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惠
(常州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 常州 213164)
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及国际贸易的快速发展,人们普遍使用英语进行交流。作为当前最重要的国际语言之一,英语在异质文化交际参与者跨文化交际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英语在世界各地传播过程中与地方文化与习俗相结合后出现了许多带有地域色彩的各种变体。这些变体在跨文化交际过程中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中国近代,英语作为中外文化交流的媒介大大促进了中西文化和科技的交流,是中国现代化进程的重要推手。1978年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近十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和中外文化技术交流的加深,中国在政治、经济、文化及生活各个方面产生了大量独具中国特色的英语表达式及语篇。这些表达中国特色事物与现象的新英语形式带有明显的中国文化特征,在中西文化渗透融合过程中,大大丰富了现代英语的词汇、句法及语篇等,这些新生的英语语言现象被学者们统称为中国英语(China English)。然而,由于中西文化之间内在的异质性及语言习得过程中无法规避的母语负迁移影响,中国英语学习者在使用英语进行跨文化交际过程中,容易出现生搬硬套汉语语言与表达方式构造英语表达式的现象,便产生了不合乎英语语言规范的中介语,这就是中式英语(Chinese English或Chinglish)。
首先界定中国英语(China English)这一概念的是我国词汇学家汪榕培先生。他把中国英语界定为“在中国本土上使用的,以标准英语为核心,具有中国特点的英语”[1]。不过,李文中教授认为汪先生的定义中“标准英语”的提法不妥,重新把中国英语定义为“以规范英语为核心,表达中国社会文化诸领域特有事物,不受母语干扰和影响,通过音译、译借及语义再生诸手段进入英语交际、具有中国特点的词汇、句式和语篇”[2]。贾冠杰等则在融合了汪、李二人的定义的基础上,把这一概念进一步界定为“操汉语的人们所使用的、以标准英语为核心,具有无法避免或有益于传播中华文化的中国特点的英语变体”[3]。
Chinglish 这个词是由Chinese 和 English 两词的首尾组合而成的,有时也被称为Chinese English,其义是指中国人学习或使用英语时将汉语中的某些语言现象带到英语之中,其表达方式和语法结构,以及词汇运用方面都有明显的汉语痕迹。金惠康指出:“中式英语一般是对个体的语言特征而言,具有极大的不稳定性,经常受汉语文法干扰和思维范式干扰,主要表现为不如人意的介入。学习者们为弥补英语水平的不足,出于无奈而编造带有汉语痕迹的英语。这种英语有很大的随意性,主观性和创造性,是一个无共同规范的过渡语。”[4]因此,由于一些中国学习者驾驭英语的能力有限,他们生成的英语不可避免地带有“中国腔”,于是就产生了中式英语。
随着跨文化教学在语言教学中受到更多的重视,人们发现,中式英语的出现除了归结于中英语言方面的差异,也是文化方面的差异造成的。一方面,中国英语学习者往往会无意有意地借用汉语表达式和句法规则制造英语表达式,从而生成大量不合规范的中式英语;另一方面,受汉语思维模式影响及缺乏英语母语国家特定文化及交际知识,中国英语学习者制造了许多汉语式英语,即中式英语。
所以,中国英语属于规范英语,具有典型的中国文化内涵,用它来描述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现象和文化风俗等,对丰富英语内涵、传播中国优秀文化均有着积极意义。而中式英语属不规范英语,是中国英语学习者在日常交际、写作和翻译中,受英汉文化差异的影响而生成,在英语学习过程中应该尽力避免使用。
中国英语与中式英语同属语言现象,但却有本质的不同。后者是二语习得过程中产生的中介语现象,前者则是在跨文化交际过程中标准英语语法与中国文化现象相结合所产生的一种独具地域特征的英语变体。中国英语是符合英语语法规范的,可以被外国人理解和接受的英语表达式。与母语英语相比,中国英语承载着浓厚的中国文化内容,因此,对促进中国文化的国际化传播和跨文化交流具有重要意义。
随着中国日益强盛,中国的话语权及影响力也极大增强。自然而然,许多具有中国特色的事物应运而生,中国英语便是典型的例子。
例如,一国两制(one country,two systems),和谐社会(harmonious society),五四运动(May Fourth movement),四个现代化(four modernization),三个代表理论(three represents theory),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to build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与时俱进(to advance with the times),科学发展观(scientific outlook on development),邓小平理论 (Deng Xiaoping Theory),西部大开发(the strategy of developing the western region),可持续发展(sustainable development),解放思想、实事求是(to emancipate the mind and to seek truth from facts),退耕还林、还草工程(grain for green project),西电东送(the diversion of electricity from the western to the eastern regions),求同存异(seeking common ground while shelving differences),道(Daoism),儒家思想(Confucianism),春节(Spring Festival),八宝饭(eight-treasure rice pudding),功夫(kungfu),叩头(kowtow),对联(couplet),龙舟(dragon-shaped boat),武术(wushu / Chinese Martial Arts),相声(cross-talk)等词汇在英语中找不到对应的词语,便有了以上这些中国英语。
然而,中式英语也是客观存在的,是中国英语学习者在学习英语、不断向目标语母语水平发展过程中,由于英语语言水平的不足,不得不转向依赖汉语表达规则与习惯而产生的英语表达式。中式英语是母语负迁移干扰的产物,它不符合标准英语的语法规范,也不符合英语文化及生活习俗,是英语国家人难以理解和接受的。
比如“红颜知己”被误译为“red face know me”,贴切的表达应是“female intimate”。“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则被误译为“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正确的表达应是“Study well and make progress everyday”。“七上八下”是指人焦虑不安,有人就说成“Seven up eight down”,英语中有“butterflies in one′s stomach”这一相近说法,例如:“I feel 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我心里面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要表达人山人海,有人就说成了“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在英语中“人山人海”可以是“a sea of faces”。例如:How many people are there in the stadium?Believe it or not,a sea of faces! 而一见钟情,不熟悉英语文化的人就说“one see clock feeling”,其实在英语中可以找到贴切的说法:“Love at first sight”或“Fall in love at first sight”。例如:“I fell in love with her at first sight.”(我对她一见钟情。)“Joan fell in love with Paul at first sight.”(琼对保尔一见钟情。)由此可见,中式英语确实不符合英语语言习惯及英语文化习惯,在跨文化交际中必然会造成一定的误解和麻烦。
由于各个民族有自己的民族历史和民族文化,宗教信仰也不一样,因而对现实世界的切分与理解也有着很大的不同,这便产生了各个民族独具特色的语言表达模式、思维模式及文化特征。因此,中国英语学习者如果不能真正地理解和掌握英语国家的文化背景,仅靠简单的词汇学习和语言规则学习,往往会制造出许多不合英语语法规范的中式英语。
在学习英语的过程中,中国学习者往往更注重英语词汇习得和语法规则学习,但往往对英语国家的社会文化和思维方式缺乏系统的了解,习惯于从中国文化的视角去看待英语国家的一些语言及文化现象,并且无意识中用汉语的思维和语言表达习惯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却忽视了英语习得过程中文化因素的重要作用。中式英语的使用会导致不恰当的言行,甚至导致文化冲突。从语言习得角度看,文化差异是中式英语形成的主要干扰因素之一。张红玲指出:“文化迁移是指由文化差异而引起的文化干扰,它表现为在跨文化交际中,人们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文化准则和价值观来指导自己的言行和思想,并以此为标准来评判他人的言行和思想。”[5]可见,文化负迁移是二语习得过程中中式英语产生的根源。
语言与文化是人类文明的重要元素,两者之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语言是文化的重要组成要素,但同时又与文化密切地交织在一起,无法逃避来自文化的反作用。文化无疑是一个包罗万象的集合概念。语言则属于大文化的范畴,它不仅是记载一个民族历史文化的关键载体,也是该民族特色文化的表达媒介。学习者在习得语言的过程中,必须同时了解这个民族独特的民族文化。作为一种社会现象,语言不仅是人与人交际的重要工具之一,也是把人与文化融合为一体的最重要媒介。它随着人类社会的产生而产生,并且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发展。
英语和汉语两种语言上的不同表达与中西文化的不同文化视角有着密切关系。西方哲学有主客二分之传统,在主观和客观之间更关注客观自然世界,更善于采用一种客观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因此,习惯于客观思维的英语民族更倾向于把事件作为一个句子的主语,因为他们更多的关注动作的接受者和事件的结果。然而,中华民族则以人为观察与分析事物的主体,更关注人在社会与世界改造过程中的主导地位及其价值。在这种主观性思维模式占主导的情况下,中国人在表达自然界的事件与现象时更重视动作的执行者,并把施动者作为句子的主题。所以在英汉翻译实践中一定要考虑语境。如果对象是一般的报告性文本,最好遵循英语的表达习惯,多采用被动语态表达主动意义。如果对象换成了中国特色的文献作品,应该遵守中国表达方式的特点,选用主动语态。在这一点上,翻译名家张培基的《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算是最经典的译文范本。他曾在书中指出,主动语态是汉语占主导地位的句式结构。所以汉语中的主动高不成低不就应当是属于从中式英语转化为中国英语范畴的[6]。事实证明,这种主被动语态之间的转化正处于进行时态。
英汉民族不同思维模式在语言方面也有体现。以英语为母语的民族在个性上崇尚个体自由。他们采取了一种主客观对立的世界观,认为,个体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但却是独立于自然界的,并且只有与自然界斗争才能满足自己的日常生活需求。所以,这一民族的思维模式更注重科学的定量分析,并发展出严格的逻辑和归纳推理方法。中华民族则受传统天人合一哲学观念的影响,更强调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统一关系。如果把这种理念上升到主客观关系的层面,则结论必然是主客观的和谐融合。表现在思维模式上,中国人必然习惯于从整体角度来分析和看待自然界。中西迥异的思维模式差异最终表现在其句法结构和篇章结构的安排和表达上。
中国人具有很强的集体观念,通常会使用一些西方人不能接受的方法表达个人对别人的关心,如喜欢打听一些个人的信息等。中国英语学习者在与英语国家人士跨文化交际过程中,经常会问对方诸如“How old are you?”“What′s your husband?”(你的丈夫是干什么的?)之类的问题。但这通常会让对方感到不可接受,甚至不快。外国朋友则会报怨说,中国人好像都是警察局的侦探。还有中国人在和外国朋友打招呼时常会说“Where are you going?”(上哪去?)。这种表达也通常会让外国朋友感到非常不舒服,原因就是中国人的语言行为触及了西方人注重个体隐私的文化底线,实为更严重的文化错误。
总之,作为一种标准英语的变体形式,中国英语产生于用英语表达中国特色内容这一需要。在跨文化交际实践中,我们应当主动避开受母语负迁移影响的语言表达形式。换言之,我们表达中国文化内容时应当考虑采用规范的英语语法和词汇表达式而非依赖母语自身的语法规范和词汇表达式,从而避免交际失误。
中国英语和中式英语作为客观存在的语言现象,是有其内在价值的。一方面,中国英语和中式英语在本质、成因及语言和文化特征等诸方面都存在着较大的差异。前者是一种积极的语用现象,中国英语的存在是现代社会跨文化交流的必然结果,是跨文化交际的催化剂;但后者却是一种有失规范的语言表达,是一种有碍于跨文化交际的负面语言现象。另一方面,中国英语和中式英语之间并非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中式英语在去除其中的语言表达及文化差异方面的缺陷后,也能发展为中国英语,从而步入标准英语之行列。有时,要想把中国文化中那些具有民族特色的文化现象乃至汉语本身的某些特征表达清楚准确,还真不能离开中国英语。中国文化那些独具特色的元素必须借助中国英语才能传达。但是,中式英语,作为二语习得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语言现象,是应当尽力避免的,是要通过努力练习才能逐步摆脱的。
[参考文献]
[1]汪榕培.中国英语是客观存在[J].解放军外语学院学报,1991 (1):1-2.
[2]李文中.“中国英语”与“中国式英语”[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3 (4):18-24.
[3]贾冠杰,向明友.为中国英语一辩[J].外语与外语教学,1997 (5):10-11.
[4]金惠康.中国英语与中式英语讨论[J].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学报,2003 (5):66-70.
[5]张红玲.跨文化外语教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244.
[6]张培基.英译中国现代散文选[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