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恒
(大连海洋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3)
近现代英美文本中的大连城市形象
张 恒
(大连海洋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3)
大连走入英美人士的视野已有150年历史了,其间他们以书籍、杂志和报纸等形式发表了大量关于大连的文字。利用文本分析法,对大连城市形象进行探讨,发现不同时期的英美人士分别突出了5方面特征:现代化、西方化、布局科学、人居环境美和最具活力的满洲城市。正如其他城市形象的形成一样,大连城市形象的背后也隐藏着英美人士“本土化”的认知心态。尽管如此,大连城市形象的梳理,对今日大连社会发展和进步仍有重要借鉴意义。
大连形象;本土化;建构功能
大连走进英美文本最早可以追溯到1861年,一位曾参加过第二次鸦片战争的英军翻译罗伯特·斯温霍(Robert Swinhoe)于当年6月出版了一本战争回忆录—《华北战记》,他在书中用了一整章39页的篇幅详尽地记述了他在金州地区的见闻,涉及到当地的自然和地理环境、民风民俗、市井生活以及政府的行政管理等[1],部分中译文现收录在《大连文史资料(第二辑)》中。在这支英军队伍中,还有一位见习军官后来成为英国皇家海军驻中国总司令的爱德华·霍巴特·西摩尔爵士(Sir Edward Hobart Seymour)他于1911年4月出版了《我的军旅生涯和见闻》,该书的第8章开头部分也略为提到了今天的大连,还解释了“亚瑟港”(旅顺)名字的来缘[2]。
(一)现代化:现代化是大连城市形象中最为突出的一个侧面,集中体现在城市的基础和娱乐设施两方面。在基础设施方面,宽阔和精心铺设的街道、现代化的电灯、电话、无线电报、自来水、煤气、排水系统、有轨电车、邮政系统以及公园、银行、医院、学校、旅馆、购物中心、教堂、剧院等一应俱全,还有高尔夫球场、棒球场、保龄球馆以及各种俱乐部等当时世界上最为时兴的娱乐设施也都应有尽有。在众多现代化设施中,让他们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大和旅馆(The Yamato Hotel)和电力游园(The Electric Park)。
大和旅馆是个总称,是指1907年到1945年间设在南满铁路沿线城市、由满铁经营管理的高档连锁酒店,共有7座,位于今天大连市中山区中山广场的大连宾馆就是当时大连大和旅馆的旧址。20世纪20年代来到大连的安达锦之助(Adachi Kinnosuke)下车伊始便用“坚固”、“砖石结构”、“文艺复兴建筑风格”、“最现代化”和“漂亮大方”来形容眼前这座豪华现代的旅馆,“即便是上海最顶尖的旅馆比大和旅馆也至少落后20年。就连东京新建的帝国旅馆与她相比,也只不过是件仿制品。”[3]詹姆斯·金·斯蒂尔(James King Steele)在《浪迹天涯》中则详细地记述了旅馆的豪华内景。作者刚到旅馆,就被这个“远东的奇迹”所折服,走进大厅“顿觉这样的地方只有在美国的三藩市和纽约才可找到,而不应当在满洲。迎客大厅既宽敞又清凉,厅里的电梯、服务员还有迎客台上的布置都是世界一流的,而且都似曾相识。走进客房,发现里面的几样东西,即使是在美国的旅馆中也找不见,像那宽敞的走廊……还有足足有一个小型卧室那么大的洗澡间。客房装修豪华,古铜色的床、梳妆台、厚厚的地毯还有一人多高的穿衣镜。下楼吃午餐时,楼下还有少见的日本管弦乐团的演奏……而位于主楼层的舞厅宽大的舞台,是各种晚宴和娱乐活动的首选之地。之后我们还去了游乐厅,像台球这样的室内运动应有尽有。为了俯瞰大连全景,我们乘坐电梯来到了旅馆顶层的屋顶花园,我敢说这个花园在全亚洲是同类型之中最大、最先进的。”[4]
日俄战争后,由“南满铁路公司”投资兴建的“电力游园”(旧址在大连中山区大公街的中心裕景)是大连又一个城市地标。除了常见的游乐设施之外,还包括图书馆、音乐厅和料理店,是一个集多种经营和娱乐的综合性游乐园。这个当时亚洲最现代化、最时髦的游乐园吸引了大量海内外游客,其中就包括美国的理查森·L·莱特(Richardson L.Wright)和巴西特·迪格比(Bassett Digby)。两人合著的《横穿西伯利亚:一个正在形成的帝国》再现了百年前“电力游园”的独特魅力,“日本人在城西的蓝色海湾上建造了一座娱乐胜地,那里有射击场、保龄球馆、音乐厅、旅馆、溜冰场、各种动物还有从美国科尼岛的电力游园引进的原版旋转木马……但日本人所独有的审美力却把科尼岛上的那股粗鲁和乖戾之气统统洗去,让大连的‘电力游园'清新无比。在东面的山坡上,日本人还养了猿猴、仙鹤和狗熊,由竹栏和粟秸围成的小径若隐若现,穿过百花丛和布满青苔的矮树丛,曲曲折折伸向远处。”[5]
(二)西方化:相对于大连常见的英文译名,有的英美人士更喜欢“Great Connection”,因为它更贴切地表明了大连在交通东西和接受西方化上的优越性,这首先体现在大连便利的交通上,“大连,虽然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南满铁路的终点,却是那些想做环球旅行人们的起点,因为从这儿上车你可以直到圣彼得堡,还可以乘船到达美国和欧洲任何一个港口……这样的环球旅行能让你身处巴黎、伦敦,也会让你感到无比顺畅和舒服。”[6]
其次便是城市发展内涵上,许多国际知名公司的接踵而至,像巴特菲尔德(Butterfeld)、太古(Swire)和塞缪尔·麦克格雷格(Samuel Macgregor&Co.)[7]140,和“各国已经建成的各类工厂”[8]161体现了大连城市发展日益明显的西方化内涵,而且1906年以来,英、美、法、德、苏等十几个西方国家先后在大连设立了领事馆。这些新鲜事物的到来都极大地拉近了大连人和西方世界的距离,不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基督教,而且还“开始接受盎格鲁-萨克森人的说话方式,学着穿他们的衣服,尽管时常会有些不当之处,但总的来看还是成功的。”[5]对西方文化的兴趣和渴望还体现在当时大连人写的一些英文招牌上,像“Rarber”,“Bar Ber”,(“理发店”,barbershop),“High Barber”,“Royal House Hair Cutting”(“高档理发店”,High-grade Barbershop),“To SellFlesh”和“Meat to Sell Shop”(“肉店”,butcher's shop),还有“Boot and Shoemakea”(“鞋店”,shoe store)。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大连还拥有自己的英文报纸—《满洲每日新闻》(“Manchuria Daily News”),该报从组稿到发行“每个程序都做地十分出色,上市及时,而且整个出版过程均由西人完成。”[5]249对大连鲜明的西方化倾向,莱特和迪格比却有着不同的观察,他们这样写道,“从表面上看,这家书店(一家日本书店)比任何传言都能证明大连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接受着西方化,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书店里的这许多的英文书都是以日本人的方式印制的,”[5]249更有趣的是,“尽管大连经历着快速的西方化,但是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却充满着奇异的不协调,这让西方人大感有趣。一天早上,我们从一群中国苦力身边经过,一个身穿英式服装的日本人正在监工,为一座煤场修围墙”,在美国人看来,这点工作本来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完成,“但是苦力们和他们的监工却慢条斯理,完全沉浸在一种久远的本能中,就像他们的祖先在三千年前修筑他们的防御工事一样。”[5]250
最后是大连自由化的发展趋向上。这座远东“自由港”和“世界上最自由的城市”所奉行的“门户开放政策”,指的“不仅是通常意义上的自由港制度,向全世界贸易敞开自由的大门,”[9]还指一视同仁的移民政策,大连“对世界各国的人都抱欢迎态度,甚至还向犹太人敞开了大门,他们可以在这里自由买卖,这在俄国人控制的其他地区是不可能的。中国人也同样受到俄国人欢迎,他们对待中国人要比其他外国人更友好些。”[10]漫步在大连街头会发现“俄国人、中国人、日本人、美国人、英国人还有其他国家的人”,[11]更让英美人士吃惊的是“向来专制的俄国人”在城市管理上却表现得十分民主,“市政管理机构-市政厅是由全体纳税人选举产生的,”但有的人却认为这样的民主只是表面的,因为“市政厅里俄国人必须至少占两个席位,而中国人和日本人最多占得两个席位,而且手握重权的市长也由俄国沙皇直接任命。”[12]
(三)布局科学:大连的城市布局给英美人士留下的总体印象是“集便利、美景、极度美感和整体高效于一身,”“是足以与维也纳、巴黎、伦敦、华盛顿和波士顿这些世界名城相媲美的新兴城市”,[13]是世界城市建筑和设计史上一个“百年方得一见的”[14]经典案例。令他们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大连功能清晰的四个分区:行政区、商业区、欧洲人居住区和中国人居住区,以及以大广场为中心,主干道向四面八方呈辐射状分布的车轮形状的布局设计。另外,威廉·亚瑟(William Arthur)还发现大连火车站与市中心的位置关系也很特别,“一般来说,火车站应当靠近市中心,而且应当是具有多种功能的联合车站。但是俄国的设计师们却没有这样做,而是让两者保持一个恰当的距离。这也为将来城市的发展和可能出现的各种拥堵做好了预案。以车站周围为中心形成的辐射道路网比起让乘客肆意穿插在不同的人群和车道之间的安排要好的多。”[15]66
这也让很多西方城市设计师将大连的城市设计方案看成英国建筑大师克里斯托弗·雷恩爵士(Sir Christopher Wren)城市设计理论在遥远东方的一个近乎完美的体现,“根据雷恩的城市设计构想,一座城市应当在适当之处额外设立几个区域中心……这可以极大地提升城市商业区建筑的商业价值。还可以进一步加强那些已经形成的区域中心的作用,这样一来在整个城市格局中它们便可起到应有的作用。在这方面,大连的城市设计就是一个很有趣的例子。纵横交错的主路和辅路相互交叉形成了许多区域中心……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位于整个城市的中心的一块宽敞的圆形空地,十条主干道从不同方向汇聚于此,而且它们之间都由街道连接……在圆形空地四周矗立着十座主要的公共建筑物,其中有银行、剧院、俱乐部、邮局和电话局,还有位于中央的市政厅[14]115-116。”雷恩爵士设计的伦敦城、皮埃尔·朗方(Pierre L'Enfant)的华盛顿还有新兴的大连则常被看作该设计理念下三个最为经典的案例。
然而,也有人有着截然不同的观察,美国的《建筑实录》认为,“近几年来世界上诞生的‘模范'城市好像没有一座取得了全面的成功……而大连,尽管有着充满了艺术气质的城市设计,但也并不令人满意。所谓的‘花园城市'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小渔村罢了。”[16]75詹姆斯·金·斯蒂尔则对大连“中心辐射”式的城市布局提出了一些批评,“作为一种理论上的构想,大连的设计没问题,但实际上它却失败了,因为它极大地制约了城市未来的发展。整个城市因为被相互交叉的街道网分成了许多小块,所以有趣的是,如果没有熟悉这些奇怪街道分布的人的指引,你会很难顺利到达自己的目的地。”[4]248
(四)人居环境美:优美的自然环境和别致的城市风貌是大连城市形象中最令人心驰神往的部分。莱特和迪格比在游历大连后这样写道,“大连很美。四周皆山,山并不高,常是些锥形的小山丘,站在市中心的街上便可一收眼底……海水纯净无染,令人愉悦。岩滩上摆满了各式渔具和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芳香,来自于海风中夹杂的浓烈的腥味,海藻,鱼还有挂干的渔网……锯齿状的岩石,浸在人迹罕至的小海湾中,巨大的石板披着层层的绿色伸向远处,趴在上面的或白或粉的牡蛎还时不时地闪着光。三英里开外是山,东边是太平洋,黎明时分,海面一片银色,到了阳光浓烈时,则幻化成一片深蓝,而到了黄昏不经意间降临时,又变成淡淡的紫色,海面上蓬松的白雾也缠绕成一个个花冠。”[5]251走进市内,只见“绿树、灌木、鲜花排布在宽阔的街道两旁,”[17]528还有精心管理、随处可见的“公园以及大片的花园和草坪”,[18]530-531遍布其间的砖石结构的风格多样的欧式别墅,和当地居民自如舒适的生活状态,这些都让年轻的大连在“繁荣、美丽、和谐”中散发着挥之不去的魅力,成为动荡不安、战乱频仍的中国大陆上一片难觅的“世外桃源”[19]192。大连宜人的气候也让人们流连忘返,1902年来连的克拉伦斯·凯利(Clarence Cary)这样写道“大连的气候,除了仲夏时节持续一段时间的倾盆大雨之外,其他时候都是绝好的;即便是冬天凌厉寒凉的风也会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在不久的将来,以其凉爽温和的夏日,必会成为那些身居亚洲热带地区人们的梦寐以求的度假胜地”[10]493。
正如凯利所言,1906年4月26日的《纽约观察家》登载的一则广告就让大连旅游开始崭露头角,之后像《美国旅游科学手册》、《中国商务手册》和《名利场》也刊登了大连的旅游广告,其中1919年的《中国商务手册》更是辟专栏从旅馆设施、最佳旅游时节、陆海交通以及旅客的准备活动等方面详细介绍了大连的旅游业现状。每年的春末和秋初是大连迎来送往最繁忙的时节,世界各地的游客齐聚大连,在沙滩阳光中享受着悠闲,“午后,(度假村里)半圆形的沙滩闪着金光。远处的大海蓝得如同地中海或蒙特雷湾一般……紧挨着沙滩的是一大片花园和草坪,车道蜿蜒其间,再配上美式和日式的小屋,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新可人……沙滩上,散落着许多洗澡房,一群群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遍布其间……在高尔夫球场周围,你可以毫不费力地找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有来自上海的法国人和西班牙人,还有几个英国人,三个日本人,两个美国人,还有一个俄国人,因为这里是中国北方最棒的避暑胜地,在身居上海和各大沿海城市的外国人中间很受追捧。”[4]258-259
(五)最具活力的“满洲城市”:大连的城市活力自从诞生起便显露无遗,许多英美人士惊讶地发现,这座伟大的远东城市几年前还是“一个破败的小渔村[20]”,“商业上的禁地[21]”和“一片名不见经传的蛮荒之地[22]”,短短几年间,她就以“魔法般的速度”一夜崛起,成为令人神往的“黄金之国[23]”和“东方女皇”[24]463,和“满洲地区的金融和商业中心[25]”,是“20世纪国际商业发展潜力的象征,标志着世界各国在东方开拓事业的巨大进展[24]463”。那时的大连为人们展示了“世间所有的可为可观之事,这绝非外人的溢美之词。大连有很多精美的商店,市面上世界各地的商品更是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像毛皮、丝绸、珠宝和古董这样的奢侈品,以及各色日用品都应有尽有,满足着当地日本人和中国人的需要。而宽敞的码头上则停泊着来自世界七大洋的商船,正往岸上卸载各种货物[4]252。”此外,大连的大豆出口贸易也让许多英美人士大感羡慕,“大豆使得满洲蜚声海外,更让人心生羡慕。堆积在大连码头上的成千上万袋价值不菲的大豆制品,主要是豆饼、豆油,正等着装运,数量如此之大,不禁让我们心生好奇和疑问。但是这些疑问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因为大豆产业在当地是绝对居于主导地位的,这就像美国南方的棉花,美国中西部的玉米,加拿大大草原的小麦一样[4]253”,那时经由大连出口的大豆和豆制品“行销到美国、英国、法国、瑞典、荷兰、丹麦和埃及,以及周边很多国家。”[26]22
在克拉伦斯·凯利看来,大连的活力则更多地体现在她光明的发展前景上。他在《达里尼,一座敕建的城市》中断言,“即使面对十分激烈的竞争,明眼人也会一眼看出,作为南满铁路的终点和国际商贸的主通道,大连不久便会具有远比现在人们所想的更多的重要性,而且前途也会日益光明,”[10]485这是因为“大连,凭借其特许权,必会保持其自由港的状态,还会把关税尽量降到很低的水平,而这在许多港口来看却是应得之利,这必会促进船舶和制造业的发展。优势还不只这些,还包括大连先进且齐全的设施,良好的天气条件,便利的交通状况,还有价格低廉的燃料和充足的劳动力供应……大连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海外移民,因为在这里他们不仅可以摆脱腐败政治的纠缠,受到善待,而且自身的安全以及切身利益也能得到很好的保护。这一切都让大连光明的未来近在咫尺。”[10]487,489,491但是大连的前途也并非一帆风顺,在凯利看来大连未来可能面临的问题主要在“城市管理的混乱和权责划分上,还有急功近利心态下不必要的投资”,以及军事管制和周边的激烈竞争。
对近现代英美文本中的大连城市形象稍加分析便会发现,这系列形象适用于当时许多英美城市,并没有多少大连所独有的个性特征,她之所以得到了大多数英美人士的一直好评,并不是因为大连所独有的身份,而是因为大连自建城起就一直符合西方文明对城市发展的评价标准。与其说他们是在赞扬大连,倒不如说是在为西方文明能在落后的东方中国取得如此辉煌成就而喝彩。其实,以认知者母文化为标准对异域文化形态中的某城市或地区进行“本土化”认识和评价在文学形象学中也是一种普遍的文化认知心态,在这方面英美人士眼中的大连城市形象绝非特例。尤其是在两种异质文明的初次接触和碰撞期,两者对文明间的巨大相异性尚缺乏成熟和理性的认知标准,因而此时的彼此认知必然会借助各自母文化的现成尺度实现形象的构建,也就是在“异乡寻找故乡的影子”,像美国文学中的“巴黎形象”、林语堂笔下的“美国形象”以及清末《求是报》中的法兰西都是这种心态作用下的结果。由此看来,在十九世纪末20世纪初这个中西文明尚处于激烈碰撞的时期,尽管大连从文化根源上说应当是一座地道的中国城市,但英美人士眼中的“大连形象”的主成分不会是他们尚缺乏全面客观认识的中国文化因素,而必然会是母文化形态下英美城市所共有的某些特性。
由于这种“本土化”的认知心态大多出现在异质文明间交流的初期,因此很多时候会包含许多偏见、歧视和固执,这也体现在英美人士对大连城市形象的构建上。尽管当时大连的中国人居住区与日本人的近在咫尺,但是在英美文本中却很难找到关于中国人和其居住区的文字,中西文明之间巨大的相异性很大程度上阻碍了英美人士对中国人的生存空间给予全面而客观的认知,而理性认识的缺失往往伴随而来的是充满歧视和偏见的“套语”,因此在“大连形象”中会发现,即便偶尔有些关涉中国人居住区的文字,也尽是些约定俗成的惯性认知,毫无全面客观可言,像夏洛特·C·达文波特(Charlotte C. Davenport)在短诗《满洲》中这样描写中国人居住区,“我们急忙穿过中国人的居住区,根本没有时间细看/只见饥肠辘辘、肮脏不堪的狗,还有倒悬在中国人背上的那一条条辫子/那些不知水为何物的中国人,素以老鼠为美味肴”[27]49。相对于几乎完全被忽视的中国人的生存空间,日本人的居住区却受到了英美人士的特意关注和充分肯定,在他们眼里,日本人居住区文明进步,舒适整洁,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而相对于英美人士笔下浑身散发着异味、终日做着苦工的中国人,日本人也是干净卫生、彬彬有礼、乐观向上、思想前卫,但是对殖民者所固有的蛮横和残忍却鲜有提及,这种评价上的巨大差别归根结底还是“本土化”的认知心态在起作用,英美人士对日本人赞誉有加,不光因为他们是大连的实际掌控者和英美两国现实的国家利益,还因为他们比起中国人来与西方世界的距离更近,更早也更彻底地接受了西方文明,是西方文明在古老东方取得成功的一个范例。
与对日本人及其居住区的评价一样,英美人士笔下的南满铁路公司也体现了这种带有很强文化偏执的“本土化”认知心态。作为当时大连城市的实际管理和经营者,在多数人眼中,南满铁路公司给大连和整个东北地区带来了文明、进步、繁荣和巨变,是“远东地区的一大奇迹”[28]57,因为它在大连和东北地区不仅建立了许多工厂,还大力兴建学校、医院、商铺、旅馆以及科学实验室,这些都极大地加速了当时大连和整个东北的西方化和现代化进程,但是对满铁在文明进步的外衣下,进行的殖民掠夺和搜刮却视而不见,这不仅是因为在满铁管理大连期间所一直奉行的“自由港”政策给英美各国带来的现实国家利益,还由于不管是满铁的运作方式还是经营理念都是西方式的,是加速东北地区西方化进程的一股强大力量。
尽管英美人士眼里的“大连形象”并非纯粹的历史记录,但透过文化相异性的形象构建和形象分析,也可为今日大连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提供有益启示。在许多英美人士眼里,大连是一座具有多样文化形态的“摩登都市”,各种肤色和国籍的人纷纷汇聚于此,西方、日本和中国本土文化也带着各自鲜明特质融进大连都市文化的肌体之中,三种文明的优势互补和相互融合成为大连一夜崛起的文化主因。今日大连应当延续多样文明共融共生的发展传统,为外来文明尤其是西方文明保有一定的自主生存和自由发展空间,并积极引导与当地文明的相互理解和交流,在文化的共存共荣中充分发挥各自优势,极力避免意识形态和“本土文明中心论”的干扰和影响,为新时期大连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强劲的文化动力。其次,自1899年沙皇颁布自由港建设敕令后,半个世纪以来“自由港”一直是大连最显著的城市标识,几乎每一个英美人士人都会专门留下一些观察和评论,这也是大连迅速崛起的经济主因。今日大连要在与周边港口城市的竞争中占得先机,须在发挥“自由港”传统和利用现有保税区和开发区的基础上,进一步密切与东北腹地的经济联系,加速实现向国际“自由港”转变,进一步提升城市发展的自由度和开放度。最后,在许多英美人士惊叹于大连一夜崛起的成就时,更令他们惊叹的是,大连在进行快速城市化推进的同时,城市的人居环境不仅没有成为快速城市化和现代化的牺牲品,反而有机地融进了整个发展进程中,成为大连一张经久不衰的城市名片,因而今日大连在推进快速城市化进程的同时,应保持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的协调一致,坚持“以人为本”的发展思路,将不断提升城市居民的幸福感和自信心作为城市化和现代化的终极目标,让“优良人居环境”这张大连延续百年的城市名片在新时期更加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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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lian Images in Modern Anglo-American Texts
ZHANG Heng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China Ocean University,Dalian 116023,China)
One hundred and ffty years have passed since Dalian entered into Anglo-American's observation,during which they published a great number of writings about Dalian in the form of books,magazines and newspapers.The research of Dalian images with the method of text analysis leads to the conclusion that Anglo-Americans in various periods highlight fve images:modernization,westernization,scientifc urban design,excellent environment and the most vigorous Manchurian city.Like the formation of other cities' images,Dalian's is also driven by Anglo-American's localization attitude.However,to straight out Dalian' s city images is of signifcance in promoting Dalian's social progress today.
Dalian images;Localization;Constructive signifcance
B834.2
:A
:1008-2395(2013)02-0066-06
2013-03-05
张恒(1980-),男,大连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文学形象学研究。
基金课题:2011年度大连市社会科学院支持项目(2011DLSK096)