格的结晶，是对传统“自省”思想的继承和超越。重温毛泽东的“自省”思想，对当前抓好党员领导干部队伍建设，加强道德修养和政治修养，在“自省”中“照镜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永葆共产党人的政治本色具有深刻的启示。

一、毛泽东对手中权力的自省——“源于人民、服务人民”

作为党和国家领导人，毛泽东深刻认识到，权力来源于人民。毛泽东早在《抗日战争胜利后的时局和我们的方针》的演讲中曾指出:“去年有个美国记者问我:‘你们办事，是谁给的权力?’我说:‘人民给的’。”“人民要解放，就把权力委托给能够代表他们的、能够忠实为他们办事的人，这就是我们共产党人。”①《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128页。这种对手中权力的清醒认识一直伴随着毛泽东一生。他常说，我们党在革命战争时期是代表人民并领导人民夺取政权，革命胜利以后则要代表人民掌握和行使好各项权力。1949年3月23日，毛泽东在离开西柏坡，乘车去北京前，对周恩来说:“今天是进京赶考的日子”，“我们决不当李自成，我们都希望考个好成绩”。 “进京赶考”、“决不当李自成”昭示了他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时刻提醒自己，权力是人民赋予的，对权力的敬畏就是对人民负责。

毛泽东常说，我的权力是人民给的，只能为人民服务。1944年9月8日，毛泽东在张思德的追悼会上作了《为人民服务》的演讲，阐述“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②《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04页。。他在党的七大上指出：“我们共产党人区别于其他任何政党的又一个显著的标志，就是和最广大的人民群众取得最密切的联系。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一刻也不脱离群众。”①《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128页。毛泽东这么说，也是一直这样做的。他把“为人民服务”作为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归宿，他说：“我们的责任，是向人民负责，每句话，每个行动，每项政策，都要符合人民的利益，如果有了错误，定要改正，这就是向人民负责。”②《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128、1503页。

毛泽东一直把自己手中的权力置于人民群众的监督之下，他认为，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才能走出治乱更替的“历史周期率”。他曾说：“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民主专政的政府，对于人民内部来说，不是专政或独裁的，而是民主的。这个政府是人民自己的政府。这个政府的工作人员对于人民必须是恭恭敬敬地听话的。”③《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128、1503页。1956年11月在中共八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语重心长地对与会者说：“我们一定要警惕，不要滋长官僚主义作风，不要形成一个脱离人民的贵族阶层。谁犯了官僚主义，不去解决群众的问题，骂群众，压群众，总是不改，群众就有理由把他革掉。”他还说：“人民自己必须管理上层建筑，不管理上层建筑是不行的。我们不能够把人民的权利问题，理解为国家只由一部分人管理，人民在这些人的管理下享受劳动、教育、社会保险等等权利。”④毛泽东：《读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批注和谈话》（上册），北京：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学会，1998年版，第275页。

二、毛泽东对自身地位的自省—“以民为本、与民平等”

毛泽东对自己的地位有着清醒和理智的认识，把自己当作革命的队伍中的一名普通同志。要做人民的服务员，是毛泽东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毛泽东在1944年12月的《一九四五年的任务》报告上指出：“我们一切工作干部，不论职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⑤《毛泽东文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43页。他在和身边卫士们的对话中也说：“毛泽东也是个普通人，他也没想到他会做党和国家的主席。他本来想当个教书先生，想当个教书先生也不容易呢……”“主席不是皇帝，主席只是人民的一个服务员。”⑥权延赤：《走下神坛的毛泽东》 ，北京：北京出版社，1989年版 ，第282页。他不仅自己是这样做，而且也告诫全党同志，尤其是领导干部，无论职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他说：“如果把自己看作群众的主人，看作高踞于‘下等人’头上的贵族，那末，不管他们有多大的才能，也是群众所不需要的，他们的工作是没有前途的。”⑦《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 ，第1094、864页。

毛泽东不仅把自己看作是人民的服务员，还常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的劳动者。他对身边的人说：“不论你官有多大，无非是当主席，当总理，当部长，当省长，那么大的官，但是你只能以一个劳动者的姿态出现。这样，你的官更好做，更多得到人民拥护。”⑧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传》（1949-1976）（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版，第787页。我们应当“以真正平等的态度对待干部和群众。必须使人感到人们互相间的关系确实是平等的，使人感到你的心是交给他的。”⑨《毛泽东文集》（第七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54、378、355页。在谈到当时社会上有些领导干部脱离群众的问题时，毛泽东说：“这个问题所以要特别提出来，是因为我们有些干部是老子天下第一，看不起人，靠资格吃饭，做了官，特别是做了大官，就不愿意以普通劳动者的姿态出现。这是一种很恶劣的现象”⑩《毛泽东文集》（第七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54、378、355页。，“我们跟国民党相反，他们是以一个贵族的姿态、老爷派头在人民中出现，我们是以一个普通劳动者的姿态在人民中出现。”

三、毛泽东对个人利益的自省—“毫不利己、一心为民”

毛泽东曾经深刻指出：“共产党员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应以个人利益放在第一位，而应以个人利益服从于民族的和人民群众的利益。” 毋庸置疑，毛泽东在对待个人利益上就是这样的模范，“其身正，不令而行”。1950年10月7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前夕，新婚不久的毛岸英主动请缨入朝参战。当许多人都出来劝毛泽东出面阻止时，毛泽东的回答却是：“谁叫他是毛泽东的儿子！他不去谁还去！”而当年仅29岁的毛岸英以身殉职的噩耗传来时，失去爱子的他对彭总表示:“革命战争，总是要付出代价嘛…不要因为是我儿子，就当大事。不能因为是党的主席的儿子，就不能为中朝两国人民共同事业牺牲，哪有这样的道

11 转引自安建设《毛泽东的“群众情节”》，《党的文献》，2010年第4期。

12 《毛泽东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522页。理呀!”毛泽东的这种坦然的态度、铿锵地表白，体现了一个共产党员对个人利益的崇高认识!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正在大学学习的李讷也和全国人民一样忍饥挨俄。毛泽东坚决不许李讷享受特殊待遇，他说：“我是国家干部，国家按规定给我一定的待遇。她是学生，按规定不该享受就不能享受。还是那句话，谁叫她是毛泽东的女儿呢?还是各守本分的好。”①王永盛 张伟：《毛泽东的语言艺术》，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145页。

毛泽东不仅对子女要求严格、不搞特殊，对待亲友，毛泽东从来都是爱不避亲，不徇私情。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陆续接待了一些来自家乡的亲友。来的时候，他都热情款待；走的时候，常常给一些钱，接济他们的生活，解决他们的困难。这些招待和接济亲友的钱，照例都从他的工资和稿费里支付，从不用公家一分钱。对收到的家乡亲友的一些来信，要求安排工作的，要求来北京学习的，毛泽东一概婉言回绝。他的夫人杨开慧的胞兄杨开智，建国初期曾写信给毛泽东，要求“在京或在湘安排厅长之类的职位”。毛泽东1949年10月在致湖南省委书记王首道的信中说:“杨开智……在湘按其能力分配适当工作，任何无理要求不应允许。”同时，又给杨开智写信：“不要有任何奢望，湖南省委派你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一切按正常规矩办理，不要使政府为难。”②《毛泽东书信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342-343、481页。1954年4月29日，毛泽东在写给石城乡党支部和乡政府的信中说：“文家任何人，都要同乡里众人一样，服从党与政府的领导，勤耕守法，不应特殊。请你们不要因为文家是我的亲戚，觉得不好放手管理。我的态度是：第一，因为他们是劳动人民，又是我的亲戚，我是爱他们的。第二，因为我爱他们，我就希望他们进步，勤耕守法，参加互助合作组织，完全和众人一样，不能有任何特殊。如有落后行为，应受批评，不应因为他们是我的亲戚就不批评他们的缺点错误。”③《毛泽东书信选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342-343、481页。

毛泽东对子女亲友如此，对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亦是同样严格，坚决反对部属“仗势谋官”。毛泽东最看不惯仗势欺人的人，最反对“秘书专政”。他同其身边工作人员约法三章，并完全照办：一是及时接待。二是给予经济帮助。三是不帮助“谋官”。他的卫士长李银桥，11岁参军，1949年8月到1962年4月先后任毛泽东的卫士、副卫士长、卫士长，随毛泽东南征北战，15年与毛泽东形影不离，情同父子，亲如手足，堪称伟人身边的贴身侍卫。然而，毛泽东对他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没有让他去做大官，享受高官厚禄，而是让他靠自己去奋斗。在毛泽东的一生中从未利用过自己的职权帮助一个身边工作人员“飞黄腾达”做“大官”。毛泽东在与身边工作人员的临别赠言中，经常会出现这样的话，“安心搞生产”，“要夹着尾巴做人”，“生活有困难就给我来信”等。④韶山毛泽东纪念馆：《毛泽东生活档案》，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0年版，第484页。

四、毛泽东对自我成绩的自省—“谦虚谨慎，力戒骄傲”

毛泽东认为，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是个人修养的重要内容。他在回顾、看待自己的成绩时，一直保持着谦虚谨慎的态度。1945年4月21日，在中共七大预备会议上作报告时，针对此前我们党在《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对毛泽东提出的一系列指导中国革命的正确思想，做出充分肯定这一情况，毛泽东郑重指出:“决议案上把好事都挂在我的账上，所以我对此要发表点意见。写成代表，那还可以，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就不成其为党了。”⑤《毛泽东文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97页。毛泽东的这段话，体现了他在党的集体中不争个人功劳的优秀品质，他把指导中国革命成功的成绩归功于党的集体智慧的正确领导。

接着在七大上，针对我们党决定正式使用“毛泽东思想”这一崭新概念，把“毛泽东思想”写进党章，确立为党的指导思想这一做法，毛泽东进一步强调指出：“你们一定要用毛泽东思想，我也可以同意，因为党总要找个代表，毛泽东思想不是一个人的，是从大家来的，我把它综合起来、概括起来，你们叫毛泽东思想也可。”⑥冯显诚主编：《毛泽东思想研究与探讨》，上海：上海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50 页。1952年9月25日，毛泽东对《人民日报》国庆社论的提纲草案作了两处修改，将“这证明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无敌力量”中的“毛泽东思想”删去；将“毛泽东思想使中国人民充满着无限胜利的信心”中的“毛泽东思想”改为“中国共产党及其领袖毛泽东”。毛泽东还批道：“不要将‘毛泽东思想’这一名词与马列主义并提，并在宣传上尽可能不用这个名词”⑦《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三卷），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89年版，第563页。毛泽东不止一次地拒绝对其功绩的表彰，而把这些成绩归结为我党集体智慧的理论结晶，他在成绩面前谦虚谨慎的态度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

毛泽东在看到中国革命事业，由小到大，由弱到强，中国革命即将取得彻底胜利，许多人滋生了自满情绪，忘乎所以，甚至背叛革命，成为人民的敌人时，谆谆告诫全党干部，“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①《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438页。。毛泽东此时提出的“两个务必”的思想，既是告诫全党，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取得政权的成绩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不要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不要有了一点成绩就骄傲自满，“决不能当李自成”。毛泽东对待成就不骄不躁的“自省”思想对我们全体党员领导干部在工作岗位上不断改造人生观、树立正确的政绩观，加强道德修养，提高思想觉悟，增强为人民服务的自觉性和主动性永远具有指导意义。

五、毛泽东对自己错误的自省—“自我批评，敢于担当”

对错误的自我认识和检讨是自省中最需要勇气的，也最能反映一个人修养的高低。毛泽东曾明确提出:“有无认真的自我批评，也是我们和其他政党互相区别的显著标志之一。”②《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96、1096、851页。并且以比喻的方式说:“房子是应该经常打扫的，不打扫就会积满了灰尘;脸是应该经常洗的，不洗也就会灰尘满面。我们同志的思想，我们党的工作，也会沾染灰尘的，也应该打扫和洗涤。”③《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96、1096、851页。1942年，毛泽东曾对参加延安文艺座谈会的代表语重心长地说:“我是个学生出身的人，在学校养成了一种学生习惯，在一大群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学生面前做一点劳动的事，比如自己挑行李吧，也觉得不像样子。那时，我觉得世界上干净的人只有知识分子，工人农民总是比较脏的。知识分子的衣服，别人的我可以穿，以为是干净的；工人农民的衣服，我就不愿意穿，以为是脏的。革命了，同工人农民和革命军的战士在一起，我逐渐熟悉他们，他们也逐渐熟悉了我。这时，只是在这时，我才根本地改变了资产阶级学校所教给我的那种资产阶级的和小资产阶级的感情。这时，拿未曾改造的知识分子和工人农民比较，就觉得知识分子不干净了，最干净的还是工人农民，尽管他们手是黑的，脚上有牛屎，还是比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都干净。这就叫做感情起了变化，由一个阶级变到另一个阶级。”④《毛泽东选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096、1096、851页。这一段话，是一个革命领袖当众做出的最坦诚的自我解剖，是毛泽东本人“自省”思想的真实写照。

毛泽东指出，要发扬民主，要启发人家批评，要听人家的批评，自己也要经得起批评，并坦诚接受和反省。20世纪40年代初在陕甘宁边区，由于一些部门的官僚主义作怪，农民的负担不但没有减下来反而加重了，遂引起了农民的不满。清涧县一位农妇的丈夫刚去逝，家庭较困难，故对收公粮的人发脾气说：“共产党同国民党一样黑暗，毛泽东的领导就是官僚主义，不了解我们农民到底苦不苦。”结果被保安处抓了起来。毛泽东见到保安处转来的公文后，立即指出：“打骂之事是民间常有的，大部分是气盛所致。再说，我们这几年是不是粮征得太多了？人民的负担是不是太重了？这从反面来说，也是对我们工作敲响了警钟。这个人是坚决不能惩处的。否则，就会影响我们党同人民群众的关系。”⑤唐春元，黄先健：《毛泽东的说服与攻心之道》 ，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68页。事后，毛泽东派专人送她回家，并叮嘱当地政府对她家特别照顾。同时要求中央社会调查部和边区政府对清涧县的公粮问题做一次认真的调查研究，该免的免，该减的减。

毛泽东在坦诚地接受群众批评的同时，对自己的失误和过错从不隐瞒，并勇于承担责任。1962年1月，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召开的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又称七千人大会)上所作的重要讲话中说：“去年六月十二号，在中央北京工作会议的最后一天，我讲了自己的缺点和错误。我说，请同志们传达到各省、各地方去。事后知道，许多地方没有传达。似乎我的错误就可以隐瞒，而且应当隐瞒。同志们，不能隐瞒。凡是中央犯的错误，直接的归我负责，间接的我也有份，因为我是中央主席。”他还指出:“我们这几年工作中的缺点、错误，第一笔账，首先是中央负责，中央又是我首先负责。”⑥《毛泽东文集》（第八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96、310页。从毛泽东一生看，他作为党的领袖勇于自我批评，坦诚解剖自己，带头接受批评，敢于承担责任，是极为难能可贵的，值得我们全党同志学习和发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