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籍田祀先农之礼考察

艾红玲

(广州大学 华软软件学院，广东 广州 510990)

清代籍田祀先农之礼考察

艾红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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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田祀先农之礼是中国古代和农业相关的一项非常重要的礼仪制度，商朝已有施行，一直延续到清代。清代是耕籍之礼发展的顶峰时期，雍正朝把籍田礼中的三推之礼改为四推礼，并且规定地方长官也要设先农坛行籍田礼，反映了有清一代重农劝农的思想。

籍田；先农；清代；农业

一 籍田祀先农之礼的起源和发展

自古以来，中国以农业立国，历代朝廷都非常重视籍田祀先农之礼。籍田礼是象征着一年农事开始的礼仪，在开春之时，天子亲自躬耕以劝农。籍田礼早在商代就已形成，甲骨文中有关于商王亲自参与春播活动的记载：“贞今我耕受有年。”[1]《史记·孝文本纪》也有帝王亲行籍田礼的记载:“正月，上曰:‘农，天下之本，其开籍田，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2]《礼记·祭统》云：“是故天子亲耕于南郊，以共齐盛；……诸侯耕于东郊，亦以共齐盛；天子、诸侯非莫耕也，……身致其诚信。诚信之谓尽，尽之谓敬，敬尽然后可以事神明，此祭之道也。”[3]《礼记· 祭义》曰：“是故昔者天子为藉千亩，冕而朱纮，躬秉耒；诸侯为藉百亩，冕而朱纮，躬秉耒。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以为醴酪齐盛于是乎取之，敬之至也。”[3]

与籍田之礼紧密相关的是祀先农。先农即炎帝神农氏，传说中是始制耒耜，教民始耕者。春秋战国至西汉的古籍中有很多关于炎帝神农氏的记载：《易·系辞下》：“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斲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4]《淮南子·修务训》曰：“古者，民茹草饮水，采树木之实，食蠃蛖之肉，时多疾病毒伤之害。于是神农始教民播种五谷，相土地宜燥湿肥墝高下；尝百草之滋味、泉水之甘苦，令民知所避就。”[5]《白虎通·号》曰：“于是神农因天之时，分地之利，制耒耜，教民农作。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故谓之神农也。”[6]清马骕《绎史》卷四引《周书》：“神农之时，天雨粟。神农遂耕而种之，作陶冶斤斧，为耒耜锄耨，以垦草莽。然后五谷兴助，百果藏实。”[7]后人感念神农的功德，于是祭祀先农。远在周朝就已有祭祀先农的活动，此后，历代帝王大都相沿，并建造先农坛以祀神农。

籍田之礼和祭祀先农都是为了强调农业在国家政治经济中的重要性，因此，西汉开始，二者合为一，即在籍田之日先祀先农，统称为“籍田享先农”，沿袭至清亡。汉代以来，籍田享先农成为历代统治者遵行的一项传统农事礼制，《明集礼》对此做了简要概述：“汉旧仪：春耕藉田，官祠先农，百官皆从，置藉田令丞。东汉藉田仪：正月始耕，常以乙日祠先农于田所，先农已享，耕于乙地。由晋、魏以下，至于唐、宋，其礼不废。政和间罢享先农为中祀，命有司行事，止行亲耕之礼。南渡后，复亲祠。元虽议耕藉，而竟不亲行，其祠先农，命有司摄事而已。国朝亲祠躬耕，始复遵古礼云。”[8]

二 清代籍田礼仪制和实施情况

满清入关之后，为了鼓励发展农业生产，于顺治十一年(1654年)开始行籍田享先农之礼，直至清末，相沿不衰。“雍正二年，祭先农，行耕耤。三推毕，加一推。”“(乾隆)三十七年，群臣虑帝春秋高，籥罢亲耕，不许。命仍依古制三推。嘉庆以降，仍加一推如初。”[9]直至晚清，籍田享先农仍是一项重要的礼典。《曾纪泽日记》中记载了光绪帝亲行籍田祀先农之礼的情况：“(光绪十四年二月)廿九日。晴。寅初起。茶食后，往先农坛，与犊山一谈，叔平、子绶至，同坐。卯初至观耕台后，与叔平立谈良久，坐谈片刻，同至耕位久谈。卯正皇上在坛行礼毕，至聚福殿用膳，旋御耤田扶犁，四推四返，犊山进犁，抟九进鞭，叔平、子绶为户部堂官之无差者播种焉。皇上耕毕，升观耕台，顺天府尹暨属官率上、中、下农夫行三跪九叩首礼。从耕之三王五推五返，从耕之九卿俟三王一推一返后始耕，九推九返而止。是日奉派之三王九卿，睿亲王魁斌、郑亲王凯泰、克勤郡王晋祺、锡珍、曾纪泽、续昌、孙家鼐、麟书、潘祖荫、松森、黄体芳、廷禧也。耕毕，站班。”[10]

以上籍田礼基本仪节为：1.皇上先在先农坛祭祀先农；2.皇帝亲耕，四推四返；3.户部堂官播种；4.从耕之三王五推，九卿九推。这和《清史稿》中记载的皇帝享先农耤田礼之仪程基本相符：“顺治十一年，定岁仲春亥日行耕耤礼。先期，户、礼二部尚书偕顺天府尹进耒耜暨穜稑种。届期，帝亲飨祭献如朝日仪。毕，诣耕耤所，南乡立。从耤者就位。户部尚书执耒耜，府尹执鞭，北面跪以进。帝秉耒三推，府丞奉青箱，户部侍郎播种，耆老随覆。毕，尚书受耒耜，府尹受鞭。帝御观耕台，南乡坐，王以下序立。三王五推，九卿九推，府尹官属执青箱播种，耆老随覆。毕，帝如斋宫。府尹官属、众耆老行礼。农夫三十人执农器随行。礼毕，从府、县官出至耕耤所，帝赐王公坐，俟农夫终亩，鸿胪卿奏礼成，百官行庆贺礼。赐王公耆老宴，赏农夫布各一匹，作乐还宫。”[9]雍正之后清帝都用四推之制。

《曾纪泽日记》中详细记录了光绪十五年皇帝行籍田祀先农礼的整个过程：首先，正式行礼的前几日，要先演耕：“(光绪十五三月)初三日。……往三座门，历金鳌玉蝀桥，至紫光阁前丰泽园，偕箴亭、溆庄、子授在总管室一坐，至园中幄旁，立候极久。巳初立班迎驾，皇上脱外套演耕，四推四返，纪泽与孙诒经布种。礼毕而归，已巳正矣。”[10]《清史稿》中也有类似的记载，比如乾隆时期的演耕：“乾隆三年，帝初行耕耤礼，先期六日，幸丰泽园演耕，届日飨先农，行四推。”[9]其次，行籍田礼的前一天，皇上还要亲自到中和殿阅视农器：“(光绪十五三月)初五日。……入朝。因皇上升中和殿，阅视农器，前往侍班，至则典礼已毕，盖传谕在卯初，而邸钞误作卯正也。”[10]中和殿是北京故宫外朝三大殿之一，位于紫禁城太和殿、保和殿之间，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明初称“华盖殿”，嘉庆时遭遇火灾，重修后改称“中极殿”。清入主紫禁城后，于顺治二年(1645年)改中极殿为中和殿，殿名取自《礼记·中庸》“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3]中和殿是皇帝去太和殿大典之前休息，并接受执事官员朝拜的地方。至先农坛举行亲耕仪式前，皇帝要在此查验种子和农具。最后，正式行享先农籍田之礼：“(光绪十五三月)初六日。……着蟒袍补服，往先农坛，在帐房中与叔平、子授久谈，偕入坛门。卯正二刻乘舆幸坛，因未着朝服，不侍班，不陪祀，偕叔平、子授至祭器库一坐。辰初一刻，皇上亲耕稻田，纪泽与孙诒经脱外套以播种，四推加返即毕，皇上步入黄幄，纪泽与孙诒经离坛而归。”[10]

清代重视祀先农耕耤之礼，不仅帝王要亲自躬耕，同时，也要求直省督抚及所属府、州、县、卫，立农坛籍田。“直省祭先农，清初未举行。雍正二年，耤田产嘉禾，一茎三四穗。越二年，乃至九穗。谕言：‘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礼，天子耤千亩，诸侯百亩。是耕耤可通臣下，守土者允宜遵行。俾知稼穑艰难，察地力肥磽，量天时晴雨。养民务本，道实由之。’于是定议：顺天府尹，直省督抚及所属府、州、县、卫，各立农坛耤田。自五年始，岁仲春亥日，率属祭先农行九推。十月朔，颁时宪书，豫定次年耕耤吉期，下所司循用。祭品礼数，如社稷仪。”[9]雍正五年后，地方长官立先农坛籍田成为定制，曾国藩和郭嵩焘的日记中都有地方上耕籍祀先农的记载：“(同治七年三月)十五日。巳初二刻出门，至小校场祭先农坛，行耕籍礼，午正一刻归。”[11]“(同治九年三月)初九日。未明起，出城祭先农坛，行礼毕，扶犂九推，望阙谢恩。”[11]“(同治十年二月)二十七日……辰正一刻，出门至小营祭先农。未建坛庙，借教场为坛。率属行礼毕，旋耕种行九推礼，旋拜牌谢恩。”[11]同治七年到十年曾国藩任直隶总督、两江总督，谨遵清廷礼制规定，在地方祭先农行耕耤礼，基本程序也是先享先农，再行耕耤礼，九推而毕，当然最后还要不忘望阙谢恩。郭嵩焘在同治三年到同治五年，任广东巡抚，作为地方长官，要行耕耤礼。郭嵩焘的日记有相关记载：“(同治三年三月)十一日。致祭先农坛，行耕耤礼，九推而毕。”[12]“(同治四年三月)十六日。出东城诣先农坛致祭，并行耕耤九推礼。”[12]“(同治五年二月)廿一日。致祭先农坛，行耕耤礼。”[12]

地方长官设坛行籍田礼，明代并未有先例。雍正五年，颁布诏书命全国的地方行政区划单位，“择东郊官地洁净丰腴者，立为耤田。如无官地，置买民田，以四亩九分为耤田。于耤田后立先农坛。”[13]设先农坛行耕籍礼，在地方实行耕籍祀先农，把对先农神的祭祀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同时也把籍田之礼推及到了全国。

可以说清代是中国神农耕祭之礼发展的顶峰时期，清帝将前朝三推之礼推演为四推礼，并且让地方长官也设坛行籍田礼。有清一代，从帝王到地方长官，再到民间，都把籍田祭先农看作是一件大事。享先农行籍田之礼得到广泛的普及，反映了人们期望农业丰收的美好愿望。

[1]胡厚宣.甲骨文释文[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第9507正.

[2](汉)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0(卷十)：298.

[3](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M].北京：中华书局，1980：1603，1597，1625.

[4](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周易正义[M].北京：中华书局，1980.卷八：86.

[5]何宁.淮南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98(卷十九)：1311-1312.

[6](清)陈立，撰.吴则虞，点校.白虎通疏证[M].北京中华书局，1994(卷二)：51.

[7](清)马骕，撰.王利器，整理.绎史[M].北京：中华书局，2002(卷四)：24.

[8](明)徐一夔.明集礼[M].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649-650册.卷十二.

[9]赵尔巽，柯劭忞，等.清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1977：2518，2517-2518，2518，2518-2519.

[10]曾纪泽.曾纪泽日记[M].长沙：岳麓书社，1998：1676，1778-1779，1779，1708.

[11]曾国藩.曾国藩全集·日记[M].长沙：岳麓书社，1987：1483，1732，1839.

[12]郭嵩焘.郭嵩焘日记(第二卷)[M]. 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883：156，229，358.

[13](清)张廷玉等奉敕撰.清朝文献通考[M].商务印书馆(十通本)，1936-1937.卷十二.考4961.

ClassNo.:K892.9DocumentMark：A

(责任编辑：宋瑞斌)

ReviewoftheJiTianCeremonytoScarifyDemeterinQingDynastyinChina

Ai Hongling

(South China Institue of Software Engineering,Guangzhou University, Guangzhou, Guangdong 510990，China)

In ancient China, the ceremony to scarify Demeter was an important ceremony lasted from the Shang Dynasty to the Qing Dynasty. In fact, the Jitian Ceremony to scarify Demeter has reached its peak in the Qing Dynasty. The emperor Yongzheng changed the form of the Jitian ceremony from the mode of “three push” to the mode of “four push”. Furthermore, the proprietors were required to carry out these rites everywhere, from which we an understand the significance of agricultural industry for people all over China, especially for officials at all levels.

Jitian Rites; Demeter; the Qing Dynasty; agriculture

艾红玲，博士，广州大学华软软件学院。

1672-6758(2013)06-0128-2

K892.9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