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陪都重庆的现实主义论辩

2013-04-02 04:28郝明工
关键词:胡风世界观现实主义

郝明工

(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047)

陪都重庆出现的现实主义论辩,不仅贯穿于八年抗战,而且发生了从抗战前期到抗战后期的嬗变,从而显现出陪都重庆的现实主义论辩,不仅代表着文学思潮战时发展的中国主流,而且也在抗战时期的中国文学运动中发挥着主导作用。

实际上,就现实主义自身而言,一方面表现为关注现实人生的文学意识,即现实性;一方面体现为复现现实人生的创作法则,即写实性,正是通过对现实性的人生观照而展开写实性的人生描写,才能够建构出现实主义文学的真实性基础。在这里,文学真实性是由作者通过对生活的真实进行审美观照之后所创造出来的艺术真实这两者之间可能达到的一致性。对于现实主义而言,其真实性也就是现实性与写实性的高度融合——在关注现实人生之中进行复现现实人生以臻于对现实人生的如实描写,从而逐渐发展成新文学的现实主义传统。

抗战伊始,周扬就指出:“中国的新文学运动一开始就是一个现实主义的文学运动”;“现实主义给‘五四’以来的文学造出了一个新的传统”;“目前的文学将要而且一定要顺着现实主义的主流前进,这是中国新文学之发展的康庄大道。”因此,“对于现实主义,我们应当有一种比以前更广更深的看法”——“对现实的忠实”。显而易见的是,这一所谓“对现实的忠实”,不过就是要求将文学纳入政治化,甚至政策化这样的忠实于政治的战时轨道——“文学上的现实主义、民主主义的运动是和政治上的救亡运动、宪政运动相配合的”[1]。不可否认的是,就现实主义的中国传统与道路而言,在战时文学运动之中,是忠实于政治,还是忠实于艺术,其间已经出现了与周扬相反的看法。这正如茅盾所指出的那样:“遵守着现实主义的大路,投身于可歌可泣的现实中,尽量发挥,尽量反映——当前文艺对战事的反映,如斯而已。”因此,茅盾针对要求制定“战时的文艺政策”的如此鼓吹,在加以坚决反对的同时,坚持认为“我们目前的文艺大路,就是现实主义,除此之外,无所谓政策”[2]。

在忠实于政治还是忠实于艺术的论争之间,其实质则在于战时文学运动之中现实主义的传统延续与道路拓展,正如李南卓所指出的那样:“每一个作家对现实都有他单独的新发现,对艺术形式的史的堆积上,都有他的新贡献”,“把自己与当前的中心现实——‘抗战’——间的最短距离线找出来吧!”“如果我们非要一个‘主义’不可,那么就要最广义的‘现实主义’吧!”[3]问题在于,这一个人的卓识并没有成为全体的共识,因而也就难怪其后相继出现了“三民主义的现实主义”、“民主主义现实主义”、“民族革命的现实主义”、“抗战建国的现实主义”、“抗日的现实主义与革命的浪漫主义”、“新民主主义的现实主义”、“三民主义的新写实主义”等等众多的具有政治性前置定语的现实主义主张。[4]这些主张之所以五花八门,就在于它们各自侧重于战时文化中不同的政治需要,实际上成为悖离文学自身发展要求的“狭现实主义”,从而呈现出现实主义论辩之中偏于政治化的现实趋向。

事实在于,所有这些偏于政治化的现实主义主张,除了“三民主义的新写实主义”这一主张出现在陪都重庆之外,其他的绝大多数都出现在隶属于国民政府的各个边区的抗日根据地之内,以至于不得不成为一个值得加以特别研究的学术话题。不过,在此更为重要的是针对陪都重庆的现实主义论辩,去追溯其缘起与发展的诸多变动。

在抗战前期,随着文学期刊在陪都重庆的先后复刊与创刊,现实主义论辩也就随之而在陪都重庆发生,并且这一论辩是随着《七月》在陪都重庆复刊而兴起,并且以《文学月报》在陪都重庆创刊而走向兴旺的。这就表明,现实主义论辩在陪都重庆的开展,是与容纳论辩群体的文学主阵地在陪都重庆的出现截然不可分的。

胡风在《七月》上发表了《今天,我们底中心问题是什么?》一文,首先指出:“今天的作家们,有谁反对现实主义么?不但没有,恐怕反而都是以现实主义者自命的,虽然他们底理解和到达点怎样,是值得深究的迫切的问题。但至少,像目前一些理论家所提供的关于理论的一点点概念(在这里且不说那里面含着的不正确的成分),对于多数作家并不是常识以上的东西”,这是因为“二十多年来新文学底传统,不但没有烟消云散,如一张白纸,反而是对于各个作家或强或弱地教育了指导着他们,对于整个文艺进程把住了基本的方向。”由此批驳了抗战以来“文学的活动是始终在散漫着的带着自发性的情状之下盲目地迟钝地进行着”这一偏见。然后认为:“今天的作家们有谁会把他底主题离开民族战争的么?恐怕情形恰恰相反,他们大都是性急地廉价地向民族战争所拥有的意识形态或思想远景突进”,这是因为“民族战争所创造的生活环境以及它所拥有的意识形态和思想远景,也或强或弱地和作家们底主观结合了,无论是生活或创作活动,都在某一方式上受着了规定。”于是否认了抗战以来“积极方面的人物,作家还没有给我们留下不灭的典型”这一指责。

在这样的认识前提下,胡风提出了“从创作里面追求创作与生活”这一命题,以促使“创作实践与生活实践的联结问题”成为抗战文学运动的“中心问题”,否则,“不理解文学活动底主体(作家)底精神状态,不理解文学活动是和历史进程结着血缘的作家底认识作用对于客观生活的特殊的搏斗过程,就产生了从文学的道路上滑开了的,实际上非使文学成为不是文学,也就是文学自己解除武装不止的种种见解”,这是因为“在我们,战争被有血有肉的活人所坚持,这些活人,虽然被‘科学’武装他们底精神,但决不会被‘科学’杀死他们的情绪”。在这里,所谓“科学”就是种种与主义相关的“合理概念”,特别是对诗人创作进行“个人主义”、“感伤主义”之类的“空洞的叫喊”。因此,“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惜过高地估计诗人的生活实践和他底主观精神活动。”[5]

由此可见,无论是新文学传统的战时延续,还是作家创作活动的战时展开,都不能离开对战时生活这一最大的现实在规定着现实主义的战时发展新方向的同时,也规定着战时作家创作的现实主义新道路,从而引导着陪都重庆发生的关于现实主义的“新”思考。不可否认的是,胡风在他的讨论之中有若干“科学”理据引自《文艺战线》第四册所载《苏联文学当前的几个问题》一文,而正是在这一点上,直接促动了关于现实主义的中国论辩,由此可见在抗战前期来自苏联的文学影响。

1940年1月15日《文学月报》创刊号上翻译发表了卢卡契的《论新现实主义》,该文译自其1939年出版的《现实主义史》一书。随后罗荪发表了《关于现实主义》,认为现实主义“乃是结合着作家主观的感性与社会客观的理性相一致的血肉搏斗的产物”,而非“客观主义”的文学描写。[6]而史笃则在《再关于现实主义》之中,提出“一切都是历史的产物,现实主义亦然。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社会,不同的阶级,产生不同的现实主义。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是苏联的产物,我们不可强求”,而“我们的现实是,民主主义革命的现实,我们所需要的现实主义是,民主主义的现实主义。”[7]显然,给现实主义贴上政治标签,是背离起码的文学常识的。

所以,罗荪发表《再谈关于现实主义——答史笃先生》一文,针对“民主主义的现实主义”就是此时的“新现实主义”这一结论进行驳斥,“因为有人说过,我们今日的新文化是要‘民族的形式,民主主义的内容’,所以,史笃先生就给出了这末一个巧妙的结论。可惜是错误的,因为理论与实践虽然是互相影响的,但是却并非是一件事,方法和内容不能混成一事是同样的理由”,反对把现实主义的“理论方法”与“文学的内容”相混淆。更为重要的是,他还指出“世界观和现实主义同样是发展的,不是固定不变的东西”,“同时,世界观也并非完全绝对的决定着创作方法,这就是为什么观念论的现实主义也能成为一面反映社会的镜子,因为作家在一定时代,社会,政治的实践上为现实生活所推动着”。显然,在这里可以看到对胡风所提出的“中心问题”在一定程度上的积极回应,同时也看到现实主义论辩之中来自苏联文学与国内政治的双重影响。

当然,罗荪也承认“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乃是现实主义文学的发展阶段,在现实主义的发展体系中,它有着最高的成就,自然,这并不是说它已经是现实主义的最后完成。但是它却已然而且必然的成为全世界新兴文艺的创作方法”[8]。为了确认这一点,就在这同一期的《文学月报》上,发表了《关于“新”现实主义》、《“现实的正确描写”》两文与之相呼应。首先在《关于“新”现实主义》中引用高尔基的话来为“新”的现实主义理论体系进行正确地说明:“我们底艺术必须不使人物脱离现实,而站得比现实更高,以便将人物提高在现实之上。”[9]其次在《“现实的正确描写”》中指出“新”现实主义所要求的“现实的正确描写”,就是要“正确的描写生活的本质”以“发现社会的典型”[10]。由此已表明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的中国影响之一斑。

只不过,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毕竟离战火中的中国太遥远,反倒是世界观与现实主义之间的关系,较为国人所关注。事实上,早在1940年初,就有人指出“最近几年来,新兴的文艺理论家们常为世界观与创作方法这问题上,发生着甚为激烈论争,现在,却已得到一个主潮性结语”——“文艺根本上就是以具体的形象手段,来说明客观现实的。文艺作家过分地偏视于世界观,常常会使作品堕入于高远的理想,使成一种失掉文艺根本性的概念化的作品”;更何况“创作者纵令没有深刻的世界观,只要他能深入现实”,并且“被创作者具体形象了出来,虽然他(创作者)的作品中没有阐述深刻的较正确的世界观,但其所写出者也离这较正确的世界观不远矣”。[11]然而此时旧事重提,显然更加凸显来自苏联的文学影响。具体而言,就是有人提出“我们要说明中国现实主义的抗战文艺和作家世界观的问题”,那就是“中国抗日战争的现实主义文艺,亦应该是‘人民的喉舌’”,在反映现实生活时“只有科学的世界观才能归纳成为一幅活生生的图画”,这是“因为中国抗战,已经超过自发性的东西,而觉醒性的东西了”。[12]显然,有关世界观与创作方法之关系,出现了巨大的分歧——或者是世界观与创作方法之间仅仅是相辅相成的互动关系,正确的世界观能体现在现实主义的创作之中;或者是创作方法与世界观是主次分明的制约关系,正确的世界观就决定着现实主义的创作成败。

1941年1月8日,在陪都重庆召开了专题讨论会,在参照“苏联文艺论战”有关文章的同时,关注“我们文坛上”的现实主义讨论,由此展开“作家的主观性与艺术的客观性”这一话题,尽管讨论中众说纷纭,但归根结底就是世界观与创作方法的关系到底如何,依然呈现出互动与制约这关系的两极——或说“新现实主义的本身,必须结合着正确的世界观的。也就是说,创作方法不能离开正确的世界观而孤立起来”,故而“新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和正确世界观是不能分离的统一物”;或说“只有最进步的世界观,才能最完全的,最科学的,以艺术的客观态度,表现现实的一切过程,描写出现实的各种复杂形态”。[13]在这里,既可以看到来自苏联的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的理论影响,也可以看到有关现实主义在战时中国的个人思考,直接促动着抗战前期的现实主义论辩。

进入抗战后期的1942年,胡风发表了《关于创作发展的二三感想》一文,认为随着战时生活的不断延续,“有的作家是,生活随遇而安了,热情衰落了,因而对待生活的是被动的精神,从事创作的是冷淡的职业的心境”,因而同样是失去了“向生活突击的战斗热情”,也就直接导致“客观主义”与“主观主义”在相反相成之中成为“非驴非马的”同一创作倾向。[14]很明显,正是作家的生活态度转变了作家的创作态度,已经促成恶劣的创作倾向的形成,直接影响到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能否继续走下去,从而不利于现实主义的战时发展。

胡风的这一“感想”,引起了陪都重庆文坛的警觉。于潮发表了《论生活态度与现实主义》一文来予以回应。他认为,要“建立一种新的生活态度”,就必须克服“对于现实的冷淡,甚至麻木;对于人民的命运的漠不关心”这一已经出现的“障碍”。不过,对于如何克服“障碍”以建立“新的生活态度”,给出的答案就是要用“科学的社会主义”来“武装我们的头脑”。具体地说,“科学的社会主义”这一“真正的能创造出科学、民主和大众的新文化的思想体系”,“它不但是一种研究指南和工作方法,而且是一种生活态度”,足以“恢复我们的气度,扩展我们的心胸,提炼我们的灵魂”,以便能够“和人民在一起生活”,“用全副心肠去贴近我们人民”,因为“人民不是书本”。更为重要的是“生活的态度正确了”,就必须“在最艰难复杂的现实生活的河流当中坚持下去,我们所要求的是千锤百炼,永不失那份‘赤子之心’”。[15]显然,这才是于潮所认为新文学的“除旧”现实主义传统必须在抗战之中进行“布新”的发展,而发展的基点只能是“科学的社会主义”。至于如何扭转“主观主义”与“主观主义”的恶劣创作倾向,就是要用“科学的社会主义”来武装作家的头脑,实际上,给出了作家必须改造思想这样的政治药方。

同样是“回想一下新文艺底历史”,胡风指出作为新文学传统的现实主义,其使命就是除旧布新——“它控告黑暗,它追求光明”,而“现实主义在今天”应该如何?这就是“立脚在这种现实主义上面的新文艺,战争爆发后就一方面更能够获得本身底发展,另一方面更能够发挥战斗的性能”。这就表明,新文学的现实主义传统始终是基于除旧布新的文学追求的。尽管人民需要“现实主义的新文艺向他们投入”,战争推进作家“创作的追求力能够向人生更深地突进”,但是“新文艺在经历着困苦的处境,因而也就面对着严重的危机”,也就是“首先有了等于不要文艺的事实,其次就产生了等于不要文艺的‘理论”。在胡风看来,“等于不要文艺”的“客观主义”与“主观主义”的创作危机已经是既成事实,只有在文艺发展的过程中才能逐步得到解决;而“现实主义在今天”迫切需要解决的危机,则来自那些“等于不要文艺的‘理论’”——“要创作从一种思想出发”与“要作家写光明”。因为“像这样的理论,虽然嘴里说要‘光明’的文艺,‘高尚’的文艺,但实际上只是不要文艺,是捏死文艺”;“因而我把这叫做危机,而且要为文艺请命;不要逼作家说谎,不要污蔑现实的人生。”[16]这一“理论”危机显然与诸如“建立三民主义的哲学、社会科学及文艺的理论体系”之类的党派意识形态诉求直接相关。[17]

问题在于,较之“理论”危机只需要进行基于文学常识之上的驳斥即可应对,创作危机则需要重新唤起作家“向生活突击的热情”,并且已经成为作家的群体性共识,于是便有了《文艺工作底发展及其努力方向——“文协”理事会推举五位理事商讨要点,由研究部执笔草成在第六届年会上宣读的参考论文》一文的发表。该文指出:“既然战争变成了持续的日常生活,文艺家就要在经营一种日常生活的情况下从事创作”,“再联系到思想限制和物质困苦这双重的重压”,“结果当然会引起主观战斗精神底衰落”,而“主观战斗精神底衰落同时也就是对于客观观察的把握力、拥抱力、突击力的衰落”,其结果就是出现了“各种反现实主义的倾向”。如何才能重返现实主义的创作道路呢?“就文艺家自己说,要克服人格力量或战斗要求底脆弱或衰败,就社会说,要抵抗对于文艺家底人格力量或战斗要求的蔑视或摧残。”[18]然而,这一群体性的共识却遭到了这样的指责——“过分强调作家在精神上的衰落,因而也就过分的强调了目前文艺作品上的病态”,甚至认为这“不是从现实的生活里得出来的结论,而是观念的预先想好来加在现实运动上的公式”。[19]显然,这一个人指责无疑是带有特定的党派意识形态背景的。

然而,胡风认为“文艺底战斗性就不仅仅表现在为人民请命,而且表现在对于先进人民底觉醒的精神斗争过程的反映里面了。中国的新文艺,当它诞生的时候就带来了这种先天的性格”。于是,他指出:“文艺创造,是从对于血肉的现实人生的搏斗开始的。血肉的现实人生,当然就是所谓感性的对象,然而,对于文艺创造(至少是对于文艺创造),感性的对象不但不是轻视了或者放过了思想内容,反而是思想内容底最尖锐的最活泼的表现。”因此,“只有从对于血肉的现实人生的搏斗开始,在文艺创造里面才有可能得到创造力底充沛和思想力底坚强”,通过“引发深刻的自我斗争”,鞭挞“几千年的精神奴役的创伤”,在“精神扩展的过程中,进行“现实主义的斗争”[20],从而促使作家的主观战斗精神在现实主义的发展之中不断高涨。

对此,雪峰认为“单是热情,单是‘向精神突击’,在我们,是还万万不够的,还不能成为真正的战斗文艺,并且那里面也自然会夹杂着非常不纯的东西”,例如个人主义的残余及其他小资产阶级性的东西,而“主观力的要求也是如此”,尽管也承认这些都是“分明地在对革命抱着精神上的追求之下提出问题的”。之所以会如此说,也就在于——“这是我们首先应取的态度,这态度我还以为在我们领导上现在且有战略性的意义,因为我们是要使一般的反抗现状和旧思想的力量,真正汇合到革命中来,并在革命中改造而成为真正的战斗力量。”[21]虽然同样是从新文学运动的发展过程来看,胡风所倡导的“主观战斗精神”,在此仅仅是得到了“我们领导上现在且有战略性的意义”这一角度上的认可,而实际上是要借此“汇合”那些有可能在“革命中改造”的“一般”力量。

如果说冯雪峰并没有以“民主革命”的名义,对现实主义道路的个人思考加以一概否认的话,那么,何其芳则在强化阶级立场之中宣称:“凡是在现社会里活着的人,未有不是在进行搏斗和冲激的。”这就强调了作家及其创作的阶级性,并以此作为政治标准来贬斥创作中出现的“一些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观点”,尤其是“与血肉的现实人生的搏斗”、“向精神突击”之类。这是因为“政治标准第一,艺术标准第二”这一问题,“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大后方的版本叫《文艺问题》)中已经讲的很清楚了”,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对不符合政治标准的作家及作品进行艺术标准的评判。

更为重要的是,“我认为今天的现实主义要向前发展,并不是简单地强调现实主义就够了,必须提出新的明确的方向,必须提出新的具体的内容”——“艺术应该与人民群众结合”。这既是“新的明确的方向”,又是“新的具体的内容”,并且作家创作要“尽可能合乎人民的观点,科学的观点”,“形式上更中国化,更丰富,从高级到低级,从新的到旧的,都一律加以适当的承认,改造或提高”。这是因为“毛泽东同志对于无产阶级的艺术理论的最大的发展与最大的贡献乃在于那样明确地,系统地提出了艺术群众化的新方向,与从根本上建立艺术工作者的新的人生观。从此以后”,无论是“新文艺也好”,还是“现实主义也好”,都必须遵行这一“新方向”才能发展。[22]这就为抗战后期的“现实主义在今天”的论辩,画上了一个并非完美的政治句号,直接影响着新文学的现实主义传统与作家的现实主义道路“在今天”以后趋于政治畸变。

从抗战前期到抗战后期,陪都重庆的现实主义论辩,不仅承受了从外来的苏联文艺理论影响转变为国内的党派意识形态指涉,而且也面临着从现实主义传统的更新辨析转向现实主义道路的确认选择,进而直接影响到抗战胜利之后现实主义在中国的当代发展。

[1]周扬.现实主义和民主主义[J].中华公论,创刊号.

[2]茅盾.还是现实主义[J].救亡日报·战时联合旬刊,第3期.

[3]李南桌.广现实主义[J].文艺阵地·创刊号,1938年4月16日。

[4]邵伯周.中国现代文学思潮研究[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3年,第503-506页;马良春等.中国现代文学思潮史.下册[M].十月文艺出版社,1995年,第1116-1125页.

[5]胡风.今天,我们底中心问题是什么?——其一、关于创作与生活的小感[J].七月,第5集第1期.

[6]罗荪.关于现实主义[J].文学月刊,第1卷第3期.

[7]史笃.再关于现实主义[J].文艺阵地,第4卷第12期.

[8]罗荪.再谈关于现实主义——答史笃先生[J].文学月报,第2卷第4期.

[9]欧阳山.关于“新”现实主义[J].文学月报,第2卷第4期.

[10]毕端.“现实的正确描写”[J].文学月报,第2卷第4期.

[11]王洁之.世界观与创作方法[N].新蜀报,1940-01-16.

[12]侯外庐.抗战文艺的现实主义性[J].中苏文化月刊·文艺特刊.

[13]茅盾、胡风等.作家的主观性与艺术的客观性(座谈笔录)[J].文学月报,第3卷第1期.

[14]胡风.关于创作发展的二三感想[J].创作月刊,第2卷第1期.

[15]于潮.论生活态度与现实主义[J].中原,创刊号,此文完成于1943年3月4日,而1943年3月17日《新华日报》发表了署名嘉梨的《人民不是一本书》一文,不过是《论生活态度与现实主义》的部分内容的减缩改写。随后引发了茅盾等人纷纷在《中原》等刊物上发表文章予以响应.

[16]胡风.现实主义在今天[N].时事新报·元旦增刊,1944-1-1.

[17]文化运动纲领草案[J].文化先锋,第2卷第24期。《文化运动纲领草案》由1943年9月6日至13日召开的中国国民党第五届十一全会通过。

[18]抗战文艺,9卷3-4期合刊.

[19]黄药眠.读了《文艺工作底发展及其努力方向》以后[A].约瑟夫的外套[C].香港,人间书屋,1948.

[20]胡风.置身在为民主的斗争里面[J].希望,创刊号.

[21]雪峰.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过去与现在的检查及今后的工作(节录)[J].《中原》、《文艺杂志》、《希望》、《文哨》联合特刊第1卷第1-2期合刊.

[22]何其芳.关于现实主义[N].新华日报,1946-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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