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建安,贺常颖
(湖南城市学院 文学院,湖南 益阳 413000)
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者傅立叶说过,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社会发展的一个尺度。这一尺度与人类文化、经济、政治的各个侧面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傅立叶《经济的和协作的新世界》)在中国知识经济时代的现实背景下,知识女性作为现代化建设的主体,为社会的进步、和谐与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她们是社会前进的重要因素与主要力量。因此,在人的基本权利和人格地位平等的前提下,关爱知识女性,达成双性和谐,男女携手共进,共建社会主义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将仍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命题。而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知识女性仍然面临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生存困境。
20世纪初,女性为了争取做人的权力而进行了可歌可泣、不屈不挠的斗争,而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却使知识女性在“做人”与“做女人”的问题上又面临着新的挑战与新的困境。
五四运动的一个突出贡献就是将女性从几千年的被遮蔽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使女性从背景走入前台,从而走向救亡图存的最前沿,实现女性的主体价值与人生理想。这样,妻子对于丈夫的意义不再只是“他的婚生嗣子的母亲,他的主要管家婆和女奴隶的总管”,[1]女性从此摆脱了传统男权中心社会赋予的工具理性的社会地位。“不仅是做女人,也要做人”成为世代女性毕生为之努力奋斗与付出的崇高理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妇女的社会地位以法律的形式加以确立,“男女都一样”,“女性半边天”的意识成为人们的共识。“女性不是性,而是人”(张洁《方舟》),“女人,不是月亮,不借别人的光炫耀自己”,这些言论成为新时期女性身份的自觉指认。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解放使女性进一步取得了独立的政治经济地位和从事社会工作的权利,女性朋友们也表现了事业的成功和自我价值的实现。妇女社会地位的确认标志着中国向现代化进程的迈进,但是与此同时女性的另一生存困境却被长期忽视:即女性的性别表述的艰难。在社会的普遍视点中,女性生活的“花木兰式境遇”[2]——即化妆为超越性别的“人”的境遇,成为新的条件下对其存在与价值的新的认知。因此,她们在获得事业的成功时,作为一个女人自然而然的简单的幸福感,却难以实现,形成她们的生命形态新的裂隙。在知识女性的生命体验中,新的形势下新的性别指认的困境使知识女性难于得到情爱与性爱的幸福。也就是说,她们在实现了“做人”的理想后,实现“做女人”的简单幸福成为她们面临的又一难题。这个问题不是简单的回归,而是问题的发展。不仅如此,传统与现代对女性的双重要求又使女性其间左冲右突:既要做一个担负社会责任的大写的“人”,又要承担“做女人”的各种传统职责。因此,她们的生存处境异常艰难。
在知识女性高视阔步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时,她们又面临如下新的人生困境。
受传统观念的影响,男性对女性价值的认知往往停留在女人的青春、美貌上。何况女人的学问与知识对男性构成挑战,使其无法在女性面前实现其强大的征服欲望与体现作为男性的优越地位,所以男性对女性的选择仍受封建时代将女性视为“性物”的残余影响。近期一个流行极广的段子典型道出知识女性在找寻个人幸福时的真实困境:专科女生是人见人爱的小龙女,本科女生是精灵古怪、牵引人们视线的黄蓉,研究生是在爱情沧桑下情感变态的李莫愁,博士女生则是让人望而生畏的灭绝师太了。由此可见男人爱情选择与青春美貌成正比、与知识学问成反比的潜规则。知识女性在择偶时期的残酷现实说明,舒婷带有现代意味的爱情宣言——做一株与男性比肩而立的木棉——成为知识女性一厢情愿的独白。
加上商品经济时代马克思所谓商品拜物教的影响,人与人的一切关系都遵从物质交换的利益原则,一切东西包括情感与性爱都被置于金钱的砝码下重新考量,爱情的神圣性已被消解。传统男人的狎玩意识开始在金钱的面具下登堂入室,一批开着宝马、手提lv的二奶以及某种色情娱乐业无疑构成对知识女性家庭幸福的强大冲击。据广东省妇联权益部与广东省社科院联合做出的一项连续10年调查显示,“困扰知识女性的心理问题主要来源于家庭婚姻问题,比例高达66.9%,其中最突出的问题是婚外情问题,占到家庭婚姻类问题的52%,八成知识女性被婚姻家庭问题困扰。”另有媒体批露,在2002年到来的第5次离婚潮中,“知识女性占离婚率首位”。知识女性的婚姻走入瓶颈的原因除了性观念的开放外,很大程度上是所谓成功男人在事业成功的表象下自我无限扩张,以及一批新生代女性在泛滥的物质追求与对既有婚姻伦理观念的颠覆基础上对这批男性欲望的迎合。另外,在商品经济时代,知识女性本身对个人价值的认知存在误区。无疑,知识女性并不存在“娜拉走后”的困境,成功的知识女性表现了与男人并无二样的事业追求,但为了在强手如林的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她们慢慢地消蚀着自己的温情,克服着自己的柔弱,甚至忘了自己的性别,在“无性差”的生活中不约而同地表现出“雄性化”的倾向。许多知识女性失去了作为女人的乐趣,造成家庭生活的失衡。
作为知识女性,无疑,她们的社会地位是让人尊敬的。但是人们往往只看到她们光亮的外表,却很少有人看到她们生活的艰难。知识女性的现代诉求,要求她们在事业上付出比常人更多的艰辛,这样她们才能在现代竞争中成为事业的主人,在适合自己的岗位上尽显自身的才干。另一方面传统观念对于女性的要求又使其尽力扮演好自己的家庭角色,当一个贤淑的妻子,一个孝顺的女儿,一个慈爱的母亲。所以,武汉大学教授袁昌英在散文《忙》中即生动地描述了作为知识女性身兼数职的生活状况:“我是个主妇。当然,跑厨房,经管柴米油盐酱醋茶,应接宾客,都是我的本分。……我又是个母亲。……儿女不管大小,总是要占去母亲不少心思。要是生起病来,那就简直要母亲的命!……我又是个教授,而且自命是个挺认真的老教授。……我又自命是个作家。……因为我自命是个作家,就有许多杂志、书店、机关、社会、邀我做文章。这末一来,就真的把我忙杀了!”[3]男人可以将自己全部精力投入到所钟爱的事业,而女人必需处理好理想与现实,工作与家庭之间关系。谌容《人到中年》中陆文婷的境况也生动反映了知识女性两难处境。作为一名眼科医生,她想把毕业的精力奉献给医学事业,但又想全力支持丈夫的工作,对孩子极尽慈母的抚爱,做一名优秀的母亲。对于未尽贤妻与慈母的职责,陆文婷内心极度不安。最后在事业与家庭的双重压力下,像“一茎瘦草”一样倒在手术台上。谌容书写的悲剧虽以20世纪80年代的生活作为背景,到今天,知识女性的生活条件虽然有明显的改善,她们在经济与社会地位上也许让人艳羡,但现代女性与传统女性的双重定位又使其有更多的奉献与付出。因此,这一现状仍构成部分知识女性的又一生存困境。
针对知识经济时代知识女性的生存困境,我们有必要对其进行生命关怀,以尽可能地调动其积极性,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首先,在男性或社会对女性价值的认知上,不要仅把年轻貌美作为女性的最大财富,把无私奉献作为女性的最好的品德,对知识学问水平较高的女性心存戒备与畏惧。要知道,男女的真正平等其实体现在男女的声息相通,互相应和的基础上。如果男人的择偶仍然只是享受女性的美丽,玩赏女性的幽怨,并不需要女性的个性与才华,那么其观念与封建社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陈腐观念毫无二致。所以,妇女的解放不仅意味着经济和政治上的解放,还应包括妇女本人及社会对她们存在的意义与价值的认知。知识女性要获得情感性爱的幸福,首先就要更新社会对于女性的价值认知,刷新男性的择偶观念,比肩而立的橡树与木棉应该成为男女爱情关系的永恒意象。
其次,历史上家庭生活的模式一般为“男主外,女主外”的方式,女性解放的历程将女性从家庭中解放出来,内外兼顾的生活又使女性落入另一困境。因此,有必要在性别平等的基础上建立男女都既主内又主外的家庭模式,让这一观念成为所有家庭的共识。
再次,知识女性也应改变观念,追寻一种更合理、更合适的生命方式,要做一个对于任何事情都拿得起放得开的女人。因为女性的偏于感性,爱在女人生活中占有尤其重要的地位。一批女性往往“把全部精神生活和现实生活都集中在爱情里或推广为爱情”(陈惠芬语),她们对于男性以认同作为前提,以精神支撑作为主要内容,把爱情、男人当成生命的全部。为了建立一种健全的情感理念,在认知方式上,一方面女性在建立自己的事业空间时,要建立自己的情感空间,不要将男人当成自己的整个世界,从而将自身的情感、希望及至终身都寄托在男人的身上,一旦遭受情感的创痛,便觉得受伤至深,哀痛欲绝,天塌地陷。所以,新时期知识女性的自尊不是表现为任性的索取,而是一种冷静的自赋。在充分认知自身的前提下,将心情修整得前所未有的完好,表现出属于女性的宽容与气度。另一方面,不要将事业的成功与女人的魅力对立起来。许多知识女性认为成功的女性都是终身孤独的,这样可以没有家庭的拖累,从而将自己全身心投入事业。在对事业狂热的追求下,她们将女子才情与女性风采对立,认为事业成功的女人就不应该有“女人样”,形成女人雄化或无性化的趋势,这都是不可取的。作为知识女性,事业与女人味并不对立,知识的底蕴可以完善女性的精神生活,改善女性的精神面貌,更帮助女性获得一份建立在自信基础上的女性魅力。
[1]马克思, 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M]//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72: 58.
[2]戴锦华.涉渡之舟 新时期中国女性写作与女性文化[M].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7: 359.
[3]袁昌英.袁昌英散文选集[M].天津: 百花文艺出版社, 2004:131-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