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 昕,符 蓉
(湖南农业大学,湖南 长沙 410128)
随着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翻译界逐渐把关注的焦点从翻译活动的客体——原文转向了翻译活动的主体——译者身上。译者的主观能动性在翻译过程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它可以体现在很多方面,如译者的翻译观念、翻译的目的、意识形态和审美情趣等,这些都将影响译者的翻译策略。儿童文学作品对儿童不仅有认识、娱乐、教育等功能和价值,它对于儿童审美意识的培养作用同样不能忽视。作为儿童文学译者,其翻译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使小读者能够领略到原文的美学意蕴,从而获得审美愉悦。因此,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如何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最大限度地实现与原文艺术效果和审美形式的对等,就显得尤为重要。
英国作家肯尼斯·格雷厄姆创作的The Wind in the Willows以其优美的散文格调和对柳林河畔四季风光舒卷自如的描写著称,被誉为英国散文体作品的典范。流畅的文笔透露出文学家对大自然的热爱和细致入微的观察。论语言水准,这部童话作品可以毫无愧色地居于上乘。作者对英语句式和节奏的精妙把握、用词的工稳妥帖、恰到好处的幽默、精细入微的描摹,都是令人叹服的。可以说有关儿童文学的各种文体特色和修辞手段都已经被淋漓尽致地表达在了作品中。因此,将该作品作为儿童文学翻译的研究案例具有较高的代表性,既可以看出译者们的翻译功底,也可以看出其是否对原文进行了认真地研读,再现了原文的艺术效果和审美价值。
关于译者主体性,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西方翻译界形成了面向译入语文化的文化学派翻译理论,其中影响较大的是Itamar Even-Zohar、Gideon Toury的多元系统论与描述翻译学理论,以及以Andre Lefevere、Susan Bassnett、Theo Hermans为代表的“操纵学派”(Manipulation School)理论。翻译研究的译入语文化取向,不可避免要涉及翻译主体问题。瓦尔特·本雅明在《译者的任务》一书中,率先对传统翻译观的“忠实”原则提出了质疑,认为“以追求与原作相似为其终极本质的翻译是不可能的”[1]。在他看来,“译者的任务就是在翻译过程中释放被禁锢在原作语言里的‘纯语言’”。这样一来,译者的地位及其在翻译过程中的重要性逐渐体现出来。
查明建, 田雨把“译者主体性”界定为:“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在尊重翻译对象的前提下,为实现翻译目的而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的主观能动性,其基本特征是翻译主体自觉的文化意识、人文品格和文化、审美创造性”[2]。由此看来,翻译过程不是简单的语言转换过程,而是译者的再创造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译者既是原文的读者、研究者,也是译文的创作者。
翻译的审美再现,又称翻译艺术再现。刘宓庆认为:“翻译审美再现也与其他艺术的审美再现一样,其实质在于将主体经过加工的审美经验‘物态化’,否则即无法进入译作读者的审美知觉领域”[3]。可见,翻译作品审美价值的体现离不开译者主体性的发挥。
就儿童文学翻译而言,因其主要读者对象——儿童的特殊性,决定了儿童文学翻译的特殊性。译者主体性的发挥被赋予了更高的要求。具体地说,在儿童文学翻译的审美实践中,作为审美主体的译者,一方面需首先调动自己的情感、审美和想象力对原文进行解读。但由于受审美客体——原文的制约,译者还需进一步深入原文,研究原文的思想内涵、艺术价值和作者的写作目的、写作风格、及其所运用的语言形式;另一方面,译者需站在读者的角度,根据儿童读者的认知水平、接受能力以及特殊的阅读和审美需求,寻求最佳手段再现原文的艺术效果和审美价值。由此可见,译者主体性既体现在接受原作的过程中,也体现在审美再创作的过程中。
修辞是儿童文学不可或缺的艺术表现手段。在英国儿童文学作品The Wind in the Willows中,作者运用了大量的修辞以增强故事的感染力和趣味性。本文选取了杨静远先生的中译本,从拟声、押韵、反复三个方面探讨译者如何寻求最贴切的语言表现手段再现原文修辞之美,从而使译文读者获得与原文读者相同的审美体验。
拟声是儿童文学中最常见的修辞手段。拟声词的使用能够使平淡的句子变得鲜活生动,富有情趣,达到传声达情和闻声解意的语用目的,并且使小读者身临其境。请看以下两例。
例1. Greatly alarmed, he made a grab at the side of the boat, and the next moment--Sploosh! Over went the boat, and he found himself struggling in the river[4].
他惊慌失措,忙去抓船舷,刹那间——扑通!船儿兜底翻了过来,鼹鼠在河里扑腾着挣扎[5]。
例2. The rusty keycreakedin the lock, the great doorclangedbehind them.
生锈了的钥匙在锁眼里扎扎转动,笨重的牢门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了。
这两句话中,作者有三处用到了拟声词,分别是sploosh,creaked和clanged。译者不仅一一对应地呈现出了中文的修辞效果,将这三个词分别译为“扑通”、“扎扎”和“哐当”,还在第一句中添加了一个拟声词“扑腾”。从“扑通”到“扑腾”,译者将船翻后鼹鼠落水的声音及其在水中奋力挣扎的声音非常形象逼真的翻译了出来,赋予了译文丰富的联想意义。
押韵是英语童谣的主要韵律形式。在The Wind in the Willows中,作者常常会采用押头韵或押尾韵的修辞方式创造出生动有趣的语音效果来调动儿童读者的阅读感官,译者在翻译时也应力求创造出同样的修辞效果。以下是故事主人公之一河鼠自编的一首歌谣:
例3. Ducks’ Ditty
All along the backwater,
Through the rushestall,
Ducks are a-dabbling,
Up tailsall!
Ducks’ tails, drakes’ tails,
Yellow feet a-quiver,
Yellow bills all out of sight
Busy in theriver!
Slushy green undergrowth
Where the roachswim-
Here we keep our larder,
Cool and full anddim.
Everyone for what he likes!
We like tobe
Heads down, tails up,
Dabblingfree!
High in the blue above
Swifts whirl andcall-
We are down a-dabbling
Up tailsall!
《鸭谣》
沿着静水湾,
长长灯芯草,
鸭群在戏水,
尾巴高高翘!
公鸭母鸭尾,
黄脚颤悠悠,
黄嘴隐不见,
河中忙不休!
绿萍水草稠,
鱼儿尽兴游,
食品储存库,
丰盛又清幽。
人各有所好!
头下尾上翘,
鸭子的心愿,
水上乐消遥!
蓝蓝天空高,
雨燕飞又叫,
我们戏水中,
尾巴齐上翘!
原文歌谣中的音乐性和韵律性极强。每一小节都押尾韵,如tall与all,quiver与river分别有相同的词尾元音。译文不仅结构工整,也成功再现了原文的押韵形式。如“草”和“翘”以韵母“ao”押韵,“游”与“幽”以韵母“ou”押韵。此外,译者还巧妙地运用了叠词:“长长”,“高高”,“悠悠”,“蓝蓝” , 增强了译文的音韵美。使译文不仅读起来朗朗上口,听起来也和谐悦耳,小读者更易学会。可见,正是译者的创造性发挥,才使译文的听觉美感和视觉美感都被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儿童文学中的反复可以加深儿童读者的印象,抓住他们的注意力。因而有其特殊的语用意义”[6]。译者在翻译时若把反复的词省去,不仅语用意义不复存在,句子本身也就变得平淡无奇了。例如:
例4.“He is indeed the best of animals,” replied Rat.“Sosimple,sogood-natured, andsoaffectionate.”
“他的确是个再好不过的动物,”河鼠说。“特单纯,特温和,特重感情。
故事里的河鼠连续说了三次“so”是特意为了向它的小伙伴们说明蟾蜍的优点。而蟾蜍的“单纯”、“温和”和“重感情”也在原文中通过不同的事例一一体现出来。译者在翻译时并没有为了简化而把“so”省略不译,相反,却恰到好处地用了三个“特”字,既偏口语化,符合原文语体,也起到了强调作用,增强说服力。再看一例:
例5.“and everything came back to me with a rush--and I wanted it!--O dear, O dear! --and when
you wouldn’t turn back,Ratty-and I had to leave it, though I was smelling it all the time—I
thought my heart would break. We might have just gone and had one look at it,Ratty—only one look--it was close by --butyou wouldn't turn back, Ratty, you wouldn't turn back! O dear, O dear!”
“过去的一切像潮水似的涌上我心头——我需要它!——天哪!天哪!——你硬是不肯回头,河鼠——我只好丢下它,尽管我一直闻到它的气味——我的心都要碎了——其实咱们本可以回去瞅它一眼的,鼠儿——只瞅一眼就行——它就在附近——可你偏不肯回头,鼠儿,你不肯回头嘛!天哪!天哪!”
此段中,“O dear”,“you wouldn’t turn back”,“Ratty”被反复使用,增强了语言的感情色彩,将鼹鼠当时一肚子的委屈和伤心难过形象生动地描绘了出来。显然,译文在效果上与原文达到了对等,尤其是将“you wouldn’t turn back”分别译为“你硬是不肯回头”,“可你偏不肯回头”和“你不肯回头嘛!”语气和节奏感逐渐加强,层层递进。儿童读者读到这里,情绪自然也会被感染。
好的儿童文学译作除了内容上吸引小读者,符合儿童读者的阅读特点,还能够给儿童带来审美愉悦,培养儿童的审美意识。而译文读者与译文之间审美关系的建立要求译者在再创作过程中,把握文学语言的基本规律和特征,并考虑译文读者的审美需求。通过对The Wind in the Willows中译本的案例分析,发现儿童文学作品的审美再现既离不开译者主观能动性的发挥,也必须依附一定的审美结构。译者要以原文为基础,进行创造性的翻译,带着儿童读者的期待视野,尽可能地再现原文的艺术效果和审美价值。
[1] Benjamin Walter. The Task of the Translator [A]. Rainer Schulte, John Biguenet. Theories of Translation: An Anthology of Essays from Dryden to Derrida [C].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2.
[2] 查明建, 田雨. 论译者主体性[J]. 中国翻译, 2003(1).
[3] 刘宓庆. 翻译美学导论[M]. 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12.
[4] Grahame, K. The Wind in the Willow[M]. Wordsworth Editions Limited Cumberland House, 1993.
[5] 肯尼思·格雷厄姆著, 杨静远译. 柳林风声[M]. 沈阳: 春风文艺出版社, 2006.
[6] 徐德荣. 儿童文学翻译刍议[J]. 中国翻译, 20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