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会重塑诚信费周折
对于中国红十字会来说,芦山抗震救灾是一次重塑诚信形象的机会,虽说这个机会太沉重,也很费周折,但毕竟是有了一次重新亮相的机会,让善款行善,争取募捐信任票。
“触底并未反弹。”一位专家如此幽默地形容“郭美美事件”后中国红十字会所遭遇的信任危机。
2011年6月21日,新浪微博上一个名叫“郭美美Baby”的网友颇受关注,这个自称“住大别墅,开玛莎拉蒂”的20岁女孩,认证身份居然是“中国红十字会商业总经理”,真实身份也众说纷纭,有网友称她是中国红十字会某位副会长的女儿,由此引发很多网友对中国红十字会的非议。
6月22日,中国红十字会称“郭美美”与红十字会无关,新浪也对实名认证有误一事致歉。
也许是“越描越黑”,网民不依不饶,穷追不舍,于是掀起轩然大波。此前,2008年的“天价帐篷”事件,2011年4月的上海市卢湾区红十字会“天价餐费”事件,2011年6月的“天价采购”,已经让中国红会负面新闻缠身,十分狼狈。“郭美美事件”更是将中国红会推向举国声讨的被动地位,也使民众对中国慈善组织的信任大幅下降。民政部的统计数据显示,2011年6月全国社会捐款为10.2亿元,而7月为5亿元,降幅接近51%。
在“4·20”芦山地震大灾面前,中国红十字会又处于风口浪尖上。与5年前同是发生在四川的汶川大地震不同的是,这一回红会面对的不仅是灾情的危急,更有如潮的质疑,“向台湾红十字会要500万买路钱”、“中国红十字会工作人员戴名表救灾”、“壹基金募捐要经过红十字会账户”、“红十字会‘考察’灾情”,一连串的质疑声伴随着余震再次让红会陷入尴尬。
新华社中国网事评论称,芦山地震后的救灾是“官方慈善”和“草根慈善”的一次赛跑。地震发生当天,社会各界便开始踊跃捐赠。让红会始料不及的是,知名企业以及公众纷纷对其“用脚投票”,截至当晚7点,民间公益机构壹基金收到2240万元善款,而红会仅仅募集到可怜兮兮的14.28万元,在其官方微博上,则收到了无数个骂声,满屏的“滚”字在回应红会募捐的号召。
4月21日下午,有几十名志愿者手捧红十字会的募捐箱在深圳莲花山门口期盼市民捐款,一名路过的男子称,“去年红十字会发生了那些事之后,现在都不敢相信你们了。”对此,一名义工尴尬地笑了笑。不少市民甚至见到捐款箱都避而远之,绕道而行。在另一地,甚至有组织打出“本次募捐活动与中国红十字会无任何关系”的横幅。红会成了“瘟神”,善举者都唯恐避之不及而惹一身腥。
就在红会试图在赈灾中努力修补形象之时,重查郭美美事件真相的呼声又起。芦山地震发生后,中国红十字会社会监督委员会委员王永联合另一位委员刘姝威发起建议,希望重启对郭美美一事的调查。“如果不查清楚这件事情,这个坎永远都过不了。”王永认为,重启郭美美事件的调查是“刮骨疗伤”,而不是“雪上加霜”。他表示,虽然红会已就调查的结果在2011年12月31日作了发布和说明,但是这个发布和说明并没有被认同,公众普遍认为郭美美和红会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很多网友认为,郭美美就是红会贪污腐败、挪用公款的象征。
令人遗憾的是,对于王永等人的提议,红会表示,坚持对郭美美事件的原有认定。4月26日,红会社监委官方微博发布消息称,是否重启郭美美事件调查,将由社监委独立决定,红十字会无权干涉。提议到今年6月按照章程提交社监委会议表决,如获出席会议二分之一以上委员赞成方为通过。如果社监委决定启动调查,红会须予以积极配合。
红会对重启郭美美事件调查的消极态度,使其再一次陷入舆论风浪之中,网上又一次掀起对红会的不信任呼声。就连红会常务副会长赵白鸽当选十大品牌女性,也遭质疑。
有网友直言,公权力组织最重要的立身之本是他们的公信力,而不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福泽四方的社会职能。如果这种公信力不断遭到蚕食,这些组织也就越来越濒临瘫痪,直到根本无法执行社会职能为止。
大厦崩塌只在一瞬间,但要重建却是一砖一瓦的累加,失去的信任要一点一点重构。修补诚信,重拾信用,红会在尴尬中艰难前行。
4月20日芦山地震发生后,中国红十字会总会第一时间就近从成都、南充等地备灾救灾中心紧急调拨帐篷等物资驰援灾区。当日下午,中国红十字会向社会发出援助雅安地震灾区的呼吁,希望社会各界积极捐款捐物,参与到灾害紧急救助中。中国红十字总会发话,不提取芦山地震捐款10%的管理费。
4月23日,中国红十字会总会下发《关于加强接受四川芦山地震捐赠款物管理的通知》。通知要求各级红十字会依法开展募捐和接受捐赠工作,按照尊重捐赠者意愿、专款专用的原则管理使用捐赠款物,严格救灾物资接收、采购、分配及使用的管理和监督,加大捐赠信息的公开透明度,及时向社会公告接受捐赠的收支情况,主动接受捐赠人和社会的监督,配合政府部门的专项审计,确保四川芦山地震捐赠款物全部用于抗震救灾工作。
在4月23日的新闻发布会上,针对社会公众关心的公开、透明问题,中国红十字会常务副会长赵白鸽表示,中国红十字会主动邀请社会监督委员会全程监督社会资金的募集和使用情况,同时接受政府审计部门、红会内部纪检部门和社会组织、新闻媒体等第三方机构的监督。此外,中国红十字会将通过网站、微博等形式向社会公众和媒体及时发布相关信息,确保此项工作公开、透明,树立中国红十字会的良好形象。
对甚嚣尘上的各种负面传言,红会在两日内四次发声明回应:没有向台湾红十字会收500万“买路钱”;戴所谓“浪琴”表的是记者而不是红十字会工作人员,而且那块表也并不是浪琴,只值400元;壹基金早从红十字会中独立出去,二者没有任何关系,壹基金下拨善款不用经过红十字会;红十字会工作组是去灾区“评估”而非“考察”。
而对铺天盖地的质疑声,中国红会宣传处处长显得大度。他对媒体表白,红十字总会不会太纠缠于谩骂,而是努力将救灾工作做好。一副“清者自清”的淡定模样。
令人欣慰的是,中国红十字会没有自暴自弃,他们在努力进取。据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央广夜新闻官方微博消息,4月26日,中国红十字会社会监督委员会新闻发言人王永表示,目前,庐山地震红会所获捐款数量名列前茅,并非如网络传闻的与民间慈善机构无法比较。
可是诚信一旦被侵蚀,要想在短时间内修复,并取信于民,也难。
有关专家认为,公众对于红会的质疑主要集中在公开透明这一问题上,但这并不是最根本的问题,实际上红会内部有一套较为完整和规范的救灾物资使用和分配流程,无论是政府分配的资金还是公众捐款都会有较为严格的审计。红会的根本问题在于它的行政化,红会是一个参照公务员管理的单位,各级红会领导都是官员,很多问题都是因为行政化和官僚化所导致。红会若想重建社会信任,下一步改革必须要去行政化,还原它作为公法人社团的性质,真正成为受国家委托的非政府机构。
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所有公众的面前:面对芦山地震,我们要不要再相信红会一次?
论实力,中国红十字会既是国家减灾委员会的成员单位,有比较系统的组织来协调全国红十字系统投入救灾,同时,他们也有一定的救灾物资储备和专业的救援人员,是救灾工作的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
中国红会有2个国家级备灾中心、6个区域性备灾中心,24个省级备灾中心,44个地市级备灾中心,此外还有上百个县有备灾仓库。红会社监委一位成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红会的备灾仓库与民政系统的备灾仓库不相伯仲。
平心而论,红会在历次救灾中,并非贡献全无,近年来它也一直致力于摆脱信任危机。郭美美事件后,中国红十字会成立了社会监督委员会,坚称要主动接受社会与公众的监督。就在雅安地震的前一天,该会常务副会长还在一个论坛上发言说,感谢社会公众对红十字事业的关注和监督,期望能与有社会责任心的公众一起携手,打造规范、透明的红十字会。
但至少目前,这些努力与表态,暂时还不能帮助中国红十字会摆脱信任危机。种种或真或假的丑闻仍如雾霾一样笼罩着中国红十字会,使其黯淡无光。
中国红十字会本质上更像一个自上而下的政府机构,由于其官方背景,很容易获得机关、国企与私营企业的青睐,进而获得大笔捐款,但这种青睐也有私心,在很大程度上是利益交换的结果。企业向官方慈善机构捐款,头顶“社会责任”的光环,更容易获得媒体正面曝光度、政治奖赏、退税,并优先拿到政府主导项目等利益。
相比之下,欧美各国的红十字会虽然也有半官方组织的色彩,但与中国红十字会不同,运作基本是独立于政府的,成员也不靠纳税人养活。更重要的是,其公信力基础是自下而上以志愿者为主的救援结构,依靠透明、公开、接受监督与约束的机制运作。
中国红十字会遭遇严重的信任危机,这是个悲剧,但辩证地看,对中国公益的整体发展未必是坏事。信任危机导致红十字会垄断地位的削弱,民间慈善机构趁势而起,或可得到更多的发展机会。
然而,一个国家的主体救灾机构堕落到如此状态,并非国民之福,毕竟我们是灾害频仍的国家,毕竟每次受灾的都是中国的普罗大众,毕竟我们需要一个权威的救灾机构。所以,如果在民众心中垮塌的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半官方机构,我们可以不去理会他们,可以任其自生自灭,但是,垮塌的是一个全国性的救灾机构,我们就不能听之任之。
灾难面前,我们是否应当再信一次红十字会?
我们有必要帮助中国红十字会找回自信,当务之急,不是去骂,不是去谴责红会,而是想办法去改造红会,去拯救这个机构,使这个机构能够重新担当起慈善、救灾的人道主义功能。
对于坊间盛传重查郭美美案,中国红十字会应当采取积极的态度。虽说,红会不能把重塑诚信押注于重查郭美美案,但如果郭美美案不能彻底告白于天下,则中国红会永无出头之日。红会应当主动协助社会监督委员会重查郭美美案,找回自身清白。
果真如此,中国红十字会的公信力会一点一点地重新拾回,我们也有理由相信,倘若红十字会取信于民的功课做到家了,用实际行动洗清身上的污垢,红十字会还会再红起来。
(作者为晶苏传媒首席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